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博和叶医生两位送到飞燕纺织厂时， 穿着打补丁的旧衣服，面容憔悴，一个圆脸， 一个方脸， 沈文博还留着一圈胡子， 叶医生哪怕潦倒， 也能看出温文尔雅。
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麻木与警惕。尤其是听说要来纺织厂住猪棚，更是感觉奇耻大辱。
秦想想跟送过来的干部说：“行， 这下我人收到了， 感谢两位同志，辛苦了。”
干部走后， 现场一阵沉默，两人新来的养猪管理员和兽医全都等着新领导的指示。
秦想想看着他们，也有点头疼， 不知道该怎么跟这类高级知识分子相处， 尤其这还是什么高分子……
“这位沈教授， 听说你是学化学的，搞……搞什么高分子，塑料？聚氯乙烯？橡胶？还有那什么化纤？就是我们生产的化纤布，你们也做研究？”
沈文博听见她开口说话，有点愣， 他这个人比较耿直，更是一心沉迷化学搞研究， 来到这乡野间，什么条件都没有，更别提是塑料。
这年头，哪怕往后再便宜的PVC塑料， 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都需要配额，并且优先供应工厂。
另外，这时候的研究和生产可以说是不怎么相干，教学研究部门只管研究，很少转化成生产力，并不产生太多效益。
也就是说，研究成果因为各种方面的原因，极少创造利益，两方面脱节。
沈文博精神突然一震：“你们厂里生产化纤布？”
“对，我们厂里还有进口的喷水织机，可以生产各种化纤布和化纤混纺？”
沈文博点点头，他一直觉得基础科学研究就应该与工业生产相结合，研究成果指导工业生产改良，而工业生产实践，又能给予研究反馈。
在一些工业生产方面，他们之前是比较先进的，但是生产机器未能改进迭代，便逐渐落后了去。
虽然沈文博有这样的倡议，但他本人又只想埋头做研究，他是个嘴笨的人，并不想管理人员，这些让他恐慌。
秦想想：“我们厂里还有橡胶……”
别说是沈文博愣住了，就连叶医生都愣住了，你们不是纺织厂吗？怎么啥东西都有。
纺织厂还有橡胶？纺织厂要橡胶做什么？
秦想想让人给他们准备了厂里的浪涌纱工作服，并且还有橡胶劳保凉鞋，“我们工厂还有制鞋车间，橡胶做鞋底。”
将两人安排在猪舍里，准备了简单的日常用品，有木床还有草席。
此时在台风中受损的猪舍已经修缮完毕，因为新猪舍还没修好，旧猪舍便做了隔断，沈文博和叶医生住两个隔间，另一边是拱来拱去的小猪猪们，因为猪养得还不大，味儿不重。
叶医生刚还在心里惊讶这猪棚的条件竟然还不错，但是听见隔壁“猪小弟”的声音，又感到荒唐可悲，难道要跟猪一起生活？
秦想想：“等新猪舍建好，这个旧猪舍就你们俩住着，这个旧猪舍也是今年才建好的，因为台风中受损，要给猪在高地上建新猪舍。”
叶医生听了这话倒是安心下了。
两人发现眼前这个年轻的新领导人还不错，没有给他们下马威，反而将他们安顿好。
“这个沈同志，你既然是研究什么高分子材料的，应该也会配猪饲料吧？能不能帮我们厂里想想怎么让猪吃了少生病、长膘快的猪饲料。”
“这个叶大夫，以后猪崽子阉割，给鸭打疫苗的事情就归你了。顺带偶尔给厂里职工看看头疼脑热，如果你会操作学习b超，顺带也指导一下b超机的使用。”
沈教授和叶医生的目光都有点呆滞，配猪饲料？阉割猪崽子？
秦想想真心道：“只要把猪养好了，咱们年底大家才能分肉，你们也是厂里的一员，都有份。”
“要把心思好好放在养猪上。”
“只要你们把猪养好了，你们就是五七农场搞生产的大功臣，我们这边没那么多会要开，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在这里，就还能算是干什么的。把交代给你们的‘麻烦事’解决了，剩下的时间，你们爱琢磨什么就琢磨什么，我不管。”
秦想想这话也算是明牌了，只要给她把猪养好，你们还想当医生，想搞化学研究都可以。
沈教授和叶医生都是聪明人，一听她这话，眼睛焕发出光彩，“厂长，你就不怕……这样带来麻烦？”
秦想想：“只要飞燕纺织厂附属五七农场猪肥人健康，无论上面谁来查，我都说你们在农场积极改造搞生产有功。”
为了一口猪肉，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了。
别说是秦想想，就连叶医生和沈教授，听见猪肉何尝不是感觉到饥肠辘辘，城里每个月猪肉的配额也不多。
沈文博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研究猪饲料，但这对他来说并不难，甚至于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某方面的“用武之地”，如果能把猪养好并且推广下去，这也算是基础科学研究和工农业生产相结合。
对于海岛农场养猪条件来说，最低成本的养猪饲料，就是将豆渣麦麸，以及海鲜粉，再加上番薯藤之类的青饲料，混合在一起经过发酵，产生益生菌，提高饲料的消化率。
海鲜粉能提供蛋白质和钙质，能给猪补充营养，骨架长得更大，肉质更加鲜美。
豆渣麦麸、海鲜粉、番薯藤……这些都是廉价低成本，并且又极其有富有营养的食物，还不需要任何粮食指标。
而沈教授则需要通过研究分析，来确定海鲜粉、豆渣麦麸、青饲料的最佳配比以及发酵菌群，研究出最适合海岛猪生长且营养的低成本饲料。
一谈到这种搞研究的事情，沈文博立刻就有点上瘾了，恨不得赶紧发酵猪饲料，来喂猪试试。
“我准备先配比发酵几个大缸，喂给不同编号的猪，观察它们的生长！”
叶医生在那边都被他的积极性给惊呆了，难道他也要更积极一点？学习阉猪？
“这个沈教授可真是个好男人啊！积极认真投入研究发酵猪饲料，就看他这个生产干劲，我真是找到了一个好男人！”回家后，秦想想猛夸沈教授。
黎剑知越来越吃味儿：“帮你养猪的男人就是好男人？”
以后的“好男人”评价标准，要有房有车父母双亡疼老婆，而他老婆想想嘴里的“好男人”，则是积极为她研究猪饲料的男人。
秦想想大声道：“小胖，你爸爸天天和猪吃醋！”
秦想想也是服了这个家伙，居然要跟她的心上小猪猪来比较高下，这是一回事吗？
小胖：“我爸爸和猪吃醋？谁吃得快？”
黎剑知：“……”
穗穗：“养猪的男银是好男银。”
秦想想惊了，“穗穗宝贝儿，你跟妈妈一样，觉悟高！”
黎剑知咬牙切齿：“行吧，你们要好男人是不是？不就是养猪嘛，我来！”
黎剑知卷了卷自己的军装袖口，秦想想斜了斜眼睛看他：“你也会配猪饲料？”
“杀鱼做鱼给猪吃？”
秦想想异想天开：“你教导猪来下海游泳捕捉海鲜？海面战斗猪？这样会提升肉质吗？”
黎剑知：“你别小看猪，西游记里天蓬元帅，掌管天河八万水兵，你信不信，猪可以横跨游过长江。”
秦想想：“你真的要培养猪游泳？当水兵？”
黎剑知：“……”
“我给你设计新猪舍！”
黎剑知自认熟悉各种轮船制造军舰构造，设计一个小小的猪舍更是不在话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普通猪圈的问题自然是脏和臭，容易滋生细菌，清理难度大。
重点就是要给猪营造一个干燥、阳光、通风的环境，能让猪发病率下降。
黎剑知：“我给你的心上猪设计一个‘全海景阳光房’。”
这么想着，黎剑知脑海里立刻有了构思，拿起铅笔在空白纸页上写写画画。
“想要更加通风，给猪舍加个地台高架，用石头垒高，铺厚木板，要留有一些缝隙，这样猪尿能自然漏下去。”
黎剑知转而又想：“就跟以后厕所卫生间装修做斜坡一样，地面木板向一侧微微倾斜，这样冲洗能把脏污水都集中在一侧，随水流带走，清扫方便。”
“把猪舍建在通风好的坡地上，架高，三面都开大窗，因地制宜，我看用渔网来做窗户，既结实又通风。”
“阳光、通风、干燥……”
黎剑知很快在白纸上画出了猪舍雏形图，“这样清洗方便，把自来水管接到这里，再接上水管，每天沿着斜坡冲洗，很简单清理猪圈。”
“这边猪粪集中，留个洞，漏下去就行了。”
秦想想原本还以为黎剑知跟她闹着玩，这会儿她发现对方新猪舍草图都给她画出来了，并且按照他的设计，似乎还真有点道理？
岛上风大，用厚木头铺地板，留有缝隙，再用渔网做窗户，很快就能风干，在加上地板保持一定倾斜度，累计的水流都会集中到一个角落，猪粪再从这边漏下去……
秦想想惊讶：“我男人还会盖猪舍？”
黎剑知：“……我这么辛辛苦苦设计一张图为了谁？换你一句‘好男人’外加一个吻，就问值不值？”
第192章 大自然的馈赠 太不可思议了！
秦想想死马当活马医， 决定按照黎剑知设计的猪舍图纸来建造新猪舍。
秦想想：“我身边养猪的人才可真多啊！”
在坡地通风处先用石头垒成高地，搭建猪舍，并且还要在猪舍不远处搭建一个简易的观察棚， 黎剑知说这叫做“疫病隔离区”。
“如果有猪出现精神状态不好， 就把它隔离在这边单独观察。”
除了隔离棚外， 还有圈出一块散养坡地， 让猪每天在散养区运动，黎剑知策划道：“把饲料沿着路一路撒， 引导猪运动， 这样猪才会长得又强壮又健康。”
秦想想夸赞道：“看来你不仅带兵很厉害，带猪也很有本事。”
“这养出来的都是尖子猪！”
黎剑知：“……”
“小秦， 你们夫妻俩才是真正的养猪能手。”庄小满对这夫妻俩甘拜下风。
一个找老教授来配猪饲料，另一个更是了不得，亲手画猪舍。
“回去我要问我家那个， 问他懂不懂画猪舍！”
新猪舍开始建造， 那边沈教授也开始着手研究改良发酵猪饲料， 而叶医生呢，则皱着眉头了解学习阉割猪的手艺。
古往今来，人们所食用的主流猪，都是阉猪。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以后很多猪肉粮油店里， 会展现出这样的红色滚动文字：本店保证绝不出售母猪肉和公猪肉。
一般人就要问了，不出售母猪和公猪， 那么卖什么猪肉？那就是阉猪，猪公公，正常市场里的猪肉都是猪公公。
包子铺、制作肉松之类的，就会选择价格低廉的老母猪肉， 还有会不法商家用母猪肉来冒充牛肉。
“阉猪……这手艺我都不用学。”叶医生感到有点难受，对于他这样一位医生来说，阉割猪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但是，他感叹道：“男人干这种事的时候，难免同病相怜。”
和他同住的沈教授则没有他那样的多愁善感，直言道：“是阉割猪，又不是阉割你，你练熟了手，以后回去了还可以给男人做结扎手术！”
