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 我建议咱们一起把’容姨‘这个名字打造成独家定制的神秘ip，营造她不同凡响的神秘感！”
“还有一位’素心‘师傅，她身上有更多的故事。”秦想想暗搓搓地准备献祭掉两位师傅。
让她们淹没在所谓高级定制的海洋里， 成为金钱的奴隶， 每天马不停蹄地制作衣服。
陈启东：“要营造出故事感， 秦厂长， 拥有独特故事这一点可不容易。”
秦想想立刻道：“她们都是很有故事的老师傅。”
“秦厂长，你才是我见过最有故事的人， 你的存在， 就好似一个传奇，不同凡响。”
秦想想：“……你觉得一个懒僵尸， 它因为太懒而成为了僵尸王，这很传奇吗？”
陈启东：“这是喜剧。”
“我的人生就是一场该死的喜剧。”秦想想十分生气地挂了电话。
陈启东：“？？？？？？”
“嚯！好有个性的人。”
陈启东把秦想想的挂电话，当成是一种名人的特殊与无奈， 果然， “只有虚伪庸俗的人， 才想着’名利‘两个字，而秦厂长，就是不同凡俗的人，所以她和我们这些充满铜臭味的商人不一样，她虽然是厂长， 但却属于艺术家的范畴。”
“也只有把金钱视为粪土的艺术家创作出来的作品，才能真正打动人心。”
“她就是新时代的’梵高‘， 与众不同的艺术家。”
“我们普通人，很难理解她的想法，不过，她比梵高更加幸运， 因为大家都发现她是个宝贝。”
陈启东在这边喝着酒，独自发生感慨，像他这种从小泡在物质长大的商贾之子，心里最羡慕的，反而是那些追求理想与自我的艺术家。
或许正是这样，那些特立独行艺术家的画作，才会被无数商人追捧收藏，拍卖出绝世高价。
越是有钱，越是想用艺术来洗刷洗刷身上的铜臭味。
“这秦厂长独家制作的衣服，也许能成为收藏品，早知道那些衣服我都不卖了。”
陈启东感到后悔，他觉着，反正赚钱的生意那么多，也不差这一点，像是秦厂长这样的人物，她的作品，就应该摆在收藏屋。
而等到他将来成为富甲一方的商业巨鳄时，这就是他引以为傲的收藏品。
陈启东在感到后悔的时候，接到了名媛林嘉湘打来的电话。
“陈先生，你该不会是在唬我，这个秦厂长那么年轻，她能有什么故事？你该不会是想故意炒作吧？”林嘉湘虽然觉得秦想想制作的衣服很好，可她却也不是世界显赫的大师，卖出这样的高价……有点不值？
陈启东这时候心潮澎湃：“你把衣服还给我吧，我不对外出售了。”
林嘉湘：“？？？？你又来这一套。”
“我准备自己收藏，这位秦厂长还真是个有趣的人。”陈启东觉得自己也要被特立独行的艺术来熏陶熏陶。
林嘉湘：“……这秦厂长到底有什么能力？”
“将来你就知道了，她可是内地全国闻名的人物，我还能瞒你什么呀，内地马上就要专门为她拍摄一部电视连续剧，你想想看，这能是什么人物？”
“而我，大概也将出现在这一部内地改革篇章中，投资内地的港商……”陈启东说着，有点不自觉的脸色红润，他知道，这部电视剧的寓意，跟那些商人投资的垃圾电影不一样，这带有十分重大的意义，并且还存在其他方面的影响，会给他带来很多正面财富。
林嘉湘大吃一惊：“什么？”
陈启东：“你把衣服还来吧，我准备留作纪念。”
“……你做梦吧！”
林嘉湘：“我还要找这个秦厂长再定制几件。”
谢导演的行动很快，编剧团队们也非常快的制作完成初步剧本《秦厂长》，设定一共十五集。
“可我们了解到秦厂长的故事后，我觉得十五集，也不能完全讲述她的经历。”
“那些年的过程实在太精彩了，从她创办飞燕一厂开始……那真是漫长又精彩的故事，让人完全沉浸其中。”
“我在打听走访的同时，都不由得被她的魅力所折服。”
“我去北京大学采访了《云杉木的回响》的作者薛建军，他给予秦想想同志高度评价。”
……
谢导演跟沪市广播电视局反应，又额外扩充剧集，决定要拍二十集。
“要不先试水拍十集，看看观众们的反应，再做修改。”
这时候国内还从没拍过电视连续剧，多是简短的电视剧，开始筹拍《秦厂长》，一拍就是二十集，对所有创作者和演员来说，都很有压力。
秦想想作为电视剧《秦厂长》的故事原型，她率先看到了剧本，剧本从一九七零年她带着孩子随军上岛说起——看到这里，秦想想两眼一黑。
这简直就是潘多拉盒子打开的那一刻。
明明在梦里她就不是那样的，她也没整出这么多事情。
“黎剑知，你说，会不会也有另一个秦想想，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精彩的故事。”
黎剑知：“你本身就很精彩啊。”
“……我是说，如果我晚一年，或者晚两年才随军去岛上，说不定就没有岛上建纺织厂这件事，那么自然我就不会变成秦厂长，也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情发生。”
黎剑知：“有这么一个可能。”
黎剑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可能，我是那个独特的点？”
秦想想：“？？？？？！！！！”
死鬼男人往自己脸上贴金。
“也许另一个秦想想跟另一个黎剑知度过了碌碌无为的一生，但是我这个黎剑知，我大概天生’旺妻‘。”
秦想想：“……”
“你这个家伙，你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哼哼！不过，和你在一起的十年，过得还挺不错。”
秦想想这么说着，觉得大概就是拥有什么，就会失去什么，虽然变成了“劳碌的秦厂长”，但是，也拥有了她所爱的男人和孩子们，还有她的妈妈，父母都还存在，也没有留下什么遗憾。
她继续低头去看剧本，随后觉得牙都要酸了：“这编剧怎么写的剧本啊！说我大着肚子，知道岛上要建设纺织厂，挺着大肚子东奔西走，推动飞燕纺织厂建成。”
黎剑知：“……这也没说错？当初建厂征地不是碰上了麻烦？”
秦想想：“但也没这样啊？？！！”
“行吧行吧，工厂建好了，机器调试出问题……我，算了，好像是这样，有人过来摘桃子……好像确实是这样，这是杨知夏跟编剧说的？就这段情节都有？？？”
“什么叫做我出手感化奸细？”
“信任她，带她去广交会……”秦想想感觉自己越看越麻了，自己曾经的经历完全不是这样，但又似乎是这样，“我当时为什么让她负责广交会呢——”
黎剑知在旁边跟她一起看剧本：“对啊，为什么呢？”
秦想想：“我想着让她当牛做马。”
黎剑知：“……正常人很难有你这个脑回路。”
“你说什么呢？死鬼男人。”
黎剑知：“咱们继续看剧本，我来看看我的形象，这个男主，男军官，嗯，果然是不着家的海军军官。”
秦想想：“唉……”
“当年的老黄历都给挖出来了，哇，还有我们的原棉配额被坑的事情，被迫制作府绸还有浪涌纱……这段故事写的是那么一回事，但是，我记得也不是这样。”
黎剑知：“和当事人的想法有出入正常。”
“马王堆！你个家伙出的馊主意！”
黎剑知皱了皱眉：“是我吗？”
“就是你提的马王堆！然后我才带着工人们去马王堆考古挖掘现场。”
黎剑知：“我都给忘了，大概是我吧。”
“这编剧有点底子啊，写得很精彩，还有这个郑厂长，也非常有意思。”
“你们在广交会这一段很有趣。”
黎剑知从背后抱住她：“没想到，在我不知道的日子里，你度过了那么多精彩的故事。”
秦想想欲语泪先流：“……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黎剑知：“你很能干，咱们想想一个人挺过了那么多困难。”
秦想想：“……我能挺过，我就没打算挺过！”
“好了好了，咱们继续来看故事。”黎剑知翻开剧本，“老婆，你的故事太精彩了，别说是十集，二十集都装不下。”
“还有这高棉国的亲王，这一段也加上了。”
秦想想：“……不是要拍我在上浦纺织厂改革的故事吗？这不是沪市电视局要求的吗？那就应该主要拍摄在沪市的故事。”
黎剑知：“没办法，老婆，谁让你的故事太精彩，越挖越有料。”
还莫名的，看起来特别爽。
“非常有故事性。”
第302章 下一集？ 你可别歇了！
电视剧《秦厂长》在一九八一年夏开始拍摄， 担任女主角“秦絮茹”的，是沪市话剧团的台柱子苏梅，她的演技精湛， 过往以塑造坚毅女性形象著称。
“秦、秦厂长， 你跟我想象的， 还真是有点儿不一样。”苏梅身材高挑，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她在见到“秦想想”这个原型本人时惊呆了。
她以为的坚毅女厂长， 竟然长相如此美丽动人， 一张漂亮的鹅蛋脸，眉如新月， 眼似水杏儿，又圆又大的眼睛里，几乎看不出任何“心机”的成分。
这和她所想“运筹帷幄之中， 决胜千里之外”的算无遗策秦厂长完全不一样。
难道是“人不可貌相， 海水不可斗量”？
秦想想：“你和我想的， 倒是完全一样。”
一副战斗女英雄的样子，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冲锋陷阵当中。
苏梅真心地向秦想想请教：“秦厂长，您当初在决定改革时，内心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秦想想沉默了几秒：“……”
“上浦纺织厂在烂泥渡地方不远，就是个人人不想接收的烂摊子， ’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 你觉得你接收了烂摊子，你有什么感想？”
秦想想心道：那当然是拖延呐！
苏梅眼神坚毅道：“我相信，再大的困难，我都会想办法克服！”
“秦厂长， 我明白了你当时的信念，组织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积极完成。”
秦想想：“？？？！！！！”
扮演李书记的，则是特型演员陈家业，经常扮演各种领导干部的形象；扮演何助理的，是话剧团青年演员周宇康，长得俊秀机灵，完全没有当年何助理的狗腿子苏培盛模样；扮演刘满福的，则是优秀的反派角色演员孙浩……
演员决定好了之后，谢导演带着剧组一行人，回到了曾经的海岛飞燕纺织厂，拍摄从一九七零年开始说起的故事。
《秦厂长》原定，十五集，然而经过编剧的扩充，都认为十五集装不下秦厂长的故事，先定拍摄《秦厂长》前十集，如果反响强烈，筹到钱后，再拍《秦厂长续》。
沿着时间点拍摄，前十集的内容多在海岛上，这点让沪市广播电视局都有点懵逼，本来是要宣传沪市国营工厂改革的故事……而现在，似乎这算是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了。
他们阅读了秦想想的故事，个个手不释卷。
“这一段经历要保留。”
“这一段也非常精彩啊！”
“极难割舍。”
“……全留着吧，让沪市的民众了解更多秦厂长的’真实经历‘。”
谢导演带着剧组，从夏天一路拍到了一九八一年冬天，经过紧锣密鼓的制作，在一九八二年年初，《秦厂长》这部电视剧，前十集在沪市电视台播出了。
