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回到高中课堂的状态,听着催眠的讲课声总是可以很快地入眠。
明珠趴下不过几分钟，呼吸已经变得均匀。
她脸是朝着裴照松这一侧睡的，平日里一双灵动的眼睛此刻被薄薄的眼皮覆盖。
有了这层束缚,裴照松可以摒弃掉所有的顾虑和考量,收起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心翼翼和谨小慎微。
终于，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注视她。
曾经，那些无数个瞬间的故作镇定，无数个对视时的心跳不止,都深藏在这双漆黑幽深的眼眸下。而现在,他可以不加掩饰,毫无保留。
裴照松目光直直落在女人阖着的眼睛上,她长长的睫毛齐刷刷地并排向上翘,像一把密密的小梳子。
手指微微动了两下，忍住想要去轻弹触动她睫毛的冲动。
视线顺着下移，他的眸光亮晶晶的,浓浓情意从眼里溢出,像温柔和煦的春风,依次拂过她的脸颊,鼻尖,最后搁浅在她的唇上，流连其间。
他好像用眼睛亲吻了她千万遍,而她一无所知。
裴照松神思恍惚,一种近乎痴迷的状态。
直到桌上的手机呜呜震动两声，才把他从云端拽回地底。
是明珠的手机，刚才她把手机放在了他的面前。
裴照松低眸瞥一眼还亮着的屏幕，某APP的推送消息。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出神，他嘴角轻轻提了一下,是无奈，也是自嘲。
台上的老师卖力地讲着课。
裴照松视线转移过去，想到明珠的话，拿起她的手机，犹豫了一瞬，还是按下密码解了锁。
拿着明珠的手机，裴照松的心情像从一场绚烂的烟花秀里抽身出来，转瞬又跌入了惴惴不安的低谷里。
手机里一定有她的照片，她的兴趣爱好，记录她的喜怒哀乐，说不定还有她的秘密。
他一向冷淡，眼下，却从未想到自己的探索欲如此强烈，像攀高峰，快要到达顶峰。
最后理智占据上风。
裴照松眼睛甚至不敢移动一分一毫，生怕偷窥了他不该看到的东西。
只看着标注“相机”的图标，赶紧点开，在觉得重要的地方，拿上手机拍下台上大屏幕里的PPT。
须臾，裴照松又拿起手机准备拍下新的一页PPT。
微信里弹出来消息。
明珠的微信消息没有关闭“消息详情”，所以，裴照松就这么巧合的看到消息，显示的内容是：我听你大姨说了，我挺喜欢你的，不知道你对我什么感觉。
裴照松脸色骤变。
他敛下眼睑，眯着眼睛盯屏幕，神色冷峻，这是他冷静思考惯有的动作。
几秒后，他判定为，发消息的人应该是那天见过的相亲男。
想了想，把手机熄了屏，而后放在了一旁。
明珠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后是被室内的低温冷醒的，身上汗毛直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皮动了动，没睁眼，耳廓边不时响起话筒里传出的人声。她迟钝了几秒，思绪渐渐找回，意识到培训还没散场。
明珠撑起头，抬手随意挽了挽垂落下来的头发，打了一个意犹未尽的哈欠，一双将醒未醒的眼睛染了一层薄雾，懵懵懂懂地看着身旁的人，声音低低的，“还没结束吗？”
裴照松没见过她这么安静的模样，征了怔，点头嗯了一声，“马上了。”
“好吧。”明珠抱着手臂搓了两下。
“你的手机。”裴照松把手机给她。
明珠接过，点进微信看有没有未读消息。忽的冷下脸，心里骂了句傻逼。
裴照松见她变脸这么快，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
很快，上午的培训结束。
裴照松问：“要去外面吃饭吗？”
“不了，就在这里吃吧。”
主办方在酒店安排了自助餐，两人一起去吃饭。到处都是人，两人颜值过高，走在一起更是超有画面感，不时有人假装瞥两眼。特别
是一些年轻小姑娘，偷偷打量裴照松。
明珠捕捉到这一动静，余光去看身旁的人，他冷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明珠心里暗暗发笑，真够装的。
到了餐厅，明珠没什么胃口，她想她可能有点感冒。应付了两口，和裴照松打了声招呼后便回了酒店房间午休。
躺在床上，过了会儿，有人刷卡进来。
明珠起床去看，是一个年轻姑娘，两人站着原地对视。
小姑娘先反应过来，“你就是我的室友吧。”
“嗯。”明珠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晚上不在这儿，中午来休息会儿，打搅了。”
“不碍事儿。”小姑娘也笑着，走到自己床边，“你是哪个地方的？”
明珠掀开被子进去半靠着，“西江的。”
“哦，我知道。”随即，姑娘也报了自己的地方，“你是哪方面工作的呢？记者？新媒体？”
“不是，我是主播。”
“我就猜到是。”小姑娘嘿嘿笑，“我是做新媒体的，我觉得这培训就不该我们来，应该领导来听才对，这决策内容还得领导拍板，光我们听了有什么用。”
明珠笑笑，没说话，她也不懂。
小姑娘翻着资料，后面有培训人员的名单，上面信息很详细，姓名、单位、职务、电话号码都有。
“呀。”小姑娘惊呼，“你们领导还真来了。”
“嗯。”明珠点头。
“真是开明啊！”
明珠：“……”
随后，小姑娘又和明珠聊了一会儿方才安静下来。
明珠喉咙开始不适，想着先睡一觉起来看看。
睡了半个钟头，明珠醒来，感冒症状已经加剧，头疼鼻塞喉咙痛。
她没再睡，看了眼还在睡的室友，她轻手轻脚的收拾好自己后，准备出门去买点药，走到酒店大门口，看着烈日当头，她打退堂鼓，转头直接去了会场。
裴照松是提前15分钟到的，见她人在，微讶，“这么早？”
明珠轻轻嗯了一声，喉咙吞咽都在发痛。
距离上课时间越来越近，众人纷纷落座。
一只手伸了过来在明珠眼前晃，她抬眸，正是一个房间的室友。
“你坐在这儿啊。”
明珠点头。
那姑娘笑了笑，视线瞥向一旁的裴照松，“我先走了。”
临走不免多看两眼。
裴照松一个眼神都没给。
明珠看在眼底，心里忍不住发笑，他这样子还真够冷漠的。
开始上课后。
中途，明珠看了看手机，微信有新的好友添加，通过手机号查找，正是她的室友。
明珠点击了通过，那人便发了消息过来打招呼。
客气两句，小姑娘问：【旁边就是你领导吗，好年轻】
明珠心下明白，回了一句是的。
那人说：【他好像比较高冷，嘿嘿】
明珠瞥一眼旁边的人，他正冷着脸蹙着眉看手机。
她抽回视线看着台上讲课的老师，也没再回复那人的消息。
裴照松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好友添加。
其实，这种全省范围的同行培训会加好友很正常，有的还会建群把同行一起拉进去，方便业务交流学习。
但裴照松直接点了个拒绝。
室内的温度还是开的很低。
明珠虽然带了件薄开衫穿着，还是一直在打寒颤起鸡皮疙瘩，只能搓两下手臂，摩擦生热缓解。
鼻塞越来越严重，她不时吸两下鼻子，喘着气呼吸。
裴照松注意到她的变化，偏头问她，“感冒了？”
明珠呼吸短促，微张着唇，“嗯，有点。”
话音落下，裴照松便起身离开了座位。
明珠回头去看他，他一只手揣在兜里，身形挺直，走路也自有一派气质。
她没多想，毕竟场间零零星星有人离开，或去卫生间，或去茶水间，或去抽烟，这种培训自由度还是相对较高的。
明珠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她的感冒上，浑身乏力，她半趴着撑着头，脑袋晕晕的听着培训内容，但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裴照松离开了十来分钟，她丝毫没有发觉。
等到裴照松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盒感冒药，还端了一杯冲好的感冒冲剂。
明珠顿住，撑着头的手松开，坐直了起来。
裴照松坐下，把纸杯放在她面前，“先将就喝吧。”
杯里的冲剂冒着屡屡热气，明珠迟疑了两秒，伸手去握着杯身，掌心瞬间传来一股热意。
她掀起眼睑，“谢谢啊。”
裴照松脸上没什么情绪，只看着她，像是要监督她喝下。
明珠端起来，垂下眼，吹了吹杯口，先小心试探了一下温度，不烫，随即才一口喝完。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身体，明珠感到一阵暖意，身上的寒凉驱除了几分。
心里惊讶于他居然心思挺细的。
中途休息时间，不知是谁提议，空调冷气调高了些，明珠体感终于好过一点。
她几乎全程都是撑在桌上，而裴照松倚靠在椅背上，在身后一直偷偷观察她，见她没什么异样，心里才放心了几分。
终于熬到下午的培训结束。
明珠匆匆忙忙要走，站在凳子后等裴照松让出位置。
裴照松起身站到外面一侧，“你好点没，要不要去一趟医院？”
“不用。”明珠装作轻松样，“我回去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我先回房间拿东西，一会儿直接打车回家。”
“我送你。”
“不用。”明珠拒绝的干脆，“我先回楼上去了，再见。”
话落，她转身离开。
裴照松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明珠回酒店楼上的房间，把中午带来洗漱的东西收拾好，随即打车回去。
路上收到裴照松发来的微信消息，让她记得吃药，有事打他电话。
明珠回了一个好字。
回家，明珠去冲了个凉，倒头就睡，想着捂一身汗应该没问题。
裴照松这边放心不下，回到家后，拿了一套换洗衣服。
宋巧玲问：“还要出去？”
“嗯，今晚有事不回来了。”
宋巧玲见他眉头紧皱，问道：“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朋友有点儿事。”裴照松带好衣服出门，“妈，我先走了。”
宋巧玲望着他的背影想，什么朋友能这么急。
晚上车多拥堵，裴照松心急如焚，心里后悔不已，下午散会那会儿就不该放她走的。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跨越半个城市到达她家小区外。
拨了她的电话，半天没人接听。连着拨了几个才接通。
明珠头昏脑涨，被吵醒。
声音虚弱，“喂。”
“盛明珠，你下来，我带你去医院。”
他的声音慌乱急切，又裹挟着命令般的语气。
明珠脑子里混混沌沌，反应慢了不止半拍，等了好几拍也说不出话。
“我在你家楼下。”
“啊？”明珠模模糊糊，意识逐渐清醒，“哦。”
“快下来。”他催促道。
“好吧，我换个衣服。”
明珠挂断电话，迟疑了几秒，掀开被子起来，全身酸痛像是被人揍了一顿，她随便换了套衣服，踩着一双拖鞋匆匆下了楼。
到了楼下，夜风吹拂，她浑身发颤，抱臂紧了紧身子。
走到小区外，一眼便撞进了裴照松漆黑的双眸里。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笔直的投射过来，深邃晦暗。
明珠脚下一顿，而后缓缓走到他跟前，不解地皱了皱眉，喉咙干涩发痛，她清清嗓子，“你怎么来了？”
裴照松低眸看她。
她声音听起来很哑，头发有些凌乱，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嘴唇干涩，是病态的白，眼睛也不似往常有神，像蒙了一层朦胧的雾，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恹恹的气息。
“你发烧了？”他声音低下来。
“不知道。”明珠抬手摸了摸额头，“好像是有一点。”
裴照松看着她的动作，垂下的手动了一下，顿住，又匆忙回到原点位置。
明珠不知他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又问一遍，“你怎么跑来了？”
“带你去医院。”
“不用。”
裴照松沉默一瞬，眼睛牢牢注视着她，再开口时，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你跟着我
，我当然对你负责。”
第22章 22依赖的人
明珠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可能是裴照松沉默的脸色，也可能是森冷的眼神，总之太过骇人。
他打开副驾的门,就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她,势要和她无声较量到底。
她大概脑子烧糊涂了，脑子里一直重复回现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最后，手脚不听使唤，就这么稀里糊涂坐了上去。
裴照松替她关好车门,从车前绕到另一侧。
明珠一边拉着安全带,目光一边全程追随着他。
安全带一直没扣上,明珠抽回视线,低头去找卡槽,扣好。
听到“嗒”的一声响，脑袋里乱作一团的浆糊被一键清理掉，她心里有了真实感。
她呆坐着没动,失焦地看着车玻璃外,开始细细地品他那句话。
说不上哪里怪,他那句话像完形填空一样,残缺不全,不完整。
明珠在心里做起了填空题，帮他补充完整。
他应该是说,你跟着我（出差）,我（作为领导）当然对你（这个下属）负责。
和上次他问地址说的话是同样的道理。
逻辑讲通后，明珠回过神来，听到声音偏头去看，发现裴照松才拉开车门坐上来，手里递过来一件黑色的衣服。
她怔了怔,没接，抬起眼眸看着他如墨的眼睛。
“穿上吧。”裴照松手往前递进一步，“晚上冷。”
明珠迟疑了两秒，接过，“谢谢。”
她出门就随便套了件T恤和短裤，可能是现在身体虚，对风比较敏感，哪怕很小的一阵风，都能惊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明珠以为会是一般的休闲外套，手指不由地紧了紧，抓在手心里的布料摸起来却像是西装外套的质感。
她动作迟缓，慢慢穿上，果然是一件西服，很符合他一如既往的正式做派。
裴照松的衣服穿在明珠身上略显宽阔，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盯着她看了两秒。
她被笼罩在他的衣服里，露出一张小脸，显得小小一个，整个人蔫蔫的，看着楚楚可人。
明珠注意到他的打量，略感尴尬。她挽起一截袖口，把藏在袖子里的手露了出来。
见她穿好，裴照松缓缓启动车子。
车内没开冷气，封闭的环境气温逐渐升高。
不知是发烧的缘故，还是身上多穿了件衣服，明珠身体越来越热，背心里染了层湿意，口干舌燥。
她降下车窗，脸迎着风，给自己降温。
风呼呼灌进来，裴照松偏头看她一眼，提醒道：“别吹风。”
