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劈在裴照松脑门上。
他只觉得眉心突突跳的越来越厉害，不禁紧蹙起双眉，愣愣地看着明珠。
明珠不是编制人员,如果真辞职,走程序没那么复杂麻烦，不用报组织人社部门批准。
裴照松真怕她意气用事，也不走单位流程了，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明天就不来上班。
他也知道明珠大概在说气话,自己要是再出声多说两句,只会火上浇油。
万一再把人气哭了,他又找谁哭诉去。
裴照松定了定心神,索性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陪着她缓一缓。
半晌，明珠见他半天没个反应,不吭声,只皱着眉,一直盯着自己看。
他的眼
底没有流露任何情绪,这让明珠有点看不懂了。
于是,再强调一遍，“我说我要辞职,不干了,你没听见吗？”
裴照松微微颔首，“听见了。”
明珠疑惑，“那你怎么不说话？”
裴照松心里长松一口气，紧拧着的一颗心终于得到缓解，可以大肆呼吸了。
还知道询问他意见,那说明事情有转机。
他解释，“让你先冷静冷静。”
就这？
明珠白他一眼，转过脸去，冷声道，“我很冷静。”
裴照松跟着偏过去一点，歪头看她，“那现在能谈了吗？”
明珠瞥他一眼，仍旧冷着脸，“你都不信任我，有什么可谈的。”
此刻，她面对裴照松，无论是脸色还是说话的腔调，都是冷冰冰的。
裴照松不介意，也没生气，反倒很有耐心地说，“我哪里不信任你了。”
明珠咬着唇不说话。
说不清他哪里不信任她。
裴照松继续阐明，“我什么都没说。”
明珠鼓着脸，小声嘀咕道，“明明就说了，还什么都没说。”
裴照松表明态度，“我说想听听你的说法，这就叫不信任你吗？”
“我……”
明珠想狡辩两句。
这次，裴照松不给她机会，抢着说，“盛明珠，不要拿你的主观意识去判断。”
明珠嘴硬，“我没有。”
裴照松目光牢牢盯着她。
明珠快速瞥他，垂下眼睑，叹口气承认，“好吧，是有一点。”
她刚才确实先入为主，认为他开口询问就是不信她，说来是她钻牛角尖了。
裴照松见她松口，循循善诱的口吻问道，“我现在可以听听你的想法吗？”
他改了口，没有再说“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而是询问她的意见，把主动权交给她。
她想说，他听着。
她不想说，他陪着。
他知道她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要顺着毛来。
明珠沉思片刻，抬眼对着他的目光，“我没有打她，你信我。”
“我信。”
裴照松脱口便答，完全没有思考一秒。
明珠惊得愣住，也彻底哑火了。
她这下无话可说了。
她不否认刚才是有那么点仗着裴照松喜欢她，任性甩脸色。
明珠抿了抿唇，脸色缓解几分，继续说明情况，“我没想打她，但我确实扬了手，我就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她而已。”
她实话实说，做过的事情她认。
“嗯。”裴照松点头，耐心听她讲述。
“我也确实当着她们一群人的面，说要撕烂她们的嘴。但前提是她们再在背后议论周子茜。”
“嗯。”
“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邱芸她们在背后说周子茜，她才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感慨两句，明明就是冷嘲热讽，还笑的很大声，我们在制作室都听见了，所以我才气不过上去警告她们。”
“嗯。”
“我没觉得我哪里有问题，难道允许她在背后蛐蛐别人，不允许别人当面警告她吗？”
末了，明珠还略感骄傲地补充一句，“我比她有种，至少明着来，她就只会在背地里。”
“嗯。”
裴照松一直看着她，不时给一点回应。
“我说完了。”明珠心里的火气也消耗殆尽，一副听之任之的表情，“所以，你决定怎样？”
裴照松认真想了想，“维护同事值得称赞，但是建议用更温和的方式。”
“什么温和的方式？”明珠连忙追问，显然不认可他的建议，“不给她们一点颜色瞧瞧，真当周子茜好欺负啊。”
裴照松转而问她，“那你这样做，以后同事关系怎么处，想过吗？”
“我不在乎。”明珠无所谓的态度，“我管她们怎么想我，来上个班还要考虑这考虑那的，那我每天不得累死。”
她得意地抬抬下巴，“我不内耗，就内耗死她们。”
“你倒想的通透。”
明珠非常有底气地说，“当然。”
这是她多年练就出来的咸鱼心态。
裴照松看她状态已经飘忽，尾巴快要翘上天了。
话头一转，“那个屋里有监控吗？”
明珠狐疑看他，“好像没有。”
裴照松低眼思考。
明珠恍然明白，急忙说，“但是门外有一个，就照着门口的位置，应该能看到屋里一点点情况，我们当时就站在门口对着的位置。”
“嗯，我知道了。”
明珠长呼一口气，她怎么忘了还有监控这回事。
脑子里灵光一现，“就算看不见也没关系，实在不行去公安局报警，既然说我打了她，她身上该有我留下的东西吧，我看港剧法政片就是这样验的，反正我可没挨她一下。”
裴照松赞许地说，“学聪明了。”
明珠瞪他，“我一直都聪明好吗？”
裴照松忍着笑意，问道，“还辞职吗？”
明珠一听，脸色变得不自然，撇嘴道，“不了。”
她本就是火气上头，没多加思考就出口威胁，现在有个台阶赶紧顺着下。
她要是敢辞职，回去何淑仪不得扒了她的皮。
而且，为了邱芸这种人把工作辞了，这不是便宜她了吗？
凭什么她毫发无损，自己倒是玩脱了。
她才不走，偏要在这里，恶心她。
“那就好。”裴照松绕回椅子上，“行了，你回去吧。”
明珠迟疑了两秒，没再说什么，退出他的办公室。
相信他应该能解决好吧。
明珠回办公室，卢晓华很是担心，赶紧去关了门，走到她面前，问道：“明珠，裴部怎么说？”
明珠没答，反问，“卢姐，你相信我打了邱芸吗？”
卢晓华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不会。”
“谢谢你，卢姐。”明珠感激卢晓华的信任，“我和裴部说了，随便吧，反正我没打她，问心无愧。但确实说了那些威胁她们的话。”
“哎。”卢晓华叹息，语重心长地说，“小姑娘还是不要冲动，同事之间没必要撕破脸。”
明珠没必要和卢晓华争辩，只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卢姐。”
卢晓华也是真关心她，才会和她说这些吧。
周子茜在微信上给她发了许多条消息，很是担心她。
她简单回复了两句，安慰她别多想。
裴照松把这事交给了任豪。
任豪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去查了监控。
明珠也不用去公安局检验了，监控拍到一半，但也足够看得清她确实扬了手，连人都没挨一下。
过后，任豪把邱芸叫去了办公室，这件事他也有点生气。
任豪看着桌前站着的人，问道，“邱芸，这件事你事先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越级打报告是职场大忌。
邱芸直接跳过任豪，相当于无视任豪存在。
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磕磕巴巴解释，“我……忘了，没想……那么多。”
任豪冷笑了一声，“这事尚且不提，但撒谎就不应该了。”
邱芸猛地抬起头。
任豪说，“门口的监控拍到了，看的清清楚楚，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明白。”
邱芸羞得低下头，脸瞬间红的像熟透的虾。
似是想到什么，她抬眼，“那盛明珠威胁我们，这我可没有乱说。”
“嗯。”任豪打发她，“你先过去吧。”
任豪把事情报告给裴照松，裴照松思前想后该怎么处理这事。
他也很民主，询问了单位其他几位副职领导。
最后领导层决定，各部门内部各自通气，既让大家清楚事实经过，也起到警示作用。