起先，在黄金广告播出的时间，电视上出现了《秦厂长》的些许预告片段，剪辑着一连串纺织厂改革的闪回画面，旁白是：“所有人都 知道她是改革先锋，但没人知道，她从何而来……”
“秦厂长？又是那个秦厂长？”
“从哪里来？还不是从娘胎里来……这秦厂长的故事我都要听得吐了，行行行，她改革，让她改革吧，那秦厂长智斗刘满福，我都能背出来。”
“没有新鲜劲儿。”
“能不能拍点其他厂长的故事？”
……
第十纺织厂厂长孙先进听见这些市民的讨论，他感到暗爽不已，心想：那可不，这什么秦厂长，早就是老掉牙的故事，谁愿意天天听她改革？
“如果反响不好，让这《秦厂长》遇冷，还是来听听我孙厂长改革的故事！”
到了一九八二年，现在报纸上最多的内容，便是各地厂长的改革故事，今天这个改革，明天那个改革，数见不鲜……不少改革最后都成了一地鸡毛。
虽然厂长的故事仍然是这时候的主流，却也容易引起反感，因为大家到现在见多了厂长的故事。
人们都厌恶炒冷饭。
不过，八十年代初期的电视节目太少了，很多人仍然怀着对电视剧的好奇，在固定的时间点打开电视，锁定沪市电视台频道。
“虽然听过广播故事，我倒要看看这个《秦厂长》还能拍出什么新花样。”
不少人守在电视机前，首先看到的，便是《秦厂长》的第一集 ，轮船随军抵达海岛，大着肚子谈征地。
电视画面里，详细刻画了秦厂长怀着女儿，顶着烈日，一遍遍与心存疑虑的社员沟通，她的沟通，并没有停留在喊口号上，而是靠着承诺“等将来工厂建起来，解决家属就业”等等实际保证来打动人心。
征地，迁祖坟，处理社员关系，一座工厂拔地而起，创业之初，筚路蓝缕。
等工厂建成之后，一批批机器运进来，没有技术人员支持，“秦厂长”在老旧的机器旁，脸上沾着机油，和工人们一起熬夜，调试机器参数，仔细倾听机器的动静轰鸣声，直到声音从杂乱变得平稳。在那一刻，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累得直接在旁边的棉花包上睡着了。
……
“天啊！秦厂长竟然是这样起步的！好多困难。”
“她一脸憔悴睡在棉花包上的样子，真是太令人心疼了！”
周傲冬这个心硬的女人，看着电视机里面的“秦厂长”，都不由得背过脸，揩了揩脸上的热泪。
真是太揪心了。
“妈妈，你肚子里是我吗？”
“……嗯。”秦想想这会儿有点傻眼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当年的事情是这样的吗？似乎发生过，征地，调试机器……不过，好像又不是这样的。
迷茫！
黎剑知：“当初你妈妈怀你非常辛苦，马上快生了，你外婆过来，还要让你妈努力学习纺织机器的知识，她们说，哪怕羊水破了都要学！”
黎青穗小朋友震惊极了！
她妈在怀她的时候竟然那么勤奋……可她为什么没有这么充足的精力？反而懒洋洋的咧。
周傲冬叹了一口气：“原来你这么艰辛，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评选上了省劳模，真是不容易。”
秦想想：“……”
黎剑知搂了搂自家老婆的肩膀，跟着道：“真是不容易！”
秦想想抬手在他越发成熟的俊脸上捏一把，漂亮的眼睛瞪了他一眼，示意：你知道我是个什么货色！
“穗穗，以后要好好心疼妈妈。”
《秦厂长》前两集播出之后，引起巨大的反响，市民们开始对《秦厂长》创办飞燕纺织厂的过程感到好奇，甚至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后续。
“这秦厂长真是了不起啊，一手把纺织厂建设起来。”
“怪不得，她是那么有能力的一个人。”
……
马王堆、广交会、省礼、高棉国亲王……随着剧情的快速发展，来到了剧情的高光精彩片段，那就是抵抗台风的那一段。
画面里，台风来袭，秦厂长组织工人们，井然有序抢救工厂纺织品，而此时，正在岛上拍摄电影《碧海银梭》的谢导演，用胶片真实记录下来了这令人震撼的一幕——风雨中，工人们不畏天灾，眼神坚毅顽强作斗争。
播放到这里，前十集戛然而止，后面只有“续集预告”：
《碧海银梭》作为剧中剧在电视里上映，而这些真实的记录作为电影片尾彩蛋出现，并配有旁白：
“谨以此片，献给所有与大海搏斗的勇者。”
就在广交会的观影厅里，海内外观众看着眼前黑白纪实影像，热泪盈眶。
……
当电视剧《秦厂长》播放到这里的时候，画面上直接出现了《碧海银梭》的真实胶片画面，这是跨越时空的前后互文，让所有观众都深深地沉浸在其中，感染力和真实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电视机前不少观众眼泪决堤：“原来《碧海银梭》里面纺织女劳模也是秦厂长！”
“她是抵抗风暴的勇者！”
“秦厂长，了不起的人物。”
……
“下一集什么时候播出？”
“什么？！！没有下一集了？就在这里断了？”
“不是，这不是要拍上浦厂改革的故事吗？都没来沪市就断了？”
电视机观众恍然发现已经第十集 完结了，他们简直要疯了，剧情——断在这里？
“这就完了？这十集内容就完了？”
“怎么不多拍一集，拍电影上映啊！听说这电影当初在广交会上给外国人看，还有那个朱大师，是不是批评秦厂长的拼接绣花衬衫？”
“什么？还有这回事？你从哪听说的？”
“就以前的报纸上，朱大师写了不少东西，抨击秦厂长……”
“断在这里，这导演一定是故意的！我诅咒这导演拉不出屎！”
“我也诅咒这导演拉不出屎！”
……
无数电视机观众写信打电话给沪市电视局，强烈要求赶紧拍完《秦厂长》的所有集数内容。
谢导演本人更是收到了无数亲朋好友的催促：
“你们拍到哪里了？”
“老谢，你得赶紧拍完续集，我们这各个都在臭骂你！说你太不是个东西！你怎么能断在这！现在大家都心痒痒。”
“你可别歇了！”
第303章 胖冬瓜 ……你可真是个大极品。……
随着电视剧《秦厂长》的播出， 时间到了一九八二年春，今年是不平凡的年份。当年，也就是一九七七年第一届恢复高考的大学生， 大多将在今年毕业， 而一九七八年夏天参加高考的大学生， 也在这同一年毕业。
同一年前后毕业两批学生， 不可不谓是不同凡响。
这么多大学生一齐毕业，也是各大工厂企业争抢的香饽饽， 这年头， 人才太少了！能有大学生文凭的更是少之又少。
《秦厂长》播出后，给秦想想带来了很多麻烦， 各种看热闹的，来打听的，惹得她烦不胜烦， 干脆闭门在家不见客， 安安心心完成自己的毕业作品。
黎剑知也在这一年， 调去了沪市海军基地担任司令部副参谋长，副师级，基地离得有点远，在吴淞口，距离他们现在住的复兴西路小洋楼， 大概有二三十公里的距离。
“离得有点远呀！”秦想想大概能猜到黎剑知调去哪些单位，可真过去， 又觉得距离成问题，尽管也就二三十公里，却总有一种隔得很远距离的样子。
担任副参谋长，估计以后在工作上也有的他忙， 夫妻俩一周只能聚个几天？如果忙起来，大概黎剑知就只能周末返回市中心来和家里人团聚。
黎剑知点点头：“也还好，开车一个小时左右，够近了。”
从以后的眼光来看，距离市中心也算近了，毕竟才二三十公里，很多人将来上下班通勤都快来回四个小时，他这二三十公里的距离哪跟哪？
黎剑知小时候对这个基地也有不少向往，曾进去参观过，后来也是真没想到，自己还能调回家门口的基地工作。
已经是意想不到的好事。
“我应该会有配车，让司机开车送回来……不烦事。”黎剑知整了整领口的扣子，穿上了新发下来的崭新军装。
他这会儿已经年近四十，身材保养得好，也跟曾经三十几岁没差。
秦想想这家伙……则比他更会保养，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心宽”的老婆就是不装事，不发愁，闲来无事睡大觉。
遇见再大的事情，躺着睡一觉再说——拥有这样的好心态，她就是想变老都难。
秦想想眼馋：“你配车，什么时候我才能配个车。”
“军区的吉普车，咱们花园外面正好有地方停车。”马上要去新单位，黎剑知也跃跃欲试，尽管这个单位对他而言并不陌生。
秦想想：“我看你就是没命享福，这么大的房子，以后就住我一个了。”
“孤枕难眠？”
秦想想哼一声：“你觉得有可能吗？”
……其实是有可能的。
她们家小洋楼房子这么大，容姨住在一楼，孩子们睡在三楼，如果黎剑知不回家的话，那她就一个人睡二楼的超大主卧，二楼还有书房和大露台。
夫妻两个人的时光，很享受这样静谧的双人乐园。
可如果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话，真怕眼前出现特务的绣花鞋在空旷的楼梯上嗒嗒嗒……
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害怕一个人睡啦？晚上把过道的灯打开睡觉，也别怕浪费电，自个儿过着舒服最重要。”
秦想想欲言又止：“……你可真是个大极品。”
“现在到处倡导节约用电，节约用水，你还让我开一整晚的灯。”
“一个人不是更害怕？”
“我要去跟女儿睡觉。”秦想想心里毛毛的，开始愁房子太大了。
黎剑知将她抱在怀里，低头轻吻她的额头，叹息道：“还真有点舍不得。”
虽然是二三十公里的距离，却又像是同城异地，而他忙起来，估计一周只能周末见面，秦想想还是纺织厂厂长，今年要毕业……
“等哪天我这个秦厂长配了小轿车，我下班就带着孩子去看望你。”
“你在那边分配的房子？”
黎剑知：“是一套小三室住房，如果能得到老婆想想大人的垂怜，那就再感激不尽。”
“我也偶尔去住几天好了，也挺想念曾经的军营生活，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号角声了。”
黎剑知留在海军基地工作，夫妻俩算是暂时的“两地分居”，尽管只相隔二三十公里，到底来往不太方便，秦想想还要去纺织厂和纺织大学，住去基地那边，通勤太难熬，而留在小洋楼居住，只能孤枕难眠了。
夫妻俩倒是每天都通个电话。
“你那小三室打扫干净了吗？我明天带着孩子们过去一趟。”
“扫榻相迎。”
一辆吉普车来接秦想想母女几个前往海军基地，黎青峰坐在前面的副驾驶座位上，而秦想想母女四个人在后排。
黎青峰，曾经的黎小胖同志，约莫十六岁，外表上看起来，早就是个一米八的大人，眉眼和爸爸黎剑知有几分相像。
“妈，你大学毕业，我都要参加高考了。”
秦想想：“……呵。”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读大学。
世事无常。
“黎小胖同志，等你长大了之后，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妈，都说了，别叫我黎小胖，我现在哪点胖了？你儿子我要脸，我现在可是班里最俊的那个——”
黎青澜贴近了亲妈，好奇道：“妈，我哥小时候到底有多胖啊。”
秦想想：“嗯——”
