15、第十五章

    骨刃挥下来的那一刹那,江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但预期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


    在如雷的心跳声中,他仿佛听到了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重闷响,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几乎刺透耳膜的尖啸声。


    “闭着眼等死吗江浔!跑啊!”头顶炸响一声厉喝。


    江浔猛的睁开眼。


    傍晚金红色的逆光之下,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形骑跨在怪物背上,膝盖压着怪物的右边节肢,手里握着什么尖锐的金属物品,正捅进怪物的复眼里。


    一时间他竟然难以分清此时的心跳声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飞溅出来的泛绿色液体被剧烈挣扎的怪物甩得到处都是,弄脏了青年浅灰色的干净衣裳。


    江浔凝神去看,才发陈乱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把美工剪刀。


    屏住的呼吸瞬间放开,江浔急喘了一声,迅速爬起来越过在地上嘶叫着剧烈挣扎的怪物,以及压着怪物明显有些力不从心的陈乱,朝门口跑去。


    只是还没出门,江浔又回过头:“陈乱,你——”


    “别废话,碍事。跑!”


    陈乱头都没回,冷静地摁着怪物的脑袋,后者挣了一下,身上嶙峋的尖锐骨刺擦过陈乱的小臂,灰色的衬衣立刻晕染出一片深色。


    他咬了咬牙,调整姿势重新强行摁住怪物的脖颈,低低地喘着:“我不会有事,你跑了我才能撒手!”


    江浔沉默看着陈乱,眼底翻腾着汹涌的情绪,指节死死攥住,复又放开:“好。你……小心!”


    脚步声渐渐远去。


    体力渐渐不支的陈乱抓起剪刀,卯足了力气在另一只复眼上也捅了一把。


    怪物吃痛尖啸,剧烈甩动着身体。


    陈乱趁机松手,在怪物背后猛蹬了一脚,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落地。


    趁着怪物失去视力在杂物间内胡乱横冲直撞的功夫,陈乱一脚踹倒墙边沉重的铁皮柜子,卡住房门,迅速离开了原地朝一楼跑。


    背后的杂物间已经传来了冲撞声,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怪物就能脱困。


    只是走楼梯下到一半,一楼就再度传来一声极度惊恐的嘶哑尖叫。


    以及另一道不似人声的啸叫。


    ?!!


    还有一只?!


    陈乱愣了半秒,立刻加速下楼。


    远远地,他就看到江浔半靠在廊柱上,右腿一片鲜血淋漓。


    离他不远的地方躺着两个学生,重伤昏迷。


    大厅吊顶上的通风口破了个巨大的空洞,旁边匍匐着一道扭曲的阴影。


    通风口下方,一个面貌清秀的少年跌坐在地,左臂被扯没了半个,浑身颤抖地仰头望着刚刚袭击了他们又爬上天花板的怪物。


    浅黄色的透明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下淌出来。


    陈乱这才看清,天花板上的那个患者已经完全荒化到看不出人形,正用爬虫一般的节肢攀附在天花板上,只剩一个人类的头颅上锋利的虫类口器一开一合。


    在嗡嗡的振翅声中,爬虫把脑袋转向了下方。


    少年断掉的手臂正不断涌出新鲜的血液,那味道吸引着它。


    然后它动了。


    陈乱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快跑!”


    但是晚了。


    那个少年显然已经完全被吓破乱胆子,僵在了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陈乱只来得及跑到江浔身边,在爬虫落地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把江浔楼在怀里,捂住江浔的眼睛。


    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混着凄厉的惨叫回响在空旷的大厅里。


    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江浔稍微动了动身体,却被陈乱更用力地压在了怀里。


    “别看。”


    青年沉稳的声线就响在头顶不远的地方,鼻息之间都是陈乱身上干净的皂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森林深处的青苔薄雾一般的清新味道。


    那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包围着他,几乎冲散了弥漫过来的血腥气。


    少年的惨叫声已经停下了,另外两名同学也已经躺在那里不省人事,陈乱没办法同时顾及那么多人。


    他只得趁爬虫在进食的时候,先给江浔做了简单止血,扶他起来。


    “还能走吗?”


    江浔扶着陈乱的肩膀站起来,右腿上被撕裂的伤口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额头立刻沁出冷汗,江浔惨白着脸,死咬着牙关没有吭声。


    “上来。”陈乱弯下腰。


    “嗯。”江浔低声应了,像之前那些天一样,熟练地爬上陈乱的背。


    “你这腿还挺命运多舛,前些天是右脚,今天是右腿。别人是黄金左脸,那不如封你个白银右腿好了。”


    陈乱笑着揽起江浔的大腿,往上颠了一下,还有功夫开玩笑。


    江浔知道,陈乱只是在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缓解紧张和疼痛。


    “什么莫名其妙的烂梗。”陈乱听到背后似乎轻笑了一声。


    “抱紧了。”


    陈乱背着江浔,小心翼翼地绕开爬虫,快步朝大门边跑去。


    外面已经传来了警笛声。


    陈乱这才注意到,爬虫的其中一只鞘翅断了半个,腿也折了两条。


    电光石火间,陈乱就想到了前几天伤人后逃掉的那个荒化病患者。


    没想到它居然藏在了学校礼堂的通风道里!


    学校保卫处吃干饭的吗?到底怎么跑进来的。


    似乎是越来越近的警笛声惊扰到了爬虫,它忽然停止了进食,抬起头,前额的触须抖动着。


    鞘翅嗡嗡地震动起来。


    外面也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乱背着江浔跑不快,离大门还有些距离。


    但爬虫突然动了。


    它朝着陈乱追了过来!