叶医生裤当一紧：“？？？？！！！”
叶医生无言以对，之前他觉得面对没有文化的村里人，感到十分可怕，现在他发现，面对文化人，也非常可怕。
至少村里人讲不出“结扎”这个词。
“厂长，有大发现！”飞燕纺织厂派驻了人员在滩涂地上养海鸭子，这会儿累积出了大发现。
“台风过后，连续好几次捡到了木材，本来拿来盖鸭子窝，但是木材越来越多了，这边不是要盖猪舍吗？正好用这些泡水木材。”
秦想想听了汇报后愣住：“养鸭子捡到了很多木材？”
“还有些沉船残骸，不知道是哪来的？这木头也没见过，不认识，不过好坚硬啊！用来当柴火非常好！”
“听庄主任说盖猪舍要铺木板，我看用这个木头好！”
免费的木料？
秦想想欢呼了一声，这就是海洋的馈赠？当然，对沉船深感抱歉，厂里人也说残骸不太像是国内的船，很有可能是海峡对面翻得船，或者是其他过路船。
“管他三七二十一，这就是大自然的馈赠！这么好的馈赠，用来养猪正好！”
等秦想想去见了众人所说的神秘木材之后，她愣在那里，“怎么看起来像是紫檀木？这是花梨木？”
紫檀木在古代可是非常珍贵的木材，还有寸檀寸金的说法，大浊宫廷里的建筑家具，多是紫檀材质。紫檀木生长速度无比缓慢，差不多要上百年时间才能长成可以使用的木材，其珍贵度可见一斑。
“这木头泡了水了？是紫檀木吗？听说这紫檀木入水既沉……”
“这个是花梨木吗？”
旁边的人说：“厂长，管它什么紫檀木还是花梨木，用来盖猪圈正好！坚硬，也耐烧！”
“如果是好木材，更应该给猪来用！”
秦想想：“……”
哇哦！大浊皇帝用紫檀木来做皇宫家具，而她秦想想用紫檀木来盖猪圈！
“顾鹤年顾师傅熟悉木材，让他来辨认辨认，这种泡水木材还能不能留作他用。”
顾鹤年是薛海阳找来的乐器师傅，从小在琴行长大，家学渊博，擅长做各种乐器，对木材特性也十分精通，并且耳力过人，能听出木材内部的结构。
顾鹤年听说飞燕纺织厂捡到了“大自然的馈赠”，原本还不当一回事，等他看清了木料之后，他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紫檀木？这么多紫檀木？”
养鸭哥疑惑：“这紫檀木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能拿来盖猪圈吗？我给鸭子搭了鸭棚。”
秦想想：“啊？！”
看来他们厂里的海鸭子也了不起了，紫檀木做鸭棚，这简直就是“帝王鸭”！
顾鹤年痛心疾首：“这是制作乐器的顶级材料！”
盖猪舍，搭鸭棚，听得顾鹤年眼前一阵黑，“这是紫檀木，这是花梨木，这个可以做二胡，这个做琵琶配件好……”
“这泡水了还能用吗？”
顾鹤年：“小心烘干，不影响。”
秦想想：“能做成乐器那就做乐器吧，顾师傅，那就交给你来处理了。”
养鸭哥：“那、那、那之前盖的鸭棚要拆吗？”
顾鹤年眼前一黑，就差晕过去。
“厂长，幸好你想着喊我一声来看看，这要是盖成了猪舍，天天淋猪尿……”顾师傅痛心疾首。
真没想到来到海岛上，还能见到这么多好木材。
秦想想：“……”
吃到了自家厂里的瓜。
“黎剑知，我跟你说，我们厂里的农场了不起，我们厂里的猪，吃的是化学教授亲自发酵出来的猪饲料，我们厂的海鸭子，用古代皇帝做家具的紫檀木搭鸭棚！”
“现代科学猪，还有帝王鸭！”
“要不是碰见了顾师傅识货，我们都打算用紫檀木铺猪舍地板了！”
黎剑知：“噗——”
黎剑知之前还不当一回事，听说他们打算给猪铺紫檀木地板时，他再也忍不住了。
“得亏发现的早。”
有些x点小说年代文，一般男主七七年回去高考去老首都城里，就会收集紫檀木之类被当做破烂的古代昂贵木 材，和古董一样积攒在仓库里。
而他黎剑知呢，没有走这种男主路线，他没有去捞古董，而是在部队里帮忙捞了些先进武器装备，以及沉船。
但是……
他给猪设计了猪舍，还强调要用木材盖地板，而他老婆那边就捞到了紫檀木，还准备用紫檀木给猪铺地板。
秦想想：“你是不是也羡慕我们厂里的猪好命呀？”
黎剑知：“我是天生男主角的命，你看我随便设计个猪窝，都能有天降紫檀木来铺地板。”
秦想想：“……脸皮厚哦，可真会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谢安康一行剧组的人已经拍完了在飞燕纺织厂的戏，整个剧组都将要离开，陈雯内心十分舍不得。
“还想看着你们的猪和鸭子长大！这下要走了，真是不舍得！”
“秦厂长，在飞燕纺织厂度过的这段日子，我永生难忘。”
送走了《碧海银梭》剧组的人，飞燕纺织厂恢复了正常的生产生活。
沈教授似乎找到了一个合适海岛猪的发酵饲料配方，厂里的猪让人大吃一惊。
一天天看着猪崽们变化的，自然没什么感觉，而陡然见到猪变化的工人，则一个个跟见到天蓬元帅一样，瞪直了眼珠子。
“我的娘哎，这才几天过去，怎么就跟吹气一样鼓起来了？”
众工人围着猪圈，望向最大的那一头“种公猪”，这原本就是一头壮实的种公猪，如今毛发油光发亮，庞大的身躯像一个大炮弹，走动之间，肚子底下的那一身腱子肉像海浪一样滚动。
庄小满：“这屁股蛋子很迷人啊！又圆又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迷人的猪屁股！”
“厂长，这屁股蛋子好啊！”
“要是放在古代，这就是‘猪倾城’，这一屁股蛋子倾人城，二屁股蛋子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猪再难得！”
庄小满跟沈教授和叶医生两个文化人混，沈教授沉默寡言，但是这个叶医生还有不少诗情画意，庄小满跟着改编两句。
秦想想：“……”
赤脚兽医叶医生这会儿气得脸都要红了，好好一首说美人的词，在庄小满口中变成了《咏猪》，还是咏猪屁股蛋子！！
“这，你，这位庄同志，庄主任，你这是学到了不少文化知识啊！”
本来有些古板沉默只喜欢钻研化学的沈文博，听了庄小满的《咏猪词》，这会儿都忍不住笑起来。
庄小满：“我这也叫古为今用！”
除了这一头壮硕的种公猪，另外的小猪崽也是长得精神抖擞，皮毛顺滑，它们的体型很明显超过了同龄猪的水平，骨架开阔，四肢粗壮，将来绝对是大肥猪一头。
“这也长得忒快了吧！”
“我们厂里养的是猪八戒？”
“太不可思议了！”
第193章 学习班 您才是有大智慧的人。
飞燕纺织厂附属五七农场里， 猪兄弟们的长势引人瞩目，一波又一波的人跑去猪舍看猪，更有好事者天天猜猪体重。
“这个沈教授是个养猪能人！”
“这猪饲料加了仙丹吧！”
……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 什么天王老子来了， 都不如一头猪长得充气健壮来得震撼， 猪肉啊猪肉， 以前一年到头能吃几回猪肉？
农民只有养猪，才能去收购站换取布票。
“厂长， 我们厂里好些工人都说想要学习养猪发酵猪饲料的技术， 希望那个沈同志能给大家开班上课！”
“工人群众的积极性非常高！”
何助理来向秦想想汇报这一件对于纺织厂来说“无比诡异”的事情，纺织厂工人踊跃学养猪技术！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而秦想想也不是个正经纺织厂长， 她听到这些话，感觉很欣慰，好啊好啊， 当了这么多年的厂长， 可算是让她听见了“悦耳”的事情。
别说一个两个想要学养猪， 一整个纺织厂都是些养猪技术专家都行！
“全都想要学养猪？”真不愧是她秦想想带出来的兵。
何助理道：“对，我看了看资料，这些想要学养猪的，大多是工农兵学员出身的，还有公社社员工人， 以前都是农村出身的，在家里养过猪。”
“有一个叫王雨花的， 以前也是工农兵学员，她的学习积极性最高，但是杨知夏说她以前在学校的成绩也着实不咋地，基础很差……”
也就是“虽菜， 但学习积极性高”。
秦想想：“让这个王雨花来见我。”
秦想想也不管什么学习基础差，只要养猪积极性高就行了，国家什么人养猪？都是农民养猪。农民里面懂文化的能有多少？
这个王雨花当过工农兵学员，哪怕文化基础再差，也比乡下农民好。
“厂长，我想学科学养猪！”王雨花名字挺土气，长得也挺土气，是个皮肤黝黑的圆脸姑娘，她的手非常粗糙，一看就知道在农村长大。
秦想想：“你想清楚了？这个沈教授的身份很敏感，让他给你上课？”
“嗐！这算什么，厂长，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当上工农兵学员吗？因为我们家就是村里最穷的那户，我妈眼睛都半瞎了，我们家思想好，穷得光荣！”
“就是因为我们家太穷太苦了，我才能当上工农兵学员。”
王雨花的潜台词就是，她“根正苗红”，在这个时代再也没有比她出身更好的了。
这些年取消高考，后来招收工农兵大学生，王雨花七零年被推选出来，成为工农兵大学生，上了个两年的速成班，分配来纺织厂。
她被推选出来的原因就是家里穷，思想好，她来自一个非常贫穷落后的海岛山村。
如果要按照高考来选拔，她这样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读大学，只有城里人文化底子好，能参加高考，读书考大学。
她们这些穷人一辈子在地里刨食。
不过，王雨花文化基础实在太差，和杨知夏这类城镇干部子弟相比，她课程跟不上，学得非常吃力，也不知道学那些东西有什么实际作用，但她也是他们村里第一个出来看世界的人。
学了现代纺织技术，但是穷山沟沟里又没有纺织机器，还不如土法织布，王雨花挺懊恼自己学得东西不能回馈乡里。
但是养猪技术可就不一样了！这才是他们农村学员最迫切需要的技术，最能帮助家乡的东西。
在很多乡村里，养猪还是粗放的土方法，能养出百来斤，能到两百斤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她们厂里的猪，吃了发酵猪饲料，长得也太快了，而且吃的也是麦麸番薯藤之类农村轻易得到的东西。
“哪怕把命豁出去，我也要学一身养猪的本事，我回去教给村里人！”
秦想想：“开一个农场养猪学习班。”
听了王雨花如此坚定的话，再加上对方如此优良的出身，那么这个“养猪学习班”十分有必要了。
沈文博原本就是大学教授，他应该能开班上课教养猪配猪饲料吧？教什么不都是教呢。
于是秦想想去找沈文博，提出要在厂里开办一个“养猪学习班”，让沈文博当猪饲料老师。
沈文博惊呆了：“我开班上课？教养猪？”
他以为被下放后，远离教职课堂，没什么当老师的机会，现在他才来飞燕纺织厂几天，又是利用化学生物知识来配比发酵猪饲料，又是即将当上“养猪学习班”的讲师。