她眯着眼睛想了想，“就像是一个胖冬瓜。”
“哈哈，现在胖冬瓜抽条了。”
“臭小妹，你是欠收拾了吧，乖，哥哥给你布置数学作业。”
黎青澜：“我哥真是好癫狂一哥哥，竟然喜欢数学。”
孩子们一路说说笑笑，二三十公里的距离行车也就个把小时左右，很快，吉普车驶入了基地大门，经过严格的登记和检查后，通过大门岗哨，车窗外的景致也陡然一变。
黎青澜和黎青禾小姐妹俩对军营大院最是好奇，两人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来沪市，并没有太多在海岛大院时候的记忆。
哥哥姐姐则有不少回忆，尤其是黎小胖，黎青峰，这位小黎同志，海军大院里长大的“胖哥”，另一个，则是“穗穗姐”。
军大院里的建筑，是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房子，路边也是成排的高大水杉树。抬头眺望远方，隐约可以见到一个令人震撼的庞然大物。
巨大军舰灰白色的轮廓以及桅杆，像是卧在海岸上沉睡的巨兽，空气里是一股贴近海洋的咸腥味，在海岛上长大的黎青峰，最熟悉这个味道。
眼前的一切，都让几个孩子感到壮观。
不远处，高音喇叭里传来了清晰的号声，也有男声低沉严肃的指令声，让人不自觉的感到肃穆起来。
车子最后停在黎剑知分配的家属楼底下，这是一栋五层的苏式红砖楼房。楼底下有两排花坛，还有七八个孩子正在楼下空地踢毽子，眼见车子停下，纷纷好奇看着他们。
女家属院也从阳台上探出头，好奇打量秦想想一行人。
没办法——秦想想名声太大了！
“那个是黎参谋长的爱人？就电视上的那个《秦厂长》？”
“她怎么跟电视上的秦厂长长得完全不一样啊，好漂亮，几个孩子都长得俊。”
“黎参谋长长得俊，几个孩子能生得差？”
“哎哟，好多漂亮的小姑娘，三个漂亮闺女，黎参谋长有福气。”
……
在周围人探究的眼神之下，秦想想带着孩子上楼，黎剑知新分配的家属房在三楼，推开门一看，里面干净整洁——仿佛没有活人气息。
明明没有家里小洋楼面积大，因为家具陈设不多，又加上过分整齐，显得非常空旷。
黎剑知得知母女几个过来，显然也布置过一番，暖水瓶里装满了开水，客厅沙发上铺着漂亮的白色蕾丝罩巾，桌上放着个崭新的搪瓷缸子。
秦想想刚坐下来，门外就站着一身军装，许久不见的死鬼老公。
“房子倒是还不错，挺清净的，风挺好，光线比小洋楼那边好，那边梧桐树太高，挡了光。”
黎剑知：“你想喝咖啡还是茶？”
秦想想奇怪踹了他一脚，“都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了，这么客气？”
“啥都不喝，我要睡觉！”
黎剑知失笑：“那喝个热牛奶？”
“好，我要喝这个。”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秦想想一般下午都不会碰咖啡和茶之类的东西，除非是上夜班，而她这辈子最恨上夜班。
“晚上随你睡，附近还有个小夜市，晚上带你去看看？”
这边的小三居没有一家人生活过的影子，黎剑知也就顶多回来睡一觉，因此厨房都是空的，没有开过火。
秦想想：“你这厨房里什么都没有？”
“我一个人，我吃食堂。”
“那正好今晚上也尝尝你们这的大锅饭。”
第304章 小夜市 还能不能好好吃瓜了。
一家人晚餐没有直接去食堂， 黎剑知带着儿子从食堂里打了几个典型的军营大锅菜，比如红烧带鱼、醋溜白菜以及紫菜蛋花汤等。
每一道都是量大管饱。
秦想想过来，也带上了冷菜食盒， 飞燕二厂的卤味， 以及凉拌海带海蜇丝等等。
除了这些， 带来更多的是蛋糕零食， 比如肉松海苔蛋糕、这些留着这两天送邻居和黎剑知的战友。
黎青峰十五六岁的年纪，典型的饭桶， 饭量非常大， 刚掀开食盒，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他点评道：“爸，你们食堂的带鱼……没入味，还不如你这个二十年老海军的手艺。”
黎剑知面无表情：“……”
儿子的这番话， 仿佛是在说， 你的厨艺， 已经打败了军营食堂百分之十的人，目前还不到全国范围内的百分之零点一。
黎青穗慢悠悠吃着醋溜白菜，她和妈妈秦想想一样，虽然每顿都要吃肉，但是更爱吃素菜， “溜白菜比我们学校手艺好，火候控制得很精准， 保持了爽脆感。”
“爸爸大概十次里能有五次达到这个水平！”
黎剑知：“……”
爸爸该谢谢你们的点评吗？我的米其林点评师孩子们。
黎剑知将带鱼最肥美的中段夹到秦想想的碗里，将自己的偏心展现的淋漓尽致，秦想想慢悠悠吃着，一家人在这小小的餐厅里， 享受食物的香气和滋味。
吃饱喝足，夫妻俩一起站在小阳台并排看风景，黎剑知这栋楼的位置好，远处，正好能看见军港，能看到海上信号灯明明灭灭，像是流星坠落。
这边离海近，甚至能隐约听见潮水拍打堤岸的声音，随着海风飘进耳朵里，还有军舰上模糊的汽笛声。
“要看电视吗？”
“哦——不！！！！”秦想想立刻捂住耳朵，就在现在，每天晚上的黄金时间段，又开始播出《秦厂长续》，每一天都是煎熬。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都不想留在厂里，更不愿意回老公房，一个人缩在小洋楼。
小洋楼那边到底私密性好，再加上附近住的名人多，大量的艺术名家，还有退休的老教授，虽然对秦想想感到好奇，却不会过多探究。
而在工厂里，在学校里，在拥挤的老公房那边……那可就惨喽！
“想当年，秦厂长来找我买过猪肉！她过日子特别节省，买猪肉只买一两，真令人心疼啊！如果让我回到当年，我多送她一两肉。”
“我和她拼着买过排骨，很会过日子的一个女人。”
“她那会儿还没随军，单独带着孩子生活，真是不容易……”
……
如果说岁月是把杀猪刀，那么这把杀猪刀，已经把当年的“回忆”，都杀了个支离破碎片甲不留。
黎剑知笑着搂住她的肩膀：“谢导演功力不错，编剧也没瞎编，电视剧拍得很精彩，大家都喜欢，也都爱看。”
秦想想身体一歪，倒在他肩头，宛如一条不愿翻身的咸鱼，闭目安详。
“孩子们打开电视了，带你出去走走，你肯定不愿意看对吧？”
秦想想睁开眼睛：“也不一定，这集还有你出现。”
“那咱们夫妻俩就别留在客厅里抠脚趾，遁了吧。”
黎参谋长带着老婆，逃离拥有电视机的地方，哪怕脸皮再怎么厚如城墙，看着电视机上的“黎军官”和老婆“秦厂长”互动。
黎参谋长牙都要酸掉了。
来到外面，吹着海风，才让人放轻松，秦想想趁着夜色黑，小爪子隔着衣服，摸了摸身边男人的腹肌。
黎剑知抓住她的手，义正词严：“这位女同志你想干嘛？调戏良家妇男。”
“你个假正经的男人！”秦想想抬起食指戳中他的额心，把这个大脑袋戳回去。
“刚才那个带鱼那么腥，这你都吃得下去……不过，你好像也没瘦。”秦想想把自己难得生出来对男人的一点心疼给咽回去。
黎剑知：“这是优质蛋白，鱼脂也是很好的营养补充，每天保持高蛋白和钙质的摄入，才能保护好我这一身高质量肌肉。”
秦想想：“……”
孩子们，你们爸爸才是十年如一日的疯癫。
夫妻俩一起往生活区走，夜里风大，有些冷，秦想想贴近了身边的男人，夫妻俩走到了生活区边缘，这里有一个小夜市。
小夜市大概由几十个简陋却又无比整齐的摊位组成，摊位的店主不少是军人家属，也有附近生活的居民，是基地官兵家属们夜晚一个非常重要的消遣地。
摊位上面挂着昏黄的白炽灯，照亮底下的商品，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有烤红薯，还有油炸糖糕，以及海鲜烧烤，尤其是铁板鱿鱼，冒出一阵阵呛人的香。
有卖服装的，还有各种小电子产品，比如手表和计算器，也有补衣服和修鞋补胎的摊位，更多的还是小吃摊，馄饨摊……还有糖炒栗子！
黎剑知给她买了个香甜烤红薯，夫妻俩一边走，一边吃，又买了糖炒栗子，各种小吃都尝尝鲜。
“这个铁板鱿鱼有点老，酱料也很单一。”
“刚才那个汤是味精堆出来的……”
“零食好少。”
黎剑知手里拿满了东西，心想有老婆在身边的男人，估计很难保持体脂率，秦想想吃完一口就往他怀里塞，他们家就是，一个大美食评论家，带着四个小美食评论家。
“老婆你说得言之有理。”黎剑知把手里没吃完的铁板鱿鱼和半个烤红薯全都扔了。
秦想想登时睁大了眼睛，无情指责道：“……你好浪费！”
黎剑知：“错的人难道不是你吗？你买的。”
“你不吃，拿回去给小胖吃。”
黎剑知：“好好好，我忘了还有个垃圾桶儿子。”
秦想想逛了一圈，发现人流量还挺大，而且还有不少年轻的官兵，尤其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海军官兵，长得颇俊，走几步就能看见几个样貌不错的。
真养眼呐！
偶尔来这边住住，逛一逛，非常不错，还是部队里的俊小伙比较多，身材高挑，样貌出色。
“喂喂——你看什么呢？”黎剑知发现自家老婆往小帅哥脸上瞟，不免有些吃味。
“这些小战士，估摸着十八（-）九岁，跟你儿子差不多，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秦想想在他俊脸上捏了一把：“大煞风景！”
“黎剑知，这边摊位这么多，我们厂食品车间是不是也能在这设立一个摊位，售卖我们飞燕纺织厂的虾片、海苔，还有辣味小鱼和酱菜……”
黎剑知：“这个主意可行。”
“我再支援支援你们食堂的技术，要不我真怕你把一身肌肉都给饿没了。”
“知道你是关心我。”
夫妻俩逛了一圈，回到家属楼底下，估摸着《秦厂长》应该播放完了，可以回家安心睡觉了。
“妈，你刚才不在，真可惜，今天电视可精彩啦！”
“刚好多人来咱们家敲门呢，都说想看看’秦厂长”。”
……
秦想想洗澡换了身睡觉，闭眼躺在陌生的大床上，祈祷这折磨人的日子赶紧过去。
黎剑知跟孩子们交代了几句话，走进房间里关上门，来到咸鱼老婆的身边坐下，低头亲了亲她光滑的脸蛋。
秦想想睁开眼，正好看见他高挺的鼻子，俊脸上的皮肤紧绷而富有弹性，一双点漆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她心想自己是拒绝的，但是军绿色的大床摇动起来，却由不得她自己，只能睁着眼睛，看见男人鼻尖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又弄得一身汗，累死我了，我要睡了。”
黎剑知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哪次结束，你不都爱装睡。”
“防止你干坏事。”扯了扯枕头，她觉得真不可思议，“你都四十岁了，竟然还能行。”
黎剑知垮了俊脸：“……如果你是在刺激我，那你成功了。”
“我坚持每天早睡早起，饮食营养均衡，保证到七十岁，还能带给老婆合格的夜生活。”
秦想想：“男人真会吹牛。”
“那就等着。”