下属之间的摩擦也不至于开职工大会让两位站上去做个检讨。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要拿上台面说。
明珠得知领导层的意见后，接受这个决定。只要说清事实就行。
她还是去了一趟新闻部，就站在门口，对着全办公室的人说，更是说给邱芸等人听的。
“我盛明珠做了的事我认，没做的事坚决不认，我
是说过那些话，可能听起来难听了些，但我不认为在背后议论同事的私事是什么光彩的事，希望某些人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几个人把头低下，不敢看她。
某同事站起来，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笑道，“明珠，给你点个赞，说得好。”
有人开了头，纷纷有人冲她抬抬下巴，递来眼神。
明珠笑笑，转身离开。
*
这事过后，再没人议论周子茜的事。
见着她们都躲着走，眼神躲躲闪闪。
明珠心想，有时候拳头硬一点，解决事情确实快准狠。
她才不认可裴照松口中所谓的“温和的方式”。
难不成还要和这些八婆坐下来面对面谈心不成？
越想心情越飘，就越想在裴照松面前显摆。
明珠找去裴照松办公室，一进去没等他开口，就不客气地坐在他桌前的椅子上。
明珠撑着下巴，眼睛快要望上天，嘲讽地笑，“看吧，现在谁还敢背后议论周子茜，我就说得这样吧。”
她的脸色别提多嚣张，像在说“还是我厉害吧，还是我牛逼吧，除了我，还！有！谁！”
拽拽的，完全是对裴照松赤裸裸的挑衅。
裴照松看着她趾高气扬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
明珠疑惑地睨他一眼，不知他在笑什么。
被打脸了还笑的出来。
裴照松看着她，嘴角挂着抹意味不明的笑，“盛明珠，没有我的纵容，你还能站在这里？”
盛明珠怔住，脸唰地红了。
她放下手，坐直，愣愣地看着对面椅子上的男人。
面对她的挑衅和嘲讽，他只温和笑着，眉眼处延展开无尽的情谊。
她从来没见过裴照松这样的笑，似春风和煦。
忽而，裴照松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说：
“你真当我没脾气的吗？”
第42章 42我会永远偏袒你
明珠大脑像被抽了真空,久久一片空白。
她坐在椅子上，两眼呆呆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男人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勾勾的。
眼睛的底色已经被温柔替代,在眼里逐渐晕染成更深的柔情。
他的目光亦如从前那样慑人心魄,一如既往地具有压迫感，但不是带着强势侵略，而是直白的、坦荡的，纯粹到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明珠很快败下阵来,沉沦在他的眼波流转里。
几秒后,她快速地眨着眼睛移开视线。
思绪渐渐回笼,与此同时,明珠又陷入了另一种沉思。
的确。
有裴照松的纵容,她才能站在这间办公室里，坐在这张椅子上，不然她早就被发配边疆坐冷板凳了。
一直以来,裴照松都在包容她。
她拍桌子甩脸色,吹胡子瞪眼,到后来使小性子,哭来骗他等等,都是在他的默许下进行的。
潜意识里知道谁好拿捏，谁惹不起。
所以才会在这个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
好比她面对盛朝阳和何淑仪。
她从小就知道盛朝阳无条件满足她,宠她上天,所以从小在盛朝阳面前无法无天。
而何淑仪虽然也宠她，但是不会无条件妥协，有时也会严厉批评她。一个眼神，她就不敢再吭声。所以在何淑仪面前，她会收着点。
她确实是天怕地不怕的性格,不管是谁，工作上有意见她也同样会找去。
她忽然意识到，如果一开始面对她的各种挑衅，裴照松拿出应有的态度和手腕，可能拿捏她比碾死蚂蚁还要简单。
在这里面，官大一级压死人。
没准儿她早就已经离职了。
明珠思考了这么多，脸皮倒是薄了起来，忽而觉得没脸见裴照松。
她面上尽量保持着镇定，面无表情，像机器人注入命令一样，冷不丁来了一句，“打扰了。”
说完，她准备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出去。
其实是逃。
她就不该来这儿摸老虎屁股的。
“别动，坐好。”
裴照松用近乎命令的语气叫住她。
明珠动作一顿，当真像机器人执行程序，乖乖坐在椅子上。
裴照松从椅子上起身，明珠目光一直紧随着他，看到他走过去关门。
她转过身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背抵在桌边。
好像现在她和他独处，关门的次数越来越多。
明珠见他关好门，迈步朝自己走来。
她原以为他会和往常一样，只站在她面前而已。
裴照松确实站在了她面前一步的距离，而后，他慢慢的向前俯身。
明珠瞳孔猛地放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直到他弯腰的弧度越来越大，身子越来越低，脸越来越近。
明珠怔怔地看着他，随着他的动作，不由地往后仰。
桌沿抵着她的背，她往后倒的空间有限，最后退无可退，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脸一点点靠近，五官在一点点放大，距离在一点点缩小。
最后，他双手撑在桌上，就在她的两侧，把她整个人罩在身下。
他的脸就在眼前，咫尺距离。
明珠大气不敢出，屏着呼吸。
尽管如此，微弱的呼吸还是和他的气息慢慢融在一起，像两根藤曼交缠着。
明珠能感受到他炽热的、新鲜的气息扑洒在脸上，她不争气地感觉到脸颊升起了一股热意。
明珠眼神渐渐迷茫。
裴照松深深地注视着她，似是思考。
许久，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他不急不徐地开口，“盛明珠，有些事，有些话，我不强求你能理解我，但我还是想和你说。”
明珠懵懵地看着他深邃的眉眼，怔了两秒，点头。
裴照松见她给了回应，嘴角轻轻提了一下。
他说，“我现在关上门和你说话，仅仅是以裴照松，我这个人和你讲。”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但是，在这里，我不只是作为裴照松这个人，我还有其他的身份。这个单位，这里面的每个人，都需要我负责，包括邱芸，包括你，你们都是单位的一份子，我要平衡每个人的利益，维护每个人的权利。”
“我不是在和你强调身份和地位的差异，我和你一样不在乎这些东西。我也不是说要牺牲你个人，或者偏袒你个人。只是就事论事，你做错了我同样会批评你，就像你以前迟到被扣钱，你工作没做好让你重做。”
“摆在台面上，我有我需要站的立场和原则。我们这不是私企，老板出钱说了算，这里面有它的规矩，我不要求你体谅或者理解明白。但是例行公事，必要的流程，该走的还是要走。”
“但是私下，我只是裴照松这个人，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盛明珠，我会永远偏袒你。
他在心里说。
裴照松说了许多，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
只看发到她无意识地眨巴着眼睛。
他接着说，“今天我和你在这里，在这间办公室里，就不简单是裴照松和盛明珠。现在，关上门，你我什么都好说，但是门一旦打开，会有许多双眼睛盯着。”
上次林耀来单位闹，他就想要告诉她这些。
终究是忍住。
在这间办公室里，关上门还好说。
关上门，他和她可以抛掉那层上下级的身份，她哭他可以哄，哪怕她刚才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吹胡子瞪眼的，他可以全部接受。
也许，关上门都不一定是安全的，更别提打开这扇门会怎样。
而且，他身上背着的责任和担当，让他必须站在应有的角度和立场去评判有些事。