    糟了。


    陈乱咬着后槽牙,背后开始沁出冷汗。


    “放我下来吧,陈乱。”江浔趴在陈乱背上,腿部传来的疼痛让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我,你跑不快。”


    “你在放什么屁,搂紧了。”陈乱再次强行提了速,沉重又急促地喘息着笑:


    “……我是你哥。哪有哥哥把弟弟丢下的。”


    “又不是亲生的。”


    “不是亲生怎么了?那也是哥哥。”


    两个人离大门的距离越来也近,只是背后的爬虫也追得越来越紧。


    眼看就要扑了上来。


    陈乱咬着牙关转了个身,用力把江浔朝门外甩了出去。


    随后在爬虫的节肢刺向他的时候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闪了过去。


    “陈乱——”


    混乱中陈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喊声。


    是江翎。


    “陈乱,接着!”


    一个物什被急喘着赶过来的江翎丢了过来。


    陈乱在爬虫的攻势下再度利落地翻身躲开,抬手接住。


    居然是一把黑色的□□!


    无暇顾及江翎从哪儿搞来的枪,陈乱迅速上膛瞄准。


    被陈乱甩出去的江浔刚好被赶来的江翎接住,两个人一抬眼,正好看到陈乱抬手接住被扔过去的枪。


    漆黑色的枪身在他手上灵活地转了个圈,陈乱宛如一只矫健的猎豹一般,身体几乎拉成一张紧绷的弓。


    只见他单手撑着地面翻身跃起,另一边信手一甩——


    咔嚓一声脆响——


    单手上膛!


    紧接着就是“砰、砰——”两声,速度快到两个人几乎以为陈乱压根没有进行瞄准!


    然而在他们的视角里,爬虫类人的脑袋上却精准无比地迅速绽开了两朵血花!


    虫子厉声尖啸着后退了几步,震动着鞘翅,张开血淋淋的嘴巴晃动着身体,似乎准备再度发起攻势。


    另一边,特遣队也正朝着这边赶来,已经能看到他们快速接近的身影。


    “别愣着了我两位祖宗,快跑!”


    陈乱冲过来一手拎着江浔甩到背上,另一手揽着江翎,顺手又回头补了两抢,精确命中爬虫的节肢关节,顺利拖慢了虫子的爬行速度。


    两拨人交汇的时候,一个肩膀上挂着实习袖标的特遣队员满头大汗地脱离出来,看起来几乎要急哭了


    他慌张地拉住江翎的肩膀,崩溃道:“同学,同学!我枪呢???你能不能把你抢走的枪还我!!!丢了枪我实习不合格要被遣退了!!!我好不容易考进来的。”


    “我说你哪儿来的枪。”陈乱停下来喘了口气,闻言,弯腰凑到江翎面前,扬眉看向江翎:“你抢的?”


    江翎目移:“这不是情况紧急吗,你就说管不管用吧。反正你是军校毕业的,肯定会用枪。事急从权。”


    “歪理还挺多。”陈乱伸手rua了一把江翎的头毛,在收获江翎的怒视后,才弯起眼睛继续道:“不过你来的确实及时,夸夸你,我们的……嗯,救命恩人?”


    “不用谢。我只是为了救我哥。”江翎撇过头,嘴硬。


    “嗯嗯,是的呢。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当然也是哥,谢谢你来救我。”陈乱故意曲解完江翎的意思,在江翎炸毛之前摸出来那把枪:“你丢的是这把吗?”


    “对对对。”那实习队员松了一口气,接过枪,但摸到还在发烫的枪管立刻又皱成了苦瓜脸:


    “这这这,你,开过枪了?这怎么办啊我得对每一发打出去的子弹写报告的呀——”


    “我是联邦军校的老师,可以在紧急情况下合法持枪。”


    陈乱从衣服兜里摸出来那张工作证给他看:“当时情况紧急,不得已开了枪。两枪在头部,还有两枪在节肢关节。如果你们没让它再跑了,应该能在它体内找到弹片。”


    “是那天跑了那个?”青年惊讶地抬起头,遂即又尴尬起来。


    之前不小心放跑了极度危险的荒化种,他们都被骂上热搜了,今天出事的又是学校……


    这下完了。


    近几年荒化病患者伤人事件越来越频繁,荒化出来的怪物也越来越难对付。


    本来就有传言说军部打算解散特遣队,重新成立一个专门处理这类事件的部门,要从军队抽调人手并从军校招生,现在特遣队又频频办事不力……


    要老命了,他刚考上的编制啊!!!


    不过人类的悲欢多数时候并不相通,这一切暂时跟江家的兄弟三个都没什么关系。


    此时他们已经抵达了紧急疏散点,那边已经有救护车在待命。


    江浔由于失血,意识已经开始不清醒,正昏昏沉沉靠在陈乱怀里。


    陈乱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心下一沉。


    居然已经开始发热了。


    怀里的少年轻轻攥着陈乱的衣领,额头上沁着细汗,鸦羽一般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嘴唇上泛起一层干裂的苍白色。


    陈乱想让江浔先靠着江翎,他准备拿点水给江浔润润嘴唇,却在刚有所动作准备起身的时候,被少年抱紧了腰。


    “哥哥……”


    面色苍白的精致少年蹭着陈乱的胸口,双手环抱着他,脸上泛着些发热导致的晕红,轻轻蹙着眉,连声音都带着低哑的虚喘:“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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