明珠闻声回头，街灯斑驳的光影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地浮动，他的鬓边也沁了汗珠。
喉咙紧的疼，明珠艰难地咽了一下，“有点热。”
裴照松解释，“我怕开空调太冷。”
“没关系。”
裴照松想了想，打开冷气，“你那边风口调一下，别对着自己吹。”
“嗯。”明珠照做，去调风口方向，往左一拨，风口直接对着裴照松吹。
又觉不好，调正风口位置，然后把出风口关了。
裴照松见状，淡淡开口，“我没关系。”
明珠没吭声，也没再去调风口。
到了附近医院，直接去了急诊科，是个女医生接诊。
明珠给医生讲了症状，医生拿了两根棉签让她张嘴。
她最怕做这项检查，会犯恶心干呕。余光去瞥裴照松，发现他也在看她，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只能硬着头皮抬起头来张开嘴巴。
医生检查完，松手，“喉咙有点严重。”
明珠赶紧低下头，忍住恶心，一个劲儿地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生怕不小心呕一声出来，让裴照松听见。
接着，又量了温度，39.5，高烧。
裴照松连忙问：“怎么会这么高？”
“不排除是细菌病毒感染导致。”医生说，“先开点退烧药回去吃看情况，明天可以来抽血化验。”
裴照松看明珠脸色绯红，嘴唇微张着喘气，呼吸看起来很费劲，光吃药哪里行。
急忙问：“医生，不用输液吗？”
“小伙子，不用担心。”医生见裴照松神色紧张，忍不住笑。
裴照松沉默着，眉头紧锁，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医生看一眼坐在椅子上沉默着的明珠，“真想输液也行。”
“那就输液。”
裴照松一口应下，转头去问明珠，“行吗？”
明珠其实是怕扎针的，每个人对痛感的忍受程度不同，她就属于超级敏感的类型。
但眼下，裴照松的行为和眼神都很强势，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话语权，就算不想，最后也得点头同意。
“好吧。”明珠应下。
不想多费口舌。
随即，医生去配药。
明珠坐在椅子上，裴照松坐在她旁边，两人沉默地等着。
片刻，医生准备好器材出来，把药瓶挂在输液架上，拆了包装取出注射器。
明珠看到尖尖的针头，赶紧把头偏向一边，完全不敢看。
医生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青筋显现出来。
见她紧张，出声安慰，“姑娘，放轻松，别紧张。”
“嗯。”明珠口上应着，却紧紧咬着唇，唇上已经陷下一道深深的咬痕，她干脆把眼睛也紧闭上。
接着，手背上传来凉凉的触感，是涂的消毒碘伏。意识到针头即将要刺破她的皮肤，她忽的浑身不受控地哆嗦了一下。
裴照松不知道她会这么害怕，神经比她更紧张，蹭的一下起来蹲在她腿边去看她。
明珠头埋得低低的，头发垂落下来。他根本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她另一只手死死握成拳撑在椅子上。
他想伸手把她抱入怀里，想握住她的手，最后也只能克制住，作罢。
针头刺进皮肤，痛感传来，明珠浑身紧绷，她死咬住嘴唇防止发出一点声音。她不想在裴照松面前表现出她恐惧的一面。
裴照松再也克制不住，压抑的声音冲破喉咙，“盛明珠。”
叫着她的名字，然而后面的话语也只能戛然而止。
明珠注意力全在她输液的左手上，根本顾不上裴照松在叫她。
好在医生的技术很好，两下搞定。
医生调着出药频率，问道：“感觉怎么样，快不快？”
明珠嘴唇松动，长呼出一口气，而后大口喘息着，重新活了过来。
她抬起头来，额头上全是细细的汗。
她没敢看裴照松，对着医生说，“有点胀。”
干涩的喉咙发出的声很哑。
医生再调了调，“现在呢？”
“差不多。”
医生看着两人的反应不像情侣，但男人表现超出常理，摇了摇头，抿唇笑离开。
裴照松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撑着膝盖，侧身看着她，声音回归平静，试探着问，“……你还好吗？”
“嗯。”明珠声音嗡嗡的，头低下去。
视线有点模糊，她快速眨动眼睛，把泛起的点点泪花挤回去，不想让他看见。
她柔弱的一面不想在外人面前展露。
再次抬起脸来时，明珠还是没看裴照松，把头偏向另一侧。看着长廊一眼望到底，空旷寂静，忽的鼻子发酸，感到孤独寂寞。
每次生病父母都会陪着自己，打针吃药更是会宠着哄着她。
可眼下，她只能孤零零地坐在冷板凳上，被针刺痛，也只能强忍着咽下苦楚。
她是很依赖父母的。
人在生病的时候精神就很脆弱。
眼睛又蒙上一层白雾，明珠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机给盛朝阳打微信视频。她忽然好想父母。
裴照松在一旁静静陪着她，看着她一连串的反应和动作和他毫
无关系。
他感到自己被无视忽略了。
视频接通，盛朝阳和何淑仪出现在屏幕前。
盛朝阳问：“好点没有，我的乖乖。”
明珠一听，再也忍不住，泪水在眼圈里打着转，最后兜不住滴落下来。
她举起输液的手，嘟着嘴，“自己看。”
“哎哟，宝贝，痛不痛。”盛朝阳尽可能地哄着她，见她挂着泪，宠溺地笑说，“多大人了还哭鼻子。”
“超级痛。”她哼哼两声，“我就哭。”
“好好好。”盛朝阳继续哄她，“老爸给你吹吹。”
明珠被逗笑，又假装绷着脸，嗔道：“哪儿有这样的。”
“快别举着手了，血倒流了。”何淑仪满脸心疼，“怎么一下这么严重，量体温了吗，多少度。”
“39.5。”明珠放平手。
“这么高？”
“嗯。”
盛朝阳问：“培训什么时候结束？”
“周末。”
“这才第一天。”
“嗯。”明珠也没想到她出差第一天就来医院挂点滴。
噘着嘴嚷嚷，“我不管，你们必须来个人陪我。”
“好好好，明天我就来。”盛朝阳一口答应。
“嗯。”明珠终于笑了。
她在父母面前撒娇，已经忘记了身边的存在。
裴照松坐在她旁边目睹一切，却一点也参与不进去。
他成了一个透明人，被她遗忘的彻底。
他起身悄悄离开，走到另一端的走廊尽头。
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世界的喧嚣和他无关，他成了世上最落寞的人。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和挫败感涌上心头，也在心里责备自己没有把她照顾好。
他在她的眼前，但不是她能信任的人，可依赖的人。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父母，不是近在眼前的他，她撒娇，耍赖，哭泣，都不是对着他。他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即使和她面对面，仿佛隔着一条银河。
她可以一个人咬着牙忍着痛，一个人扛着。
她是娇气的，即便这样，也不会对他皱一下眉叫一声痛，对他没有半分的依赖。
她不需要他。
裴照松神思恍惚片刻，自嘲地提了下唇角。
盛明珠是他想要触碰却触碰不得的人。
他没有资格，没有立场。
他烦闷的揉了一把头发，而后从包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没有点燃，咬在嘴里过过嘴瘾，缓解心中郁结。
明珠这边还在和父母聊着，忽的发现她身上的衣服。
何淑仪问：“你这衣服……”
明珠低头看，“哦，我们领导的。”
这才惊觉坐在身边的人不见了。
眼睛四处看，最后定在走廊尽头，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玉立在窗边，暗昧的灯光在他身上笼上一层阴影，明珠竟觉得这个背影看着很是落寞。
男人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抬手摘掉嘴上的烟，回头。
视线蓦然撞上。
沉默着，万籁无声。
裴照松只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盛明珠，我想要成为你依赖的人，可以吗？
第23章 23叫他的名字
裴照松深深地看着明珠。
明珠迟钝了几秒,率先收回视线，对视频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后挂断电话。
她好像一直忽略了裴照松的存在。
明珠把手机放在一旁空着的椅子上，再次偏头看向尽头里的人。
裴照松一直看着她,迎着她的目光,捻了捻手上夹着的烟，而后丢进垃圾桶，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和状态，走了过去。
站定在她面前,裴照松低眸,问道：“想吃什么？”
明珠嘴里苦涩,没什么胃口,加上咽炎严重,喉咙难以吞咽，便摇了摇头。
裴照松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开口麻烦他，“那我随便买点儿。”
话落,他转身要走。
“不用。”
明珠急忙阻止,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修长手指搭在男人腕间。
裴照松感到手腕上滚烫的触感,带着些许湿意。
浑身僵滞住,只一瞬，他回头,女人正微仰着头望着他,脸上浮现一丝急切。
裴照松敛下眼睑，看向手腕上的白皙小手。
手指不由地勾了勾，想要反握住她。
明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后知后觉感受到手上的冰凉。猛地反应过来，心里“咚咚”直跳,像是捧着烫手山芋一样，赶紧松开，把他的手甩掉。
突然的力道让裴照松的手往后晃了一下。
明珠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又唐突在先。她不敢去看男人的脸色，别开视线，小心翼翼解释，“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裴照松沉声说，低头看一眼手腕，而后面无表情地把手揣进裤袋里，紧紧地捏了捏手指。
明珠听着他的声音没什么异样的情绪，这才去瞥一眼，正撞上裴照松深沉的目光，再躲不过，只能和他对视着，脸上的灼热感加重了几分。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清清嗓子，“我吃不下，你……不用麻烦。”
她这会儿才意识到裴照松一直在陪着她，刚才出手拉住裴照松，是不想麻烦他，也不想他走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坐在阴森森的长廊上。
生病的时候内心是有点胆怯害怕的。
明珠转念一想，万一他想吃呢，总不能让人饿肚子吧。
于是，补充一句，“不用管我，你去吃吧。”
裴照松淡淡的，往旁边的座椅上瞅了一眼，“我吃过了，不饿。”
明珠见状，把自己的手机拿起来。
裴照松在她旁边坐下。
明珠不大自在地移开视线，去看输液器的药水按着节奏地往下滴。
两人这样并排坐着，气氛沉默安静。
她和裴照松之间的确没有什么话可以聊的。
这会儿她没了刚才的脆弱和任性，理性主导着她。
因此，身旁人的存在感想要再一次忽略掉很难。
须臾，明珠再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想了想还是找点话题聊。
但总不可能去聊工作吧，她只是发烧不是发疯。
思前想后，她和裴照松的共同点也就一个——高中。
明珠迟疑开口，“额，你有回去看过高中吗？”
“有。”
裴照松只回答了一个字。
末了，又陷入沉默。
明珠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话题，脸上略显尴尬。
“你呢？”裴照松适时问，“你回去看过陈老师吗？”
他指的是高中班主任。
“没有。”明珠坦诚地说，“我对你们班其实……没太大的感觉。”
她用词是“你们班”，自动把自己从这个班里摘出去。
她说的实话，她对这个班确实没有太深的感触，准确地说，她对整个高中的感情都不及其他时候深刻。
大概是高中的她像一叶浮萍，一直在漂泊的路上。
高一在一个班级呆了一年，高二分班去了裴照松所在的班级，后来离校学艺考，再在外面补习文化课。两个班级对她而言，都只是短暂的存在，自然比不上其他人同窗三年一起奋斗高考的感情。
裴照松低低地嗯了一声。
也是，高考前，她就回来拍了张毕业照，连毕业聚会都没参加。
明珠不知他在沉思什么，气氛好像又陷入了沉默的漩涡。
她想了想，还是不说话好，怎么说最后都变成了话题终结者，让人尴尬。
调整了坐姿，头轻轻往后仰，直到靠上墙壁。
明珠闭上眼睛假寐，这样眼不见能缓解尴尬。
可能是发烧的缘故，脑袋昏昏沉沉，明珠渐渐有了困意，眼皮撑不住，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裴照松一直在旁边默默守着她睡觉，时而看一眼输液器的情况。
过了会儿，明珠身体支撑不住，头一点点往旁边偏。
裴照松思忖了一下，忍住想要伸手扶她的冲动，只在她身旁轻轻唤她，“盛明珠。”
明珠朦胧间听到有人叫，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眼皮太沉重，撑不开。
她的眉心紧蹙着，哼唧了两声，换了个姿势，直接往旁边靠。
直到头靠在一个宽阔的肩膀上，挪了挪身子再凑近些，接着睡。
裴照松完全不
敢动，定定地坐着，生怕一点微小的动静把她吵醒。
愣愣地保持着这个动作持续了几分钟，确定身旁的人熟睡过去，他缓缓偏头看过去，连转动脖子都不敢大幅度。
她嘴唇微张着呼吸，皮肤很白净，显得脸颊上的红晕很明显。这个角度看过去，她长而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都尽收眼底。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她，还能感受着她的呼吸。
与此同时，另一种酸涩涌了上来。
他慢慢回正头，微扬着头看着天花板，似是回忆过往。
好像他，又不止他，都不足以在她心里留下痕迹。
许久后，明珠听到有人叫她。
“盛明珠，快醒醒，输完了。”
明珠缓缓睁开眼睛，懵懵地看着前方，思绪渐渐回笼，意识到她靠着一个肩膀，而旁边的人是……裴照松。
她猛地坐直起来，眼神躲躲闪闪。
“睡醒啦。”医生笑着对她说。
明珠扯了扯嘴角，“嗯。”
她没敢去看裴照松，但能感到头顶有一道强烈的目光，她只能尽量忽略掉。