他坐在这把椅子上，就该尽到他应有的职责。
这是他工作的态度。
明珠听完，似懂非懂。
半晌，她微皱着眉，抬手推了推他，小声嘀咕，“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裴照松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起身，站直。
明珠身前的束缚释放，她终于可以大口地呼吸。
她按耐住乱跳的心
，抬头看男人一眼，“我先走了。”
她说话声音很小，快要被自己的心跳声掩盖住。
说完，便低着头快速走到门口，打开门出去。
明珠没有回办公室，直接去了楼道间。
心还在怦怦跳。
她站着窗边，脸迎着风，窒息感让她呼吸一滞，内心胀胀的。
明珠望着窗外出神，还没有从裴照松的话语里缓解过来。
她不知道裴照松为何要和讲这些。
他的这些话算得上是很私密的心声，是他的肺腑之言。
所以，以往的种种，为什么严格要求她，又处处包容她，一切都解释的通。
这完全超过了明珠的想象。
她不知道裴照松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他对她的喜欢不像是停留在浅层表面，而是深刻又具体的。
*
眨眼到了秋季开学季。
这天晚饭后，明珠买了些生活和学习用品，趁着张叔休息去看望他。
没成想居然在张叔楼下碰到裴照松。
明珠看他也提着大包小包，问道，“你来走亲戚吗？”
裴照松说，“不是，来看张叔。”
明珠微讶，“你什么时候和张叔关系这么近了。”
裴照松没答，低眸看她手上提着的东西，“给我吧，还有好几层楼。”
明珠切一声，“什么意思啊，以为我提不上去，我偏要自己提。”
随即，她提着一大包东西，跟在裴照松后面爬楼梯。
走几步，明珠就累的够呛，停在原地大口喘气。
裴照松回身，站在上面的台阶上等着她。
两人原本就有身高差，这样一上一下站在楼梯上，巨大的落差更让裴照松看她完全是俯视。
偏偏他还一副云淡风轻、很有耐心的样子。
明珠气的咬牙，誓要争口气，就不开口向他求助。
一路这样走走停停，终于到达五楼。
明珠白他一眼，把他挤到边上去，抬手敲门。
门很快打开。
张叔一看是明珠，“明珠，快进来。”
再一看明珠身后的人，诧异地问，“裴部长，你也来了，你们一起来的吗？”
明珠提着东西进去，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才不是和他一起来的。”
张叔看了眼裴照松，笑了笑。
明珠把东西放桌上，裴照松跟着一起，什么也没说。
张叔要去给二人倒水。
“张叔，你别麻烦了。”明珠问，“杨阿姨和小浩呢？”
话落，从厨房里出来一个年纪略大的女子。
“明珠，你来了。”杨阿姨身上拴着围裙，擦着手上的水，看向裴照松，“裴部长，你也来了。”
裴照松点头示意。
杨阿姨看了眼桌上的东西，“你们怎么又破费了，叫你们常来坐，不要浪费钱。”
明珠笑着说，“没事，杨阿姨，给小浩买了些学习工具，马上开学了嘛，用得着。”
“谢谢你们了。”
张叔去卧室把小浩叫了出来。
“明珠姐姐。”
“裴叔叔。”
明珠一听到小浩的称呼，笑得合不拢嘴。
她偏头去看裴照松，得意洋洋地挑了挑眉。
裴照松没什么表情，习以为常。
小浩马上读三年级，个子还不太高。
明珠摸了摸他的头，“小浩乖，来看姐姐给你买了什么？”
说着，便带着小浩去桌上看。
张叔招呼着裴照松坐，“裴部长，你随便坐，我们这儿地方窄，别介意。”
这房子面积不大，屋里陈设很简单，分不清客厅饭厅，进门就是一个屋，一张长方桌、几把木头凳、一个深色木头家具，还有一个老旧电视机就放在桌上。
“客气了，张叔，每次你都这样说。”裴照松坐在了一个木头凳上。
“吃饭了吗？”杨阿姨问，“我去给你们做点。”
“吃过了，杨阿姨。”
“明珠呢？”
“我也吃过了，杨阿姨，你别忙活了。”明珠回头说。
随后，裴照松和张叔杨阿姨闲聊着，明珠和小浩坐在那边桌上一起画画。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一起打了招呼从张叔家离开。
看这情形，裴照松应该不是第一次来。
出了楼栋，明珠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来看望张叔？”
裴照松揣着手走，“你能来，我不能来吗？”
明珠白他一眼。
裴照松忽略掉，“一起走走？”
“嗯。”
走到街上，两人并肩而行。
裴照松忽的从身后绕到她另一侧，让她走在里侧。
明珠为他的贴心举动感到暖心。
这时，裴照松才开口，“那次你说给张叔去送大米和牛奶，就去了解了一下。”
明珠一愣，偏头看他，眼里闪过惊喜之色。
以前，她觉得裴照松很冷漠。现在看来，是自己带有偏见。
明珠问，“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吧。”
裴照松点头，嗯一声。
明珠一直歪着头看他。
裴照松疑惑地看着她的眼睛，“看我干嘛？”
明珠坦然地说，“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
裴照松嘴角轻轻笑了笑。
明珠接着问，“那你为什么会因为我去给张叔送大米就想到去了解？”
裴照松手仍揣在裤兜里，转过身来。
明珠也停住脚步，转而面对着他。
四目相视。
裴照松低眸看着她，目光深深，沉声道：
“因为我认识的盛明珠，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第43章 43你不想抱抱我吗？
明珠毫不谦虚地说,“那当然。”
说完，她就忍不住笑。
裴照松看着她，跟着笑。
明珠不好意思地把头偏向一旁,笑声止不住。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只看到路边台阶上一对男女驻足在原地。
女人笑得明媚，风吹过她的发梢，她抬手挽着发，羞涩地看一眼男人。
而男人身形挺拔,一直注视着眼前的女人,脸上是温柔和煦的笑。
随后,两人一直沿着路边散步。
中途陈进打来电话,说他们在一家清吧喝酒,问裴照松去不去。
裴照松询问明珠意见，明珠一口应下。
两人打了个车过去。
到了落座。
除了陈进，还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女生,明珠都不认识。
裴照松做了介绍,都是他们共同的朋友,女生是其中一人的女朋友。
陈进热情地同她打招呼,另外两人问,“那这位是……”
裴照松说，“我同学。”
大家异口同声地笑道,“哦~同学啊。”
以前怎么不见你带女同学来。
明珠：“……”
陈进问明珠喝什么。
明珠看了眼女生,她面前放着一罐旺仔牛奶。
裴照松注意到她的眼神，“你也要吗？”
明珠摇头，来这里怎能不喝酒。
“不要，我想喝酒。”
裴照松沉默两秒，“好。”
明珠噗嗤笑了一声。
裴照松凑近她耳朵小声问,“笑什么？”
男人的气息扑洒在她的耳廓，黏热潮湿，太过亲密。
她定定神，“裴照松，你真双标。”
裴照松微讶地挑眉。
“上次我和我朋友喝酒，你还说别喝，今天怎么就能喝了？”
裴照松注视着她，“今天有我在。”
“嗯？”
“安全。”
明珠白他一眼。
有你在才不安全。
明珠性格开朗，很快就混熟，和陈进等人拼酒喝得嗨，在旁边玩着游戏。
裴照松要了杯白开水，和另一个朋友在旁边谈事情。
他不时瞅两眼，只由着她去。
反正他在身边。
明珠有时也侧耳听听他们的聊天内容，太高深，听不懂，那男人的女朋友倒是很乖巧，在旁边喝着旺仔，安静地陪着。
见明珠投
来眼神，女生甜甜地微笑。
明珠回以一个友好的笑容，转而继续和陈进他们玩。
明珠还发现，他的朋友教养很好，不管是哪次遇见，他们都不会瞎起哄，也不会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调侃两人，只把她当成朋友对待。
这点让她相处起来很舒服。
只要两人的关系没有确定公开，如果真开这些玩笑，听着确实会很不舒服。
但他的朋友不会，最多也就笑着看两眼，尚且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最后，这晚散场，明珠不知喝了多少，大概喝了十瓶左右吧。