这也太奇葩了。
“沈同志，希望您给大家上化学养猪课！”
沈文博嘴巴张了张：“可我这身份……我给人上课不是害了人家，厂长，你自己也要注意。”
“这些主动学养猪有不少是工农兵学员，出身思想好着呢。”
沈文博一听工农兵学员，他就叹了一口气，“这工农兵学员，水平参差不齐，大部分文化底子太差了，而且教程有要求，要照顾水平最差的那个学生，不能掉队，要跟着最差那个的学习进度来调整教学。”
沈文博以前就是大学教授，他对这些工农兵学员感到十分头疼，水平参差不起，教学还要照顾最差的学生，这样怎么能培养出人才？
那些优秀的人才都被耽误了！
就现实存在的这些问题，沈文博等大学老师已经多次向上反映。
沈文博：“很多学生连元素周期表都认不全，这些人来读大学，简直是荒唐。”
“沈同志，先别管元素周期表了，眼下解决吃猪肉的问题更重要！”
“目前学习积极性最高的人叫做王雨花，她也是工农兵学员，照她说，她能被选去读大学，就是因为她们家最穷最苦，最需要改善，她们老家真的在一个你想象不出来的贫穷地方，文化底子薄弱，比不上城里的人。”
“但是你把养猪知识传授给她，她就能带去给她老家的人，能切实提高他们村里猪肉的产量！这才是最迫切的需求。”
秦想想：“这也是一件功在千秋的事情。”
小秦同志表示，为了提高猪肉产量，已经不择手段了都！养猪！养猪！养猪！
在吃肉方面，咸鱼想想的脑瓜子一向灵活，为了提高猪肉产量不择手段！不择手段！
“沈老师，人家既然不懂那些元素周期表，您就别说了，你就用那些乡下人能听懂的话，比如那什么碳水化合物，你就说是吃了能长膘的糖疙瘩。”
“还有那啥蛋白质和钙，就是对骨头好的东西，能让猪的骨架长得壮！”
“还有那什么发酵，能让猪食变得更香更软乎，猪吃了更好消化！能吸收更多的营养物质，这样喂出去才划得来！”
“用他们能听得懂的话来讲课！最好再编一些顺口溜，多少豆渣配多少发酵多久，让大家记得牢牢的，都能成养猪能手！”
……
“沈教授？沈同志，你有在听吗？”
沈文博这时候才如梦方醒，他目光灼灼看向秦想想，敬佩道：“秦厂长，您才是有大智慧的人，我以前真是枉为读书人，枉为人师……我心里十分惭愧。”
秦想想：“？？？？”
什么鬼的大智慧？疯了吧，她只想随心所欲吃猪肉。
“我竟然还好意思说什么把基础科学和工业生产相结合，却没有考虑到基层人员的实际状况……”
“我们这些教书匠确实应该来广大农村看看。”
“说来也惭愧，我以前家庭条件很不错，也都在城里长大，我知道粮食是怎么生产的，知道猪是怎么养出来的，但其实没有真正种过粮食，也没有养过猪。”
秦想想：“……”咳，其实她之前也没有。
“粮食是农民种出来的，猪也是农民养出来的，我们文化人拥有这些知识都是纸上谈兵，我们不事生产，就像你说的，农民拥有这些知识，才能真正发挥生产作用。”
“谢谢秦厂长您的真切指点，我知道该怎么改进教学方式了。”
“我要把知识交给最需要它们的人。”
秦想想：“……”
难评，她也不知道沈教授理解了什么，总之，厂里能把“养猪班”开起来就好。
这下“养猪班”学员和老师的问题都解决了，目前要解决的就是教室问题，在哪里上课？
何助理：“在食堂里吧，位置大，地方宽，想听的都能来听听。”
秦想想摇头，这可是她的心上小猪猪啊，学习养猪，必须带有崇高庄重的心思，要虔诚，而不是胡来。
秦想想：“就在云杉木装修的文艺排练厅吧，那个地方发出的声音音色特别好，适合排练文艺节目，也适合学养猪。”
何助理目瞪口呆。
不过——
“厂长，您说的有点道理。”
何助理：“用进口云杉木装修的排练厅……顾师傅都说太吓人了，就怕对咱们厂里影响不好。”
“现在也好了，厂长，咱们在排练厅外再挂个‘养猪学习室’的牌子。”
“好，就照你说的办。”秦想想心想这个苏培盛挺会出主意的嘛，越来越懂朕的心。
这个云杉木装修出来的排练厅确实太吓人，太贵重了，薛海阳还跟她反馈说，在里面排练感到害怕，因为太“奢侈”了。
文艺队的人甚至都不太敢用，说在里面排练觉得心虚。
就跟丝绸用拖拉机纹样一样，他们的云杉木排练厅，也挂上养猪学习牌子吧。
秦想想：“我去找黄先生或者小楼，来画几头土猪装饰排练厅。”
“前面后面再搞一些养猪宣传栏。”
第194章 他的书 走你的，数理化。
决定要办养猪学习班， 这下就要改造文艺排练厅来充当课堂了。
秦想想让工人在排练厅的门外挂上了崭新的木牌，上面用鲜红的油漆写了粗体大字：飞燕纺织厂副业组养猪学习室。
字体边上画了个圆滚滚的可爱小猪——黄书昀小朋友画的。
进门后，墙壁正中央悬挂领导人画像， 以及红色横幅标语：“养猪就是搞社会主义建设”“科学喂养， 为革命长膘”。
排练厅后面则有照片墙， 有他们农场猪舍和猪的照片， 以及一些养猪科普连环画，还有主流猪类介绍， 比如地方土猪， 以及进口的约克夏猪等等。
六十年代开始，国内就引入了很多约克夏猪， 她们厂里有一头宝贵的种猪，就是约克夏猪，普通的土猪， 只能养一百斤到两百斤左右， 而约克夏猪， 则能长到五六百斤，也被俗称为“大白猪”，长得又憨实又肥，像个“老实猪”。
这些约克夏猪和本土猪进行杂交，改良地方猪种。
……
经过这些改造后， 原先的文艺排练厅大变模样，并且也受到了工厂业余文艺队的广泛好评， 其中黎金玲呼声最大：“嫂子，排练厅就该这么装修！大家排练起节目来也越有劲儿了！”
薛海阳无力吐槽，不过，这样改造过后， 所有的文艺队成员都安心了。
他只能说：“大家排练起来都更放松了，更愿意来排练厅。”
黎金玲：“就是容易饿得慌，谁让后面都是猪呢！”
文艺排练厅简单布置，加上小板凳和黑板就成了简单教学课堂，厂里职工是课堂学员，沈文博这个曾经的大学教授，成为了养猪课堂的老师。
众人尊称他为沈老师。
沈文博原本以为自己要在十分艰苦的环境下上课，谁知来到这个排练厅，他都惊呆了，“这……这……我发出来的声音这么响亮？比我们学校里的教室都要效果好，这个对嗓子好！”
秦想想毫不脸红说：“这是用云杉木装修出来的文艺排练厅，是用来给文艺队排练用的，唱歌练嗓子都好使。”
“之前我们厂里接了一批春季广交会外贸订单，足足有上百万米元的外汇订单，生产的是府绸，五十元一件呢，当时怕台风之类的灾害损伤这么珍贵的纺织物，所以我们申请了进口云杉木和防水涂料，来做防水防潮措施，因为纺织厂机器噪音大，这个云杉木做的隔音挡板非常好用。”
“因为发现这个共鸣确实好，多余的木材就用来装修了文艺排练厅……这会儿用来当养猪学习室正好了！”
沈文博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这么个教学课堂非常好啊。”
沈文博也换上了飞燕纺织厂生产出来的中山装，站在黑板前面，来给众多的纺织厂工人上课。
沈教授这一次做足了准备，却比以前每一次上课都要紧张，他根据秦想想的指点，改良上课语言，要让人听得懂，粗俗一点也没什么。
“先给大家介绍一个最熟悉的好朋友，你们可能没听过它的名字，但绝对跟它打过交道，这个就是‘酵母菌’，这可是个好东西！它吃进去的是糖，拉出来的……嗯，它排出来的是屁！还有‘虚泡泡’！也叫二氧化碳。”
“咱们搞发酵养猪饲料，就是要请这些‘发酵兄弟们’来帮忙，让他们把猪食提前消化一遍，猪吃了呢就更好吸收，就跟咱们吃发面馒头比死面疙瘩舒服是一个道理。”
“咱们吃发面馒头，吃起来又香又软，猪吃这个发酵饲料道理也是一样！”
王雨花道：“我们搞发酵饲料，也就是给猪做‘发面馒头’，从死猪食变成活猪食。”
“对，这个对了。”
……
沈教授努力开始实践，用更通俗易懂的例子来给群众上课，因为还不够熟练，他讲课讲得十分结巴，倒是课堂群众反响非常好，因为都听得懂，也积极提问，积极和老师互动，这带给沈教授极大的鼓舞。
“沈老师，你上课上的真好！我们之前还怕听不懂呢！”
“谢谢沈老师的课堂，我学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识！”
得到了群众的认可，沈文博眼睛都有些发红，几乎要氤氲出眼泪来，他觉得自己迷茫的人生，驱散开迷雾，有了更加明朗的方向。
自己的未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下放到这样偏远的海岛上，他也能大有作为，也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为国家培养人才，得到群众的认可。
在这一刻，沈文博内心激荡，备受鼓舞，他感受到了被认可，被信赖的精神力量。
沈文博上完课后，内心久久都未能平复，“这是我上过最好的一节课，不不不，还能再好一点，我还能培养人才，我还能教书育人，我还能搞科学研究……”
这种被认可，被感谢带来的精神力量是无穷的，沈教授思维都活跃了起来，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以前的他沉迷化学研究，现在的他也爱研究，也想传授更多知识，这是他做老师的本分。
“没有实验室，没有试管烧杯，这些锄头，秤砣，还有土缸，这些工具都能成为实验设备；豆渣、麦麸、鱼粉、海藻，这些也能成为‘化学试剂’。”
沈文博在所居住的猪舍里快笔飞书撰写教学材料，想办法编顺口溜，他的精神振奋，仿佛夜里都不用睡觉似的。
“一铲子牡蛎灰配两棒豆渣发酵三天……”
旁边的叶医生都觉得他“发烧”了。
“叶医生，我觉得我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我要靠近工人，靠近农民。”
叶医生瑟瑟发抖：“……”
他心想兄弟你如此思想进步，倒是衬托他思想不够端正了。
沈文博的课堂得到了广大工人群众的认可，他上完课后，所有人鼓掌，场面极其热烈。
飞燕纺织厂所有人都开始尊称他为“沈老师”。
“沈老师上课特别实在！他是我遇见过教的最好的老师。”
“他上课我们都能听得懂！我也情不自禁喜欢上化学了！”
“化学和物理都很有意思。”
……
叶医生看着隔壁老沈被所有人拥护爱戴，内心都有点悄咪咪的嫉妒起来，什么时候他也能这么发光发热，一鸣惊人。
群众都爱养猪，难不成他上课——教骟猪吗？
还要用特别通俗的话来教导骟猪……做不到，根本做不到，精致的叶医生表示自己做不到。
独自进步的沈教授没有顾及隔壁的微妙小心思，得到众人的认可后，沈教授觉得自己的课堂不单单只局限在养猪上面，他也想教导一些化学上的知识。
沈文博的心思已经活络了起来。反正大学里工农兵学员的质量也就那样，在哪教不都是教呢？虽然被下放，但是工资也没少他的。