医生给她取针，拔出的那一下，她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冷气，而后鼓着脸咽下。
一切弄好后，两人离开。
明珠另一只手按着针眼，走两步就要移开棉签看看出血情况。
裴照松见状，提醒她，“按紧了，不然明天会痛，还会变青。”
明珠没理会，仍然时不时去看一下。
裴照松也没再说什么，觉得她这个样子说不出的可爱。
送明珠回去路上，裴照松问：“好一点了吗？想吃什么？”
明珠终于有点胃口，但嘴巴里仍然苦涩，想吃点重口味的，“我想吃辣的。”
“医生让你忌口。”
明珠哦一声。
她就想吃辣的，但碍于和裴照松的关系，不好再麻烦他，也不能显得自己无礼胡闹，便寻了个理由，“有点累，我想回家睡觉。”
她可以回家点外卖。
听出她声音情绪不高，裴照松眸光暗淡下来，进退两难。
知道她不高兴，但是一晚上她都在断断续续咳嗽，声音也是哑的。
想了想，还是先把她送回家。
车停在小区外。
“你的衣服……”明珠在纠结现在给他，还是带回去洗了给他。
“穿着吧，以后再说。”
“行，我回头洗好给你。”
“嗯。”
明珠手搭在车锁上，正准备开门下车，意识到还没道谢，回过身去，“那个，今晚谢谢你。”
裴照松嗯一声，手握着方向盘。
“那我先回家了，你慢点，裴部。”明珠客气地道别。
刚打开车锁，身后人叫她，“盛明珠。”
明珠还没推开门，回头问，“怎么了？”
裴照松脸沉在阴影里，看不出脸上的情绪，但明珠能感觉到他明亮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
裴照松顿了顿，握着方向盘的手力道紧了几分。
“我说过，私下可以叫我名字。”
明珠踌躇了一下，点头，“好。”
又想到一个问题，“你现在去哪儿？回那边？”
现在已经夜深，街边很多店都打烊了。她以为裴照松是住在培训的酒店，这边过去还挺远的。
“我回家。”
“你家在哪儿？”明珠下意识问，没想到裴照松也是回家住。
“不远。”
“行。”明珠松一口气，本想着要不作为答谢，帮他定一间房。
她总不可能让他跟着她回家将就一晚吧。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盛明珠。”
裴照松再一次叫住她。
明珠怔怔地看着他。
裴照松沉默两秒开口，“有事打我电话，明早我来接你。”
“好。”明珠应下。
“那我走了？”询问的语气。
“嗯。”裴照松点头。
明珠推开门下去，关门的时候动作停下，弯着腰探头往里看。
不自然地说，“慢走啊，裴……照松。”
裴照松定住，几秒后出声，“好，你快进去吧。”
“嗯。”明珠赶紧把车门关好，转过身便跑了。
心怦怦跳。
当面叫他的名字，好奇怪。
裴照松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恍惚了一下后，开车去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
浓稠的夜色下，男人站着巨大的落地窗前，一只手插在腰上，一只手夹着一支烟。
窗外高楼林立，霓虹闪烁。
也许其中一盏灯就是她点缀的。
男人抬手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白色烟圈，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须臾，他把烟咬在唇上，拿着手机发了条消息。
明珠点了个外卖吃的正香，就是太辣了，猛灌了许多水。
手机在响，裴照松发来的，让她晚上不舒服就给他打电话。
明珠想，难道打电话，他还能立刻出现不成？
第24章 24一样的臭毛病
裴照松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时不时看手机，生怕漏掉明珠的消息。
第二天去接她时，明珠状态好一些,反而他自己看着有点憔悴。
裴照松看着明珠气色不再惨白,红润了一点，只是嘴巴过于通红，她素颜没化妆，不像是涂了口红,便多看了几眼。
明珠系着安全带,注意到他的打量,抬眸问,“做什么？”
裴照松没答,目光只落在她的唇畔。
明珠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嘿嘿笑，“上火了。”
裴照松大概听懂她的意思,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心里默默笑她小馋猫。
裴照松视线下移,看着她输液的手背,白色肌肤上一片乌青。
明珠摸摸手背,“还真青了。”
“痛吗？”
明珠摇头,“不碰就不痛。”
裴照松问：“要不要去抽血化验？”
“不要。”明珠立马否决，“我今天感觉好多了。”
裴照松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害怕打针？”
“才不是。”
“嗯。”裴照松没戳穿她。
明珠想起一事,岔开话题，“对了，我爸爸今天就过来，到时候就不麻烦你了。”
话音落下，裴照松迟迟没有回应。
明珠悄悄去看他表情,发现他嘴角下压，脸色森冷。
半晌，裴照松嗯一声，和之前的那声完全不同，冷冰冰的，听着就让人不敢靠近。
明珠不知哪里惹他不高兴了，索性闭上嘴巴看向车窗外。
这一天，裴照松都是这副冷淡的样子。
下午中途休息的时候，前排的两个女生转过来，拿着手机，先是对明珠说，“美女，加个微信，他们建了群。”
看一眼旁边的人，“你们要不要进？”
“好。”明珠没拒绝，拿了手机互加好友后，她被拉进了一个群里。
两个女生又问裴照松，“帅哥，你加吗？”
裴照松淡淡地回，“谢谢，不用。”
“好吧。”女生啧一声，转身回去。
明珠见女生碰壁吃灰，无声笑了笑，侧身面对裴照松坐着，往前略微倾身，小声说，“诶，你怎么不加啊，你没看出来……”
她没说完，挑挑眉，一脸坏笑，“左边那女生长得还挺乖的。”
裴照松冷眼睨她。
明珠幸灾乐祸地笑，“你不喜欢这种小家碧玉的类型吗？”
裴照松脸又冷了几分。
明珠哦一声，鼓着脸颊，小声嘀咕，“不加就算了嘛。”
“那你进群吗？我拉你。”她扬了扬手机。
“不进。”
声音夹着冰霜。
明珠心里切了一声，自讨没趣。
许久后，裴照松接听了一个电话，脸上变得沉重，只听见他说，“我回来再去医院看她，辛苦卢姐帮着处理。”
挂掉电话，裴照松离开座位。
明珠回头去看，看着他又在接听电话。刚才听见他在说医院，好像事情很严重。
裴照松打完电话回来，明珠忍不住问：“怎么了？”
“办公室里的小杨中午下班路上出车祸了。”
“啊？”明珠惊呼一声，意识到声音过大，她赶紧捂住嘴巴小声问，“严不严重？”
“不太清楚，回去再说。”
“好吧。”
等到晚上培训结束时，盛朝阳已经到酒店外等着明珠。
明珠一到门口就冲上去抱住盛朝阳，挽着他的手一起去停车场取车，脸上的笑比夏日的太阳还要灿烂。
裴照松在后面看到这一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盛朝阳还有事，星期四便回了西江。
一个星期的培训很快结束，星期六上午举行结业仪式后就可以离开。
星期五晚上，裴照松在家。
宋巧玲让他周天再回，裴照松没答应。
宋巧玲说：“难得回来一次多休息两天，你爸这周末工作也不忙，陪陪你爸。”
“不了，有个同事一起，要送她，我到时候给爸打个电话。”
宋巧玲不免抱怨，“什么同事要送，让他坐个车自己回不就行了。”
裴照松没吭声。
宋巧玲知道只要他不点头说好，事情就没得商量。
笑道，“敢情你回来就蹭两顿饭吃，我还不如不过来呢。”
宋巧玲说是这样说，哪里不想回来见自己儿子。她已经退休，平日里和丈夫裴林住在省厅那边的住宅区。
裴照松来出差，觉得不方便不想过去，她便一个人跑到这边的房子来见裴照松。
知道拗不过，宋巧玲也没多说什么，叮嘱他别只顾着工作，个人大事也该考虑，空的时候多去裴初宜那里转转。
裴照松只道他有数。
宋巧玲心说有数有什么数，家里介绍对象全给拒绝了，连面都不去见，一点情面不给，导致现在连介绍对象的人都没有了，一提给他介绍对象都躲的远远的，最后也没见带个女孩子回来，只知道埋头工作。
等到星期六的培训结业仪式举行后，裴照松和明珠一起回。
路上，明珠的土嗨DJ歌单重出江湖，她没听两首就睡着，裴照松一路从头听到尾，没切一首歌。
下高速，明珠醒来，结果裴照松直接载着她去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
“看同事。”
“我又不是领导。”
“作为同事，也该关心一下。”
“你这是道德绑架。”
裴照松没再和她拌嘴，停好车，去买东西。
明珠一模一样的跟着来一套，几盒补品和一个果篮。
裴照松一起付钱，明珠阻止，不要他付。
“我关心同事你付什么钱。”
裴照松由着她去。
到医院，卢晓华已经在住院大楼等着裴照松。见明珠也在，很是惊讶。
明珠赶紧解释，“培训完下高速一并过来看看。”
卢晓华笑着点点头，带着二人去病房，明珠跟在最后面。
一进门，小杨的父母疑惑地看着卢晓华，“这位是……”
卢晓华介绍：“这就是我们单位的领导，裴部长。”
“哎哟，裴部长啊，辛苦您来这一趟。”小杨的父母握着裴照松的手。
裴照松微微颔首，“叔叔阿姨，应该的。”
躺在病床上的小杨想要坐起来，“裴部。”
“当心，你别动。”裴照松抬手点了点。
小杨的父母过去帮着小杨坐起来一点点，她这才注意到裴照松后面站着的明珠，“明珠，你也来了。”
明珠从后方走出来，把东西提去放柜子上，“嗯，来看看你，你怎么样。”
“谢谢啊。”小杨说，“其他都还好，就是摔断腿了。”
明珠看她腿上固定着夹板，缠着绷带。
“那你要好好修养了，这伤筋动骨一百天。”
“嗯。”小杨看一眼裴照松，不好意思地说，“就是耽搁工作了。”
“工作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先专心治疗。”裴照松交代，“其他也不用担心，该走工伤报销就走，到时候辛苦卢姐帮着跑一下。”
卢晓华，“好。”
“谢谢，裴部。”
“谢谢啊，裴部长。”
小杨和父母一起感谢着，裴照松和他们寒暄一阵后，一行人离开。
走廊上。
卢晓华想了想还是开口，“裴部，那现在办公室工作忙不过来，您看……”
裴照松脚步一顿，“现在各部门也没有合适的人调，卢姐，你先辛苦一段时间。”
卢晓华心里打着算盘，明珠说的没错，这伤筋动骨一百天，不知道小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工作，这空着的工位没人填补，她一个人干两份工作怎么行。
眼前不就有一个人吗？
卢晓华撞撞明珠手臂，“明珠，你愿意来办公室吗？”
“啊？”明珠指着自己，“我？”
“嗯。”卢晓华对她眨了眨眼睛。
明珠想了想，裴照松业务抓的紧，现在新闻部想要浑水摸鱼也不好摸，而且周末还要时常加班，便问：“周末加班吗？”
“不加。”卢晓华说，“反正比你新闻上加的少。”
“那我愿意。”明珠应下，只要不加班就好。
两人自顾自说着，把一旁的裴照松自动屏蔽掉。
意识到后，明珠战战兢兢地抬眼看他。
卢晓华直接问，“裴部，您觉得呢？”
裴照松看着明珠，略一扬眉，“真想去？”
“嗯。”明珠点头。
“到时候再说。”裴照松转身就走。
两人呆在原地，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卢晓华说，“星期一上班我再去问问。”
明珠笑笑，没抱多大希望。
*
明珠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哪知星期天晚上，任豪给她发消息，让她星期一直接去综合办公室。
她还以为恶作剧，又问了卢晓华，卢晓华说是，这才放心。
明珠被调去办公室，是三方各怀鬼胎促成的。
卢晓华不想一个人干两份工作。
明珠不想频繁加班等稿。
任豪觉得童佳薇现在也能顶上工作，明珠不好管，干脆送佛送到西。裴照松给他打电话说，他立马就答应。
总之，达成了共识。
明珠把这事同周子茜讲，星期一上班的时候周子茜帮着她收拾办公桌。
周子茜多少有点伤感，“你就这么走了？”
明珠听着怪怪的，“说什么呢，我就去楼上而已。”
周子茜吐着舌头笑笑。
明珠桌上就没多少工作相关的东西，以前做主播也不大用得着电脑，电脑就没开过几次。桌上全是她的小玩意儿和化妆品。
最后，抱着一大框私人用品去了8楼的办公室。
周子茜不好待太久，帮她把东西放好后就走，明珠便一个人抽了几张湿纸巾擦桌子。
卢晓华见状，客气地问她，“需要帮忙吗？”
“谢了卢姐，不用。”
卢晓华也只是说说而已，可没想着真帮。等明珠收拾好桌面后，交代她，“裴部早上开会去了，他一星期没在，你过去把他办公室也收拾一下，擦擦灰，这儿有张干净帕子。”
明珠一听，有点不敢相信。睁着大眼睛看着卢晓华，坐在椅子上没动。
转念一想，办公室可不是打杂的么。
明珠嘴角扯了个微笑，“好。”
起身去拿了帕子，而后去卫生间清洗打湿，便去了裴照松办公室。
她进去打开灯，胡乱扫了一圈室内，整洁有序，没看出杂乱无章需要打扫。
心里有点不爽，还是不情不愿地去把茶几、办公桌、书柜等擦了一遍。
擦完，她把湿帕子叠好放一边，站在办公椅一侧，想着把办公桌收拾一遍。
意料之中，裴照松把文件归置的很好，整齐有序的放置在文件夹中。旁边的报纸和书籍也是摆放的整整齐齐，报纸叠的大小都一样，四边角都很平整，看不到褶皱。
明珠心里叹一句，他是强迫症吗？
明珠低头看着眼前的桌面，发呆了一瞬，不知要怎么收拾。想了想，随即，把他放好的书抱起来，在桌上“咚咚”两声重新整平，再放回去。
声音一定要大，这样才像她完成了一件事。
裴照松进来就看见这副场景，站在门口脚步一顿，“你在做什么？”
明珠也不尴尬，抬眸看他一眼，仍然忙着手
上的事情，“哦，帮你收拾桌面。”
裴照松走过去，把公文包放一旁，站在旁边看着她把原本就放好的报纸抽出来，重新叠了一遍又放回去。
裴照松：“……”
明珠以为他忙着要坐下，“你稍等，我马上就收拾完了。”
“不用了。”裴照松沉着声，“你先走吧。”
“啊？”明珠惊呼，“我还没做完呢。”
“……”
裴照松似是叹息一声，“不用了，你回去吧。”
“那好吧。”
明珠带上帕子出去，一个眼神也没给，顺手把门关上。
她没收着力道，门发出“嘭”的撞击声响。
裴照松闻声，无奈地撑着额头，揉揉眉心。
明珠直接去洗手间把帕子清洗干净，回到办公室后晾在栏杆上。
她在家里都没做过家务，十指不沾阳春水。此刻手因为干过活，又泡过冷水，指尖泛着红，手心里也是斑斑点点的红，还有点痒。
明珠坐在椅子上，冷着脸涂着护手霜。
她心里是有一点情绪，猜想肯定是裴照松的习惯，所以才会如此。
原本和他出差一个星期，明珠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觉得他人也不像之前那般强势，对下属还是很上心的。现在看来，做管理层的都是一样的臭毛病，等着别人伺候。
明珠一边涂一边想。