裴照松打了个车送明珠回家。
在路边等车，明珠还能独自站着。
裴照松看她脸颊酡红，眼神迷离，试探着问，“……还好吗？要不要……靠着我。”
明珠摆摆手，一副不要质疑她酒量的表情，“我还没醉。”
这点酒还不至于醉人。
裴照松没说什么，只拧着眉看她，脸色沉重。
等了几分钟，上车，两人坐在后排。
明珠开了窗吹风。
立秋后，夜晚凉。
裴照松怕她喝酒后上头感冒，提醒道，“当心着凉。”
明珠回头看他一眼，听话地把车窗关上。
两人分坐在后排的左右两边，中间隔着空空的一个身位。
明珠知道这是正常的距离，他绝对不会逾矩。
但是她就是想他离自己近一点。
他不坐过来，那她便坐过去。
明珠往右挪了挪屁股，停住。
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一些些。
裴照松偏头看她。
明珠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他，眨眨眼，又往他那边挪动。
裴照松还是看着她。
明珠就在他的凝视下，一点点挪动位置，一点点地靠近，直到紧挨着他。
裴照松不自觉地挺直腰身，甚至往车门边斜了斜身，“怎么了？”
明珠看着他一副浩气凛然的样子，生怕被侵犯了似的。
她笑眼盈盈地盯着他看了一瞬，装作酒劲上头，有气无力地说，“裴照松，我头晕。”
裴照松一听，果然上当，往前略一俯身去看她，紧张地问，“不舒服吗？”
“嗯。”明珠忽然不能控制住身体，软绵绵往他身上靠，“有点醉了。”
裴照松连忙扶住她的身体，帮她稳住，“很难受吗？要不要先下车去缓一缓。”
明珠趁机伸手抱住他，把他按倒在椅背上，脸贴在他的胸口处，嘟囔道，“不要。”
裴照松身体僵硬，手被她一并抱住。
他没敢动，也没抽出手。
还是问了一句，“盛明珠，你能不能坐好？”
明珠抬头，下巴搁在他的胸口处，望着他，扇动着睫毛，“不能。”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专注望着他时，瞳孔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裴照松一瞬间沉迷其间。
几秒后，他似是放弃抵抗，什么也没再说，只任由她抱着。
明珠靠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很有安全感。
她阖上眼假寐，静静感受他的存在。
半晌，司机师傅见明珠没有反应，以为明珠睡着了。
打趣了两句，“帅哥，你女朋友挺黏人呢。”
裴照松没否认，无关紧要的人没必要解释，只轻轻嗯了一声。
明珠听闻，在他怀里蹭了蹭。
心里暗骂，臭不要脸，谁是你女朋友啊。
裴照松知道她没睡着，也没任何后续动作，由着她，心里也享受起这样被抱着的感觉。
明珠想到上次这样抱他的时候，也只摸了一下他的后腰。
她可是一直惦记着他的腹肌。
于是，抱着他的手渐渐下移，想借着睡着的理由，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去摸摸他的腹肌。
裴照松感受到一只小手一直在自己身上乱摸。
他急忙抽出手，抓住女人的手腕。
明珠手一顿，猛地睁开眼睛，不满地抬起眼瞪他，嗔道，“干嘛？”
裴照松喉咙滚了滚，声音已经暗哑，“你别乱……动。”
他想说“摸”，有外人在，便改了个说法。
明珠心里冷哼一声。
不动就不动。
“你弄疼我了。”明珠扭着被他抓住的手腕，想要抽回手。
裴照松手松开，“抱歉。”
明珠懒得看他，一个眼神没给，哼哼两声从他身上起来，坐端正。
觉得还不够，她坐回自己那边，和他保持距离，中间又像是隔了条银河。
明珠抄着手，靠在椅背上，一句话也不想说，索性闭上眼。
窗外的光影忽明忽暗，一闪一闪地在她的脸上浮动。
裴照松看着她一张生气的小脸，显得很是生动。
心里无奈地叹气。
他又何尝不想和她靠近，只是心里有顾虑，怕她只是玩心大于感情。
许久后，车停下。
明珠知道已经到小区外，她没动。
裴照松坐过去一点，轻轻唤她，“盛明珠，到了。”
明珠闭着眼嗯一声，还是没动。
裴照松先开了门下车，绕到另一侧，帮她把车门打开。
明珠冷着张脸下车。
等司机把车开走。
明珠不死心，故技重施。
她揉着额角，“裴照松，我的头好晕。”
声音听起来委屈巴巴。
裴照松以为真是酒的后劲来了，眉眼因担心而紧蹙着。
他低头去看她，“要不要紧，以后别喝酒了，成吗？”
明珠假装站不稳，身子晃悠悠，往他身上倒。
裴照松伸手扶住她，“还能站好吗？”
明珠抬眼望着他，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不能。”
裴照松见她这个样子，忽就明白了。
他没忍住，轻笑出声，“盛明珠，真喝醉了啊！”
“嗯。”明珠眨眨眼，“我真醉了。”
话音落下。
她就跌进他的怀里，抱着他。
裴照松被她轻撞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他定定身形，手抬在半空中又放下。
不出所料，明珠没感受到他的动作和他怀抱的温度。
她心里长长叹息一声。
你可真忍得住。
明珠假借着酒劲，开始耍无赖。
她抬手往他身上锤，嘴里嚷嚷着，“裴照松，你真讨厌。”
裴照松听着，更像是她在撒娇。
他嘴角轻轻提了一下，顺着她，在她耳边哄道，“好好好，我讨厌。”
“还有吗？”他还想听听她怎么定义他。
“你凶。”
“嗯，我凶。”
“你笨。”
“嗯，我笨。”
明珠词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等了须臾，没再听见她的声音。
裴照松问，“没了吗？”
语调轻松，夹着丝喜悦。
好像她找不出来他的缺点一样。
明珠抬眼，没好气地说，“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裴照松低低笑一声，“嗯，不喜欢我。”
明珠哑火了，怒着眼睛瞪他。
裴照松似是认真思考，“那怎么办？”
明珠一听，眸光闪烁，眼睛弯弯地望着他，“给我摸一摸。”
“……”
裴照松噎住，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他深呼吸一口，“盛明珠，你自己站好。”
明珠觉得他真装。
她念在今晚他夸赞她的份上，给他一个靠近她的机会。
他却在那里装什么正人君子。
明珠也没恼，她收了玩闹的心思，从他身上退开两步，注视着他的眼睛。
两人相对而站着。
明珠望着他，眼尾轻轻扬起，自带一番风情。
她眨动着灵
动的双眼，声音柔柔的，“裴照松，难道你不想抱抱我吗？”
裴照松呼吸一滞，她这样温柔又可爱。
他早就克制不住内心的欲望，只是极力忍耐着。他不做那些趁人之危的事。
现在，她点头同意，主动邀请。
他怎能错过？
裴照松往前走一步。
明珠被他炙热又坦诚的眼神吓住，跟着往后退一步，“你干嘛？”
裴照松没答，只一点点向她靠近。
明珠连连败退。
她忽而后悔了。
她可以收回那句话吗？
看着他越来越近，明珠心怦怦直跳，根本按捺不住。
就在裴照松有抬手的动作迹象时，明珠先一步推开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啊。”
明珠直接跑了。
裴照松望着她慌忙逃跑的背影，苦涩地笑笑。
第44章 44把你的手从那里拿开
明珠一股脑地跑回家。
尽管她已经足够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睡眠浅的何淑仪还是听到了动静，从卧室出来，一开灯就看到贼眉鼠眼的明珠。
明珠被突然亮起的光线和出现的人影吓住,看清楚是何淑仪后,立马背着手站端正，而后谄笑道，“妈，您还没睡啊？”
何淑仪见她脸颊红晕,还有淡淡的酒味,板着脸问,“这么晚回来,又喝酒了？”
“一点点。”明珠比了个手势。
何淑仪瞬间来了火气,作势去揪她手臂，“盛明珠，你现在是把我和你爸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明珠躲开,“我没有,妈,就喝了一点点,裴照松他朋友一起,我不好拒绝，真的就喝了一点点。