于是沈文博主动跟秦想想提出建议：“这时候国家鼓励大家自学各种知识，包括数理化，推出了一些自学教材。”
秦想想点头：“我家里就有沪市出版社出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
死鬼男人随军前买的，如今是他们家里的客厅装饰摆件。
沈文博惊讶：“全套都有吗？”
“都有。”
沈文博惊叹道：“秦厂长，我对你的自学上进心感到敬佩！”
秦想想：“？？？？”绝无此事！
“那太好了，既然国家鼓励大家自学数理化，我也想引导大家学习数理化基础，给厂里的工人开数理化课堂，能不能借用这套书，让大家学习数理化？”
秦想想心想真魔鬼啊，带大家学习数理化，这沈教授和她妈，还有死鬼男人都是一路货色。
不过这种人……她喜欢！
教别人学，不是教她学就好，等别人学出来了，养出更好的猪，纺织出更好的布料，做出更好的鞋子……懒人秦想想就指望这一点了。
“好，非常好，沈老师，这一套书就交给你了，希望能在你的手上发光发热！”
走你的，数理化。
秦想想早就看家里的那套书十分碍眼了，这下有了正当的理由，让它们滚蛋吧，搬家。
“秦厂长，你是人民的好厂长！”
“你把希望的种子带了过来。”
秦想想：“……这是我丈夫买的书，他特别喜欢。”
沈教授笑笑：“你们夫妻俩都是好样的，我要向你们学习。”
“那一套书挺有份量，我让人开挎斗车把一套书都拿过来，沈老师你慢慢研究，再教导大家上课。”
秦想想内心暗笑：拜拜，数理化。
等死鬼男人回来，就会发现他的书不见了。
第195章 想象力 ……我看你是想上天吧。……
秦想想这边刚把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送过来， 那边地方干部得知飞燕纺织厂让沈文博给纺织厂工人上课后，魂都快吓飞了。
老李干部：“不是说去养猪的吗？不是住猪舍里吗？怎么还去给工人上课了！”
“那可是资产阶级学术权威！怎么能让他上课，这不是毒害工人？”
几个批准沈教授和叶医生过来的干部给吓傻了， 忙不迭骑着自行车一路狂飙来到飞燕纺织厂。
老李干部：“你们厂长在哪呢？那个沈教授在哪呢？”
“他怎么能给工人上课？这是公然毒害工人。”
飞燕纺织厂的人说：“沈老师上课很有用， 他上课教大家养猪， 配猪饲料。”
“给猪做发面馒头。”
老李干部：“？？？？发面馒头？哪有那么多粮食给猪吃发面馒头。”
“那就是一个比喻啦！”
“只要你们听听沈老师的课， 你们就知道了！”
“这会儿正好在上课呢。”
老李干部得知沈文博是教养猪的，这才稍微安心了一点， 他们跟随着工人来到了“养猪学习室”， 被门口的红漆养猪牌给镇住了。
在他的幻想里，他还以为会见到一个满口胡话的老学究， 手里拿着洋文教材，在黑板上写一些谁都看不懂的公式，底下学生们要么昏昏欲睡， 要么被他毒害……
而进入“养猪室”后， 首先看见的红色的标语以及背后的肥猪宣传画， 熟悉接地气的氛围让他松了一口气。
黑板前的沈文博发现了老李等人也没停止讲课，嘴里继续说：“为什么老说猪粪堆肥需要沤肥？那就是要请一帮子‘烂泥兄弟’来干活，这些烂泥兄弟学名‘腐熟菌’，他们先把粪给啃碎了，变成没毒没味的肥， 地才爱吃！”
“如果你要是直接把新鲜的猪粪上地，那就是‘烧苗’， 就好比给人的嘴里强塞一把子整苞米，你说人吃了能消化吗？肯定得闹肚子！”
……
老李干部听见这些话有点懵，这这这……这可是大城市来的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啊！怎么满嘴的猪粪和沤肥！而且说得还怪有意思的。
烧苗就相当于给人强塞苞谷米，吃了不消化？
他张着嘴， 半天都合不拢，他简直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或者是出现了幻听，这些话，哪怕去给农民社队干部上课也行啊。
原来是这些道理吗？
有人提问：“沈老师，那咱们怎么知道这些看不见的‘兄弟’到底干活不干活，卖力不卖力？”
沈文博：“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当我们在发酵猪饲料的时候，把手插进发酵的饲料里，如果感觉到烫手，那就是这些兄弟们正干的热火朝天，如果感觉到冰凉，那就是他们偷懒睡觉了，得赶紧加点温或者添加一些糖料喊他们喊起来干活！告诉他们，赶紧干活了，可别歇着了！”
在场的学员们哄堂大笑，随后在笔记本上做记录：测温度，看这些兄弟干活忙不忙。
……这竟然真的是在上课教导发酵猪饲料。
老李干部等人内心的恐慌全都消失了，随后，老李感觉到喜悦，他连忙跑到厂长办公室去找秦想想，嗓音激动道：
“秦厂长！哎呀！你可真是了不起啊！你们这沈老师讲课讲得太有意思了！接地气！这老沈才来你们厂里几天啊？整个人大变了模样！”
“这才是真正为人民服务的知识嘛！我觉得我们公社的社员也可以来听听这些有意思的课！”
秦想想懒得关心其他，她只有一个核心：“把猪养好最重要，老李干部，你去咱们猪舍参观参观！你就知道这猪饲料好使不好使了，年底都是大肥猪，我们厂里挂满腊肠。”
此外，秦想想还有一个颇为美满的计划，她准备明年至少养三百六十五头猪，每天杀一头，食堂里每天供应一头新鲜生猪，哎嘿嘿嘿，一年养他四百头猪，平日里每天一头猪，年底再杀几十头，大家分肉！
这样会不会太奢侈了？
可若是能养出这么多猪，也是他们附属农场的本事，他们副业搞得好，能自力更生，自己养活自己！自己满足猪肉供应。
这就需要多多的养猪人才。
豆渣麦麸加上鱼粉牡蛎粉以及番薯藤，这些都是非常便宜并且不需要任何粮食指标的东西，他们副业还可以做腊肠在供销社出售，赚了钱就用来买更多的豆渣麦麸……
他们所在海岛上，最不缺的就是小鱼小虾米，还有番薯藤！岛上种了好多番薯，他们农场开垦的荒地也有不少以番薯为主，这番薯之所以能成为主食，就是好养活啊！
厂里每天杀一头生猪，每天都有新鲜的猪肉和猪板油，这些可都是自产的，不需要猪肉票！每天熬一锅筒子骨汤，所有人都有份。
秦想想：“等副业的猪养起来，每天都熬一大锅筒子骨碎肉沫汤，碗底加上葱花香菜，食堂师傅舀一大勺筒子骨汤，早上喝了这么一碗汤才好下车间上工啊！”
老李干部都被她所描述的画面给馋哭了，“养猪是一件大好事！”
“这发酵猪饲料这么好使，大家都来学，我们公社也派技术员过来学习养猪。”
“秦厂长，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如此短短时间，就把这么一个腐坏分子改造成一位好同志。”
“我就是为了吃一口猪肉，结果一个说我有大智慧，另一个说我了不起，你瞧瞧这些人，是不是都想吃一口猪肉，不好意思说啊。”
秦想想回到家里，对着空荡荡的客厅，感到十分嘚瑟，她觉得自己大智慧可能没有，但是小聪明很多啊，碍眼的玩意儿逐个消除。
活得真舒心。
赞美想想！
原本这套家属房户型就奇葩，两个卧室极大，客厅极小，之前放着那么多书，这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可有足足十七本！挪开之后，客厅空间肉眼可见的增大了。
黎剑知回来发现自己的书没了，无异于知道自己老家被抄了。
给老婆买的高考复习书她非但不学，还转手卖了。
秦想想假惺惺道：“这一套书我也知道很宝贵，你也很喜欢，沈教授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我内心极为不舍，但是没办法啊，我可是一厂之长，我是厂长，我要为整个厂里的工人着想，要培养工人出人才。”
“沈教授可说了，这是希望的种子！”
黎剑知这会儿叉着腰杆子挑了挑眉，心想同床共枕四年，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的那几条蛔虫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想想，你啊，确实是有大智慧的人，你把书捐出去，我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作为丈夫，我支持你的工作。”
秦想想配 合道：“感谢黎团长的理解。”
“话又说话来，老婆，这沈老师开班教数理化，你也可以去听听课，多学点数理化知识。”黎剑知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拍拍自家老婆的肩膀。
秦想想轻松道：“我当厂长工作很忙，哪有时间工作学习。”
闻言，黎剑知没有动怒，更没有说出什么讥讽的话，反而摆出一副同情怜悯的神色：
“想想，咱们结婚这么多年，我就发现了你身上有一股让我心疼的特质。”
黎剑知十分深情地握住她的手，情真意切道：“你太贤惠了，你太会吃苦耐劳了，你让我这个丈夫感到无比惭愧。”
“你是我这一生中见过最贤惠，最吃苦耐劳的好老婆。”
秦想想：“？？？？？”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秦想想感觉自己的拳头都硬了，一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冲。
特别想啪啪啪扇这个男人几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黎剑知继续加料：“你不懂得享受。”
秦想想怒了，她火冒三丈，心想你丫的才不懂享受，明明她最矫情，她最会偷懒当咸鱼，她最会享受，为此，秦想想压抑住火气，说起了自己宏大的计划：“哼，我准备在厂里养四五百头猪，每天杀一头，厂里每天都要熬一大锅新鲜的筒子骨肉沫汤，一大早上，骨头汤上飘满粉粉白白的碎肉沫，碗底里加上葱花香菜，每天这么一勺汤……”
秦想想说着说着去看黎剑知的表情，结果发现她家死鬼男人还是那副死鬼男人的表情，他表情纹丝不动，完全不为“猪貂蝉”的身体而化身吕布，对着猪貂蝉垂涎三尺。
黎剑知：“吃几口猪肉你就满足了？”
他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疑惑，而这种疑惑无异于讨打的嘲讽，仿佛就是在询问：你这么容易满足？
秦想想：“！！！”
嘿呀好气！
“想想，你缺乏想象力！”