她这个位置是背对着卢晓华的，卢晓华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但却是正对着门口的。
裴照松从门口经过，往里瞅一眼，看着她愤愤的表情，一根根地涂着手指，涂得很细致，指尖还带着鲜艳的红。
她好像又去做了美甲，指甲很长。
明珠察觉到门口的身影，掀起眼睑看过去，撞上男人的目光。
她白了男人一眼。
第25章 25“听你的。”
裴照松被摆了脸色,面上也不见有什么情绪，他敛下眼眸，一只手揣进裤兜里,正准备走。
卢晓华看到他的身影,立马站起来叫住他，“裴部。”
裴照松站在原地没动，再次掀起眼睑，视线越过明珠,落在她身后。
卢晓华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
裴照松转身就走,临走前目光在低头坐着的女人手上扫了一眼。
明珠眼都没抬一下,心思全在她一双娇嫩的手上。
她的手现在冰火两重天,指尖冰凉，手心发热，像是捧了一团火,冷热刺激的作用,手心里生出细细麻麻的痒,像针刺一样。
那痒藏在皮肤之下,她挠了两下,根本无济于事。
心情也被搅乱，焦躁不安。
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她翻来覆去地摆弄手。
过了几分钟,卢晓华叫她。
明珠深呼一口气，调整了下表情，转过身去，嘴角扯了扯，“卢姐,什么事？”
卢晓华交代，“今天的报纸还没有拿，就在门卫处，你去拿一下，然后把央省市主流媒体日报给裴部送去。”
明珠愣了愣，“好。”
明珠知道机关单位每年内部都会订阅各类主流媒体报纸，每次路过门卫看见桌上堆着厚厚的一摞。没见几个单位去拿过。
有时候张叔还要特意提醒各单位，报纸堆积太多，让抱走一些。
明明这些主流媒体报纸都有电子版，手机上一搜就能看见。
这年头谁还看纸质版啊。
明珠不理解，还是下楼来到了门卫处。
今天门卫当班的是张叔，张叔以为她来拿快递，便说，“明珠，拿快递吗，今天好像还没收到你的。”
“我不拿快递。”明珠说，“我来拿我们单位报纸。”
她在一堆报纸里翻着，“就是这里吗？”
“那是之前的了。”张叔从旁边桌上归类摆放好的报纸里拿起一小摞给她，“这是你们单位的。”
明珠接过看看，“谢了啊，张叔。”
“不客气。”张叔疑惑，“今天怎么你来拿？”
“我现在调去办公室工作了。”
“这样啊，那不挺好？”
明珠无奈笑笑，“好什么啊，就是打杂的。”
“先不说了，张叔，我还要给领导送报纸。”
“好嘞。”
这会儿太阳暴晒，温度起的快。
明珠把手里的报纸举在面前遮脸挡太阳，脚下步子匆匆。
进了电梯，她直接在里面把报纸分好，按照卢晓华交代的，每家主流媒体都抽了一份出来，然后直接去了裴照松的办公室。
明珠怀里还抱着一摞，把手上单独分好的给了裴照松。
“裴部，你的报纸。”公式化的语气。
裴照松伸手接过，随手放在一旁，目光凝视着她。
明珠立在原地，和他对视了几秒，突然紧张起来，抱着报纸的手紧了紧，“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裴照松直截了当地说，“有事。”
明珠惊愕，迟疑地问，“……什么事？”
裴照松目光落在她手上。
明珠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以为他要说她新弄的美甲。
她抬起一只手来，左右看看，决定先发制人，“我现在不出镜可以留指甲了吧。”
裴照松看着她的指尖，甲片细尖修长，涂了个很高级的红色，末端是亮亮的银色，上面还画了图案点缀，有的指甲上贴了亮晶晶的水钻。
昨晚才通知的人事调动，今天指甲就变了样。
真是个爱美的姑娘。
裴照松沉吟一瞬，抬眸看她，“手怎么了？”
“嗯？”
明珠反应迟钝，疑惑地睁大眼睛。
不是说指甲吗？
“红的。”
“哦。”明珠淡淡地说，“不知道。”
她表面无所谓，心里在意极了。
手心的刺痛缓解了些许，但整理了一堆报纸后，手上又粘着报纸印刷的那层墨，黏糊糊的，很粗糙，烦死了。
裴照松轻咳一声，“以后别做了。”
明珠懵懵的，“什么？”
裴照松下巴点点桌面。
明珠秒懂，“不是你让的吗？”
“我哪里说过。”
“那卢姐让我来……”
裴照松瞪她，声音拔高几分，强势的口吻，“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明珠怔住，几秒后小声嘀咕，“好吧。”
“什么？”
一定要让她准确回答。
明珠看他，“听你的。”
“嗯。”裴照松欣慰地点头，冲她手抬抬下巴，“要不要紧？”
明珠低头看一眼手，脸色缓和了几分，“没事，就是还没习惯。”
“嗯，你回去吧。”
“好。”明珠转身离开，这次把门带上，轻轻的。
*
下午，裴照松在小会议室开中层会议。
卢晓华也去了，中途给明珠发消息，让她进去给裴照松倒水。
办公室工作就包含这些，做后勤服务的，没办法。
明珠拿了水壶去饮水机接了一壶水，烧开，便提着水壶敲门进去。
见门口有动静，一行人目光齐刷刷望向门口，看到是明珠拿着水壶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不甚在意。
其中一人接着汇报工作，裴照松做主位上认真听着，不时动笔在笔记本上写两句，有时候也提问两句。
明珠不关心他们说什么，拿着水壶径直朝裴照松的位置走去，在他身后一侧停下。
她侧身往里靠近一步，衣服轻轻擦过裴照松手肘，还带起微乎其微的风。
裴照松还是感受到了，呼吸的一方天地里瞬间被浓烈的香气包围，甜甜的。他偏头去看，女人和他的距离近在咫尺，她抬手间的动作，衣服不时在他的肌肤上留下浅浅痕迹。
他一动不动坐着，保持着不变，没
有拉开一点距离，耳朵里听着下属的汇报，眼睛只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裴照松的水杯放的位置比较靠里，在他人的正前方，明珠略弯着腰去拿，结果掀瓶盖发现掀不动，瓶盖是拧紧的。
她提着水壶，手上有点重量，做不到只用另一只手就能拧开瓶盖。
提着水壶的手臂已经有点发酸，明珠犹豫着把水壶放哪里比较好，总不能大剌剌地直接搁裴照松面前。
踌躇间，裴照松伸手过来直接从她手上接过水壶，放在他平摊着的笔记本旁边。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明珠愣了一下，偷偷瞥他一眼，发现他面不改色地做着听汇报的姿态。
然而，做汇报的人却停下，其他人也愣住，纷纷看着裴照松，大概是没见过裴照松这么随和的一面。
裴照松屈着手指，面无表情地点了两下桌面，“继续。”
他面上毫无波澜，好像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那人顿了一下，接着汇报工作，其他人也抽回了探究的眼神。
明珠一直低着眸没看他，他敲桌面发出的那两下声音，明珠就在面前清晰可闻，能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在这种工作的公共场合，他身上的气息总是带有攻击性的，强势压迫。
明珠只想赶紧走人，已经拧开了瓶盖，然后拿起水壶把水杯倒满水，正想盖上瓶盖。
裴照松出声打断，“不用。”
声音沉沉，只两人听得见。
明珠瞅他一眼，把瓶盖放在一旁。似是想到什么，小声提醒道，“有点烫。”
裴照松抬眸意味深长地看她，“嗯。”
众人只当是两人在客气，没什么反应。
明珠忽的不自在，赶紧从他座位一侧退出来往门口走。
走到中间位置，有人小声叫她，“明珠。”
明珠闻声看去，是其他部门主任，一位老同事。
他向明珠招招手，“帮我也倒点。”
明珠顿了一下，“好。”
走过去帮那位同事也倒了水。
“谢谢啊。”
明珠淡淡地笑了笑，“没事。”
她倒完水提着水壶走到门口，掩上门时不由抬眸朝斜对着的主位看了一眼。
男人正拿着水杯慢慢拧紧瓶盖，动作优雅从容，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倏地看过来，目光直白。
明珠心一跳，和他目光短暂地交汇，而后彻底关上门，回了办公室。
开完会后，也差不多到下班时间点。
明珠收拾着包，准备到点就走。
卢晓华坐着却没有要下班的意思。
明珠问：“卢姐，还不下班吗？”
卢晓华说，“裴部长还没走呢。”
“……”
难道办公室下班还要请示裴照松吗？
卢晓华从她脸上看出心思，轻笑出声，“办公室工作就是这样，看似为全单位服务，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其实也是领导的秘书，领导的一切活动行程都要及时掌握，领导都还没下班呢，我们自然不能走。”
明珠嘴角抽了抽，“好吧。”
卢晓华又苦口婆心地说，“要主动去问领导行程安排，比如今天早上裴部长去部里开会，你不问怎么提前安排。”
明珠迟钝地点点头。
“明天你也主动去问一下。”
“啊？”明珠微讶。
卢晓华解释，“对啊，万一要出去或者开会，需不需要安排公车什么的。”
“好吧。”明珠还真不知道要做这些。
“好了，你现在去问问裴部还有没有事？”
“我？”
卢晓华给她一个眼神，像是说“不是你去难道是我去？”
明珠叹一口气，她和卢晓华之间维持着塑料关系，没有红过脸。卢晓华也算她现在的上司，她也只能听吩咐照做。
她无奈地起身去隔壁办公室，敲门进去。现在来办公室这边，一天要去裴照松办公室无数次。
裴照松似是意外，“什么事？”
明珠也没想到她以前一个爱迟到早退的人现在居然要来请示能不能下班。
她艰难地开口，“额……卢姐让我来问还有事吗？”
“没有。”
明珠纠结了一下，“那……我们能下班了吗？”
“能。”
明珠松一口气。
裴照松盯着她看了一瞬，忽的开口，“早知道你来办公室这么规矩，应该早点把你调来。”
“……”
明珠没好气地睨他一眼，这话听起来简直就是嘲讽她。
第26章 26真心为她着想
第二天刚到办公室,卢晓华就问明珠，“裴部长今天什么安排问了吗？”
明珠以为卢晓华昨天就是随口一提，她压根儿没放心上。
略显尴尬地说,“我还没问。”
“赶紧问问。”卢晓华催促,“以后最好上班前就问好。”
“嗯。”
明珠转过身来，在手机上编辑消息。
裴照松已经到了单位，此时就在隔壁办公室，她才不想去当面问。
编辑完,心里默读了一遍：
【裴部,卢姐让我问问你今天什么安排】
这样发应该没有问题吧。
确认后,便点击了发送。
裴照松回复很快：【一会儿有人来谈专题片拍摄方案,把罗主任叫上。】
明珠转头告知卢晓华,卢晓华让她看见人来，记得通知罗主任。
“好。”
许久后，有人敲门,两个男人站在门口,“请问裴部长办公室在这里吗？”
“就在隔壁。”卢晓华站起来,给明珠捎了个眼神,“明珠,你带一下。”
“哦。”
明珠起身，“请跟我来。”
引着二人去了隔壁。
到门口,她敲了两下门,推开，“部长。”
裴照松从一堆文件里抬起脸，目光笔直落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后，点了点头,越过她看着她身后的人，起身。
两个男人朝里走去，“裴部长。”
明珠往旁边挪了挪，给两人让出位置。
裴照松已经从座位上走出来绕到办公桌外侧。
两个男人走上前同他握手，“久等了。”
裴照松脸上淡淡的，和两个男人的热情天差地别。
他握手的时候拍拍对方手臂，“坐。”
明珠看了眼，好像没她什么事儿，适时退出来，轻轻掩上门，回到办公室。
一进门，卢晓华指指柜子，“罗主任我已经通知了，你给他们倒杯茶去，一次性纸杯和茶叶在里面。”
“哦。”
明珠走到柜子跟前，从里拿出装着一次性杯子和茶叶的袋子放桌上，再从包装袋里抽了两个纸杯出来，抓了一点茶叶放进去，去饮水机接了两杯热水。
她低头看了眼，抿着唇想笑。
这寒酸的纸杯泡茶。
明珠收了心绪，小心翼翼端着两杯茶出去。刚烧开的水，隔着纸杯也有点烫手，她走得很慢。
刚好碰到罗主任走上来。
明珠看他一眼，“罗主任要茶吗？”
罗主任扬扬水杯，“不用。”
见她不方便，罗主任帮她推开门。
明珠道了声谢，走进去把两杯茶递给了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对她说了声谢谢。
明珠礼貌笑笑，“不客气。”
想了想，在外人面前还是应该展现一下单位的形象，看看她们做下属的，多么的会办事。
于是，转过身走到办公桌前，“裴部，还有什么……吩咐吗？”
裴照松意外地看她一眼，“没有。”
“那我先出去了。”
“嗯。”
明珠退出来关上门，心道，她现在还真挺像裴照松的秘书，进入角色挺快。
回到
办公室后，卢晓华在处理内部接收发文件，没给明珠安排其他事情。
片刻后，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倒了添水的时候，便吩咐道：“明珠，进去给他们添添水。”
“好。”
明珠拿了水壶去饮水机接了一壶水，烧开后提着水壶再次敲响了裴照松办公室的门。
刚一进去，里面烟雾缭绕。
她被呛了一下，轻轻咳了两声。
明珠脚步稍滞，下意识去看在坐主位的人。他似是也没料到，目光笔直投过来，只顿了一下，便在烟灰缸里把手里的烟捻灭。
明珠迅速敛下眸，低着头走进去，只是眉毛微微拧着。
她走到两人跟前，那两人歪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了一个方案，另一只手上夹着烟，边翻着纸张边说着意见。
明珠自动屏蔽掉。
一缕缕白烟在空中浮动，像藤蔓一样把她缠绕。她忍着鼻腔喉咙里的不适，专注倒完水，而后转过身到裴照松桌前。
他这边的环境稍好一些，烟雾没那么重。
明珠提着水壶站着看他，“裴部，你要吗？”
裴照松看着她面上装的云淡风轻，说话也是低语细声，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却快要把人刀了。他盯着她看了几秒，“不用。”
明珠嗯一声，赶紧从里面退出来。
回到办公室，她放下水壶，坐在椅子上，顺手捞起散着的头发闻了闻，嫌弃地撇了撇嘴。
她拿了瓶去味的喷雾给自己全身喷了喷，又拿了瓶发香喷雾给自己头发喷上，终于才好受一点。
卢晓华看她阵仗这么大，笑道，“你们小姑娘就是爱美讲究。”
明珠笑笑没说话，知道这种情况总不能避免，也没什么可说的。
隔壁。
裴照松低眸思忖，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而后把手机放面前的桌上，不时敛下眼眸看一眼屏幕。
对面男人问他，“裴部觉得这样可行不？”
裴照松扬了扬眉，没应，神色坦然，看不到一丝窘迫。
男人很识趣地重复了一遍，“把这部分内容删掉，可行不？”
裴照松低头翻了两页，看着男人说的那部分内容，沉默一瞬后点头。
这边，明珠收到裴照松发来的消息：【不用进来了】
她看完，没回复，也没打算再过去。