秦想想：“就怕你干那种事的时候，扭到你的老骨头。”
黎剑知：“那我最后进医院，我也光荣，就说是和我心爱的夫人——”
秦想想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在家属楼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没急着走，还打算见见不少女家属，秦想想每次来这类地方，首要目的就是“吃瓜”。
吃瓜就要接触类似高大姐那样的情报处处长，而其实任何街道社区，都会有个这种“包打听”似的人物。
黎剑知：“你想吃瓜，就去找后勤处长的爱人王大姐，鲁省人，嗓门大，还是个热心肠，这边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她都知道。”
“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黎剑知笑着亲了亲她的脸蛋，“我先去开早会。”
秦想想睡了个一塌糊涂，起床后打了个哈欠，让小胖去食堂和师傅们交流，宣传一番《黎式菜谱》，而她等会儿再出场，借由孩子，补充指点指点手艺。
比如卤水制作配方，凉拌汁配方……还有飞燕一厂生产的调味料，秦想想把最容易提升口感味道的方法交给食堂厨师。
这可是她管理“多家食堂”后得出来的经验。
“嫂子，按你这法子，这炒出来的青菜香多了！”
“咱这位嫂子可是秦厂长。”
“秦厂长？就电视里的那个？黎参谋长的爱人？”
“秦厂长肯定很心疼咱们黎参谋长，生怕他吃的不好，这黎参谋长怎么命那么好？”
……
从食堂里出来，秦想想碰上了王大姐，果然就跟黎剑知说的一样，是个消息通。
秦想想把自家带的肉松小面包和卤味送给王大姐，跟她打听情况。
“咱军大院里最有意思的事情？小秦，最有意思的事情不就是你嘛！”
“你可是秦厂长！昨晚上播到你们厂里要高考了，还有那个大衣哦，你们那个养猪课堂真令人感动——看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秦想想：“？？？！！！”
还能不能好好吃瓜了。
第305章 我干了什么？ 我不是吃瓜吗？
“咱大院里能有什么故事？按男人说的话来讲， 都是些鸡零狗碎，哪有小秦、哪有秦厂长，你的经历就跟大海一样波澜壮阔！”
“这都拍到续集了！竟然还没有拍到去上浦纺织厂改革！我们还等着看‘秦厂长智斗刘满福’呢！”
王大姐望着眼前的秦想想跃跃欲试， “我能不能问你一些详细的消息， 就电视剧里讲的——他没完全讲清楚！”
“比如广交会， 再比如那个郑厂长。”
秦想想僵着一张黎剑知翻版的冷脸：“往事不要再提， 我想不起来了。”
“好吧，那我来跟你说说咱们大院的趣事， 也多是些婆媳吵架， 隔壁楼新来的小媳妇，和她婆婆天天吵架， 吵来吵去，在吵谁更败家。”
“婆婆记性不好，夜里总是忘记关灯；小媳妇爱讲究， 总是要把邋遢的衣服鞋子都刷洗一边， 她婆婆说她浪费肥皂， 两人互相大骂，一个说你不关灯，一个说你浪费肥皂……”
秦想想听到这些家长里短，倍感亲切，都想嗑个瓜子：“这才是正常的婆媳过日子。”
王大姐：“？？？？”
“秦厂长， 那您的婆婆呢？”
秦想想沉默三秒：“我婆婆喜欢学习，现在还上夜校， 积极学习英文，啊，她最喜欢数理化！”
王大姐也跟着沉默了几秒。
突然，她也开始觉得“正常的婆媳生活”难能可贵。
同时， 王大姐也在小本本上记下来：秦厂长和黎参谋长家里是祖传的“书香门第”，家庭生活第一要义就是“学习”两个大字。
“咱们大院里还有两个年轻的小战士，都长得挺俊俏，两人喜欢上了服务社的女售货员，搞比赛似的天天跑去女的面前献殷勤，今天我帮她扫个地，明天我帮她扛个货，大家都在猜女售货员最后选谁。”
秦想想：“选谁？”
“谁都没选，女售货员选了家乡的‘大壮哥’。”
秦想想：“……”
出其不意的结局。
秦想想跟王大姐聊天，吃了不少“五彩缤纷”的瓜，过一会儿，又来了两个女家属，一个姓马，叫马秀芬，另一个姓张，张爱英。
打头的马秀芬长得漂亮，挽着头发，脚踩一双高跟鞋，打扮得体漂亮，她是宣传科干事的爱人，以前是老家剧县团的台柱子，在这边的海军家属院也算是个“风云人物”。
因为她爱美，更有亲戚在羊城鹏城倒腾买卖，她身上总能穿上从粤省那边捎带过来的漂亮衣服，让她经常成为军大院的名人。
她昨天刚穿上一套漂亮时髦的外套洋装在大院里走了一圈，这洋装“花费重金”，让她肉疼不已，而她想着自己能在大院里出风头，这才咬咬牙买下来，就等着全院女家属羡慕她。
谁知“秦厂长”到来，一瞬间把所有风头都抢了过去，昨天整个大院的女家属都在聊“秦厂长”， 没人在意她昂贵的“洋装”。
马秀芬为此恼恨不已。
“哎哟，这是咱们院新来的风云人物？这不是秦厂长嘛，今天还在这？该不会以后都留在咱院里住着？”
“秦厂长，听说您之前得了几十万港币分红，比那些万元户还要厉害，您这么有钱，怎么还来跟咱们这些普通人挤小板楼？别是来做给领导们看的吧，其实没必要做那些虚伪的事情。”马秀芬一开口便出言不善，指出“秦厂长”虚伪。
秦想想瞥了她一眼：“你身上的衣服，是粤省那边来的工厂瑕疵处理货？”
“什么？这……这可是我高价买来的洋装。”
秦想想：“那你可能脑子不太够用，你被骗了，这边线这么歪，手艺太差了，要不是垃圾工厂的货，要不就是工厂里的次等品，论斤卖，很多人买这种在夜市摆地摊。”
王大姐这时候嘴巴长大：“马秀芬，你之前那么多衣服，不会都是处理货吧？你被骗了！之前还说是港岛进口的，这衣服做工，哪里逃得出秦厂长这等手艺人的眼睛。”
“我要是你啊，我就不穿出来丢丑了。”
马秀芬登时羞红了一张脸，带着身后的张爱英转身就走。
望着马秀芬离开后，王大姐小声跟秦想想八卦：“这马秀芬最虚伪，之前一直吹她儿子准备报考总政文工团，还说专门请了上海滩名家声乐老师……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不过她家那个小子，长得倒是还行吧，但是初试就被刷下来，听说啊，他太紧张了，一开口就跑调，噗，还上海滩名师，她家里都觉得丢人，还不让人说。”
秦想想又从王大姐这里吃了不少马秀芬的瓜，倍感精彩。
“小秦，你是厂长，能不能也给咱们院的女家属出出主意，很多随军女家属都没有工作，因为要照顾家里，要时间灵活，还能赚点零散的小钱……”
秦想想：“这容易，要不成立一个‘军属巧手坊’，就跟里弄生产组一样，计件收费，咱们厂里还有一批玩具订单，给玩具熊、还有我们厂里的抱抱燕绣眼睛，或者填充棉花……闲暇的时间做一点，计件赚钱。”
“哎哟——秦厂长，你说话可真气派！真有厂长的风范，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领导。”
秦想想：“……”
王大姐直接拉着她去见基地领导，开会商议成立“军属巧手坊”，秦想想都懵逼了，她是来干什么的？她是来探望死鬼男人的，咋个莫名其妙开起了会议？
这个军嫂巧手坊，我只是随口一说说……就算真要做，也不用这么快吧？
“秦同志，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基地的领导听说“秦厂长”一来便主动想办法要帮忙解决军嫂就业问题，并且还提出了灵活就业的方案，对她夸赞不已，还说她是“拥军模范”。
“这黎参谋长的爱人，果然是个当之无愧的铁娘子，上哪都想着工作，想着为人民服务。”
秦想想：“……”
她心想，我只是想吃个瓜而已。
“秦厂长，你还真是——闲不下来啊。”黎剑知给自家老婆递了个“佩服”的眼神。
秦想想没好气瞪他一眼：你个大死鬼，光说王大姐是个“包打听”，也没说这家伙做事那么雷厉风行，一不留神就给拉上贼船了。
“那我还想在那小夜市里设定摊位。”
“秦厂长，那，欢迎欢迎，那边小市场存在，是为了方便官兵家属们生活，秦厂长，要不，你给设定一个服装定制处，让附近的人来定制衣服，还能买你们厂的状元大衣。”
“好多人看了电视剧，都说你们那个养猪课堂真不容易——怪不得能出才子。”
秦想想：“……”
秦想想走出办公室，她站在空旷的基地广场里，突然满脑子都是问号。
我是来干嘛的？
我干了什么？
我不是吃瓜吗？
……
秦想想重新回到家属楼，她心有余悸地决定不出门了，就在“新家”躺一会儿，于是她回家随便吃了点东西，直接爬上床，睡到了傍晚。
“黎参谋长，拥有一个铁娘子媳妇儿，这体验怎么样？”
“你们夫妻俩是不是平日里经常讨论工作？”
“夫妻俩都一门心思地扑在工作上……”
……
在周围人的打趣中，黎参谋长-剑知同志，回到了家里，发现自家老婆舒舒服服睡了一个下午，目前还在睡觉。
“妈妈还在睡觉。”
“穗穗（姐姐）和妈妈一样。”
黎剑知：“……”
“黎剑知？你回来了？正好我肚子饿了。”秦想想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后，立刻把一切抛诸脑后，她又滋润过来了。
不就是要搞一个军嫂手工坊吗？不就是要在夜市里弄个摊位吗？
扩充一下她的“内阁”不就行了吗？事情都交给别人来办。
黎剑知抱着胸，一脸无奈宠溺笑着看她，“一副睡迷糊的样子，别人还说你是‘铁娘子’……想吃我做的饭菜？那我现在带小胖去买菜。”
秦想想想了想：“还是我给你做菜吧，早上我去你们食堂逛了一圈……你也不容易。”
“给你做点好吃的，咱们一家人团聚，包个馄饨吃。”
黎剑知心头一软，上前来抱住她，甜蜜道：“想想，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婆。”
“不过，哪能劳累你，我带你出去吃小馆子，咱俩偷偷去，别告诉孩子，让他们去吃食堂。”
秦想想抱住男人的腰肢，在他侧腰上戳了戳，又指了指门口。
黎剑知一转头，发现了几个孩子。
黎青峰：“我没听见你们要去小馆子。”
黎青禾：“我也没听见。”
黎青澜：“我也要去小馆子……我没听见！”
……
黎剑知：“那咱们还是吃馄饨，我来包馄饨。”
第306章 新内阁 我用脚思考，就是你了，王大姐……
“李书记， 我暂时先不回厂里，我要留在这边海军基地，对， 我跟基地领导商量了， 为了解决基地女家属和附近妇女就业问题， 要在这里成立一个‘军嫂巧手坊’……”
“何老师， 对，我是秦想想， 我这几天暂时不能去学校， 我在吴淞口海军基地，我要……”
……
打完了电话， 秦想想嘴角止不住上扬，她用微笑无声地夸赞自己，赞美想想！
她可真是个“摸鱼偷懒”的人才。
打着在这边“拥军”的旗号， 合理合法的不去工厂上班， 也不去学校上学， 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问就是她在为了创办手工坊和夜市摊的事情“绞尽脑汁”。
实际上她半点都不费心思。