秦想想吹胡子瞪眼睛：“黎剑知，你今天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让小胖给你做菜，不准浪费粮食，你都给我吃下去。”
黎剑知：“……”好歹毒的老婆。
好凶残的小胖武器。
“想想，你不觉得家里的拖鞋还是不太舒服吗？鞋底太薄了。”
秦想想愣住：“这可是香江船王都称赞过的拖鞋。”
黎剑知笃定：“说明他也不太懂数理化。”
“想想，你们厂里来了个化学系教授啊，学的还是高分子材料，你们厂简直就是守着金山要饭吃。”
秦想想：“你才要饭吃！”
“好，我要饭吃，老婆，我想要这么厚的鞋底，最好有这么厚，不是高跟鞋的那种，而是前前后后都像松糕一样的厚度。”
秦想想：“……我看你是想上天吧。”
第196章 想想 非必要不使用小胖当做生化武器。……
七十年代没有厚鞋底的概念， 虽然民国时候就有高跟鞋，但是前后脚底都有一定的厚度，恐怕就是台上的演员。
市面上的高跟鞋已经被打成小资而消失不见了， 以前的厚鞋底， 也多是木头或者千层布或者是皮革类， 而现在的鞋底， 多是用橡胶鞋底，或者塑胶鞋。
橡胶价格贵， 用来做鞋底大多只有薄薄的一层橡胶底， 要是像黎剑知说得那样，用那么多橡胶来做厚鞋底， 那简直就是个超级败家子！
黎剑知：“我想要一双厚鞋底的柔软的拖鞋，也不一定非得要松糕这么厚，要有这么个厚度就行了。”
他比划了一个尺寸， “最好踩上去的感觉， 就跟踩屎一样， 要一双踩屎感拖鞋。”
“要柔软，要轻便，还要有一定的厚度。”
在以后，踩屎感拖鞋也是个热门的形容，不是说真像踩屎一样， 而是用来表示非常柔软。
黎剑知喜欢稍微有一点厚度的拖鞋，这样洗澡的时候就不会被地上的积水漫过， 这种拖鞋用来蹚水也是极好的。
秦想想：“……”
小秦同志沉默了一会儿，无言以对：“那你还是‘想想’吧。”
“你当初找我当老婆，是不是就因为你特别会‘想想’啊？”
黎剑知失笑：“我这可不是无理要求，我知道橡胶又贵又难得， 咱们可以研究改进塑胶嘛。”
秦想想皱眉：“塑胶又硬又重！去年也是你这家伙说塑胶凉鞋太硬不好穿！”
黎剑知：“对啊，所以咱们改进一下，你们厂里现在有这么一个高分子材料教授，用来教养猪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不如让这个教授研究做出一款柔软、轻盈、弹性好的新材质泡沫鞋底……我觉得这是很有可能达成的一种设想。”
“你们和农机厂，还有橡胶厂和化工厂这些……不都有些来往吗？材料机器都有，试着做一做。”
秦想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所以你该去上数理化课。”
黎剑知继续忍住笑劝说：“所以，想想啊，你不学书本上的知识，你就没有想象力，那你可就不会享受了。”
“你要懂一点点数理化，你才能更好的享受生活，提出更多舒服的要求。”
秦想想：“我们家里，你懂不就行了。”
“咱们一起学，一起懂好不好？夫妻同心。”黎剑知哄着自家老婆去学数理化，“相信我，你会和我一样爱上数学。”
秦想想：“……”
等到儿子回来，秦想想大声说：
“黎小胖！你爸爸说想吃你做的菜！”
小胖子眼睛一亮：“妈，我来了！”
黎剑知把自家老婆拉走：“老婆，咱们必须要签订一个和平共处原则，非必要不使用小胖当做生化武器。”
秦想想只好去找沈文博，让他研究柔软的拖鞋，还说：“橡胶厂、农机厂、化工厂……这些都是我们纺织厂的兄弟单位，你有需要，就去联系他们，就说是咱们纺织厂的人。”
沈文博惊呆了，来到纺织厂竟然还能搞研究？
而且还有这么多兄弟单位。
秦想想：“我们纺织厂的边角料很多，也都是人人喜欢的东西，可以和其他厂里换，以物易物，互相支援帮忙。”
秦想想也挺好奇，真的能研究出一款实用的柔软拖鞋吗？并且还是踩屎感。
难以想象穿这种鞋子走路的感觉。
“好，秦厂长，谢谢你的信任，我会努力去尝试。”沈文博这下精神了，他感觉自己未来的人生无比充实，又是给工人上课，又是要准备研究新材料拖鞋，好，非常好！
沈文博一旦投入工作，就跟疯子一样，并且越来越习惯纺织厂工人的身份，他在外就给自己标榜纺织厂技术工人的头衔。
这个年代工人的地位最高，而纺织厂，也是退伍兵争着抢着要去的地方，待遇好，上哪都受欢迎，纺织厂的边角料瑕疵布人人喜欢。
“当一个大学老师去人家橡胶厂里，人家还不一定把我当回事，现在我说自己是纺织厂的，对我真客气，什么机器都展示给我看。”沈文博去最近的橡胶厂去看了人家的机器，密炼机，硫化机……沈文博也从他们嘴里听见了很多切实的高温高压处理高分子材料的实践经验。
沈文博去各个工厂溜达了一圈，又经过各种试制，经历过炸炉、焦糊、发泡不均等等失败后，误打误撞的做出了一款踩屎感发泡凉鞋。
这双粗糙的鞋轻如海绵，柔软回弹，透气不臭脚。刚研发出来就征服了全厂所有的人。
“这鞋子穿起来也太舒服了把！”
“不想制鞋的纺织工人不是好工人。”
……
橡胶厂的人通过这些合作，也学到了相应的技术，对纺织厂和沈教授千恩万谢。
沈教授也对秦想想千恩万谢。
秦想想则庆幸这一次起码不是他们纺织厂上赶着去做鞋，主要还是橡胶厂那边开辟生产线，并且还获得大量订单，为了感谢纺织厂的支援，送了不少踩屎感拖鞋还有橡胶鞋底。
“秦厂长，太感谢你们纺织厂派技术人员来解决我们橡胶厂的问题！咱们两家工厂是兄弟姐妹工厂！是友谊工厂！”
真是倒反天罡，哈哈，纺织厂派人去橡胶厂解决技术问题。
秦想想拎着几双鞋回去，扔给家里的死鬼男人，“你要的拖鞋，搞出来了。”
黎剑知被砸了满头鞋，女儿的鞋，儿子的鞋，都砸他身上，他失笑：“所以我说得对不对？”
“算你有点道理。”
尽管现在才承认，秦想想有空都去听了沈文博讲的数理化课，当然，她也没抱着听课的想法，而是她发现，作为厂长，跑去听数理化课堂——这简直就是绝佳的摸鱼方式！
我搁那坐着，谁知道我是在听课，还是在摸鱼发呆神游天外呢？
不过沈文博讲得很生动，为了能让基础差的人听懂，他特意举非常多日常例子，把数理化融入进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让人发现察觉到身边的数理化知识，为人答疑解惑。
并且沈文博的教学以实用性为主，他还自费购买了一套《十万个为什么》，通过上面有趣的内容，给大家讲解其中的为什么。
秦想想唏嘘：“因为讲课过于有趣，我竟然听懂了……”
秦想想到底是大城市来的人，她比其他的人文化水平稍微高一些，沈文博上课又特意贴近照顾水平低的人员，用最通俗的语言和例子来形容，秦想想自然轻易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大概就是‘自然熏陶’。
而且通过学习杠杆原理之类的物理知识，厂里的技术工又改造了一批省力版本的缝纫机，廖师傅最喜欢听沈文博上课，她以前就喜欢瞎琢磨机器，缠着沈文博问，把自身的经验转变成了规律原理。
沈文博也被她纠缠的头疼，甚至开玩笑跟秦想想说：“再去抓个物理教授？”
秦想想：“教授又不是下饺子，哪是想抓就能抓得到的。”
当了厂长之后，秦想想才发现，周围这些人才都是作精！大作精！各种无理要求！无理要求！
现在反而是她这个厂长，击退各种倒霉职工提出来的无理要求。
黎剑知：“老婆，我在军舰上无聊的时候给你出了一套理综卷子，咱们来做题热热身。”
秦想想：“……你个疯子。”
谁家正经军人在军舰上做数理化啊。
黎小胖幸灾乐祸道：“爸爸，今天你来教妈妈做数理化题目，我来给家里做包子！”
“好，你做包子。”黎剑知微微一笑：“你做完了包子，小胖，那就轮到你了。”
“爸爸从来不厚此薄彼，我也给你安排了语文数学混合题。”
小胖：“？！！！”
“穗穗呢！”
“穗穗也有！三岁小朋友看图问答题！”
黎小胖：“魔鬼啊魔鬼，妈，你当初怎么就找我爸当丈夫？”
秦想想：“所托非人。”
黎剑知：“我理解一些同志的抱怨，不过没关系，在我们队伍里，遇上战士不服气怎么办呢？不服气就加练。”
“小胖战士奖励两张试卷。”
秦想想：“你让我学数理化，你是不是也该学点什么？黎剑知，你也要学踩缝纫机，给小胖补裤（-）裆。”
黎剑知：“……”
“我这个身高，恐怕不适合踩缝纫机。”
秦想想：“完全没有问题，你不用担心，咱们厂里的工人能做加高缝纫机，专门为你定做一台。”
黎剑知：“……”
第197章 大丰收 这一下子变成了食品加工厂！……
飞燕纺织厂附属五七农场到了接连丰收的季节， 经过科学的养殖和种植技术改良，农场里到处都是硕果累累的景象。
除了蔬菜外，主要的作物还是番薯、白薯以及红皮黄心的红薯， 一挖开一大堆， 看得人激动非凡， 只不过红薯这玩意确实高产， 吃多了也发愁。
这些相当庞大的番薯，是秋冬的口粮， 同样也是猪饲料。
番薯之下的则是玉米和高粱， 金色的玉米，一剥开就有一股玉米的清香， 飞燕纺织厂的食堂，早上开始供应大量的蒸番薯和玉米。
高粱则是酿酒的好东西，酿酒， 制作酒精， 茎秆也是制作扫帚的材料。
除了这些粮食蔬菜作物外， 他们种下的一些染料作物也丰收了，更是种出了一点点棉花，虽然这点棉花不值一提，但对纺织厂来说意义非凡。
“我们厂里自己种出来的棉花呢。”
“这是额外的棉花，可以纺一些布出来， 当做工厂福利。”
“咱们这农场可真是办得红火，不过也累得要死了……这当上工人后还得干农活！”
秦想想这会儿也想哭， 养猪种菜一时爽，挖红薯摘玉米火葬场，丰收季节害死人，咸鱼都要下地干活挖红薯。
之后还有杀猪做腊肠， 杀鸭子，做咸鸭蛋，沈文博等人已经在研究改良咸鸭蛋了。
“工厂总动员，有空都去挖红薯！红薯挖了之后，大家想揣兜里就揣兜里，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这几天食堂天天吃红薯！”
这话说的人脸都绿了，但是，只能在心里默默劝慰自己，丰收高产是好事。
有红薯总比没红薯要好，红薯和红薯叶都是喂猪的好东西。
秦想想这会儿也戴着草帽，穿着劳动布衣，她是被工会主席拉过来做“榜样”的，好歹意思意思挖几个红薯，摘一些玉米。
眼前工人们集体挖红薯，掰玉米，好一片劳动的景象。
小胖还有穗穗这群孩子，则在田埂上跑着玩，更是在角落里生了火，集体烤红薯，烤玉米棒子。
“厂长，咱们这种的红薯也太多了。”
“挖出来我都不敢相信啊！”
“小秦，这下该怎么办？”
庄小满面对眼前的景象，她都发愁了起来，这产量太吓人了，累死她算了，偏偏这么多红薯挖出来也不好保存，更恐怖的是还要处理，还要清洗，切片，晾晒……想到这里，哪怕是勤快节省的庄小满都不由得两眼一黑。