卢晓华不知情况，片刻后让明珠再进去添水。
“裴部他……”明珠及时停住，她总不能说裴照松给她发消息说的吧。
换了个说法，“刚才我进去部长说不用再进去倒水了，可能怕打扰他们商量事情吧。”
“哦。”卢晓华点了点头，心里只觉得这种情况倒是少见。
*
下午来上班时，明珠刚坐下，卢晓华就让她当心点，别惹着裴照松。
“怎么了？”
卢晓华朝隔壁努努嘴，压着声音说，“裴部在隔壁训人呢。”
“啊？”明珠瞳孔震惊。
在她印象里，虽然裴照松这人比较严肃古板，不知变通也不近人情，办事风格高效利落，自带一番强大气场，但老实说，他脾气挺好的，从来没和人红过脸，动过嘴。
他让人感到压力和惧怕的地方是他这个人的气场，不是靠训人骂人让人害怕他。
明珠纳闷，“什么情况？”
卢晓华说，“好像是中午编发部那边发的东西出了问题，影响挺不好的，老早就把人叫来了。”
明珠惊地张大嘴巴，不知要说什么好。
还是头一次见裴照松发火。
明珠坐自己工位上，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奈何隔音太好，什么也没听见。
很久很久之后，隔壁才有了动静。
一行人推门出来，只听到编发部部门主任的声音在过道响起，让她手下的人以后千万千万注意，别再犯这种错误了。
经过门口时，明珠抬头去看。
有两个女生红着脸，眼睛湿润，手里还捏着一团纸巾。
明珠心里一惊，抿着唇没敢出声。
心想，女生都哭了，有这么凶吗？
还真是铁面无情啊！
一下午，办公室里的氛围很低沉，隔壁的低气压一直笼罩在头顶上方，久久不散。
明珠和卢晓华两个人是大气不敢出，更别提去隔壁找他，都埋着头做自己的事。
明明两个人在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空间不大，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不过两米左右的距离。卢晓华一声不吭，给明珠安排工作直接走微信交流，让她填几个表格的信息。
明珠没怎么做过这类工作，办公软件用起来磕磕绊绊。她也不着急，慢慢做，只要手头有事做着，免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抓现行。
许久后，明珠才把表格弄好，发给卢晓华后实在无事可做，便打开了手机斗地主。
大概是头顶的低气旋影响了运势，一直输，明珠又改去打手机麻将，结果还是输。
卢晓华去了躺卫生间回来，瞥见她手机上的画面，背对着门口站在她桌边一侧，“在打麻将啊。”
“嗯。”明珠也没藏着，“今天好霉，斗地主输，打麻将也输，输了我5万的豆。”
“5万，这么多。”卢晓华笑，“你可真霉。”
门口经过一个挺拔身影，明珠瞥见，眼珠往那边转。
卢晓华见状，回头，“裴部。”
裴照松在门口停下，脸色森冷，想了想，冷声道，“盛明珠，来我办公室一趟。”
话落，他便转身离开。
明珠呆愣在座椅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空空的门口。
她……应该没有惹他吧。
明珠目光转向卢晓华求救。
卢晓华摇摇头，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明珠起身去隔壁，一颗心扑通扑通，忐忑不安。
过道里投下一道光影，灿烂光明，她却感到浑身冷森森。
在门口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进。”
步子像是千斤重，明珠慢慢走进去，站定在他的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问，“裴部，找我什么事？”
裴照松下巴点点椅子，“坐。”
“嗯？”明珠没想到还能坐着说。
她战战兢兢坐下。
裴照松倚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明珠迎着他的视线，特意去观察他的脸色。
他好像也没那么可怕，脸色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情绪，让她们担惊受怕一下午的低气压也没在他身上显现。
不禁怀疑，难道是她们会错意了？
半晌，见她发愣，裴照松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明珠回神，“找我什么事吗？”
裴照松似乎在思量什么，话说的很慢，“盛明珠，我之前是不是让你培养爱好？”
明珠心猛地一跳，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她斟酌着说，“额，我后来也没去点过……那什么。”
“所以你就改玩赌博了？”
“什么？”明珠眉头紧蹙，黄.赌.毒问题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没有啊。”她否认。
“那你刚才说你输了5万。”
裴照松知道她家庭条件好，但也不是这么个玩法，思考了一下后还是决定提醒一下她。
而且近年来流行打手机麻将，新闻报道上玩手机麻将赌博，倾家荡产的多了去。
“哈哈哈……”明珠当场笑出声，他还真是老派。
裴照松不知她在笑什么，狐疑看着她。
明珠笑得停不下来，半晌后才终于能稍微克制住自己，“我那是欢乐豆，欢乐豆知道吧，不要钱，都是我之前赢的。”
“……”
裴照松噎了一下，“没有最好。”
明珠还是觉得很好笑，敢情他以为她在赌博啊，怪不得把她叫来，还做出一副语重心长好言相劝的样子。
她笑着笑着却笑不下去了，因为她发现裴照松面对她的嘲笑，整个人很放松，神色坦然自在，没有一点窘迫。
裴照松的确坦荡真诚，即便自己误会
了也不尴尬。
他怕她走歪路，是真心为她着想。没有就是最好的情况，他被笑笑没什么所谓。
真心有什么可窘迫的。
明珠收敛了笑，反而感到一点歉疚。
她瞥一眼，“放心，我就在手机上玩玩欢乐豆，我都不买豆的，每天去领免费的。”
裴照松看她眼神慌乱不自在的样子，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明珠回到办公室，卢晓华问她，她如实讲了一遍。
卢晓华听完一声没笑，反倒说，“裴部就是这样，也不是他管得宽，他对下属其实很上心的。”
明珠鼓着脸，没吭声。
到下班点，卢晓华还是让明珠去办公室问裴照松。
明珠总觉得很奇怪，所以每次的措辞都特别强调卢晓华，“裴部，卢姐让我来问你还有事吗？可以下班了吗？”
哪知裴照松一听，脸色阴沉下来，冷冷掀起眼皮看她，“卢姐让你来问？”
“是啊。”明珠点头，不知哪里惹他不高兴了，这副脸色。
但事实的确是卢晓华让她来问的，她这样说有问题吗？
裴照松盯着她看了一瞬。
“盛明珠。”
“你就不能自己问？”
第27章 27“你要一直这样躲着吗？”
明珠不知道她问和卢晓华让她来问,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在工作给他当牛做马么。
她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哑火了,只愣愣地站在原地。
裴照松好像只是随口一说,没等到她回答，最后反倒草草打发她走人。
明珠甚至觉得，是被他给“赶”出来的。
隔天上班，明珠谨记卢晓华吩咐,出门前准备给裴照松发消息问当天的安排。
正犹豫着要不要换种问法,裴照松像是心灵感应般,自己主动发来消息,但就一个字——
【无】？
明珠真想一个问号扔他脑门上,丢给她一个“无”字什么意思。
她想了半天，猜想他应该说的是没有特殊安排。
明珠懒得追问，玩一字千金是吧,她也会。
直接回复：【1】
裴照松没再回复。
现在工作就在裴照松眼皮子底下,加上卢晓华特爱叫她,明珠这明珠那的,明珠的活动范围基本锁定在办公室里。
下午,裴照松临时要去开个会，到她办公室招呼了一声。
卢晓华急忙问需要公车送吗,明珠正好可以送。
“……”
明珠成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秘书还不够，还要当司机。
这么晒的天，出去跑一趟不得热死，心里祈祷裴照松千万别答应。
裴照松瞅她一眼，“不用。”
明珠眼睛瞬间亮起来,看他人都顺眼了几分，一直眼含笑意地目送他离开。
裴照松临走前给了她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明珠心情在云端，飘飘然，自然没注意。
裴照松人一走，空气都是自由的。
明珠给卢晓华打了声招呼，便跑去楼下新闻部串门。
一进门，新闻部同事见她，纷纷和她打招呼，明珠一一回应，转而问，“刚刚听你们聊什么呢？”
有人答，“在聊新开的酒吧，消费挺贵的。”
“哪家啊？”
“就是星河广场开的那家。”
明珠说，“不贵啊，我上次去五六个人才花了3000。”
“3000？你确定没算错帐。”
“不知道。”明珠也挺疑惑的，她们还点了两个男模，居然才3000块钱。
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转头去隔壁制作室找周子茜。
周子茜开她玩笑，说她现在成了专职秘书，升官了。
明珠撇嘴，“你可别笑话我了，什么专职秘书，明明是专职跑腿打杂小盛。”
周子茜笑道，“那打杂小盛不去跑腿怎么有空下来？”
“裴部去开会了。”明珠神秘兮兮地说，“昨天他把人女生都骂哭了，我哪里还敢撞枪口上去，我才发现他原来这么凶。”
“等等。”周子茜疑惑地问，“骂哭了？”
“对啊。”
“我怎么听到的版本不一样。”周子茜说，“那两个人你还不知道，还是小姑娘嘛，脸皮薄，裴部可能脸色差了点，那两个人就被吓住了，让写个检讨就哭了，可是一句重话没说呢。”
“啊？”明珠惊叹，“还能这样？”
“嗯。”
明珠仔细想想，“也是，小姑娘脸皮薄，哪里比得上我们这些老油条。”
忽然想到网上的段子，别人的晋升之路是副科，正科，副处，正处……
自己的晋升之路是某些人，有的人，少数人，极个别人，最后直接点名道姓，放企业早开除了。
老油条混成了这样子。
明珠低头傻笑，却见周子茜满脸惆怅，无精打采地托着下巴撑在桌上。
她瞬间敛了唇角，问道，“怎么了？”
周子茜长叹一口气，“感情的事。”
感情上的事一旦出了问题，只能靠当事人自己解决，旁人最多给点意见，至于听不听就看当事人的了。
周子茜和林耀爱情长跑7年，什么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了，按理说感情应该很稳定。
明珠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新问题。
“到底怎么了？”
周子茜坐端正起来，拉着明珠的手，“明珠，我们交往这么久，其实和真正的夫妻没什么区别，但为什么他就是不提结婚？”
明珠隐隐约约听懂一些，“为什么？”
“以前还能以事业为借口，想先打拼事业，可现在我们两个事业都已经稳定，结婚的事却再也没提起过。”周子茜低下眸，整个人很颓丧。
明珠大概懂了。
两人的感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趋于平淡，没有了激情。
如果再不结婚，可能真的就不会结了。但分开也下定不了决心，彼此已经融入对方生活，很难取舍。
“他不提，你提呀。”明珠建议。
周子茜摇摇头，“我旁敲侧击过，但是他装糊涂。”
她顿住，想了想，接着说，“而且我发现最近我们在一起，那方面……也不如以前了。”
“啊？”明珠没经历过这种事，不大了解，犹疑着说，“可能是太累了，没精力？”
“如果真是没精力了还好说。”周子茜目光没了焦点，盯着某处看，“只怕是外面吃饱了。”
明珠一听，许久说不出话来。
她在感情这方面的经验为零，完全是个小白，只能安慰道，“茜茜，你不要多想，你们家林耀不是那种人，要不你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周子茜点头，“嗯。”
明珠转移话题，想让氛围轻松一点，“要不要吃可爱多，我去楼下买，吃点甜的心情就好了。”
“你吃吧，我不要。”
“好吧。”
又陪着周子茜坐了会儿，明珠给卢晓华发了条消息，便去单位大楼外面买冰淇淋。
买完回办公室，隔着几米远就看见裴照松提着个黑色公文包，站她们办公室门口。
应该是刚开完会回来，还没来得及放包。
裴照松回头看她。
她手里拿着个冰淇淋在吃，手上还提了一口袋。
明珠走过去，站他身旁，抬眸看他，“怎么了？”
说完若无其事地咬一口冰淇淋。
在里间的卢晓华起身，“刚裴部问你人去哪儿了？”
“哦。”明珠舔舔唇，“买冰淇淋去了，我给卢姐说了的。”
卢晓华笑着点头，“是呢。”
裴照松嗯一声。
明珠打开袋子，“卢姐，你吃什么，快来选。”
卢晓华走过来，从袋子里挑了一个，“那我不客气了。”
“没事儿，想吃什么随便拿。”
卢晓华随便拿了一个，撕了包装纸，往里走去丢垃圾。
明珠冲裴照松抬抬下巴，“你吃吗？裴部。”
裴照松没说话，只注视着她。
“可好吃了，我买的可爱多。”明珠自顾自说着，把手里的最后一口吃掉，“再不吃要化了。”
她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只手伸进去拿，“你要什么口味的，有草莓，巧克力，哈密瓜的。”
裴照松看她刚才吃的冰淇淋是粉红色的，抿抿唇，“那就草莓吧。”
“好。”明珠从袋子里拿了一个给他。
裴照松盯着看了两秒，伸手接过，“谢谢。”
明珠笑，“说谢干嘛。”
裴照松怔了怔，拿着冰淇淋回自己办公室。
他平常不大爱吃这种甜腻的东西，最后一口没剩，全吃完了。
挺甜的。
*
到下班点，裴照松主动给明珠发来消息，告诉她们下班后直接走就行，并让她明天早上跟着他去部里开会。
明珠疑惑：【我去开会做什么】
裴照松：【做会议记录】
“……”
明珠把这事同卢晓华讲，卢晓华给了她一本会议记录本后直接闪人。
明珠没写过会议记录，便随手翻了几页，看看以前是怎么写的。
翻完，她回头看了眼窗外毒辣的阳光，想着等会儿再走，先在办公室里吹吹空调斗斗地主，把之前损失的捞回来。
今天手气好，牌给力，明珠玩的忘乎所以。
许久，裴照松现身门口，看着她两只腿交叠着放在桌上，整个人背靠椅子上，手机是横着拿的，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还不下班？”
明珠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一跳，闻声看向门口，见是他，赶紧把腿放下来。
“哦，马上。”
明珠坐在椅子上没动，等着把这把斗完才起身。
一抬头，门口的身影还在。
明珠狐疑地看他一眼，转身去关窗户，再检查了一遍室内电源。