此时孩子们回学校上学去了，而她留在海军基地，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躺着，秦想想这会儿最大的愿望， 就是在死鬼男人这套新家属房里阳台上摆一个“摇摇躺椅”。
舒舒服服吹着海风，看看小说， 喝喝茶，睡大觉。
偶尔抬头，望一望远处的军舰与大海，听着军队里的号角声， 什么“特务的绣花鞋”都不怕。
军营里一身正气，让人感到无比安全，可恨她忘记多带几本小说！
只要想摸鱼，何时何地都能“摸”。
“我应该再准备一顶太阳帽，鼻梁架上哈蟆镜……”秦想想打了个哈欠，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但似乎，她能在现在这个海军基地里，过上混吃等死的咸鱼随军生活。
秦想想看了一会儿小说，舒舒服服又睡了一觉，起来吃点东西，她准备“迎难而上”，去找王大姐继续吃瓜，顺便把“锅”都甩出去。
在这新的海军基地里，先组建一个“新内阁”，而内阁里的人才，当然得这王大姐推荐调查。
要创办“军嫂巧手坊”，她的“新内阁”需要三个方面的人才。
首先，最重要的，是总管理，这个人，要拥有人情世故洞察处理能力，并且还要有资源协调的能力，让她来处理各种琐碎的人情来往，以及各类物资物料分配。
第二，则是“算账”，得找个好会计，把账本记得清清楚楚，收支明细账目以及物料库存表，全都要记录妥当。每一笔收入，每一寸布料的去向都要记得清清楚楚，这样管理才不会混乱。
第三，是“质检”，也不知道这边海军基地家属院，有没有一个姓“容”的？这人得“要求苛刻”，并且性格执拗，不怕得罪人，要对“瑕疵”零容忍。
有一个“总管理”，一个“算账的”，有个“把控质量的”，这样她秦想想的海军基地初代内阁，就完成了基础框架。
实际上这样也大差不差了。
出了问题，让总管理负责，而她秦想想把所有身上的包袱都甩出去。
嘿嘿。
而这个总管理，也就是她的“大内总管”，秦想想完全都不用思考，她所瞄准的人员就是——“王大姐”！
这王大姐堪比情报处处长，知道基地各种大大小小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是个和潘婶子一样的人物，并且她还热心肠，爱帮人调解家庭纠纷矛盾。
走你的，王大姐，骑马上任吧！
昨天这王大姐把她坑了一波大的，今天就让她秦想想来反向洗脑王大姐，把所有责任都洗到她身上去。
秦想想心里做好了准备，再一次赞美自己的懒人机智。
“王大姐，你在这呢？我刚想找你呢？”
“……秦厂长？”
秦想想微微一笑，一张面容姣好的脸蛋完全看不出丝毫心机，她很自然说道：“王大姐，在这基地家属院里，就属您最热心肠，也就您威望最高，如果要创办这个军嫂巧手坊，那你可一定要来帮忙。”
“以后这巧手坊里，谁家庭困难要帮忙，谁和谁有些小矛盾……这些您就都帮我处理了吧，我弄不来这个。”
王大姐愣了愣神：“那你的意思是？”
秦想想理所当然道：“那当然是大姐您来当‘巧手坊总协调’！”
“总协调？！”王大姐抿紧了嘴唇，整个人的脸色都绷不住了，她以前管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顶多被人说一句“热心肠”，现在还成个“总协调”？
秦想想：“我郑重思考过‘一晚上’（才怪），这个‘总协调’，非王大姐你不可。”
她心想：我用脚思考，就是你了，王大姐，上路吧。
“那、那、那那那，那我就来试试。”原本还话多的王大姐在此刻变得些许扭捏。
“就你了！等会儿我就去油印室，给你弄一个红本本荣誉证书，让基地领导盖个章，您就正式担任我们‘军嫂巧手坊总协调’。”
“王大姐，您以后就是巧手坊的‘定海神针’！”
王大姐咽了咽口水，突然她一整个心脏都狂跳不已，仿佛被天上的馅饼砸中，砸得她火冒金星，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价值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认可。
而眼前的“秦厂长”，她可真是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一来就发现她王大姐的不凡。
王大姐情不自禁地站直了身体，从这开始，维护巧手坊的稳定发展，成了她的人生新目标。
秦想想：“王大姐，这巧手坊建立，还得在这边找两个特定的人才，一个是会计，管好账目，一个是质检，把控好所有成品的质量，你给推荐两个人选。”
王大姐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人选：“咱们院的有个张梅，随军前在老家供销社当过八年会计，虽然她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但是做事一丝不苟，之前我不小心看见过她的家庭支出账目……那叫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秦想想：“那好，你带我去找这个张梅，聘请她担任巧手坊的‘财务总管理’。”
王大姐兴奋带着秦想想去找张梅，张梅是个身材瘦高干巴的女人，从乡下来到随军这边后，融不进沪市的城市生活。
这边基地虽然算是沪市市郊，到底还是比老家那小地方发达了不知多少倍，一路过来时那些小洋楼洋房，还有一个个庞大的工厂……张梅感到胆怯又沉默。
“我……我来当财务总管理？”
和王大姐一样，张梅也是一副被馅饼砸到了的表情，甚至觉得眼前这位“秦厂长”瞎了眼。
“我是从乡下来的，只在乡下供销社干过，管理不规范。”
秦想想随口道：“什么规范不规范的不重要，你只要给我把账目管清楚就行了，王大姐说你记账清楚明白。”
“那，那好。”
确定了财务总管理，秦想想又跟王大姐说：“现在，我们要再找一个有纺织缝纫经验，性格最好做事认真，甚至有点古怪，不通情面的那种人最好，千万不要耳根子软的。”
“这个人，承担质检工作，是巧手坊的‘质量总工’。”
王大姐沉思了几秒，立刻想到了人选：“有了，谢淑珍，她年轻的时候在被服厂干过，做人是有点苛刻，性格古板，不留情面，但她手脚利索，做事认真。”
秦想想立刻道：“那就找这个谢淑珍。”
谢淑珍是一位年纪比较大的老军嫂，原本就年纪大了，还因为总是板着脸，整个人看起来比真实年纪还要大几岁。
“谢嫂子，我们这边基地想要建立一个军嫂巧手坊，想请你当‘质量总工’，把控所有产品的质量。你也知道，不管是巧手坊，还是纺织厂或者是被服厂，最重要的就是质量，必须要立好规矩，不合格的东西千万不能往外送，咱们以后的订单很多都是外贸产品，要销往海外的，可不能丢脸砸牌子！”
“在保证质量这一方面，您可一定要不留情面，保证咱们的口碑！”
谢淑珍点点头，她眼睛精光四射看向眼前的漂亮女厂长。
这位大名鼎鼎的“秦厂长”和电视里的外表形象截然不同，而在此刻，谢淑珍却明白了她为什么能成功。
她敬了一个军礼，“秦厂长，谢谢你的信任，我一定会保证好所有质量！”
确定好了基地里“初步内阁”三个人选，秦想想安心了，忍不住想要擦擦额头上莫须有的汗水——实际上她似乎都没有费过脑子。
反正就这样吧。
秦想想去找基地的人，要来了几个外面印着“荣誉证书”的红本本外壳，在纸上写好“聘请书”，一个是“巧手坊总协调”，一个是“财务总管理”，还有一个“质量总工”。
弄好之后，找来基地军属安置处大红章给盖上，草台班子就齐活了。
秦想想把红本本双手递给王大姐，直接甩锅：“王大姐，你作为总协调，以后巧手坊的人、事、物，您就全权处理了！”
“哎——好。”王大姐拿着手上代表职位和荣誉的红本子，一张脸的表情极为复杂，她想笑，想得意，却又偏偏强行忍着不去笑。
欢喜，心潮澎湃……王大姐整个人飘飘然，随后她仿佛做梦一般回到了家里，脑子里全是“雄心壮志”。
“这黎参谋长的爱人，这小秦，这秦厂长，还真是一等一的人才，是个干大事的女人啊！瞧瞧，这么多复杂的事情，全让她给解决了。”
“男人都没她能干！巾帼不让须眉！！！”
……
王大姐沉醉在快乐中，直到过了一段时间后，她突然有点懵逼。
似乎哪里不对劲。
昨天她才跟丈夫说，这“秦厂长”既然那么有本事，就让她去解决军嫂们就业问题。
然而现在……
“我怎么就变成总协调了？”
第307章 夜宵 十分魔幻的一夜。
把王大姐忽悠瘸了之后， 秦想想特别嘚瑟，这会儿她情绪高涨，恨不得马上跟自家死鬼男人来分享自己的成功甩锅战报。
秦想想从白天等到了夜晚， 也没见到黎剑知回来， 她在家里自己包了些馄饨， 又做了点其他小菜， 一个人简单吃了晚饭，把做好的馄饨放在冰箱里冻着。
吃完了晚饭， 黎剑知还没回来， 小三室就她一个人，秦想想睡了几个小时， 大半夜的起床了，估计是白天睡得太多。
“看来这死鬼男人今天不回家……他不知道我耍赖留在这。”
秦想想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沁出的眼泪， 去洗了个脸， 这会儿精神奕奕的， 睡不着觉了，于是她准备要吃个夜宵。
哪怕是一个人的宵夜，也要无比漂亮精致。
秦想想在阳台上看了下风景，发现楼下有个景色很好的地方，于是她准备下楼吃宵夜， 再顺便走走消消食，然后回来睡大觉。
“吃个蟹粉豆腐脑？还是鸡汤小馄饨？”
秦想想知道现在快凌晨了， 而基地食堂每天凌晨都会制作豆浆和新鲜的豆花，提供给早上要吃早饭的官兵和家属。
这会儿正是最新鲜美味的时候。
她来的时候，带了一罐早就熬好的蟹粉，装在漂亮的玻璃瓶里， 像这类的蟹粉，也是家里常备的东西。
另外就是高汤，飞燕纺织厂经常制作卤味，而制作卤味的副产品，便有“高汤基底”，将这些汤底冻在冰箱里，需要用的时候，兑开水煮小馄饨，再放点猪油、盐和胡椒粉，就是最简单便捷的快速小馄饨，适合做夜宵和早餐。
秦想想还是懒得大半夜去要豆腐花，决定来碗快速小馄饨，配点卤味凉菜，吹着海风，舒舒服服吃个夜宵再睡觉。
而就在她煮馄饨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秦想想有点糊涂，怀疑是黎剑知回来了。
“嫂子，见您开了大半天灯，是有什么需要吗？”
还没开门，外面就传来了勤务兵的声音。
秦想想这会儿想着，也正好了：“我想做夜宵，帮我去食堂打一碗热豆花，等会儿我也给小同志你做一碗。”
“热豆花是吧？我马上去。”
这个勤务兵快速往楼下跑，很快，他就打来了满满一大搪瓷缸子的热豆花，秦想想懵逼，她觉得这也太多了点，不过估计值夜班的人挺多，不如多做点豆花，让这小同志拿回去给大家一起吃个夜宵。
制作豆花也简单，秦想想挖了满满好几勺蟹粉铺在最上面，又淋了不少蟹醋，再撒上几把灵魂紫菜碎和香菜末。
热腾腾的嫩豆花滚烫不已，浇上了金黄油亮的蟹粉，一股鲜气直冲天灵盖，秦想想给自己准备了一小碗，她浅尝两口，评价道：“这食堂鲜豆花水准还不错，就是火候还欠一点，还有点豆腥气没去掉。”