她开始瞎找理由。
何淑仪一听到裴照松的名字,脸色阴转晴,“你和小裴一起？”
明珠见她变脸这么快，无奈地嗯一声，转身进房。
何淑仪跟在她身后追问，“你和小裴进展怎么样？”
明珠不想说话，开了卧室的灯。
何淑仪站在门口,脸上要笑不笑，也不批评明珠了，只说，“和小裴一起，那还行。”
轮到明珠不满了，“妈，什么还行，您怎么这样啊，怎么和他一起就能喝酒，您就不怕他对我有非分之想。”
何淑仪说，“人家看着一身正气，我相信小裴的人品。”
“……”
明珠无语住，不悦地嗔道，“妈，到底谁是您亲生的？”
何淑仪还想问点什么。
明珠赶紧过去关门，催促道，“您快去睡觉了吧，我要去洗澡了。”
“好好好，没事多约着小裴一起吃饭。”何淑仪临走时不忘嘱咐两句。
明珠关上门，长长叹口气。
不知道裴照松给何淑仪灌了什么迷汤，就这么相信他。
手机在震动。
明珠看来电显示正是裴照松。
她迟疑了两秒，接听，“喂。”
裴照松低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到家了吗？”
“到了。”
裴照松问，“那你刚才跑什么？”
反正现在没在他眼前，明珠打死不认，“我没有啊。”
裴照松似乎低笑了一声，接着问，“酒醒了吗？”
这话像是裹挟着温度灼烧着明珠的耳根，进而蔓延至整个脸庞。
明珠感觉双颊的热度又提升几分，她还是否认，“没有。”
在经过今晚一系列的亲密接触后，他打来这通电话，说的话看似普通寻常，但明珠听起来竟觉得暧昧涌动。
也许不是说的话，可能是说话的人，和自己开始有了区别于其他人的关系。
“真没有啊。”
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暗哑磁性，温柔缱绻地萦绕在耳廓边。
明珠忽而不好意思，再打不下去这通电话。
她急忙说，“我要去洗漱了，先挂了。”
也不等他反应，匆匆挂断。
明珠手里还拿着手机，思绪已经飘去十万八千里。
发呆了一刹，脑子里闪过他的那句话，他说她是很好很好的人。
其实，他也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居然会想到去了解背后的故事，这让她感到很意外，并且也像她一样多次去看望张叔。
张叔原本一家人幸福地生活，直到儿子突发疾病，花了许多钱治疗也没治好，人财两空，儿媳撇下孙子走了。
现在两个老人抚养着孙子，一家人生活拮据。但二老也看得开，日子照常过。
明珠隔三岔五去看望他们一次，她不塞钱，知道张叔不会收，每次买点生活用品。
原来裴照松也如此，这让明珠对他刮目相看。
好像裴照松这个人的形象才开始在她的心里逐渐清晰起来。
这晚过后，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之前裴照松只是会在早上给明珠发每日的安排。
直到晚上，明珠在家收到裴照松发来的微信消息：【晚上有个应酬】
明珠似懂非懂，这看着和白天发的差不多，像是行程安排，但是还是第一次晚上收到。
她拿不准，回道：【什么】
裴照松：【给你说一声】
没过两天，明珠晚上又收到裴照松的消息：【和朋友吃个饭】
明珠更看不懂，私事也要说么？
她回复：【？】
裴照松：【放心，都是男的】
“……”
明珠秒懂，没理。
她当然放心，心里傲娇地想，这跟她什么关系。
*
几场秋雨后，气温骤降。
这天上班，明珠发现裴照松不一样。
夏天的时候他基本清一色的白衬衣，但不打领带。
今早见他，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白衬衣，但是系了跟深色暗格纹领带，看着很有质感。外面穿了一件黑色西装外套，和黑色长裤是成套的。
明珠还没见过他如此正式的打扮，心里不禁发笑，就上个普通的班，有必要搞得像是从人民大会堂回来的样子吗？
话说回来，他真是怎样都好看，这幅装扮尽显成熟雅致风范，和他稳重的气质很搭。
明珠现在心平气和地去看他，才发现他这副皮囊生的让人感叹老天不公，凭什么有的人开了扇门，还要开一扇窗。
她不免多看了两眼。
过了会儿，陈进经过门口，给明珠打了声招呼后去了裴照松办公室。
没几分钟功夫，周子茜也被叫去了。
等了会儿，一行人出来，裴照松和陈进边走边说着的话，周子茜跟在后面。再经过门口时，明珠起身过去，站在门里看着他们。
明珠小声问周子茜，“这是干嘛？”
周子茜在她耳边说，“组织部的过来拷素材。”
裴照松听到她们两人叽哩咕噜，瞅她一眼，对陈进说，“你先跟周子茜去吧。”
陈进笑着，“好嘞。”
又给明珠打了声招呼后跟着周子茜去楼下。
明珠还望着陈进，他也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打扮，笑起来痞帅痞帅的。
裴照松低眸看她，脸色沉下，“看什么？”
明珠抬抬下巴，“看你朋友啊。”
裴照松眸光忽的晦暗，牢牢盯着她。
明珠回身看一眼卢晓华，她正埋头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明珠回过头来，望着眼前的男人，眼睛亮晶晶的。
裴照松站在门外，小声问，“干什么？”
“看你啊。”
“看我做什么？”
明珠笑眼盈盈，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看你好看。”
刹那的功夫，男人阴沉的脸浮现出一个浅笑，嘴角虽只轻轻扬着，但眼里的笑意浓郁。
他忍着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面前的姑娘，迈步离开。
这姑娘真是招人喜欢。
明珠见他这么好打发，给一点点阳光，就灿烂无比。
心里感叹，自己果然魅力无限。
晚上，裴照松像之前那样发来消息：【晚上有个饭局】
明珠没回。
她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报备。
与此同时，心里感慨一句，他应酬还蛮多的。
明珠很快把裴照松抛在了脑后，陪父母看着电视，她玩手机。
不一会儿，周坤把她拉进了一个新建的群里，高中班级群。群里陆陆续续的进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进了三十多个。
人多起来，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说着话，群里气氛活跃，明珠只潜水没冒泡。
最后话题落在周坤提出的同学会上，大家又一窝蜂地讨论起来。
参与的人不少，周坤便发起了一个接龙，要参加的人报名，时间就定在国庆，大家都有闲暇时间回来。
明珠不大想参加，毕业十年的同学会保不准变成炫耀攀比大赛。她就一普通打工人，没取得什么成就，去了也
只有被炫的份儿，还不如不去，免得尴尬。
苗婷婷私发来消息，问她参不参加。
她表明不参加，也说了内心想法。
苗婷婷说她思想包袱太重，让她先去看看，如果同学会变了味，再走人也不迟。
苗婷婷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心理症结，明珠不否认自己确实有点包袱过重。
最后，在苗同学的极力劝说下，便应下到时候一起参加。
另一边，裴照松的饭局结束。
这局是迎接省台来的一组记者，过来做专题报道的。裴照松带了任豪一起参加。
把那群人安顿好后，就只剩他们两人。
裴照松是开了车来的，他和任豪都喝了酒，这会儿没法开车。
任豪说，“裴部，我给您叫个代驾，我自己打车回，怎么样？”
“不用。”
任豪以为他也打个车回，把车先放酒店这儿。
哪知，裴照松说，“你叫办公室的人过来帮我开一下。”
任豪傻眼了，愣愣地看着裴照松。
今晚，裴照松确实喝了很多酒，但看着他下楼的时候脚步还算稳，现在叫他去叫办公室的人，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职场里，一般默认各部门间互不插手干涉。
任豪怎么去使唤办公室的人，明明他自己开口比谁都好使。