头顶的空调出风口忽的停止运转，明珠往门口看，裴照松还站在门口。
他顺手帮她把空调关了。
而且，他……好像在等她下班。
明珠稍顿，慢吞吞拿起自己的包朝门口走。
裴照松见状，往后退一步，目光一直看着她。
明珠走到门口关了灯，锁门。
“走吧。”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哦。”明珠走在他身旁，偷偷瞥他一眼。
他真的在等她下班。
等电梯时，明珠站在裴照松身边，不时用余光偷偷去瞥男人的神色。
他面无表情，好像没什么不同。
须臾，电梯门打开，明珠没动，想等他先进去。
谁知，裴照松也没动，等着她。
明珠定了定，没再纠结，想着女士优先，便先进去。
裴照松跟在后面进了电梯，抬手按了楼层“1”。
这个点已经错开了下班高峰期，此时电梯里就她和裴照松两人。
电梯里的空间不大，这道高挑挺拔的身影就在身侧，一下就占据了明珠的整个注意力。
又因裴照松刚才一连串的举动，明珠心思在胡乱飞。
她脑袋空空，没想出个名堂。
忽的，电梯狠狠抖动了一下。
接着各个楼层的按钮闪了一下红光，再熄灭掉，连着刚才裴照松按的1楼也没亮。
明珠心跟着狠狠一震。
以前时常听同事吐槽电梯出事故的问题，但是她运气好，一次也没碰见过。
每次听同事讲的心惊胆战，同事们还说腿都吓软了。
明珠快速看了眼电梯里的电子屏，上面显示7楼。
但是电梯停住，直接卡在这里没再动。
她这次倒霉，遇到电梯故障了。
明珠偏头去看身旁的男人，他只皱了皱眉，很快抚平下来，面上淡定冷静，看不出一点慌乱。
他好像很有经验，伸手去按了各个楼层的按钮，每层楼的按钮灯点亮，但电梯仍然没反应。
裴照松又按了警铃和通话键，能响，但是没反应。
明珠一颗心越来越沉，她背靠着电梯墙，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咬着唇。
刹那间，电梯往下降了一点，然后又抖动了一阵，停下。
“啊——裴照松。”明珠花容失色，被吓得惊叫出声，手边有什么就抓什么。
她直接抓住裴照松的手臂，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脱口叫的是他的名字。
裴照松身形定了定，低头看着她，出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沉沉嗓音，听着让人安定一些。
明珠还是不敢看，闭着眼，抓着他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整个人往他怀里躲，发生哼哼唧唧的声音，只是细若蚊蝇，很小声。
裴照松因为她的靠近，浑身僵住。
感受到胸口处黏黏的湿意，他犹豫着，还是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着头在她耳边耐心哄着，“别哭，盛明珠，有我在。”
明珠脸埋进他的胸膛，也不知听进没有，抽噎声变得断断续续，手抓着他的衣服，使劲拽着。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
电梯突然自动恢复，打开了门。
裴照松拍拍她背，“门开了，我们先出去。”
明珠思绪回笼，倏地反应过来，她顿了顿，而后从他怀里退出来，把头埋得低低的走出电梯。
裴照松跟在她身后出去。
明珠回头假装看一眼电梯，余光瞥见他白衬衣被她抓出一道道褶皱，乱糟糟的，胸口地方晕染了一片水渍，大概是她的泪滴和汗水。
和他往日一层不染的形象天壤之别，而这样的凌乱是她导致的。
明珠抽回视线，把黏在额头上的头发拂掉，顺手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
在他面前哭，有点丢脸。
心还在怦怦跳，惊魂未定。
后知后觉，此刻她的腿才发软发抖，又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索性蹲在地上，免得让他看见她的腿在抖。
她也没法直面他。
裴照松见状，走到她面前，蹲下叫她，“盛明珠。”
明珠低着头，轻轻嗯一声算是回应。
“盛明珠。”
裴照松又叫一声。
明珠看着地上，这次没再回应。
“盛明珠。”
还是没应。
裴照松看着她快要低到地上的头，沉默两秒后问，
“你要一直这样躲着吗？”
第28章 28头条大新闻
明珠原本还在努力做心理建设,裴照松这么直接地戳穿她的心思。
她这人经不起一点激，瞬间炸毛。
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瞪的圆溜溜,气鼓鼓的,“谁躲了，我哪里躲了。”
裴照松似是没想到她突然的举动，像是被她唬住，怔了一下,沉默着,没接她的话。
知道她有点小性子,便依顺着她,默默地看着她。
她脸上还黏了几根发丝,哭过后睫毛湿湿的，泛着水光，一双灵动的眼睛倔强又可怜。
明珠见他没点反应,而自己反应过度。
她不自在地瞥开视线,眼神胡乱地瞟,急忙寻着理由给自己掩饰。
“我就不能缓一下吗？”
“我害怕可以吧。”
“我惜命可以吧。”
“我还有大把美好人生没有享受,我怕死可以吧。”
……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裴照松静静听着,见她说的眉飞色舞，还特意等了几秒,确定她不再继续,才问，“说完了？”
明珠冷脸应一声，“嗯。”
裴照松不大在意她的表情，“那就起来，我送你回去。”
说罢,他已经站立起来。
明珠抬头望着他，“干嘛，我自己开车。”
裴照松迎着她的目光，慢慢弯下腰，俯下身。
明珠看到一张俊脸慢慢低下来，映入眼帘，最后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住。
男人注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深深。
对视着，明珠能感觉到两人的呼吸逐渐交缠在一起。
裴照松缓缓说道，“你不是还有大把人生没有享受吗，我怕你开不回去，所以……”
刻意停住，“送你。”
他语调轻轻，最后几个字明珠更是听出玩味的口吻，好像他大发慈悲施舍她一样。
他怎么这么讨厌，还要把她说过的话故意重新提一遍。
明珠气得咬牙，狠狠瞪他一眼。
裴照松没理会，直起身，耐心地等着她。
明珠正在气头上，势要证明她也没那么弱。她正大光明地抹一把脸上的残泪，蹭地一下站起来。
刚刚流过泪出过汗，又蹲太久，结果起猛了，大脑供血不足，头晕脚麻。
动作幅度太大，一个没站
稳，身体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去抓身边能倚着的东西。
裴照松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
明珠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撑住身体。
力度很大，指甲又长，手指嵌入他的肉里，直接在他手臂上挠过。
她缓过站稳后，赶紧松开手，去看他手臂。
一道红红的痕迹在他白皙手臂上触目惊心，很是打眼。
明珠轻轻咬着唇，犹豫着，抬眸瞥他一眼，抱歉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没了刚才的气势，弱弱的。
裴照松看也不看，嗯一声，“不要紧。”
明珠歉疚地低下头。
裴照松去按其他电梯。
明珠阻拦，“要不……走楼梯吧。”
“嗯。”
随后，两人走楼梯下去。
裴照松在前，她在后。
他放缓着步子，好像在特意等她，将就她。
明珠一步一步跟着，看着他笔挺的背影，莫名的觉得心安。
明珠心有余悸，状态的确不适合开车。
裴照松开车送她回家，临走时提醒她明天开会，他来接她。
明珠应下。
下车进小区就碰到何淑仪。
何淑仪望一眼开走的黑色车，“你车呢？刚刚那个是小裴吧。”
“嗯。”
自从何淑仪有了其他想法，上次相亲的小王已然看不上。
明珠也早已把这人给删了。
什么喜欢她，无非是看她家庭条件还行，人又长得漂亮。
这人就是个凤凰男。
母女俩一起回家，何淑仪不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看着明珠笑。
这笑太瘆人，明珠知道何淑仪什么意思，赶紧溜回家。
“你这孩子。”何淑仪笑着嗔一句，立在原地思忖着——
看来有戏。
*
第二天早上，裴照松来把明珠接上去部里开会。
宣传部办公地在区委大院里，裴照松以前办公也在这里，轻车熟路地进去停好车。
明珠把会议记录本忘在了办公室，裴照松让她临时拿个笔记本先记着，回头再填上去。
虽然单位归宣传部管，明珠上了几年班却很少到部里来，主要工作上和部里没有直接的接触。
到了会议室，里面坐了几个人，见两人进来，和裴照松打着招呼。
裴照松礼貌点点头回应。
明珠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有点拘谨地站在门口，不知道坐哪里好。
裴照松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最后一排随便找个位置坐就行。”
“嗯。”明珠便在最后一排的第一个位置坐下，就挨着门口。
安顿好明珠后，裴照松走到前面去，在主位旁边的左边位置坐下，主位是留给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的。
座位次序都是有讲究和要求的，会议室陆陆续续进人，长方形会议桌按着位次围坐着人。
明珠这种打酱油的角色自然也只能在最后一排入座。
今天这个会主要讲近期的工作安排，涉及到她们单位的工作记下就行。
明珠没写过，听着领导说什么便写什么。
那人讲话速度快，明珠匆匆忙忙写着，上一句刚写，下一句已经忘了是什么。
写到后面，明珠手忙脚乱，无从下笔，心思也已经飘远。
眼睛在室内随意打量，最后视线落在对面隔了一张大长方桌的男人身上。
男人面前摊着一本笔记本，拿着一支笔在上面写写记录。
有时候常务和他说两句话，他面无表情地回应两声。
明珠托着下巴一直盯着男人看。
裴照松正低头写字，忽的抬起眼眸，目光笔直地投过来。
明珠微怔，没有被他抓住发呆开小差的窘迫，视线也没躲开，直直地迎着他的目光。
裴照松只瞄了她一眼，又低下眸在纸上写字。
写了两句，再次掀起眼皮，看过来，和明珠目光撞上。
明珠就这样托着下巴一直盯着他看，看着他略扬了下眉很是疑惑的样子，嘴角渐渐地向上翘起。
她发现这样看他挺好玩的。
他低眸写字的样子很认真，写字的手有条不紊，不急不徐，看不出一点浮躁之气。
浅白色的页面在他的笔下逐渐填满，只看到黑色的密密麻麻的字。
裴照松只当她是无聊没事做，没理会她。
到底是忍不住，余光还是会不自觉地去瞥她的方向。
当他又一次看过来的时候，明珠嘴角的笑意已经绽开。
他这个样子太逗了。
裴照松看她嬉皮笑脸的样子，故意板着脸睨她一眼。
明珠及时打住，不想捉弄他，收回视线，低头抿着唇偷笑。
这个会规模不大，只开了一会儿就结束。
两人从办公楼出来，裴照松故意问，“会议记录做好了吗？”
“额……”明珠支吾半天，“还差一点，我回去补充完整。”
裴照松给了她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等着看她怎么办。
裴照松在前面走着，却不是去停车场取车的方向。
明珠问他去哪儿，他只说等会儿再走。明珠云里雾里。
裴照松带着明珠在大院里绕了两栋楼，来到了组织部的办公楼。
他很熟悉，直接带去了一楼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见到来人，纷纷站起来笑脸相迎。
“稀客啊。”
“是裴大部长回来了啊。”
……
裴照松和众人打了招呼后，退出来，朝走廊深处走。明珠默默跟在他身后。
众人这才看到明珠身影，面面相觑，互相递了个点子。
裴照松带着明珠在倒数第二个办公室停下，进去。
一个高高的小伙一见到他，立马迎上来，笑嘻嘻地说，“我没看错吧，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裴照松提提唇角，“不忙？”
“忙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伙视线越过他，落在明珠身上。
明珠糊里糊涂，一脸茫然。
“陈进。”裴照松侧目看她，向她介绍。
明珠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裴照松的话被打断。
“我知道，电视台的新闻女主播。”陈进笑着，“我就说看起来面熟，看新闻经常见。”
明珠笑笑，应下。
“快进来坐啊。”陈进迟疑地问，“你叫盛……”
“盛明珠。”明珠帮他补充完整。
陈进点着头，“对对对，盛明珠，瞧我这记性，快坐。”
明珠看一眼裴照松。
“坐吧。”
明珠走过去坐到沙发上，裴照松就坐在一张办公椅上，在她旁边。
门口进来一男一女，女生说，“听说松哥来了。”
明珠偏头去看了一眼，又看向裴照松。
裴照松脸色淡淡的，只点了点头。
进来的两人都注意到沙发上还有一人，不免多看了眼，而后在另一端的沙发上坐下。
陈进开着玩笑，“你们倒是跑的快，松哥回来肯定也是来看我的嘛，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男生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陈进嗤笑一声，“也不看看我和松哥什么关系，多少个日夜我们一起度过。”
明珠一听，忍不住低头笑。
陈进注意到她的动静，转头问她，“美女，笑什么？”
明珠更觉得好笑，又不好大肆笑出声，抬眸去看裴照松。
裴照松看了她两秒，而后转头去睨了陈进一眼，“说什么呢。”
其他人也跟着笑。
陈进恍然大悟，“欸欸欸，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别误会，多少个日夜，我们一起加班，加班。”
话落，嘿嘿笑。
一番打趣后，女生起身，“陈进，你也不知道倒杯水。”
她走到办公桌前，“松哥，茶还是白开水。”
“我不用，谢谢。”裴照松转头问明珠，“你喝什么？”
女生也问她，“对了，美女，你喝什么？”
明珠看了眼女生，再看看裴照松。
室内的人此时都看着她，她现在成了屋内的焦点。
她摇了摇头，微微笑着，“谢了，我也不用。”
“好吧。”女生笑笑，走回来坐下。
裴照松转头问陈进，“小冰箱还在用吗？”
“那肯定啊。”陈进这才想起，拍了拍自己脑门。
裴照松视线重新落回
明珠身上，“有饮料和牛奶，你要不要？”
陈进接过话，对着明珠说，“过来这么热，肯定口渴了吧，我们这儿有小冰箱呢，平常加班，吃的用的准备的多，什么都有。”