想着晚上值班的小同志多，人家又帮忙送来了鲜豆花，秦想想多下了些馄饨，也是装好了满满两大缸子，加上一盒卤味，放在手提食盒里。
“你们今晚上值班的不少吧？”秦想想随口寒暄两句，想把东西交给勤务兵后，慢慢享受自己的宵夜。
勤务兵立刻说：“今天海上演习，当然还是领导们更辛苦。”
“嫂子，你宵夜准备好了，那咱们赶紧走吧，车子已经在下面了。”
秦想想：“？？？”
“孙干事知道您大半夜‘特意’起来给黎参谋长做夜宵，已经备好了车。”
秦想想：“这个……”
“嫂子，还有事吗？赶紧的。”
秦想想把要说的话给咽回去，同时她心里也有亿点点好奇，于是她就莫名其妙跟着勤务兵下楼，更加莫名其妙的上了车。
而她的夜宵，还留在家里，才吃了几口。
海军基地作战指挥室。
时值深夜，一场海上演习正在紧张进行着。整个指挥室里，灯火通明，新启用不久的巨大的电子海图占据一面墙，上面光点闪烁。
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太熟悉的新东西。
黎剑知站在海图前，身上穿着白色的军装常服，他的身姿挺拔如松，是这间忙碌指挥室里最沉着冷静，也是最引人瞩目的存在。
屏幕的冷光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清晰的下颔线条绷得有点紧。他目光紧紧锁定着海图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他的左手随意撑在控制台边缘，右手拿着一支红蓝铅笔，偶尔在摊上的纸质海图辅助线上轻轻划上一笔。
当通讯频道里传来前方舰长略带急切的请示时，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三秒。整个指挥室安静的落针可闻，随后，他微微侧头，贴近麦克风，用一种平稳而不带丝毫波澜的语气下达指令：
“深蓝，这里是龙头。保持现有航向，航速降至十二节。敌方是在试探你的警戒范围，一定要稳住，三分钟后，按第二预案采取行动。”
这道简短的指令发出后，如同一颗定心丸，瞬间安抚了前方的焦躁。周围的参谋们交换了一个钦佩的眼神，迅速采取各自的行动。
方寸大小的指挥室里恢复平静，空气里却仍然凝滞着一种井然有序的紧张。
黎剑知的常服背后，因为久站和高度集中，被汗水微微洇湿了一小块，勾勒出他坚实的背肌轮廓。
手边印有八一军徽的搪瓷缸子里泡着浓茶，直到冷却，他都几乎没空喝上一口。
从参谋那里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到这时，他才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一扬，拿起手边的浓茶，恍然发现已经凉透。
而就在这时，秦想想下了车，在身边人的带领下，手里提着保温桶，一脸懵逼地闯进了严肃的指挥重地。
她整个人持续保持懵逼状态：
我在哪？
这是哪？
我究竟在干什么？
还有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她的那口夜宵？
听到门口的动静，黎剑知立刻从海图前转过身，那双工作时锐利如鹰的眼睛，在接触到女人俏丽身影的瞬间，他也愣了片刻。
夫妻俩双目懵逼！
秦想想睁大了眼睛，在人群里发现了自己的丈夫——黎剑知！
指挥室里的丈夫，和平日里的他相比，有几分陌生，尽管仍然是那一头利落的短发，深刻的五官，高挺的鼻梁，笔挺的军装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和挺拔的身姿，年近四十仍然保持这样的肌肉量，是他极致自律的体现。
“想想——”他把那一声“老婆”给咽回去，在部下面前，他不会做出亲密的举动，沉稳着快步走上前，很自然接过秦想想手中沉甸甸的保温桶，他低声说一句：“这么晚，麻烦你跑来。”
秦想想目光幽幽：“……”
——我要吃夜宵。
当着众人的面，黎剑知打开了手提食盒，吃上一口浓香的蟹粉豆花，然后对身后的参谋们说：“都歇息十分钟，尝尝我爱人的手艺。”
热腾腾的蟹粉豆花，香浓的鸡汤馄饨，咸香的卤味……食物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
男人们的胃口大，两三分钟消失殆尽。
秦想想目光幽幽盯着眼前的男人，她觉得自己已经化身僵尸片里的绿眼僵尸。
黎剑知对上自家老婆幽怨的眼神，想笑又不敢笑，左右环顾一圈都是人，到底咽下了嘴里那个老婆亲手包的小馄饨。
浓黑的夜里，海风肆意呼啸，他心里却感到无比温暖甘甜。
满满的食盒变成了空荡荡的狼藉。
黎剑知手里提着食盒，坚持把人送到车边，为她拉开车门，俯身帮她系好安全带，一张冷硬了大半夜的脸，在月光下难得变得柔和起来，他低声叮嘱：“路上慢点，到家让司机给我来个电话。”
车门关闭，身后的男人越来越远直至看不清，秦想想收回自己的视线，这才看见自己的掌心里有一颗大白兔奶糖。
刚上车的时候，男人偷偷塞给她的。
她小声说：“……亏了。”
她热腾腾的蟹粉嫩豆花，鸡汤小馄饨，还有她的卤味，就换这么一颗糖。
十分魔幻的一夜。
她剥开糖纸，将奶味儿的糖吃进嘴里，甜滋滋的。
等回到家里，秦想想躺在床上告诉自己忘了吧，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醒来时，发现床上还有另一个男人的存在，带着昨夜的怨气，在他身上踢几脚。
黎剑知宠溺笑着把人搂在怀里，“老婆，你是不是被人套路了？”
秦想想：“？”
“今早上我回来，听人说，就说以后再拍《秦厂长续》会不会把昨天夜里这一段给加上，说这秦厂长心系丈夫，半夜给正在加班的丈夫送夜宵。”
秦想想大惊失色：“？？？？！！！”
“你们这个基地真危险。”
第308章 爷叔味 何以见得？
军嫂关心工作辛苦的丈夫， 母亲关怀在外驻守边疆的儿子……这些情节片段，永远是军营里喜闻乐见的故事。
昨天晚上黎剑知觉得不对劲，老婆秦想想不像是来给送夜宵的样子， 估计就是误打误撞：
“你在家里大晚上凌晨开灯， 人家就觉得你想做夜宵给丈夫送过去……看来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该有这样的情节。”
秦想想别别扭扭道：“……我也不是这么个体贴的老婆。”
秦想想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感觉有点别别扭扭， 她妈妈周傲冬，性格要强， 刀子嘴豆腐心， 很少语言上表达关切，以及行动上的关爱。
至少不会像舞台上的慈母一样， 总是念着孩子，一心为孩子付出。
而秦想想也不太会表达这些情感，或者就跟此时所有含蓄内敛的国人一样， 都不太会， 或者都不太愿意直白的表达自己内心对家人， 对朋友，对恋人的关切，觉得那都是假意客套，是虚情假意。
而舞台上的表演则不一样，恋人直白的表达对喜欢的人的感情， 母亲对子女的深爱……
就好比秦想想知道丈夫深夜演习，可能会有片刻的关心和担忧， 知道他没吃上饭，可能会忧心对方挨饿，但想到若是去送饭，会带来更多麻烦， 也就罢了。
“表达关切，就是会让人觉得有点难为情……大家都想当个观众，看别人演这些故事。”秦想想转换一下吃瓜视角，如果她只是个旁观者，她估计也喜闻乐见看见这种事。
前提她不是“主角”。
黎剑知眉眼带笑：“偶尔这么来一回，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老婆你，又要变成军宣典型了。”
秦想想呼吸一滞：“……”
“你们那宣传，永远是一种风味，什么时候才能换一换？”
黎剑知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大概要三十年后吧。”
现在国内宣传的风气，都是赞美吃苦，赞美牺牲，赞美无私奉献，而在部队宣传处，更是喜欢赞美军嫂牺牲奉献，案例是一个比一个极端……直到很多年后，有军官士兵表示能不能不要再宣传当军嫂吃苦奉献了，真的很影响我们找老婆。
“还是来跟你说说王大姐的事，嘿嘿——说点开心的。”秦想想十分兴奋跟自家死鬼男人分享自己昨天的捷报，“有没有发现你老婆我真的很会偷懒？”
秦想想感到窃喜不已。
“而且我还翘班翘课了，不去上班，也不会上学，就这么舒舒服服躺着。”
黎剑知失笑：“但这在别人眼里，就是你秦厂长认真负责，积极热心为军嫂解决就业问题。”
秦想想：“……他们都不知道真相。”
“你怎么知道你的就是真相？物质世界是客观的，而人的认知解释都是主观的，区别在于你用什么视角来解读。”
“就好比你听说过这样一个寓言故事吗？卖鞋的和卖伞的，老太太有两个女儿，一个卖伞，一个卖鞋。下雨天，她感到无比忧愁，她担心卖鞋的女儿卖不出鞋；而到了晴天，她照样感到无比忧愁，因为她担心卖伞的女儿卖不出伞。”
“于是她整天都忧心焦虑不已，晴天担心，下雨天也担心。”
“直到有人跟她说，老太太，下雨天的时候，你就应该多想想你卖伞的女儿，在下雨天能卖出很多伞；在晴天就该多想想你卖鞋的女儿，晴天能卖出很多鞋……这样你不每天都高兴了吗？”
“老太太按照这个方法去做，发现果然每天都很开心。”
黎剑知：“你也跟这个老太太一样，你觉得自己在偷懒，于是你就开心不已，但是事情呢？军嫂就业问题解决了吗？也解决了。”
秦想想指着自己：“你觉得我是在阿Q精神？！！ ！”
“我可没这么说，我是觉得，人生开心一天是过，不开心一天也是过，为什么不能用更开心的‘视角’来解读咱们每天经历的生活？”
“我很欣赏老婆你这种特点，咱们过日子就应该更关注那些容易感到开心快乐的事情。”
虽然事情也做了，但是偷到了一点小懒，甩掉了一点小锅……开开心心的窃喜。
不也挺好的。
“就是因为这十几年来，看见老婆你活泼的样子，我身上才没有一股爷叔味儿。”
黎剑知：“我很讨厌自己成为那种自以为看穿了一切，说话老声老气，开口就是说教的人。”
“永远对生活抱有热情，并且——”黎剑知笑着抚摸身边女人柔嫩的脸，“像你一样，好奇心重，到处瞎碰碰。”
“也就老婆你这样的，昨天真闯到作战指挥室去了，你其实也很好奇，是吧？”
秦想想面无表情一张脸，她嫌弃道：“你现在这样说话，真是像个臭老头子。”
“一股老僵尸的味道。”
“你以为你看穿了一切吗？”
不过也是。
秦想想：“我就是有点好奇。”
“你工作的时候，跟在家里不一样，认真的时候显得格外有魅力。”秦想想手托着腮帮子看身边的男人，抬手描摹他的眉眼，看，又变成了她熟悉的死鬼男人。
仿佛晚上在作战指挥室里见到的是另一个陌生人。
“谢谢老婆夸奖。”
下午黎剑知去开了会，傍晚夫妻俩一同出去吃小馆子，没有四个孩子们充当电灯泡，难得度过温馨快乐的夫妻二人世界。