秦想想：“得想个办法储存红薯。”
“我们制作一个红薯保温仓库！”
红薯想要保存过冬，怕冻怕烂，数量还这么多，哪怕是为了她的养猪计划，也要尽可能的防止粮食浪费。
“咱们不是学过那什么材料吗？做拖鞋剩下的发泡边角料，这玩意能隔热，要不咱们找橡胶厂那边要一些发泡材料，把仓库里糊一层，做一个红薯储存仓库……”
秦想想把这个方法跟沈文博一提，得到了对方的赞同，于是沈文博带着工人们用发泡材料混合泥浆，利用现有材料，制作了一个“恒温保鲜库”。
这下红薯保存的问题解决了，加工方面的问题又来了，红薯要切片，要晒干，传统全都靠人工，“这么多红薯切片，这得把咱们工人的人都切废了。”
必须得发明一个懒人方法！
秦想想内心大骂：看来真得学数理化，咸鱼要改良机器！
“廖师傅，您能不能带着工人想办法，把这台旧织机改成红薯机，让它自动给红薯切片。”
廖师傅惊了：“！”
“自动给红薯切片？！！！”
廖师傅倒抽了一口气，以前她是专业的纺织女工，生活在纺织厂里，可没去食品加工厂，更没有在农村生产粮食。
但是……把织机改造成为自动切片机，这好像是可以做到的。
“厂长，应该可以试试，要是改造成功，以后切片红薯，或者是平日里切猪食都方便了。”
秦想想：“还有咱们染布用的离心脱水机，能不能根据这个机器原理，咱们找兄弟工厂土法制造出一个离心脱水机来给蔬菜脱水？”
廖师傅目瞪口呆：“！！！”
她们这可是纺织厂！这一下子变成了食品加工厂！
秦想想：“我提议，为了减轻人手负担，要发动厂里的工人改良机器，被评选为改良机器优秀的职工，年底发奖状！奖励工业票！”
“好！”
秦想想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拥护，这会儿的电视机票罕见，但是自行车票、收音机票、缝纫机票……这些四大件已经并不少见，如果想要弄到后者的工业票，凭借他们纺织厂的能力，可以弄来不少当做员工奖励。
而“电视机票”嘛，全厂能弄来一张就已经了不起了。
秦想想的这个举动，鼓励大家自主创新改良，不少工人都下决心暗自捣鼓些东西。
随着天气变冷，厂里的大肥猪们时不时出栏一头，而养出来的海鸭子，一部分留着下海鸭蛋，另一部分则要率先贡献自己身上的“鸭绒”，飞燕纺织厂尝试制作鸭绒服。
一只只鸭子被宰杀后进行风干，做成风味独特的风干鸭子，岛上风大，把鸭肉切成条，用盐、花椒、八角等等香料揉搓后，挂在通风阴凉的地方，就跟制作鱼鲞风鳗一样，做成一只只“风鸭”。
也有腌制过后，用柏树枝等等燃烧材料进行烟熏，制作成腊鸭。
“咱们厂里这么多鸭子……咱们莫不是食品厂？”
“咱们这五七农场才办了一年，收成这么好！”
“明年大家吃喝不用愁。”
“厂长，来尝尝这新一批做成的咸鸭蛋！这边是盐水咸鸭蛋，这便是裹泥制成的咸鸭蛋。”
厂里的咸鸭蛋采用两种制作方式，一种是泡在盐水缸里做成的咸鸭蛋，这种做法简单，另一种则是传统咸鸭蛋。
传统咸鸭蛋裹泥，把黄土食盐等等混合，揉搓成泥糊糊，给鸭蛋裹上一层“咸味泥巴衣服”，把裹好泥的鸭蛋放入缸中腌制，经过一个多月腌制，咸鸭蛋就制成了。
这种带泥衣的咸鸭蛋能保存相当长的时间。
“用筷子一戳，红油滋滋滋冒出来，早上配稀饭吃！”
“明年养更多的猪，养更多的鸭子！”
……
工人们兴奋地吃着咸鸭蛋，最难的还是处理鸭毛，非常繁琐，宰杀鸭子的时候，要手工拔取最珍贵的朵绒部分，这些分部在鸭子的颈下部和胸脯部，是最柔软最宝贵的部分。
一整个鸭子的毛拔光，要将绒毛、小羽毛、大羽毛分开。
只有绒毛和一部分小羽毛可以用来填充羽绒服。
细绒毛，尤其是朵绒填充的羽绒服价格昂贵，而小羽毛填充的则要便宜非常多，以后很多廉价羽绒服用的就是小羽毛。
为了纺织钻绒，使用厂里自产的高支纱府绸和涤卡布作为羽绒面料，秦想想便说现做一批“羽绒背心”出来。
“绒毛，还有这种小羽毛，试试分开填充，做一个绒毛背心，一个小羽毛背心，还有个混合背心，看看哪个效果好。”
高蓉说：“厂长，这鸭毛的味儿真重，找沈老师想办法祛除鸭毛味道啊！”
“要不然穿在身上都是一股子鸭腥味！”
庄小满说：“要是真保暖，鸭子味我也穿！就怕半夜流口水，做梦都是一排鸭。”
秦想想：“……”
秦想想可不想一身鸭腥味，必须得对鸭毛做好清洗消毒。
收集好的鸭绒，用肥皂水反复揉搓、漂洗，祛除掉油脂和灰尘，拧干后，用蒸笼进行高温蒸汽消毒，在这一点上，叶医生给了不少消毒除味意见。
等到彻底清洗消毒完成之后，均匀铺开在细纱网上，在通风处晾干，而后又要经过工人们分拣，挑出杂质。
“这难度堪比制作丝绸，都是细致活儿。”
秦想想：“这羽绒服也太奢侈了，绒毛这么轻，还要分拣，这得弄到什么时候。”
“可不是么，轻轻一吹都飞起来了，都是四散的绒毛。”
秦想想：“！”
“其实……是不是可以把绒毛吹起来，这样不是自动分绒了？”
这种机器改进的方式先不提，首要还是做一身羽绒背心来试试效果，如果效果不好，还费那功夫做什么？
鸭绒处理好了，开始填充。
背心的内胆做成格子状，用长漏斗将固定重量的羽绒手工填充进去。
“这么些鸭毛，能有多大的保暖效果？能比得上棉花吗？”
“试试才能知道，也没穿过鸭毛衣服。”
得亏这会儿天气冷了，秦想想作为厂长，最先换上厂里做出来的羽绒背心，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这么薄薄一点鸭绒，保暖性真好啊！
“内里暖的就跟火烧一样，比棉花保暖！”
“真的呀！”
确定鸭绒保暖之后，秦想想决定要开辟个鸭绒服生产线，这不仅可以缓解棉花危机，还可以给纺织厂增收，更何况她们厂里生产的府绸和涤卡布非常适合做羽绒服，完全不钻绒。
“现在问题就来了……鸭毛不够用。”
“这些小羽毛填充的羽绒服效果还行，但是没有绒毛舒服，绒毛保暖性更好，这些小羽毛只能说勉强可以用。”
“羽绒可太珍贵了！咱们要不在省里收鸭绒吧！”
秦想想从收音机里听说今年冬天会有非常凶猛的寒潮，他们厂里的这点鸭毛，哪怕做成羽绒马甲也做不了太多。
这时候秦想想就开始发挥自己作为沪市人斤斤计较的优点了，“我觉得咱们这个羽绒马甲还是填充的太多了，以后分层填充，只在胸前后背的几个关键位置填充厚一点，这些地方填充绒毛，其他位置填充细碎小羽毛……这样效果好又省绒。”
“大家多想一些办法来节省鸭绒。”
第198章 居安思危 慈父手中线，小胖身上衣。……
黎剑知得知自家老婆纺织厂里制作出羽绒服后， 便自告奋勇说要给自家老婆想想打造一套全副武装的过冬羽绒套装。
“不就是踩缝纫机嘛，不就是玩针弄线嘛？我学！”
黎剑知这种天生富含卷王基因的人，绝不会因为小小的困难而被打倒， 正相反， 他觉得自己要做好带头作用， 以身作则， 主动影响老婆孩子。
是男人，就不可以轻易说放弃！
“想想， 我给你亲手做一身羽绒背心。”
秦想想：“……”
她这会儿就觉得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这男人竟然还认真起来了，并且还拿出在部队里搞战术研究的劲头来对待缝纫。
可他做出来的背心， 恐怕就跟小胖煮出来的菜一样，让人难以下咽。
“想想，我先把内胆做出来， 你明儿带些鸭毛回来。”
黎剑知说做就做， 拿游标卡尺量布， 用平日里画图纸的铅笔和三角板在布上画线。
缝纫针在他的手上，就跟钢针一样，让人感到心慌害怕。
秦想想“沉默寡言”看着他的所有动作，仿佛时间回到了四年前，黎剑知刚回沪市说要杀鱼做鲫鱼汤的时候。
黎剑知：“我给你做一个菱形格纹羽绒马甲、还有羽绒耳罩、护膝， 还有帽子，带给你全方位的保暖。”
“小胖， 你也过来爸爸身边学一手，将来方便找媳妇儿，学好了手艺，将来给你媳妇儿做身衣服， 她估计感动的要死。”
小胖：“爸爸，我也要学吗？”
“当然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学会了这些，你就赢在起跑线上。”
“来吧儿子，有爸爸在，你今年冬天绝对冻不着！”黎剑知心想自己可真是个好爸爸，他语重心长道：“爸爸亲手给你缝衣服，给你补裤（-）裆和咯吱窝，膝盖受损了我也给你补一补，‘慈父手中线，小胖身上衣，天冷密密缝，意恐冻儿手，谁言冬日寒？我家崽儿鸭绒暖！”
小胖有点脸红，又有点沉默：“妹妹呢？”
黎剑知：“咱们是一家四口，咱们父子俩男人是一边，她们母女两个结成小队，当然是妈妈给穗穗补衣服。”
黎团长才不好意思去祸害闺女的衣服。
秦想想这会儿从死鬼男人嘴里听他吟得这一手“好诗”，已经可以和庄小满的《咏猪》相提并论，黎剑知这个算是文雅一点，然而听在耳边杀伤力巨大！
小秦同志感到忧愁，她该不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吧，黎剑知给小胖做衣服？黎剑知给小胖补裤（-）裆？黎剑知手把手教小胖补衣服？
这简直就是在辣她的眼睛。
秦想想装了一肚子的话，只能跟隔壁家的钟莉吐槽，“让他学缝纫，他还真学，还说作为纺织厂厂长的丈夫，怎么能不懂踩缝纫机呢？”
“呵，真是服了他了，他身上到底有几斤几两的自信？”
“他自信那么多，怎么不分我一点？”
钟莉笑道：“小秦，你这就是幸福的烦恼，瞧瞧黎团长这架势，多疼老婆孩子啊，光是他愿意给儿子做衣服补裤（）裆，这就比其他男人强！”
“哪怕他做出来的衣服效果不好，你应该多多鼓励他，别让人受打击。”
“男人亲手给你做衣服，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秦想想愁死了，她在心里想，到底该怎么制裁这个家伙。
这家伙逼她学数理化，她也在家里搞数理化，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秦，你们那鸭绒服真的好使吗？”
“很保暖。”
“那我也想给孩子们做一些。”
秦想想：“那得需要不少鸭绒来加工，你要是想做，就去收集些鸭毛，送来我们厂里，帮你一起处理处理，处理好了的鸭绒，你就自个儿填充。”
“那成！”钟莉一听这话立刻答应了，她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平白无故让人白送羽绒服，自己收集了鸭毛，请人家厂里帮忙处理过，再自制成鸭绒服，这么一来也省钱。
秦想想怂恿道：“要不你也让你家老杨亲手给你做一身鸭绒背心？”
钟莉不假思索道：“……他敢做我还不敢穿呢。”
秦想想大声道：“所以你懂我的苦了吗？！”