办公室的人也就明珠和任豪熟一点，现在到底不是他手下的人，也怕直接叫了明珠，越过卢晓华这一级，卢晓华难免多心。
于是，一件简单的事就会变得复杂起来，绕圈子一样。他先给卢晓华打了个电话。
任豪很会传话，对卢晓华说裴部长喝多了，让办公室过来个人开车送一下，他也喝了没法开车。
卢晓华知道后，第一时间就把任务交给了明珠。
明珠爽快答应，出门打了个车就过去。
她知道裴照松最近应酬多，但还第一次听见说他喝多了。
片刻后，到达地点，车已经被酒店泊车小哥停放在路边。
明珠见裴照松揣着手站在一旁，身形笔直挺拔，一点没有酒醉后的晃悠悠。
任豪也还守着裴照松，见她人来，客气地说，“辛苦你跑一趟，明珠。”
“没事。”明珠笑笑。
她走到裴照松跟前，看他因酒精的作用，脸色微红，眼睛迷离，透着几分性感，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酒香味。
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裴部长，还能走吧？”
裴照松睨她一眼，把车钥匙给她，上了副驾。
任豪跟着去拉开后排坐下。
明珠最后落座，调整好座位后启动车子。
一路上，裴照松没说话。
明珠抽个间隙瞥他一眼，他眉峰紧蹙，眼睛闭着，眼尾晕染着粉红，看样子喝了不少。
明珠先把任豪送到家，再开车去裴照松住处。
等任豪一走，明珠才得以问一句，“你真喝醉了？”
闻声，裴照松睁开眼，侧目看她。
明珠又问，“你喝了多少？”
“没多少。”裴照松微低下头，抬手揉着眉心。
明珠见他动作，心想他大概率是真难受，于是也没再说话吵他。
到了家属院，直接开车进去。
明珠问，“车停哪儿啊？”
“随便找个停车位就行。”
明珠找了个空旷的位置把车停好。
院子里夜黑风高，只有朦胧几盏路灯点缀。
明珠心里有了主意。
“你先别动。”
她解开安全带，快速下车。从车前绕到另一侧，替裴照松开了车门。
裴照松奇怪看她一眼，而后长腿一抬，直接下车。
明珠急忙扶上去，关切地问，“你还站的稳吗？来，我扶着你，你不用客气，我就是当代活雷锋，做好人好事不留名……”
她叽哩呱啦说了一长串，掩盖自己不为人知的行为。
她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强行让他弯下腰，像是真喝醉了直不起腰似的。然后一只手挽着他的手臂，一只手从前搂着他，“胃是不是很难受，我帮你揉揉。”
明珠捂着他的胃，揉了两下。而后，手渐渐往下移，到处探索，最后感受到硬朗的小包块，停住。
裴照松感到一只小手隔着衣服在他身上胡乱摸索。
他沉着声问，“你在干嘛？”
明珠手一顿，“我在扶着你啊。”
她这声音听起来无辜，还委屈。
像是错怪了她一样。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变，僵在原地。
裴照松一动不动，最后闭了闭眼，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
“盛明珠，把你的手从我那里拿开。”
第45章 45想见你
明珠装作听不懂,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问道：“哪里啊？”
分明是对他的调戏。
裴照松才讲不出那“羞耻”的两个字，只垂下眼,看着自己腹部上紧贴着的手,反问，“你说呢？”
明珠见状，手连忙上移到他胃部下方一点的位置，“什么啊？”
她还贴心地帮他顺了两下,反用倒打一耙的语气说,“你怎么这样啊,你不是喝醉了吗？我帮你揉揉胃顺顺气怎么了,还不知感激。”
裴照松轻问一声,“是么？”
“有你这样的吗？”他看着她的眼睛，顿了一下，放慢调子,“你这叫……”
故意没把话说完。
明珠顺着他的话想,脑子里不由地蹦出三个字——
性骚扰。
卧槽！！！！
明珠被自己的想法吓住。
她这怎么就成了……性骚扰。
她猛地收回手,像是手心还沾着她“犯罪”的证据。她把手心在自己衣服上蹭了两下,而后背在身后,隐藏起来。
另一只挽着他手臂的手也抽出来，整个人往旁边挪了两步,和他隔开距离。
一旦有了这“罪名”,面对他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
明珠稍侧过身去，头偏向一旁。
脑子里飞速地运转，要怎么圆过去。
转念一想，凭什么啊？
新闻报道里那么多女性遭遇咸猪手和性骚扰，有苦说不出,求助无门。
受害的都是女性，怎么到他们男人头上就不能了？
他们男人摸不得吗？
再说，哪里骚扰他了。
明明是他醉了，她扶他，她明明在行好事。
那这一来二去的肢体接触，难免会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也纯属意外。
做好思想建设后。
明珠回身，理直气壮地说，“我看你挺难受的，我帮你揉揉，你别害羞嘛。”
“……”
她倒是一点都不害羞。
裴照松沉默地看着她，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说辞。
浓稠的夜色里，明珠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感到他的目光直勾勾的，一直落在她身上。
他不说话，也不给点反应，明珠拿不准他什么态度。
但是，上次他说，因为有他的纵容她才能这样那样。
那再纵容一次又何妨。
明珠也不想和他胡搅蛮缠，直接正色厉声地命令，“裴照松，你马上给我醉过去。”
裴照松真被她呵斥住了，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鼻腔里轻发出一声低低的笑。
这笑似无奈，也有不加掩饰的宠溺。
“好好好。”裴照松像之前那样的好脾气。
他抬起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盛明珠，我喝醉了，你能帮帮我吗？”
明珠见他做出一副醉酒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她两步走到他身边，再次挽上他的手臂。
裴照松很配合地俯下身，明珠顺理成章地搂着他的身体。
随即，手在他的身上肆意地
摸索。
裴照松憋着气，腹部因此紧绷着。
明珠摸到他腹肌的时候显得格外的硬朗。
她上下左右各摸了一遍，还用指腹按压，感受到坚实的触感，和那天在游泳池见到的一样。
所见不虚。
明珠一边摸着一边不忘提醒，“我这可不是……那啥，你可千万不要乱讲，你的名声要紧，要是说出去，名声毁了，到时候谁还敢要你。”
裴照松：“……”
裴照松识相地一句话没说，由着她胡作为非。
明珠好好享受着手心的福利。
须臾。
裴照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尤为清晰。
他问，“摸够了吗？”
声音像是在砂砾里打磨过，低沉暗哑，带着蛊惑。
明珠感觉到一阵潮热的气息席卷了整个耳畔，耳尖开始微微发烫。
她庆幸浓郁的夜色抹掉了她耳尖泛着的红色。
明珠还沉浸在他性感的声线里，一时忘了回应。
摸着他腹肌的手被一只大掌覆盖住，接着完全落入了宽大的手心里。
裴照松握住了她的手。
裴照松已经直起身，恢复了原样，抓着她的手举在胸前。
明珠疑惑地望着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另一只手已经从他手臂间滑落下来。
“干、干嘛？”
心在乱跳，她尽量稳着声线，声音还是不争气地在抖。
裴照松没应声，反客为主，脚步一点点向前挪动。
明珠看着他逐渐靠近，被逼的往后退。
他进，她退。
最后，明珠被他抵在车身上，她退无可退。
明珠想要抽出手，尝试着动了两下。
裴照松握着没放，随着她的挣扎加重一点力度，不至于弄疼她，也不让她抽出。
明珠没辙，也不做无用挣扎，只抬着眼警惕地望着他。
夜色勾勒出他的轮廓。
他的脸渐渐低下来，五官逐渐清晰。
男人呼出的气息混合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味，不知道他今晚喝的什么酒。潮湿的气息一股接着一股，和她的呼吸交缠上，竟让她也生了几分醉意。