吹着海风到处走走，夫妻俩又逛到了小夜市，秦想想准备选定一个摊位。
“就那吧，那个位置挺好，也没有人，这边可以摆咱们纺织厂的衣服，那边摆食品厂的东西，要离得远一点，衣服不能沾了油烟气。”
黎剑知：“这位置好，老婆你真有眼光。”
“早上还说你认真有魅力，在老婆面前就只会一个劲儿的夸夸夸。”
……
秦想想走着走着，突然她发现夜市角落里有个沉默的老爷子，大概是黎剑知早上说自己“没有爷叔味儿”，让人不自觉开始注意老头子（X）。
这个老爷子在军营附近小夜市摆了个地摊，卖一些手工木质玩具，摆出来的有小军舰、小坦克……这些手工玩具全都制作精巧，而且还使用了“榫卯”结构。
榫卯结构就是古代工匠制作木质家具的方法，制作家具，甚至是盖房子，采用榫卯结构，不需要花费一根钉子。
老爷子面前这些东西都做的很漂亮，但却无人问津。
估计是因为在军营附近，这类东西太多了，数见不鲜，又是在晚上，看不太真切，比起木头的，大家更喜欢子弹头制作的坦克军舰，觉得更有气势，更能唬住外人。
“老爷子，你这东西做得真好看。”秦想想拿起一个木质军舰，仔细看，更是发现做的非常巧妙，比那些玩具生产线的呆板模型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黎剑知也拿起一个，评价道：“是要上‘’的水平。”
“咱们买一个给孩子当玩具？”
秦想想点头：“好吧。”
老头子奇怪瞥了黎剑知一眼，“年轻人，你长得有点眼熟啊……”
黎剑知失笑道：“老爷子，你也有点眼熟啊。”
沪市造船厂多，而基地附近，更是数见不鲜，眼前的卖玩具的老爷子，竟然是基地退休的老军工工程师，姓欧阳，叫欧阳正。
“这是你爱人？是个有福气的。”
黎剑知谦虚道：“其实我还有四个孩子，都是我和我爱人的孩子。”
欧阳老爷子黑着脸：“我可没问你这些。”
在好几年前，黎剑知就跟这老爷子有过一面之缘，老爷子说他看着面冷心硬，肯定跟自己一样，得不到老婆孩子喜欢。
而黎剑知表示，我和你不一样。
为此，老爷子耿耿于怀。
“什么，欧阳老爷子，你是退休老军工工程师，竟然在这里卖玩具。”
欧阳老爷子脸上挂不住了：“都是随便做着玩的。”
无人问津啊，丢人……
秦想想：“您这也太大材小用了。”
“要不，老爷子，你去我们纺织厂当技术顾问吧。”秦想想脑袋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挺想做一个海军版的胖燕子。
手上再拿个木质小军舰，应该会非常可爱。
“纺织厂？”欧阳老爷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只是退休了无所事事，不代表他就要去踩缝纫机。
秦想想：“我们纺织厂还有玩具制作部，想做海军版小燕子娃娃，如果再搭配您指导制作的拼装军舰模型，肯定会大受欢迎。”
欧阳老爷子：“……”
何以见得？
他这摊位上都无人问津啊！欧阳老爷子都有点挫败感。
“咳——‘秦厂长’是吧？你确定？这要是卖不出去，你秦厂长的脸往哪搁？”
秦想想简直想吐血，怎么上哪都有看过《秦厂长》电视剧的人。
就连一个已经退休的老爷子都没放过。
“我不在意这些虚名。”实际上是秦想想自己想要拥有一个海军版的胖燕子，好吧，她心里有一点点想念黎剑知的存在。
死鬼男人不在的时候，就把这个海军胖燕子放在大床上，陪着她睡觉。
欧阳老爷子矜持又急切道：“那好吧——我哪天上任？”
他已经迫不及待迎来事业第二春。
眼前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秦厂长”，他该不会以后也要上电视剧？
第309章 报喜燕 其他兄弟单位坐不住了。……
巧手坊的建立非常迅速， 很有部队风范，差不多两三天时间搞定，地址选在海军基地家属院东侧， 由一座闲置的旧仓库改造而成。
仓库外墙被几个比较积极的军嫂亲手刷上了代表大海的蓝色油漆， 边上更有诸如“劳动最光荣”“巧手织梦， 勤劳拥军”之类的标语。
门口由几个小战士帮忙修筑了斜坡， 方便推车进入，仓库前后门都大开着， 通风散味。
“以前总看他们天天给船刷漆， 今天咱们也刷一手。”
“真要你去给船刷漆，你怕是不乐意。”
仓库左边是后门的位置， 被设定成纺织区，连续摆了十几台缝纫机和两台锁边机，都是飞燕纺织厂挪过来的旧机器。
仓库右边， 也就是大门的位置， 一进入是漂亮的手工区， 长条桌上堆满了玩具燕子和玩具熊的填充棉，彩线等等材料。
角落里秦想想让设置了一个“育儿处”，考虑到很多军嫂家里孩子多，平日里需要照看孩子，这育儿处专门有两位家属负责帮忙照看孩子。
育儿处还摆放着一些飞燕纺织厂食品生产车间里生产的小零食， 海苔，手指饼干等等。
“小陈家里比较困难， 多分点材料和任务给她……”王大姐手上拿着花名册安排任务，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军嫂巧手坊”就这么两三天办成了。
秦厂长也忒迅速了。
其实对军嫂就业创收帮扶这几年一直都有，但大多草草收场， 干个几个月，可能事情就黄了，大家也都不太当回事。
比较稳定的，还得是正经的职业，或者在小夜市摆摊，再或者厨艺好，开个私人小灶，偶尔给军官士兵们加加餐……这种才最持续稳定。
不过，拥有好厨艺的军嫂，到底少之又少，很多人做菜，还不如食堂大锅饭。
“这巧手坊能做几天？”
很多人心里都打个问号，能干一天是一天呗，也算是打发时间。
从巧手坊建立开始，大家都不太抱有期望，以为跟之前大部分情况一样。
马秀芬更是当众嘲笑：“这巧手坊也就是给‘秦厂长’刷政绩搞宣传的，搞到最后肯定一地鸡毛，你们就等着看吧，”
秦想想这时候在巧手坊仓库里，教几个有缝纫做衣服经验的军嫂制作“海军小衣服”，这衣服给抱抱燕和玩具熊穿，制作成“军营生产版”。
“也就是咱男人穿的衣服的缩小版？给这‘报喜燕’穿？”
秦想想：“抱抱燕。”
“哦，报喜燕。”
秦想想：“……”
随便吧，无所谓，胡乱喊吧，早已经不止一个人把她的抱抱燕喊成报喜燕。
“给男人和孩子做过不少衣服，还是头一回给玩具娃娃来做……做小军装呢。”
“我要做一套玩具水手服。”
……
纺织厂内部的老师傅，擅长制作旗袍和西装，但若是让他们制作军装，那可就一窍不通了，而这些军嫂正相反，尤其是一个姓刘的老军嫂。
“这么十几年来，每年发下来的军装都有细微的不同，不过我都记着，我都不知道给我男人补过多少衣服……”
“五六十年代的我都记得。”
“我男人刚参军那时候第一套……”
……
就这么回忆着，给燕子娃娃打板制作小军装，很快，就制作出了十几件，这下秦想想犯了难，“好像这一身不错，这一身也不错，这个水手服也不错……”
王大姐：“哎哟，我喜欢这个！我侄女穿的就是这个海军装改的背带裙，蓝色的，可好看了，她妈手巧给她做的。”
“这衣服都挺好的，秦厂长，等将来我赚了钱，我能不能自己也买个报喜燕？”
“买，都能买，这就是我们厂生产的玩具。”
“那我也买一个！等我赚到第一笔工资，我就买一个，拿回去给孩子玩……可能还要买好几个！这小衣服我就自己给它做好几身。”
“那我也买。”
秦想想无言以对：“……”
眼前这些军嫂们已经乌压压聊起来自己要买几个了，这个说要买两个，那个说要买三个，还有个说要买“五个”。
“老家的亲戚差点给忘了，给老家亲戚寄两个过去，报喜燕，喜庆啊！”
“你说得对！差点忘记老家。”
“那我也至少要买五个！”
……
看着眼前如此热闹的场面，秦想想手撑着脸，心想你们到底是来赚钱的还是来花钱的，这都还没开始干活，燕子直接“自产自销”了。
不过，她也承认，眼前的军嫂们说得对。
她秦想想要买“十个”！
“既然大家都喜欢叫报喜燕，那着个海军版的燕子娃娃就叫‘报喜燕’，听起来吉祥喜庆，是个好兆头。”
“基础款，也就是这么一只不带衣服的报喜燕，对外价格一块二，内部拥军价格八毛一只；而穿戴衣服的报喜燕，对外出售价格两块五一只，内部拥军价格一块五一只。”
“现在暂定主要三个报喜燕娃娃，一个‘水手服’，一个‘海军作训服’，一个穿‘八一军礼服’。”
“然后还有替换的小军装，这个浪花白的夏常服，还有深海蓝冬常服，这些小衣服分别一块到两块不等，内部有折扣价。”
“欧阳老爷子制作的这个军舰，这个就叫‘吴淞号’护卫舰吧，还有这个‘冲锋号’坦克，这个是不上油漆的，不上油漆的吴淞号护卫舰对外五元一艘，坦克四元一辆……嘶，这价格确实有点贵。”
也不怪欧阳老爷子的地摊无人问津，这军舰太过于精细漂亮，耗费手工材料量高，价格太便宜了纯属亏本。
而四五块钱一艘……在军营边上小夜市售卖，哈哈，宁愿回家选择自己子弹头拼一个。
“这个内部价就三元一艘，坦克两块五一辆。”
秦想想：“欧阳老爷子这还有精工版，上了漆，军舰上还有可移动炮塔和舱门，还有展示底座，这个要贵一点，对外精工版军舰八元一艘，坦克六块五一辆，对内另有折扣价……”
初步确定好了价格，便开始制作，这一批“报喜燕”制作出来之后，穿上同样圆滚滚的小军装，实在是超级可爱，秦想想都忍不住拿一个抱在怀里使劲儿捏。
“这表情有点太简单了，要不要再设计两个符合部队特色的表情？”
“常规款的报喜燕，有‘嘻嘻笑’的，还有‘眨眼睛’的，再设计一个‘冲锋脸’，还有一个‘自豪脸’的表情。”
……
报喜燕的主体是柔软的浅灰色的棉布，肚子是暖白色的，摸起来格外柔软蓬松，还带有回弹。它有着圆滚滚的小身躯，还有一个更圆的小脑袋，黑豆小眼睛炯炯有神，飞燕纺织厂最最最值得炫耀的手艺活，就是报喜燕的“表情绣片”。
最基础的表情是“嘻嘻笑”，嘴角上扬，显得憨态可掬。
而秦想想亲自画了一款“冲锋脸”，正好适合搭配军装和军舰，这“冲锋脸”的胖燕子，眉头微微拧起，小嘴抿成一条坚毅的线，眼神里充满着“战斗”的欲望，明明是只胖燕子，却显得“虎头虎脑”。
这款冲锋脸报喜燕制作出来之后，受到军嫂和孩子们的一致喜欢。
“这个冲锋脸的最好看！”
“这个胖燕子穿上军装后，好英气。”
……
其中最令人惊讶的一幕，则是当秦想想把“冲锋脸”报喜燕，放在欧阳老爷子设计的护卫舰甲板上时，奇妙的化学反应产生了。
“吴淞号”护卫舰，虽然只是玩具模型，却严格按照真实护卫舰的样子等比例缩小，细节上一丝不苟。
当身穿军装圆滚滚的报喜燕和缩小护卫舰摆在一起时，产生了极致反差萌！让人仿佛能想象出，这只小燕子正指挥着战舰，要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虽然画面可爱感十足，但也符合了大家内心深处想要保家卫国的期望。
不过，有一点意料不到的就是，这燕子才做出来，不仅在军嫂中销售火爆，就连水兵们，都抢着来纷纷购买。
尤其是即将出远海，即将执行长期任务的官兵，几乎整船都人手一只。他们觉得这报喜燕寓意太好了——“报喜”，也意味着平安归来，捷报连连。
他们不止买一个，更是把报喜燕小心翼翼地包好，寄去远方的家乡，寄给父母或是妻子孩子，在信上说：