她的话音刚落，楼梯转角处上来两个人，是三楼的何秀秀以及另一个颇为眼熟的女人，见到那个女人的面容，秦想想大跌眼镜。
是林秀琴！
秦想想脱口而出：“林秀琴？！！！”
这林秀琴又来岛上了？之前厂里招聘，也有林秀琴，这会儿还有林秀琴，她更是和三楼的何秀秀凑在一起？这林秀琴怎么哪哪都在啊？
林秀琴听见秦想想喊她名字的时候，她也并不觉得意外，早之前和赵阳阳成为朋友的时候，就见过秦想想，还被泼了一身鸡血……往事不堪回首。
后面还经历了爱占小便宜的高蓉，以及奇葩女人肖叶，还有爱炫耀的赵巧巧。
林秀琴真心道：“秦厂长，想见你一面可真是太难了！”
“我从好多人嘴里听说过你的名字。”
秦想想：“你也让人印象深刻。”
钟莉道：“原来你们都认识啊？何秀秀，这是你的朋友？”
何秀秀：“我们同厂里的工人。”
“哦哦哦，怪不得呢。”
一番客套的寒暄，林秀琴忍不住问：“你们刚才聊什么呢？什么苦啊？”
她的语气里止不住的雀跃，好像是秦想想在抱怨？
钟莉笑道：“我们在说这个小秦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丈夫给她亲手做衣服呢，还嫌弃，还说自己苦，你看她这个矫情的样子。”
秦想想：“让你家老杨给你做，你怎么也不答应？”
“我们家老杨没你们家黎同志好呗。”
何秀秀惊呆了：“你不是纺织厂厂长吗？你们还让丈夫给你做衣服？在我家里，从不让他碰这些活。”
秦想想沉默：“……”唯独我家死鬼男人奇葩，他真头铁。
林秀琴：“这个秦厂长，你丈夫这么好啊？还亲手做衣服？”
“也还好吧，他给儿子补裤（）裆……”秦想想说着也笑了，想起了他嘴里的那首打油诗。
林秀琴脸上的笑则僵硬在那里，看眼前秦想想的表现，这夫妻俩感情还挺好？
林秀琴假装天真道：“秦厂长，你这样的女强人，有这样的贤内助男人可真好啊！”
“你是我人生的偶像，是我崇拜的对象。”
秦想想：“啊？！”
林秀琴：“你是我见过最有雄心壮志的女人，我们女人就应该像你学习，妇女能顶半边天！”
林秀琴这会儿的计划是给秦想想戴高帽，夸她，让她心里发飘，得意忘形。
一个人一旦得意起来，免不得膨胀自信，那就要从高处摔下来。
“哦，不早了，我要回家收衣服了，钟莉姐，下次再聊。”秦想想直接溜了溜了。
什么雄心壮志？这林秀琴可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秦想想如此不客气地转身回去，让原地的林秀琴有些发懵，难道是她拍马屁的姿势不对？
转头再看何秀秀，却发现何秀秀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林秀琴这会儿才暗道：遭了，竟然当着何秀秀的面夸秦想想。
何秀秀内心其实特别后悔当初选择了红星纺织厂，现在一条黑路走到底，每周还累死累 活地坐船跑来回，心里正憋着一口气呢。
得不到的，就想踩在脚底下，说自己不稀罕。
何秀秀挺想让红星纺织厂超过飞燕纺织厂，这样才能证明她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并且她还想变成比秦想想更加优秀的纺织厂厂长。
而林秀琴当着她的面夸奖秦想想，无疑是在扇何秀秀的脸。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秀琴立刻跟何秀秀说：“我其实就是和她说些客套话，这秦想想看起来娇滴滴的，哪有你这样的本事。”
“何秀秀，你才是我这一生中奋斗向往的对象。”
听她说这话，何秀秀的脸色才缓和过来，不免有些发飘。
两人上三楼，何秀秀家住三楼边户，而中间户正好是陈锐锋和赵阳阳一家。
林秀琴冷不丁撞见陈锐锋，有点愣，陈锐锋却没有多看她一眼，扔了蜂窝煤后回到屋里。
这时候的秦想想回到家里，望着家里仍在摆弄针线的父子俩，不免产生了一些危机感。
这林秀琴还阴魂不散了都？难道她注定跟陈锐锋有一段情？是那种斩也斩不断的姻缘？
那么换而言之，眼前这家伙那方面受损，也有可能是逃不掉的？
要不居安思危？
趁着还得劲儿的时候多用用。
第199章 腊肠 传你一根打狗棒。
经过黎团长的不懈努力， 好说歹说做出了两套“护冬战斗套装”，一套给老婆的，一套给儿子小胖的， 包括菱形格纹的鸭绒马甲、耳罩、护膝、还有一个软塌塌的睡帽。
“儿子， 来试试！暖和吧？这是爸爸的心意！”
黎小胖倒也不挑， 直接把鸭绒背心穿上， 黎剑知给他做成灰色的，小胖同志穿上马甲背心， 再戴上软塌塌的睡帽， 疑惑道：“爸，我好像是个小叫花子……”
黎剑知面无表情：“瞎说， 乞丐哪能穿成这样？”
不过，似乎还有点像丐帮。
“马甲背心穿在里面，没那么多讲究， 这个帽子给你睡觉时候戴的， 别人又看不着， 暖和就行了。”
黎剑知：“如果你非得要说像个乞丐，那爸爸就安排你一个八袋长老的活儿，再传你一根打狗棒。”
小胖：“打狗棒什么意思？”
“乞丐要跟狗抢饭吃，所以叫花子手里专门一根棒子，用来驱赶野狗。”
秦想想黑着一张脸， 听父子俩胡言乱语，她当初怎么就不知道这男人顶着一张正经的脸， 私底下如此胡言乱语。
穗穗：“妈妈，我要当小叫花子！我想穿哥哥的衣服！”
秦想想：“？？？？”
黎小胖一听，立刻有了长兄爱，把身上的“叫花套装”塞给了妹妹， 黎剑知：“？？？？”
这灰马甲穿上穗穗的身上，倒是有点像日后的马甲外套，搭配上穗穗身上的毛衣，意外有点“时尚”。
黎剑知见状不免开始沉思，似乎以后流行过一段时间的马甲外套搭毛衣。
“想想，咱闺女果然像你，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这就叫’麻袋不掩倾国色‘。”
秦想想：“我捶你个满头包。”
“闺女都穿上了，老婆你也试试吧，母女套装。”
秦想想十分嫌弃提着那件丈夫做的保暖马甲，和小胖儿子的八袋长老风格不同，只是线路歪歪扭扭，“这衣服穿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纺织厂破产了，厂长穷得自己缝衣服，丑死个人了。”
黎剑知摸了摸鼻子：“保暖性才是第一战斗指标，你要是不想穿，我改改我和闺女穿’父女装‘。”
“算了，这件我收下了，下不为例。”秦想想想着马甲怎么着也是穿里面的，这死鬼男人别的不说，充绒量特别多，保暖性好着呢。
再说如此破破烂烂的鸭绒背心，穿得再暖和，也和小资情调扯不上关系，很安全。
何助理之前跟她说，用鸭绒制作背心太过于珍贵麻烦，怕被人说助长歪风邪气，尤其他们厂里还收留了顾师傅、沈教授和叶医生这些人。
而黎剑知出品的“叫花套装”，看着艰苦朴素，却又十分保暖。
第二天寒潮来袭，保暖胜过一切，秦想想把丐帮背心穿在了身上，去工厂上班，鸭绒暖呼呼的，真是一个舒服保暖的冬天。
恰巧杨知夏来找秦想想，小声告诉她：“厂长，我们这羽绒服做不下去了，说我们助长歪风邪气。”
秦想想：“我们这是在想尽一切办法节省棉花，这是我们作为纺织厂的责任。”
“这样吧，厂里所有的鸭绒背心，都按我身上这件一样设计，这边再打两个补丁，就说是厂里边角料做出来的。”
杨知夏见到秦想想身上穿的“丐帮背心”惊呆了。
“好，我让师傅过来学习。”
就这么，飞燕纺织厂的羽绒背心意外躲过了一场灾难。
小胖穿着丐帮小马甲在家属院里撒丫子跑，引起众人关注，“黎小胖，你穿这么少衣服还满头大汗？”
“我身上这’叫花子背心‘可暖和了！”
“哎呦？”
“你妈给你缝的啊？”
“我爸一针一针给我做的！”
这时候支队政委摸了摸小胖的马甲，他的脸色严肃而又藏着几分震惊，今年寒潮太过于猛烈，再加上台风影响，棉花减产，棉衣指标减少，如果能有这样的鸭绒马甲，这个冬天能好过不少。
这样的马甲背心能给寒风中站岗的士兵轮流穿，于是支队政委找到了黎剑知：“你儿子小胖衣服你做的？材料哪的？成本怎么样？”
黎剑知一说，才知道支队政委的用意，其实部队里比较少用羽绒，倒不是因为羽绒珍贵，而是羽绒服潮湿就成“坨”，不如军大衣好使。
很多用洗衣机水洗过羽绒服的就知道，洗过之后，就跟潮湿的纸片渣一样，把一团面巾纸塞进口袋里，经过洗衣机洗一遍，和结块的羽绒服一模一样。
只不过羽绒服晒干后还可以复原，把羽绒服挂起来，拿衣架使劲儿拍打衣服，可以重新使得羽绒服蓬松起来。
羽绒服洗多了就不保暖，但是南方就没这个要求，多水洗几次大差不差。北方的羽绒服，很多一年才清洗一两次，并且都是送去干洗店清洗。
黎剑知：“这个鸭绒背心穿在里面保暖，具体的……没有成本，我媳妇儿纺织厂附属农场自个儿养得下蛋海鸭子，除了做咸鸭蛋的，喏，这一身鸭毛就做成了鸭绒背心。”
“政委，要不你穿上试试。”
支队政委：“我勉强围一下，我的娘哎，还真暖和，这鸭子毛这么暖和？”
“明年倒是可以多养些海鸭子，让你媳妇儿纺织厂做一批军用鸭绒背心，给边防站岗的战士值班用，这个穿在里面舒服。”
支队政委：“黎同志，要不你立刻打个报告，我们急需一批这样的马甲，先给哨所和舰艇上的官兵配发试用，如果效果好，我向基地首长汇报，争取列为标准军需品。”
“今年寒潮来袭，太冷了。”
黎剑知答应了，回去就跟自家老婆说起这个事，秦想想窝在被窝里懒得动，昏昏欲睡：“你们得发动人手去帮忙收鸭毛。”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秦厂长这会儿已经习惯接订单接到手软的日子，多了一批军需订单……那就做呗。
“黎剑知，你要不要来被窝里？”小秦同志发出了战斗邀请。
仿佛是在炮弹潮湿哑火之前，多来几发。
黎剑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微微泛起了热潮，怎么一到了冬天，这个媳妇儿如此热情？
磨人啊。
这一年的寒潮冷进骨子里，寒风像是冷刀子一样，一刀刀的割向人的脸庞，海风裹挟着湿气，被风一吹，头发丝都好像是湿润滴水的。
“这个天气太少见了！”
“今年好冷，比往常还要冷，得亏有这鸭子服。”
“从鸭子身上借了一身毛来使。”
飞燕纺织厂的人都在庆幸今年有鸭绒服，哪怕是不能做羽绒服的鸭子大羽毛，他们也给剪碎了，用工厂碎布一块块缝起来填充，虽然丑，再掺点棉花，却还有些保暖价值。
家家户户都烧蜂窝煤，或者炭盆，一楼的苟政委家又在楼底下用火盆直接烧柴火，而飞燕纺织厂一些单身职工，则会使用煤油炉。
煤油炉精致方便，属于筒子楼和单身男女的煮饭烧菜工具，简便且无烟。
而蜂窝煤则实惠，普罗大众的选择，炉子上一天都架着一锅热腾腾的水。