男人的眼睛始终紧紧地凝聚在她身上，黑夜中明亮干净，像是清澈的泉眼。
明珠在他墨玉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小小的剪影。
裴照松一语不发。
明珠最是怕他这该死的沉默，又一次颤着声音问，“你干嘛？”
裴照松眼里浮现出一点笑意，似笑非笑地问，“怕了？”
距离实在是太近，明珠狠狠瞪他一眼，把头偏向一边。
“刚才不是挺厉害？”裴照松漫不经心的语调，“怎么现在怕了？”
他又靠拢一分。
明珠气的脸鼓鼓的，回正头，鼻尖快要擦着鼻尖，好像下一秒有什么东西就要紧紧挨上。
她微侧过脸，急不择言地说，“你别耍流氓啊。”
裴照松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勾起手指松松领带，“怎么，你刚才不是……耍流氓？”
这些字眼对于他来讲难启齿。他这动作倒是完全适配这三个字。
“我哪里。”明珠心颤颤巍巍，趁机用另一只手推开他一点，“明明是你……你自己醉了。”
裴照松笑着看她，“好好好，是我醉了。”
“我还要谢谢你不成？”
明珠得意地挑挑眉，心安理得地说，“那当然。”
裴照松最喜欢看她这样，眉眼生动有趣，别提多可爱。
他忽而发觉嗓子眼痒痒的。
裴照松嘴唇动了动，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他。
他定了定神，终究是理智占据上风，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原本也只是想唬唬她，到后面情难自禁而已。
明珠不是没看出他什么意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脑子里已经在计划要不要推开他，还没做出决定，他已经放过她。
明珠如释重负，轻轻拍着胸脯压压惊，大口呼吸着。
她垂下眼，不可否认，其实自己心里是有一点期待的。
裴照松背过身去，往一旁走。
明珠再抬头时，发现他已经和她有一段距离。
她问，“你干嘛，走那么远。”
裴照松不知何时已经摸出一支烟含在嘴上，还没点。
听到她声音，他扭头，拿下嘴里的烟夹在手上，扬扬手，“我抽支烟，你别过来。”
他需要点支烟缓一缓，过过瘾。
夜风清凉。
明珠才不想一个人孤身站在一旁，她的内心滚烫如烈火，想要靠近另一颗炽热的心。
她往他那边走去，“我不，你别丢下我。”
声音柔柔的，还带着几分小性子。
裴照松见她走过来，没点燃烟，只拿在手里把玩着。
明珠站定在他面前，抬头望着他，眼睛里盛满了委屈，可怜巴巴地说，“你别丢下我。”
她又乖又可怜。
裴照松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懊悔不已，真怕把她惹哭了。
“我没有丢下你。”裴照松低着眸，深深注视着她，“对不起，是我不好。”
明珠怔怔看着他。
恍惚间，整个人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裴照松抱她入怀，抱得紧紧的。
明珠脸贴着他的胸膛，听到胸腔下开始做加速运动的心跳声，强劲有力。
这扑通扑通的每一声都是为她而跳动。
明珠心里的确委屈。
她双手自然垂落双侧，没有回抱住他。
她还很生气，眉毛一直拧着，抬起一只手握成拳往他身上捶打，“裴照松，你真讨厌。”
“好好好，我讨厌。”
裴照松在她耳边低语，抱着她的手紧了些许力度，下巴在她的秀发上蹭了两下。
裴照松终于如愿抱了她，才不肯轻易撒手。
面对之前她一次次的亲密，他都极尽全力去克制。
但欲望是个无底洞，终有把人吞噬的一天。
他就算是个圣人也难抵，何况他还不是，他早就肖想她。
今晚，终于再也按捺不住，把心上人拥抱怀间，原来是这样幸福的感觉。
明珠一直紧贴在他怀里，许久后，她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她伸手推推他胸膛，小声说，“我想回家了。”
裴照松抱着她沉默了一瞬，不舍地松开手，“好，你等一下。”
裴照松随即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他说，“下楼，帮我送个人。”
很快，那人就来。
明珠认出他，是上次一起喝酒的，叫谢应维。
她心里暗笑，明明可以叫谢应维直接去接他的，多此一举。
谢应维一看是明珠，脸上露了个“原来如此”的笑容。
裴照松把钥匙给他，在他耳边好生交代，“帮我把人送回去，其他的，闭嘴。”
谢应维接过钥匙，答道，“好嘞，裴大部长。”
脸上却笑得不怀好意。
裴照松帮明珠开了车门。
明珠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后，坐进去。
裴照松再帮她关上车门。
明珠降下车窗，只看着窗外的他。
谢应维启动着发动机，问道，“安全带扣了吗？”
明珠反应过来，去拉安全带系上。
裴照松弯下腰，目光深深，“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明珠对上他深邃的眼睛，“好。”
谢应维瞅一眼两人，心里想笑，搞得跟生死别离一样。
“走咯。”
他丢下一句话后，直接开了出去。
裴照松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明珠。
明珠趴在窗框上也移不开目光，看着他消失在倒退的风里，在夜色里逐渐模糊，直到融为一体。
好像她的心也跟着融化在这无尽的夜里。
路上，谢应维当真识趣地闭嘴，一句话也没敢多说，生怕哪句话不合适把裴照松的人得罪了。
明珠觉得沉默的气氛很尴尬，便随意开口问道：“他一个人住这边吗？”
他当然指的是裴照松，明珠对他的了解很少。
“嗯，就他一个人。”谢应维说，“他姐结婚了，他爸妈早就没在西江任职了。”
还是第
一次听说他的父母，明珠也想多了解一点他，于是顺着谢应维的话问，“那……他爸妈在哪里？”
谢应维偏头看她一眼，“宋阿姨已经退休了，裴叔叔现在在省里任职，省文旅厅一把手，应该听说过名字吧。”
明珠愣住，听苗婷婷说过裴照松家里是这条路上的，竟不知他是这样的家庭背景。
普通人的家庭，能到一个处级就已经是天花板了，而他们家显然不是普通人家。
明珠听后有些心不在焉。
谢应维感到古怪，终是没敢在说什么。
回去后，明珠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个小石子硌得慌，一时忘了回电裴照松。
裴照松算着时间，没接到电话便主动打来。
明珠见是他，迟疑了一下接听。
她没主动开口说话。
裴照松柔着声音问：“到了吗？”
明珠嗯一声。
“是不是忘了回电话？”他似是低笑了一声。
明珠没答，反问道，“为什么晚上一定要我来接你？”
裴照松认真思忖着。
现在的她，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对他产生巨大的影响。
白天因为她的一句“看你好看”，晚上应酬时，心情好便多喝了几杯。他其实不是贪杯的人。
一整晚都在想她，喝了酒更越发控制不住思念的声音。
他想要见她。
半晌，明珠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他说：
“因为，想见你。”
第46章 46第一次可以破例
喜欢你,才会想见你。
这是一句近乎于表白的话。
明珠期盼着裴照松怎么对她表白。
结果没等到他的表白，先等来了小杨回来上班。
小杨恢复得很快，除了走路还有点跛,其他没什么影响。
明珠真不知道还有这么喜爱上班的人,迫不及待地就要到岗。
换作是她，恨不得在家养上三五个月或者大半年。
在办公室工作，卢晓华对她不错，一直没把文件起草收发之类的工作交给她,知道她不是做这块的料,可能连文件格式都弄不懂。
明珠本就是替岗,卢晓华也懒得分心思去教。所以这近2个月工作,基本都是卢晓华自己扛,她只干跑腿打杂和简单的资料整理工作。
明珠做得轻松自在，卢晓华却是任务繁多。