裴照松还是看着明珠，“牛奶可以吗？”
明珠对上他的目光，迟疑了两秒，“行。”
陈进立刻领会，马上去小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又问了其他人要不要，其他人不要。
他拿过来准备递给明珠，隔着些距离，明珠还没来得及伸手，半空中已经被另一只手截胡。
裴照松从陈进手中接过牛奶。
陈进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
裴照松自然地把牛奶递给明珠。
明珠怔了怔，完全多此一举的行为。
她抬手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
裴照松看着她没说话。
其他人也顿住，裴照松这行为称得上稀奇古怪。
他平常对人可从来没这样上心过，而且还是女生。
忽然沉默下来，频频打量着明珠。
陈进见状，赶紧出来活跃气氛，围着裴照松问这问那，其他人也适时插进话题。
唯独明珠插上吸管喝着牛奶，静静地听着他们讲。
当然，裴照松也沉默听着，偶尔说一两句，目光时而看她一眼，可紧着她呢。
见她手上还拿着吸管的包装膜，他伸手过去，摊开手心，“给我吧。”
其他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纷纷看着两人。
裴照松对人确实很有礼节，但也不会如此细节到这地步。
明珠在一双双探究的眼神中，把包装膜放到了他手心上，而后垂下眼接着喝牛奶，压压惊。
裴照松面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在做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把手里的包装膜丢在了椅子一侧的垃圾桶里。
陈进扫两人一眼，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
明珠坐在沙发上愣愣地发呆，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干嘛，听他们叙旧吗。
脑子飞快地运转，裴照松的举动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她不觉得他会这么“关心”下属的。
临走，裴照松让明珠稍等，他去趟洗手间。
陈进跟着出去。
陈进话里有话，“松哥，你这不对劲啊。”
裴照松淡淡瞥他一眼，“你可别到处乱说。”
“放心吧。”陈进打包票保证。
心道，这还用乱说么。
什么时候见他裴照松带过人来，这还带了个女生。
已经是头条大新闻了。
第29章 29没品的男人
从组织部回来,裴照松让明珠把会议记录写完整，下午下班前给他，他要检查。
明珠一下午的精力都花在这上面。
可她后面开会就跟高中上课开小差一样,只一个瞬间没听,就再也跟不上，后面彻底摆烂。
实在写不下去，明珠给自己点了杯奶茶，喝点甜的再慢慢想。
裴照松经过门口时就看到这副场景。
她左手托着下巴,右手转着一支笔,笔转的很熟练,和电风扇转动的扇叶一样。面前摊开着会议记录本,眼睛却不知道盯着何处,眸光里没有焦点。
眼前晃过一个白色身影，明珠眼珠子动了动，回过身去,“卢姐,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特别热,还是把办公室门关了吧,开着门吹空调,怪浪费的。”
办公室的门随时都是敞开的状态，卢晓华说方便裴照松随时过来找人不用敲门。
卢晓华没曾多想,只当是明珠坐门口,热气大，便应道，“嗯，可以，留个门缝。”
“好。”
明珠起身去关门,留了个眯着眼睛缝大小的口子，约等于无。
片刻后，裴照松回来。
刚好在电梯口遇见送外卖的。
外卖小哥走上前问，“帅哥，你知道综合办公室一怎么走吗？”
裴照松脚步停住，低头看了眼外卖袋子，“给我吧，我帮你送。”
外卖小哥忙着送下一单，而且这种机关单位，一楼层人都是同事，之前送这边的外卖也有同事帮拿的情况，于是，便把外卖给了裴照松。
“好嘞，谢谢啊，麻烦帮我给一下西江第一青春无敌美少女。”
裴照松一听这名字，噎住，“好。”
走进拐角，抬眼看去，刚才还敞开的门口现在堵了一道红棕色的门。
裴照松站在原地，拿起贴在外卖袋上的小票信息看了一眼，而后径直走到红棕色门前。
抬手敲门。
“请进。”
卢晓华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裴照松推开门，没进去，只站在门口看着坐在椅子上还托着下巴的女人。
明珠看着他手里提了个外卖袋，好像就是她点的那家奶茶的包装。
心里一跳，顿感不妙，放下支下巴的手，直起腰。
果然，下一秒，门口的男人眉梢微挑，一本正经开口，“西江第一青春无敌美少女，你的外卖。”
明珠脸唰地红透，连带着耳根。
她当初起这名纯粹为了好玩，而且很少有外卖小哥会把这么长的名字念出来，最多见到她时笑一笑，说她这名起的好。
现在，这个名在裴照松口中一字不差地念出来。
他绝对是故意的，还用这样正式的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正经。
偏偏卢晓华也听见了，笑着问，“明珠这是你吗，你给自己取的什么？”
明珠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她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咧了个笑，对着卢晓华说，“没什么，起着玩儿的。”
转过身来，见裴照松还站在门口，耐心地等着她。
明珠起身过去，硬着头皮从他手里接过外卖，脸上仍然维持着微笑，说话却咬着牙，“我谢谢你啊。”
一语双关。
裴照松意味深长地扫她一眼。
临走时，她似乎听到他鼻腔里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声。
明珠把外卖袋放桌上，喝奶茶的心思荡然无存。
发现门大开着，她走过去重新关上。
坐回椅子上，明珠撑着脑袋气呼呼的，眼睛一直盯着外卖袋上的小票。
看了一瞬，伸手过去拆了包装袋，插上吸管。
吸了一口，黑色的珍珠漫进嘴里。
明珠使劲咬着，像是把裴照松也当成珍珠，咬烂在嘴里，吞进腹里。
气消了，明珠接着为会议记录发愁。
她翻了翻前面的记录查看，有的也是敷衍了事，草草写了几句话，怎么到她这里就这么难，还要检查。
转过身去问卢晓华，“卢姐，这以前的会议记录也没这样啊。”
卢晓华笑，“以前随便记的也没人看，裴部要求比较严格，你看前两次的。”
“……”
过了会儿，明珠手机在响，来电显示是一个本地区号的座机。
她已经许久没有接过座机号了，以为是什么卖保险推销的，便直接挂了。
挂断又响，还是同样的号码。
明珠接听，语气不耐烦，“喂，哪位？”
“裴照松。”
明珠噎住，他吃错药用什么座机打来，而且人就在隔壁。
裴照松在电话里说，“把会议记录本带过来。”
说完，挂断。
明珠对着手机小声骂了句，带上本子去了隔壁。
卢晓华抬起眼看着门口消失的身影，总觉得裴照松和之前很不一样。
以前，他很少会在门口出现，更别提到办公室里边来。现在他的身影经常出现在门口。
他也很少麻烦她们，自己能做的事直接就做了，就算有事会直接打电话给她，不会直接越过她。叫人去办公室更是少数，多数情况是她们做下属的主动去办公室找他汇报工作。
卢晓华做办公室工作有些年头，察言观色不在话下。
她心里有了想法但不会乱传，只想着暂且默默观察着。
明珠来到裴照松办公室，把会议记录本给他看。
上面就写了个时间、地点、人物，后面空白一片。
“就这？”裴照松把本子往桌上随手一放。
明珠小鸡啄米似的点
头。
裴照松沉默地看着她。
明珠在他的注视下，心里渐渐没底。
她没想着去狡辩两句，直接坦白地说，“我不会啊，我就那点儿水平，高中语文刚及格，能指望我写出什么花样，怎么能和你们这些学霸比。”
裴照松没想到她会提到高中，怔了怔，把一旁放着的一本厚壳黑色笔记本往前推了推，“拿去吧。”
明珠看一眼，“这什么？”
“拿去照着写下来。”
“哦。”明珠拿起桌上的两本本子，“那我过去了。”
“嗯。”
回到自己工位上，明珠打开他给的笔记本，挨着从头翻了翻。
他的字看着很舒服，和他人一样方正，每一个笔画都有他自己的笔锋。
每一页的笔记写的工工整整，看得出写字的人做记录时游刃有余、有条不紊，不是敷衍搪塞。
明珠翻到最后一页，是他写的这次会议记录，要素齐全，很有条理，堪称典范。
她照着他的，在会议记录本上重写了一遍。
写完，明珠揉着发酸的手腕才意识到，裴照松他自己都写完了还叫她去做什么。
不过领导嘛，总要带个人跟着彰显身份，理解。
但是他一开始就料到她不会写吗？
明珠受到了降维打击。
*
在办公室上了一周班，卢晓华只给明珠安排一些简单的工作，跑跑腿、打打杂，文件签收类工作尽量避免给她。
比起在新闻部，这工作虽然容易时刻被叫去，人身自由受限，但好在上下班挺准时，也不用操心业务上的事。
说简单点，就是不用动脑子。
明珠做起来顺手顺心，除了见裴照松的时间变多了，不过和他相处起来也算融洽。
他对待工作的态度一如既往严格，明珠不可避免有点小问题，他也没计较。
渐渐的，随着天气越来越热，高温难耐，明珠的心思也跟着懈怠了。
以前在新闻部要出镜，每天都带妆。
化着妆，各方面一并精致，高跟鞋，各式各样的漂亮裙子和衣服，天天不带重样的换。
现在，明珠妆也不化了，打扮的越来越随意。
新一周上班，卢晓华让她去收拾裴照松办公室。
明珠含糊地说，“裴部……说……说不用去打扫。”
她再也不想去擦灰了。
卢晓华笑了笑，“妹妹，你还真是单纯。”
她走到明珠跟前，“这领导的话你不能全听也不能不听，要判断真假，哪些该听哪些不该听。领导说不用打扫，那是客气，但我们做下属的不能真不去打扫啊，回头屋里脏了有灰了，让领导自己动手吗？”
以前裴照松也让卢晓华她们不用打扫，每次卢晓华嘴上应着“好”，然后又继续每周一去打扫一次。
卢晓华对明珠没藏着掩着，想作为知心大姐姐教她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继续语重心长地说，“你们现在已经比我们那时好多了，我们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每天还争着早点来去给领导打扫办公室呢，还要拿着扫帚去院坝里扫地呢，领导的事上心一点，主动一点，准没错。”
“……”
明珠无言以对，只能心里感叹一句：佩服。
卢晓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不去吗？
拿着栏杆上晾着的帕子去到裴照松办公室。
明珠走到他办公桌前，面无表情地说，“裴部长，我来给您打扫卫生。”
裴照松一听“您”字，眉心跳了跳，“不是让你不来了？”
“那卢姐的话我不能不听啊。”
“我的话你也没听。”裴照松抢着说，语调很快。
明珠愣住，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那她能怎么办。
气氛忽然陷入沉默。
裴照松轻咳一声，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还是没能开口。
心里是后悔刚才话说急了，知道她难做。
其实这个问题，他也头疼。
以前就给卢晓华打过招呼，但卢晓华仍然坚持，裴照松没办法，由着去。
现在明珠来做这个工作，要真是由着她去，那不得对他恨之入骨。刚才就拿腔拿调地说话。
上次那可怜巴巴委屈的样子又让他心疼。
裴照松叹一口气，“你先坐，一会儿再过去。”
“哦。”明珠也感到别扭，没看他。
裴照松上下扫她一眼，忽然发现另一个问题，“盛明珠，你这穿的什么？”
明珠低头看一眼，她今天穿了件吊带裙，领口有点低，露出一大片白皙肌肤。
“裙子啊，有问题？”
裴照松瞥一眼，挪开视线，“在这种场合合适？”
机关单位的穿衣有考究，提倡穿衣自由是不可能的。
明珠也知道，但太热了，有时候会穿的随便一点，短一点的裙子裤子吊带都会穿，以前也没人向她提起过这个问题。
她看着对面椅子上坐着的男人，白衬衣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连扣子都扣到了第一颗，每次都是这副打扮，规规矩矩，太过板正。
明珠还想反抗一下，“我们又不是窗口单位，在办公室也没什么吧。”
裴照松深深睨她一眼。
明珠知道这事没得商量，只能妥协，“好吧。”
过了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起身，准备回去。
还没走到门口，裴照松叫住她，“等下。”
明珠回身，“怎么了？”
裴照松低眸看了眼她的脚，白色脚丫上鲜红色的指甲油。
他抬手点点地下，“拖鞋也换了。”
明珠无奈，嗯一声应下。
真服了，这也不行，她还蛮喜欢穿拖鞋上班的。
自在舒服。
以前和任豪一起播新闻的时候，任豪上面穿着西装，下面直接一条花裤.衩和一双人字拖，比她还过分呢。
也不见人说。
隔天，明珠换了条裙子。
裴照松还是说不行，问她是要去沙滩度假么？
呵呵，明珠没发现他居然也有幽默细胞。
还说她鞋子也不行，拖鞋没换掉。
明珠直接脱了鞋重新穿上，“你看，哪里是拖鞋，我带子弄过来就是凉鞋。”
“……”
裴照松噎住，但还是不点头。
明珠见他像一块硬骨头一样，啃不下来，“好好好，我换。”
明珠一连几天穿的裙子裤子都被挑剔说太短。
其实她是故意的，想看看他到底要怎么样。
最后，明珠完败，只能听劝，免不了给苗婷婷吐槽。
裴照松也发现了规律，每次他说完，经过门口就会看见她在啪啪啪地猛敲键盘。
她要是没敲键盘就是在摸鱼，敲键盘的声音断断续续那就是在工作，如果键盘被敲得劈里啪啦响，那就是在微信聊天。
肯定又在和谁吐槽他吧，他猜想。
这天，周子茜上来交表。
明珠借着理由和周子茜一起出去。
走到楼道间，周子茜见她穿的规规矩矩，问她换风格了。
明珠撇嘴，“哪里，人家领导说我穿的衣服不行。”
“其他人还穿拖鞋呢，他怎么不去说，就逮着我。”她切一声，“我衣服哪里不行，居然敢质疑我的衣品，我还没质疑他的衣品呢，就那套装扮，不知道有多少件白衬衣黑裤子，没品的男人。”
周子茜笑，“怎么就没品了。”
“衣品差呗，衣品差的男人就是没品的男人。”
楼道门外一个白色身影轻轻路过。
第30章 30“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吗？”…
…
关于穿着问题,裴照松不是针对明珠一个人。
他发现，单位里一部分同事每天上班脚上一双拖鞋，还有男同事更是穿来了居家短裤。
俨然把办公室过成了生活区的样子。
虽然不是窗口单位,需要良好的形象接待群众。