“看，这是我们海军的吉祥物，也是军嫂们亲手做的，由它报喜，我在外面一切都好！”
……
受了这些水兵们带动，就连普通货运船员们也都跑来，还有海警海关，她们这些报喜燕，都还没出海军基地，直接在巧手坊门口——销售火爆！
“服务社的柜台，才摆了两小时不到就销售一空啊！”
“让加单！加紧制作。”
“快快快……都催着呢。”
……
王大姐忙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要协调各种催订单的单位，还要安排好生产任务，张梅在旁边快速拨着算盘，账本上的数字飞速增长，她的脸上笑开了花。
而质量总工谢淑珍则严肃着脸，哪怕再怎么催订单，她也不肯降低质量，时时刻刻严格把控。
巧手坊里是一副如火如荼的生产景象。
秦想想面对这缝纫机都快踩出火星子的场景，又是一阵无语凝噎。
“秦厂长，咱们的报喜燕，销售火爆，订单都快要排到三个月后了。”
秦想想愣住：“那是好事啊。”
“不过……厂长，最大的订单全都来自咱们海军内部的支队，还有基地工会福利采购，光是海军基地，就订了六千只！”
“拥军几乎是成本价供应，利润微薄，咱们产能都快跟不上了。”
秦想想发现她们的报喜燕，内部消化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七十占比。
“不是说要创收吗？变成咱们海军自产自销，内部循环了？左口袋倒右口袋。”
不过，看着家属院里孩子们抱着燕子开心玩耍，而巧手坊的军嫂们，也都加入生产，赚到了收入，一切也都挺好的。
“就这样吧。”
秦想想觉得事情大概就这么解决了吧。
然而海军这边如火如荼，消息怎么可能瞒得住？很快，其他兄弟单位坐不住了。
某陆军的领导来海军基地交流，看见机关干部桌子上，以及家属院军属和孩子们手上都是报喜燕，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回去就对后勤部门发火：
“看看人家海军！慰问品都有新花样，还都是家属们亲手制作的……看看这思想多活络，就凭借一个小小的玩偶，把军心士气，还有家属工作全都凝聚起来的，我们呢？找人来设计一个咱们陆军的‘威风虎’。”
而另一边的空军同志则更加直接，打电话给海军基地的相关部门，开玩笑似的抗议：
“海边的兄弟们，真是不够意思啊，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想着点兄弟我们？难道我们的空军兄弟就不要平安，不要报喜啦？我们也要报喜燕——给我们来个‘飞天燕’！”
第310章 大檐帽 好吧，这种感觉也不坏。……
《小燕子传递大情怀：“报喜燕”成为海军官兵精神新寄托》
在外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之下， 海军宣传部门反应迅速，立刻在海军报刊和内部广播上发布了有关“报喜燕”的专题报道。
文章详细报道了吴淞口海军基地军嫂巧手坊的创业故事，以及报喜燕怎么从一件普通的手工艺品， 演变为海军文化和官兵情感的载体。
称赞这“海军报喜燕”是“寓教于乐， 温暖兵心”， 是新时代下军民融合， 工厂创新的优秀典范。
黎剑知放下手里的这份报道，也不得不佩服自家老婆真是个“干大事”的人， 随手一办， 就闹得声势浩大。
而秦想想这时候，在海军基地一些军官干部的怂恿下， 带着军嫂们开发一款“功勋舰长燕”。
“秦厂长，做个海军指挥官燕子！”
“要大帽檐！大帽檐！”
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很多人一起出主意， 要做个指挥官燕子， 还要戴大檐帽， 还要有指挥官的红披风，还得表情坚毅冷静。
如果是个普通人，那肯定觉得这些人瞎几把看热闹，一个比一个主意够馊的，还指挥官燕子， 还大檐帽红披风……
不过，秦厂长那是谁啊， 那可是曾经的小作精秦想想。
大檐帽！指挥官！那确实很帅啊！
让她忍不住想起那天在指挥室里看见的景象。
那就亲手做一个！
秦想想用自己“精湛”的刺绣技艺——该死的天赋在这里发挥作用了，结合她曾经学过的苏绣缂丝以及在容姨那学来的技艺，设计出了复杂的表情绣片——“指挥脸”燕子。
光是这眼眸需要用到的绣线颜色就有六种，非常精致漂亮。
最后， 经过秦想想手里制作出来的第一个“功勋舰长燕”，戴着迷你版的宽大帽檐，而且还披着指挥官的披风，表情是沉稳坚毅的“指挥脸。”
“这个，小秦，这个眼睛太难了……好复杂，好漂亮，好精致。”
“哎哟，这个燕子买回去，羞死俺家男人去，他这辈子能有这燕子威风吗？”
……
新一批的“功勋舰长燕”试水做出来的几个，家属院军嫂们都有些矜持，觉得太精致复杂了，不好下手，也怕买回家，被自家熊孩子糟蹋了。
而就在这时，各级军官们都骚动起来了，没办法，这个“功勋舰长燕”，这大檐帽，这红披风，还有这坚毅的指挥官脸蛋儿——简直是骚动了那一颗跃跃欲试的闷骚的心。
“我买一个寄给我儿子，就说他爸爸在军舰上就是这幅表情，很威风。”
“这个功勋舰长燕——这就是家属眼中的我们啊！让人感到受宠若惊。”
秦想想：“……”
“还是男人厚脸皮。”
也因此，这个“功勋舰长燕”引起了内部抢购狂潮，各级军官们忍不住想收藏！再跑去陆军和空军兄弟面前显摆显摆！
“秦厂长，我们陆军也想拥有！来个‘陆军上将燕’。”
“我们空军也想要……来个‘特级飞行员燕’。”
……
陆军上将燕？特级飞行员燕？
秦想想人麻了，表示溜了溜了，你们找别人设计去。
“我们巧手坊这边可以定制，让他们自己想好形象，派个代表拿来给我们做。”
周五傍晚，巧手坊里比过年还要热闹。这天要发工资了，因为完成了几笔大订单，今天的结算格外不同。
王大姐作为总协调总管理，她特意换上了一身新做的衣服，面前摆着厚厚的账本和一摞早就用牛皮纸信封装好的工资。
她手里拿着喇叭，眼睛里尽是神光，声音比平日里更加洪亮：
“张彩霞！基本工资二十八块五，计件提成十五块三，技术补贴五块！总共四十八块八！快来签字！”
“刘淑慧，基本工资同上，提成二十二块七！你做的‘功勋舰长燕’好，总共五十六块二！”
……
每每念到一个名字，就会在围观的人群里引起小小的骚动。被喊到名字的女家属脸上泛着激动的红光，在身边人的起哄下上前，家属院的孩子们更是欢呼雀跃，说“xxx你妈妈赚大钱了！今晚有好吃的了！”
一个刚来不久的年轻女家属，手里紧紧攥着人生第一笔自己赚来的三十块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旁边一个身量高的大姐搂住她肩膀：“哭啥呀！这可是高兴的事！走，咱们一起下馆子去！”
领了工资的女家属们，是这天晚上夜市最豪爽的顾客。
“给我称一斤海苔脆！带回去给孩子他爸尝尝鲜！”
“要一瓶这个酱菜……”
飞燕纺织厂和附属服装厂的摊位，就在夜市的角落里，摊位布局简单，最左侧是飞燕纺织厂自个儿生产的帆布，支起了一个纺织品摊位，出售纺织厂的零散布头、棉布、涤棉布、衬衫、短大衣、旗袍、仿毛呢料……价格低廉，附近的居民和家属官兵都争相抢购。
右侧则是食品售卖区，食品厂生产的海苔、虾片、锅巴片、咸鸭蛋、蛋黄酥……等等在这里销售，海苔脆、锅巴片都是论斤卖，更受欢迎的是厂里的酱菜，被周围居民称做下饭必备。
中央把纺织品区和食品区隔开，是一个简单的展示窗口，并不直接售卖，只做展示，摆了三排“报喜燕”，以及欧阳老爷子指导做出来的军舰模型，手工军舰模型接受预定……而订单早已经排到一个月后了。
平日里这片夜市便无比热闹，女家属、孩子、换岗休息的官兵，还有附近的居民，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
今天女家属们发了工资，更是把气氛炒到了最高点。
食品厂的摊位前挤满了人，各种零食糕点都被迅速抢购。旁边还有卖绿豆汤、铁板鱿鱼、茶叶蛋、馄饨……这些小吃摊生意也都好得不得了，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而秦想想呢，她没去参与夜市的热闹，她想要回三楼自家小三室，然而，这平日里一分钟不到的距离，也就浅浅三楼的高度，却让她宛如感受到了攻占敌方高地的艰难。
“秦厂长！来尝尝我做的桂花糕！可香可好吃了，放足了糖！”
“厂长，这是我老家寄来的火腿，你拿回去给黎参谋长和孩子们吃。”
“厂长，来喝一碗我刚才熬得排骨汤……”
发工资的热情燃爆了整个家属院，一时间，秦想想被热情的人群包围，感觉到一股接一股浓浓的窒息，她的手里塞满了各种吃的喝的，十分艰难上三楼，和军嫂们推推嚷嚷打太极，可算是移动到了自家门口。
黎剑知打开门，被自家老婆此时的形象给逗笑了——圣诞树！
口袋里被塞了茶叶蛋，左边提着腊肉咸鱼火腿，右边桂花糕糖油粑粑……
“嫂子们，够了够了……”
“吃不下，我真的吃不下了。”
黎剑知把自家圣诞树老婆拽进来，如同门神一样守在门口，这要是放进来一个，就跟丧尸瘟疫感染一样，全都进来，没完没了。
“嫂子们，谢谢啊，谢谢啊，都忙一天了，你们也回去歇着。”
“黎参谋长，收着。”
……
人群散开，关上家门，秦想想生无可恋瘫软在沙发上，她真的被撑到了，太客气了，吃了好多东西，不吃都不放过她。
黎剑知走过来，看她那副“躺板板咸鱼”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秦厂长，这群众基础太好，也是个烦恼啊！”
“大领导来都没这个待遇。”
秦想想瞪了他一眼，哼哼，懒得说话，黎剑知笑着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去帮她把嫂子们送来的食物细心整理区分，准备分送一些给邻居和基地里的老首长和其他退休干部。
整理完了，黎剑知坐到自家老婆身边，替她按摩揉揉肚子，“……你这到底是吃了多少？”
“你以为呢？不吃都不让我前进一步。”
“好累哦，要不你抱着我在客厅里走走，消消食。”
黎剑知敛眸笑着点头，把人抱起来在客厅里“遛弯”消食，也不知道消的是谁的食。
夫妻俩走到阳台边时，恰巧听见楼下传来的电视声，此时电视上播的电视剧是《秦厂长》。
秦想想：“……这玩意怎么还在播？”
黎剑知侧耳听了会儿，“应景，情节正好是你们纺织厂年底发福利。”
秦想想：“……”
窗外，是海军基地宁静的夜晚和附近的万家灯火；电视上播放着以她为原型的电视剧；桌上是各个嫂子们热情送来的美食……而她自己现在，在某个死鬼男人的怀里。
好吧，这种感觉也不坏。
秦想想叹了一口气，嘴角却是不自觉向上弯起，在男人怀抱里找个舒服的姿势，先睡一会儿再说。
真是撑死她了。
以后这种发工资发分红日子她要提前找个地方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