飞燕纺织厂食堂里每天都供应免费的姜汤，也供应筒子骨黄豆汤，或者芸豆汤，热腾腾的，喝一碗下肚，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温暖起来。
天色未明，飞燕纺织厂的人杀猪做腊肠，几口巨大的烧水锅架在临时砌成的土灶上，柴火在里面噼里啪啦作响，火苗缠绕着锅底，升腾起来的水汽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大肥猪们被赶出圈，附近连队的战士全都来帮忙，生怕控制不住，让猪给跑了，“这位是咱们连队杀猪最利落的。”
“下刀子一定得快狠准！”
“我的妈呀，这猪也忒肥了，这么肥，看看这猪板油，我的妈呀，我就没杀过这么肥的猪！”
“你手可别轻啊，这猪要是带着菜刀跑了，吓不死大家伙。”
孩子们害怕又兴奋地围观杀猪，一整头猪被卸掉猪头、切割五花肉、剔出排骨、里脊……这么一块块地分出来，围观的人群不时发出惊呼声。
杀猪的戏份上演了几天，真正的重头戏还是在冬日里灌腊肠，整个纺织厂的家属一齐出动，这回秦想想出工“积极”。
肥三瘦七的组合，一刀刀将肉手动切成小丁，到处都是菜刀碰撞案板发出的剁剁声，秦想想一边观望，一边想着要不要让工厂工人研究一个绞肉机。
腊肠的调味全都由秦想想来把关，猪肉堆成山，白酒、白糖、酱油、花椒……各种调料汇聚一堂，秦想想指挥做了好几种口味的腊肠，更有海鲜风味腊肠。
灌肠衣则是个体力活，把肉馅扎实地塞进肠衣里，必须得有把子力气，填的满满当当。
最后一排排腊肠悬挂在后勤大院巨大的竹架上，宛如暗红色的珠帘，泛着诱人的油光和细腻的猪肉芳香，油脂不断渗出，香味愈发浓郁，引得人们胃里馋虫翻江倒海。
秦想想每天都要来瞅一眼，心想：这就是朕打下来的江山。
“厂长，沪市一家无线电厂想要采购我们厂里的鸭绒背心。”
秦想想立刻问：“哪个无线电厂？”
秦想想知道沪市有好几家无线电厂，分别生产各种不同的工业产品，有的是收音机、录音机，比如无线电三一厂；有的主要生产电视机、船用导航雷达，比如沪市无线电四一厂……还有无线电十八厂等等好几家无线电厂。
“无线电四一厂，他们厂里生产船舶导航雷达，派了几个技术员在岛上，知道了鸭毛背心这个事，说想要采购一批。”
第200章 先下手为强 学，全都给她好好学习！……
沪市无线电四一厂， 是在六十年代初，由八十多家小厂合并而成的无线电机厂，最初共有职工六七百人， 主要生产收音机等产品， 六三年开始试制船舶导航雷达， 六（-）四年生产电子管黑白电视机、工业电视、汽车收音机等等产品。
到了七十年代， 四一无线电厂主要生产电视机、汽车收音机、雷达和应用电视四类电子产品，就在过去的一九七四年， 这年厂里的黑白电视机产量突破了上万台， 并且成功研制出新型用于医用方面的应用电视。
秦想想一听说是四一无线电厂，就想到了——电视机！
马上就是一九七五年， 这会儿的电视节目尽管聊胜于无，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秦想想：“你说他们厂找我们采购羽绒服，咱们是不是可以跟他们沟通沟通， 换来几张电视机票！”
何助理脱口而出：“那可是电视机啊！”
目前只有政府部门以及沪市等等几个特大城市具有电视机， 哪怕是一九七四年， 四一纺织厂全年生产电视机数量也才突破了一万台，僧多肉少，一张电视机票是极为难得的。
“他们厂里肯定有电视机票！要他个八张十张的。”
何助理：“……”
他对自家厂长甘拜下风，这会儿何助理已经认为自己没有当厂长的命，他没这么厚脸皮开口要的。
“咱们……咱们一切都听厂长您的指示。”
沪市无线电四一厂的几个技术人员来到了飞燕纺织厂， 其中三个男同志，一位女同志， 更有一位留过洋的老工程师，姓张，张老先生特别怕冷，对飞燕纺织厂的“丐风羽绒服”爱不释手。
舰艇官兵也关爱老先生， 把羽绒服让给他穿，于是张老先生等技术员商量过后，又和四一无线电厂联系，那边听说这回事，便说要采购一大批羽绒背心来过冬。
“今年可真是太冷了！”
张老先生等几个人都是沪市来的，衣着打扮讲究，他们想要采购羽绒背心等鸭绒制品，但是提出了一个要求：“能不能改进外观？我们需要更鲜亮的颜色，藏青色、军绿色、鹅黄色……这个灰扑扑的颜色，十分朴素啊。”
“听说你们厂长还是在沪市长大的闺女，让我们感到十分震惊。”
秦想想一出来听见这话，登时感到天都塌了。
死鬼男人败坏她的名声！
秦想想能听出这些人的潜台词，沪市，是国内时尚和消费的前沿风向标，也可以说是最洋气，最时髦的地方，穿衣打扮很讲究。
而他们飞燕纺织厂生产出来的丐风羽绒背心……加上又是用于军需订单，要求结实耐用，显得朴素更好，然而黎剑知开发的风格，朴素过了头。
而她咸鱼想想又懒得修改，这么冷的冬天，大脑多思考几句话都是对寒潮的不尊重。
“我们厂长就是沪市人。”
“对对对，我们厂长秦想想随军过来的。”
张老先生：“她为人很简朴！是个能干的好娃娃。”
何助理沉默了一会儿，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毕竟他们厂长等会儿还要“狮子小开口”呢。
何助理只好说：“我们厂长总是率先奋战在生产第一线。”
张老先生：“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秦想想走过来和几位化身采购员的技术人员们聊天，一个个当众称赞她艰苦朴素，秦想想这会儿人都麻了。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回想在梦里，她作精秦想想哪点跟艰苦朴素沾点边，哪怕是现在，也没有这回事！！！！
死鬼男人误国！
秦想想：“我们工厂在海岛上，条件十分艰苦，岛上进出货物困难，供需品经常受台风影响……所以我们还需要自己开办农场，养猪养鸭种地，自力更生，自己养活自己。”
“这个鸭绒服就是在开办五七农场的时候捣鼓出来的，今年台风影响，省里棉花减产，而且今年冬天这么强的寒潮，为了省用棉花，我们就尝试用鸭子羽毛还有工厂的瑕疵布和废弃布料结合，开发出了保暖的鸭绒服……”
秦想想努力卖惨，并且诉说自己“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奋斗史。
然而这悲催奋斗史，只有她才明白其中真实的苦楚——想当个咸鱼为啥这么难？摘桃子的人为啥跑了？为啥我肩膀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秦厂长，你们太艰苦了，你这么个年轻的女娃娃带着工厂一路走来不容易。”
“了不起，了不起，你们的学习班也办得好。”
……
在一声声同情和关切中，秦想想提出想要十张电视机票，“今年厂里很多工人都奋战在生产第一线，在台风中英勇奋战，不仅支援国家建设，还积极参与外贸为国家创外汇，成为创汇标兵工厂……有这么多善良勤劳能干的职工，我感到很欣慰。”
“所以我想为他们谋一些福利做奖品，让我们海岛上的工人也能通过无线电设备了解外面的世界。”
“好，秦厂长，你很好，你是个好厂长。”
虽然有些人不免觉得秦想想有点狮子大开口……但是人家确实条件很艰苦了，又抵抗台风，又支持电影拍摄，还是创汇排头兵，还保护文物，接待外宾……
于是张老先生等人跟厂里联系，承诺这一批鸭绒订单完成之后，他们也支援飞燕纺织厂十个电视机生产指标，也就是十张电视机票，付款后直接去他们厂里取十台黑白电视机。
秦想想弄到了十台黑白电视机，她这会儿满心欢喜心满意足。
唉……凄凄惨惨戚戚。
明明她最开始决心当妈宝女。
张老先生等人参观飞燕纺织厂的羽绒背心生产过程，当他看见厂里的工人正在手工分绒，并且还手工填充的时候，他皱了皱眉毛。
眼前这个画面确实让鸭毛衣服和古代的绫罗绸缎一样，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这可是轻飘飘的绒毛啊！
工人们避免浪费，全都非常小心分绒。
“手工分绒太艰苦了！”张老先生摇了摇头后，开始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画出了几张简易分绒机和自动充绒机的原理草图。
这些都来自于无线电厂的技术思路。
“这个机器？这样能区分鸭绒？”
“优质的大绒朵，会被气流送到远端集口，这些次品和杂质，体重大先沉降……”
……
有了张老先生这意外的技术支持，秦想想这之前还头疼的分绒机有了眉目，等他们把分绒机和充绒机都做好，生产羽绒服的产能会大弧度上升。
“果然科技发展才是生产力。”
意外之喜，白嫖了人家的图纸，还得到了电视机指标。
除了军需订单，又加上无线电厂的订单，岛上的原料鸭绒自然短缺，哪怕是为了电视机，秦想想也要鼓足干劲把原料难题给解决了。
秦想想只能联系地方货运船，说明情况紧急，组成一条原料收购船，利用海岛海鲜以及纺织厂的纺织品，去江省以及鲁省等几个养鸭大省收购鸭绒。
等到收购船回来，不仅带回了鸭绒，还有不少北方的大枣、花生等等年货。
一共十张电视机票，秦想想给厂里自留五张，另外五张给地方，以及轻工业局等等支援单位。
原本秦想想准备在过年前回家一趟，和沪市的父母一起过年，黎剑知也已经准备申请批假，过年期间的假条很难拿，现在因为这一批沪市无线电厂的订单，秦想想就准备年后随着货运船一同过去，回家看父母，顺便采购电视。
她跟亲妈周傲冬打了个电话，说明自身的情况。
另一边却是拉长了派头：“理解理解，咱们秦厂长有事故，当然急不来的……我回去跟你爸说，咱们家劳模想想要回来了。”
秦想想：“？？！！！！这都五月的事情您还记着！”
秦想想早就把这劳模给忘了，结果她妈竟然还提！
“当然得记着，我得说你一辈子！我的闺女当上劳模了。”
“这是大喜事啊，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等你回来，我还要敲锣打鼓庆祝你当劳模呢。”
秦想想：“妈，要不我回家给你上数理化课堂吧。”
周傲冬：“？”
“什么数理化？”
秦想想：“数理化就是数理化，我给你买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就当是闺女回家给您和爸爸的孝敬了！”
妈宝女反向制裁卷王亲妈。
主打一个先下手为强！学，全都给她好好学习！
“妈妈，我回家给你们上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