但单位性质每天也要出去采新闻,有的还要去区委区政.府等单位采访，这样的装扮到底是太随心所欲，影响单位形象。
工作日的最后一天，裴照松组织开了个短会,特别强调着装问题。
明珠这下无话可说,并且很有觉悟地准备买几件适合办公室工作的衣服。
当晚在家,明珠收到之前加了微信的老班长周坤发来的消息,让周六晚一起吃个饭。
明珠留了个心眼,问他还有谁。
周坤回：【就那天我们碰到的几个】
明珠猜到有裴照松，一口回绝。
周坤说苗婷婷已经答应，又死缠烂打一番,让她给个面子赏个脸。
明珠吃软不吃硬,最后勉强应下。
周坤还说,有家属可以带家属,大家认识一下以后常往来。
明珠笑说她才没有家属可带。
到星期六,明珠和苗婷婷先去逛街买衣服。
她衣服风格多变，什么都能穿,什么都尝试,衣柜里唯独没有偏职业风的衣服，除了那几件出镜的主播服。
她不喜欢穿这类衣服，总感觉穿着还在上班。
现在在裴照松眼皮子底下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得不穿的规矩点,便选了几套成熟女性通勤OL穿搭风的衣服。
苗婷婷笑她，“你这风格变化还挺大。”
明珠无奈叹气。
买完，明珠拉着苗婷婷去逛育婴区，要给苗婷婷肚子的小孩也买点衣服。
因为不知道性别，明珠便什么都买。
苗婷婷阻拦，“买这么多太浪费。”
明珠白她一眼，“我可是孩子干妈，干妈买点衣服怎么了，亲妈不要替肚子里的娃拒绝。”
“好好好。”苗婷婷哄着她，由着她去。
逛完街，看着时间去到周坤约定的吃饭地点。
到大厅便碰见裴照松。
他带了家属。
苗婷婷弯着唇笑，抬抬下巴示意，“裴照松，你儿子啊。”
话落，明珠和裴照松互看一眼。
明珠率先别开视线，没好气地瞪了苗婷婷一眼，“婷婷，你……”
裴照松面上没什么表情，“不是，是我侄子。”
“哈哈哈……”苗婷婷笑得合不拢嘴，“我知道，上次明珠给我讲了，逗你们玩呢。“
裴照松嗯了一声，没多大反应。
裴初宜两口子这周末想过二人世界，便把小孩交给了他，美其名曰让他先带带司嘉辰练手。
他手上抱着司嘉辰，看着眼前的两个女生，“小辰，叫阿姨。”
明珠一听，直接脱口而出，“我靠。”
意识到小孩子在，“呸呸呸，不是不是。”
“叫什么阿姨。”明珠瞪一眼裴照松，而后看着司嘉辰，亲切和蔼地引.诱，“来，小朋友，叫姐姐。”
司嘉辰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姐姐。”
“对嘛。”明珠笑得像朵花，指了指身旁的苗婷婷，“这个也叫姐姐。”
司嘉辰看着微笑着的苗婷婷，“姐姐。”
“欸。”苗婷婷应声，摸摸他的头，“真乖。”
随即，明珠扶着苗婷婷往屋里走，经过裴照松时，得意地对他翻了个白眼。
心道，情商感人。
裴照松看着她的背影，她今天打扮的比之前在办公室还要张扬，一件背心上衣，背后居然是镂空的，直接露出里面穿着的一片式白色文.胸。
下半身一条超短牛仔裤，一双笔直的大长腿明晃晃的打眼。
他抽回视线，抱着司嘉辰跟在后面进去。
周坤看裴照松手上抱着的小孩，脱口道，“你儿子这么大了？”
“……”
裴照松无语住。
明珠和苗婷婷则是一顿爆笑。
解释后，周坤逗着司嘉辰，“来，叫声哥哥，哥哥给你糖吃。”
司嘉辰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叔叔。”
明珠和苗婷婷又是一阵哄笑。
裴照松唇角也不由地提了提。
明珠问，“小辰，叫我什么？”
“姐姐。”
“她呢？”明珠指着苗婷婷。
“姐姐。”
周坤无奈地笑，“裴照松，你侄儿真有前途，打小就会讨美女开心。”
闹腾过后，落座点餐。
一张方形桌子，刚好一人一侧，裴照松就在明珠右手一侧。
吃饭期间，聊到工作。
周坤说他就在西江一家银行工作，苗婷婷在私立高中教书。
问到明珠，裴照松和苗婷婷一同投来目光。
明珠现在心态放好，没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我在电视台啊，现在叫融媒体。嗯，那个，裴照松现在是我们单位的老大。”
“这……”周坤震惊，看向裴照松。
裴照松顿了顿，下意识去看明珠，见她脸色正常，便点了点头。
周坤感叹一声，“你们真有缘啊。”
“是哦。”明珠自嘲笑笑，“我是咸鱼的命，比不上你们。”
周坤笑道，“那我们就是劳碌命，想当咸鱼没那个底气。”
明珠敷衍地笑了笑。
几个人边吃边聊，只是裴照松话比较少，他还要忙着照顾他的小家属。
明珠瞥一眼，看着他拿着勺子一口接着一口耐心地喂司嘉辰饭，又细心地拿纸巾给司嘉辰擦嘴巴和手，动作熟稔，一看就没少带娃。
竟有几分人夫感，和她在工作上接触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简直不敢想象。
明珠不由地感到寒颤，赶紧抽回视线。
过了会儿，周坤说出压在心中许久的想法，“今年毕业十年了，我们要不组织开个同学会。”
“好啊。”苗婷婷第一个赞成。
周坤说出难处，“就是不大联系的上人，现在都改用微信了。”
明珠高中时代，微信还没普及，大多数用的是Q.Q。
“你们Q.Q还在用吗，还能找到人不。”周坤问。
明珠说，“大哥，这年头谁还用，我连APP都没下。”
“你重新下一个，登上去看看能不能用？”
明珠噎住，“拜托哥哥，我密码早忘了。”
裴照松正在给司嘉辰剥虾，忽的顿住，掀起眼睑意味不明地看一眼明珠。
明珠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莫名其妙。
“好吧，我回头看看我的。”周坤说完，也戴上手袋开始剥虾。
见明珠没动，他问，“你客气什么，干嘛不吃。”
明珠笑笑，没解释。
苗婷婷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大美女没人剥虾，宁愿不吃也不剥。”
“你这……”周坤一脸的不理解。
苗婷婷剥好一个放明珠盘里，“快吃吧，我孩子的干妈。”
明珠嘿嘿笑，夹起盘子里的虾吃掉。
几个人还聊着天，说话间，裴照松剥好一只虾，自然地放在了她的盘子里。
明珠瞄一眼说话的另外两人，而后不可思议地看着裴照松。
裴照松迎上她的目光，没说话，短暂停留一瞬后挪开了视线。
明珠迟疑地拿起筷子去夹，不大自在地吃下。
苗婷婷虽和周坤说着话，余光早瞥见这一幕，心里只道，她磕的CP是真的。
中途，司嘉辰要上卫生间，裴照松抱他去，路上碰到薛齐。
薛齐问，“裴部在这儿吃饭吗？”
“嗯。”
“这是……”
“我外甥。”
“哦。”薛齐笑着，刚看见他从那桌起身走过来，“那不是盛明珠吗？你们……”
“嗯，一起吃饭。”裴照松轻描淡写说道，“我们是高中同学。”
薛齐惊讶，“这样啊。”
裴照松只当无关紧要，回座后没在明珠面前提起。
最后，这顿饭结束，明珠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裴照松。
给她剥虾不说，临走前，趁其他人在前台对账，小声质问她一句，“逢人就叫哥哥的吗？”
明珠百思不得其解。
有问题吗？她的口头禅而已。
*
新一周上班，早上明珠一进办公室，卢晓华就盯着她看。
明珠把手腕上搭着的黑色外套放椅子上，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疑惑地问，“卢姐，我衣服
上有什么吗？”
卢晓华笑着摇头，“没有，就是感觉你今天不大一样。”
明珠心说那当然不一样，脸上带着丝得意的小表情，“我今天穿的新衣服。”
“还真是。”卢晓华眼睛一亮，“发型也变了。”
明珠点了两下头，“嗯。”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雪纺衬衣，两条长长的丝带在胸前系了个蝴蝶结，下半身是一条黑色包臀裙，裙子长度在膝盖上方一点，长度适宜。
衣服下摆包进裙里，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裙下露出的小腿笔直纤瘦，脚下一双黑色方跟通勤单鞋，一套装扮优雅知性，落落大方。
平日里披散的长卷发，特意挽成了空姐那样的低马尾，更为她添了些许温婉的气质。
整个人妥妥的职场佳人风范。
卢晓华频频点头称赞，“明珠，你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明珠骄傲地挺挺小胸脯，心情飘飘然，飘到了外太空。
她背对着门，不知门外进来了一个高挑身影。
卢晓华总是会迅速地反应，视线越过明珠，“裴部。”
明珠回身去看，裴照松手里拿了一摞报纸，直接搁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她脸上还扬着得意的笑，见状，连忙敛了唇，抿抿嘴巴，跟着毕恭毕敬地叫了声，“部长好。”
余光瞥一眼桌上厚厚的一摞报纸，这才想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有去拿过。
裴照松对着两人点了点头，临走前，眼睛上下扫了一眼明珠，眸里闪过新奇之意。
明珠迎着他的目光，也盯着他多看了两眼，觉得他今天和往常一样又不一样，但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身后的卢晓华小声问，“明珠，你有没有发现，裴部今天看起来不大一样。”
“嗯。”明珠思忖着，“是有点不一样。”
卢晓华努力回想刚才的情景，眸光忽亮，“衣服变了。”
“嗯？”
“今天不是白衬衣，是蓝色的。”
明珠豁然明白。
还真是。
卢晓华看着她胸口的飘带，“跟你身上这个颜色还挺像。”
明珠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喃喃问，“像吗？”
“嗯。”卢晓华笑的别有深意，“别说，你们这一身还挺像情侣装的，蓝色加黑色。”
“咳咳咳……”明珠被自己的唾液呛住，猛然咳嗽起来。
咳得脸红脖子红。
卢晓华拍着她背，“你小心点。”
明珠摸摸嗓子，等气顺畅后，冷下脸，正经地说，“卢姐，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明珠从来没对卢晓华垮过脸色。
卢晓华顿了一下，自知失言，尴尬地笑笑，“是我考虑不当，你别多心。”
确实。
其他玩笑开开也就罢了，这种沾染暧昧桃色的八卦是最忌讳的。同事之间都唯恐避之不及，更不要提和领导上司扯上关系。
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听去，在单位里传开，还不知道添油加醋成什么样子。
明珠是下属，还是女生。在这个处处挤压女性生存空间的社会里，只会说你为了上位不折手段，甘愿献身，把脏水使劲往女生身上泼。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在单位扎根多年的卢晓华深知这样的道理。
她刚才也是太过松懈，不过脑就说了出来。因此，面对明珠突然冷脸相对，她照单收下。
只是明珠没想到，今天注定会陷入一场风暴。
她成为了八卦舆论的焦点。
上午下班的时候，碰到其他部门的同事，说她藏得够深，居然和裴照松是同学。
明珠听后瞳孔地震，震惊之后极力否认。
同事说别否认了，整个单位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午休的时候，就有关系较近的同事发来消息，问她和裴照松是不是同学。
明珠或否认，或暂且搁着不回。
下午回办公室，路上碰见个同事就要问她同样的问题。
连卢晓华也听说了，问她是不是真的，明珠含糊过去，决定去新闻部一趟。
一进去，有同事调侃她，“明珠，你可真会藏，裴部来了好几个月，我们都不知道你们还有这层关系。”
明珠皮笑肉不笑地给了个回应，去制作室找周子茜。
周子茜见她来，抄着手头偏向一旁，假装无视她。
明珠拉了张椅子坐她面前，摇着她手臂，“茜茜，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周子茜白一眼，“那看来，你是亲口承认咯？”
明珠迟疑地点头，“嗯。”
“我靠，你和裴部真是同学。”周子茜立马破功，“完全没想到。”
明珠烦躁地呼一口气，“怎么突然全单位的人都知道了，到底是谁说的？”
周子茜说，“上午快下班那会儿，薛齐采访完回来在办公室里说的。”
明珠倒吸一口冷气。
天呐，他还真是小灵通，这都能知道。
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急忙起身，“我先不和你说了，我还有事，我回头再和你解释。”
每次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传进裴照松耳朵里，这次的事恐怕他也听见风声了。
不知道他又要给她戴什么帽定什么罪，她可是守口如瓶，一个字儿没敢提的。
明珠心急如焚，火急火燎地一路跑上楼，来到裴照松办公室，直接推门进去。
站在他办公桌前，胸口剧烈地起伏，喘着气说，“这件事不是我说的。”
裴照松疑惑地挑挑眉，“什么？”
“他们说……”明珠快速扫他一眼，低下眸，手指紧紧绞在一起，“说我和你是同学。”
裴照松微眯着眼睛看她，像在思考什么。
明珠不敢看他。
这件事就像是秘密，彼此心照不宣，没在人前泄露过半句。
现在突然公之于众，知道两人关系的也就她和裴照松。
裴照松肯定不会莫名其妙跑去告诉别人，怎么看都像是她说出去的。
再加上她有“前科”。
沉默一瞬后，没听到他的声音，明珠抬眸，见他双唇紧闭，以为他不相信。
她手足无措，连忙摆手，“真不是我说的，我谁也没说过，真的，你信我。”
裴照松问，“你听谁说的？”
明珠不喜欢背后打小报告，但此刻还是明哲保身要紧，磕磕巴巴地说，“薛……齐……说的。”
“嗯。”裴照松脸上淡淡的，“是我告诉薛齐的。”
“什么？”明珠惊呼，眼睛瞬间瞪圆。
裴照松解释，“周末吃饭的时候碰到薛齐，他看见你，我就告诉他了。”
明珠不可思议地定住，看着坐在椅子上始终淡定的男人。
她紧张地抠着手心，眉毛已经蹙成了一团，完全不理解裴照松的行为。
“为什么要说？”
她嗔问，声音里带着一点疑惑，一点责备，一点埋怨。
话音落下。
裴照松眸光瞬间变得晦暗深沉。
“为什么不能说？”
他反问。
明珠没应声，只抬眸瞥一眼又低下眼睑。
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情绪，裴照松看不见，只看到她塌下的唇角。
生怕和他沾染上半分关系。
裴照松目光深深，凝视着她。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冰冷：
“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