卢晓华当然欣喜小杨提前回来，可以分担她的担子。
因此,明珠原路返回,还是回到新闻部。
只是现在童佳薇坐在女主播的位置,明珠回去后,被迫“下岗”了。
起初,明珠浑身不自在，一天到晚没事干,心里发虚。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边缘化了？
与此同时,还有点恐慌。
她该不会要被开了吧？
习惯了两天，无事发生。
明珠彻底躺平，简直不要太爽，每天准点打卡上下班。
哪里还心虚，冷板凳坐着很舒服,享受起来。
明珠好日子还没好好享受两天，任豪找到她谈心，给她简单说明情况。
意思是童佳薇继续在岗位上做，让她可以先跟着去采访，往新闻记者方面发展。
这等于告诉她彻底告别女主播岗位。
明珠听后，立马拒绝，“你当真的吗？我什么水平你还能不清楚？”
她做主播的时候都很少跟着去做出镜采访，更别说现在让她去做专职记者。
高中800字的作文她写起来就像挤牙膏，东拼西凑勉勉强强写完，现在还要她写新闻稿，在讲什么冷笑话。
任豪郑重地点头，“没错，也不是让你马上就上手，谁都有不会的时候，你先跟着练一练。”
明珠还想张口拒绝。
任豪先一步，“以前的主播们现在不都在幕后，你也是。”
任豪这话不假。
明珠认真思考，自己确实不可能一辈子坐在主播台上，转幕后是迟早的事。
“好吧。”她应下来。
童佳薇居然还找到她，很抱歉地说占了她的位置。
明珠才发觉这姑娘这么傻，笑说，“你不要有压力，就是正常的岗位调整，主播台也确实需要新鲜面孔了。照你这么说，以前的主播被我挤下去了，我是不是也占了别人的？”
童佳薇听她这么说，心里长舒一口气。
明珠不知道这是谁的决定，本打算问问裴照松的，但转念一想，现在和他私交甚密，开口谈公事总觉得很奇怪，像是在走后门。
最后，还是没去问他。
任豪找来薛齐带明珠。
薛齐这个师父很尽责，教徒弟很细致，教明珠使用摄像机从第一步的开机到最后一步的关机，手把手教学，就算再笨也学得会。
任豪一并把情况汇报给了裴照松，裴照松知晓后没反对，只让任豪心里有数就行。
裴照松也没找明珠细谈，工作上的事到底和她中间隔着其他人，不好谈。
他还是抽空去了新闻部看看情况，一到门口就看到明珠拿着摄像机正在实践，薛齐在一旁指导。
两个人挨得有点近，薛齐站在明珠身后，指着屏幕，告诉她怎么构图。
裴照松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默默地走了。
明珠学了一天。
隔天下午，区里有条时政新闻，任豪让她跟着薛齐去现场，感受氛围。
社会类民生新闻要报选题，明珠新手不一定会做，任豪想让她跟着跑会场。
明珠和薛齐到会场比较早，记者的位置就在最后一排。
薛齐去了卫生间，明珠就坐在位置上观察着陆陆续续进会场的人。
没想到在人群中看到了裴照松，他挺拔的身形实在太过突出。
明珠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裴照松今天依旧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深色领带，打扮得一丝不苟，整个一精英风范。
他也看到了明珠，看到她弯着眼睛对他笑，昨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裴照松在明珠的注视下，迈步过去，就站定在她面前。
明珠仍旧坐着，仰着头看他，“你来参会啊。”
“嗯。”
“我跟薛齐来的，任豪要我来学。”明珠向他阐明情况。
“我知道。”裴照松低眸看着她的眼睛，“那就好好学。”
明珠白他一眼，切一声，“谁不会啊。”
裴照松没应声，眼角含着笑。
两人在会场一角眉来眼去，好像旁若无人。
直到路过的某个男人叫了声裴照松的名字，“还不入座？”
裴照松扬手示意，转而对明珠说，“我先过去了。”
“好。”
明珠看着他在会场中间位置落座。
这是一场全区干部同志学习会，区里的领导都来了。
薛齐让明珠在后面专注听下会议内容，他先去拍画面。
明珠照做，坐在最后一排认真听会，不时写两句笔记。
许久后。
薛齐拍完素材回来在明珠身旁坐下。
他翻着摄像机里刚才拍摄的画面检查，确定无误后，对明珠小声说道，“还是要自己练练才行，你要不拿去拍几个空镜头，就拍拍场下人听会的状态，特写和中景都可以，比较简单。”
这么大的会场密密麻麻坐满人。
除了几个场务偶尔走动，刚才就薛齐一个人拿着摄像机在会场穿梭，像个显眼包。
明珠犯难了，她才不好意思像薛齐那样。
她做主播时封闭录制，不用面对这么多人。现在要全会场走，尴尬癌都要犯了。
薛齐看出她的窘迫，安慰道，“没事，做记者嘛，就是要脸
皮厚，习惯就好。”
“……”
明珠艰难开口，“……我试试吧。”
明珠拿上摄像机，起先只在会场后面拍拍大场景画面。
薛齐给她递眼色，让她去前面拍拍特写镜头。
明珠硬着头皮走到前面去，眼睛左右快速扫一眼，看到旁边坐着的人在认真听会，于是调整好镜头，对着人拍。
那一排的人看到镜头在拍，很自觉地挺直了腰杆，拿着笔不时低头在笔记本上写写记录。在镜头前做足样子。
明珠拍了十来秒，就在原地检查了一下拍摄成果，镜头有点抖。
于是，又找了一个角度重新拍摄一次。
接连拍下来，明珠的羞耻心早就抛到脑后了。
他们开会，她拍她的，互不干扰。
她的胆子大起来。
刚才全身心投入到拍摄工作里，忘了裴照松也坐在这里面。
这会儿看素材发现他的身影才想起。
她还站在前排位置，于是走了几步到中间位置，视线像雷达，有目标地在寻找。
最后定格在这一排的第五个。
她看过去的一瞬间，裴照松就投来视线。
两人的目光相撞。
明珠只弯着唇浅浅地笑，而后拿着摄像机对准了这一排，开始拍特写。
她特意对裴照松挑了挑眉，像是告诉他，她就是故意的。
裴照松没理她，目光移向正前方，看着主席台上。
明珠在镜头里看到，他拿着一支笔时而埋头在纸上写字，看着挺认真。
她拍完一条去检查，感觉不太满意。
于是，重新拿着摄像机拍了好几条。
裴照松在她的镜头下，一直正襟危坐，专注听会。
连带着这一排的人都做出认真的样子，被明珠拍了好几条。
也有中途裴照松投来视线，刚好正瞄向镜头。
明珠看着他双唇紧闭，抿成一条平直的线，脸色有几分冷意。
她嘴上憋着笑，眼里早就溢满笑意。
看镜头的素材自然不能要，明珠怕拿回去引起误会便删了。
拍的差不多，她回到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坐下。
薛齐看到了她刚才的举动，小声问道，“你怎么一直在那边？”
明珠笑说，“那做宣传，宣传别人和自家老大有什么区别，拍拍老大怎么了，让老大多露露脸嘛。”
薛齐一听，恍然大悟，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马屁拍得好！
薛齐由衷地佩服。
明珠见他这表情，抿着唇笑。
太好忽悠了。
收了玩耍的心思，明珠还是让薛齐帮着看看画面怎么样。
薛齐认真查看了几条，赞许地点点头，“你还拍的挺稳，没抖。”
明珠无声地笑笑。
薛齐又点开一条看，正是明珠拍的裴照松特写。
他边看边说，“你把裴部拍的挺帅嘛。”
明珠脑袋凑过去一起看，裴照松真的扛得住镜头。
底下的会场灯光打的不够亮，这摄像机也不是最新款，在这样的死亡镜头下，他一张脸难掩帅气，立体的五官，英俊的脸庞，让人移不开目光。
检查完，明珠把摄像机放一旁，算是完成了任务。
她刚来跟会场，不可能让她写稿子。写稿任务自然交给薛齐，等薛齐写的时候她再去跟着学就行。
她也用不着听会，于是拿出手机玩。
微信有消息提醒，正是裴照松。
他在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拍我做什么】
明珠回：【你好看】
她现在说起这些话脸不红心不跳的，就想着逗他。
裴照松秒回：【别闹】
她哪里闹了，而且，他不是在开会吗，居然秒回。
于是，学着他的语气，回复：【开会耍手机，不认真】
裴照松坐前面看着手机屏幕亮起，他查看完后，唇角不由地弯了一点。
紧接着，明珠又发来：
【拍你的时候都不配合，看什么镜头】
【哼（颜表情）】
裴照松心里软软的，唇角弯起的弧度扩了一点点。
他开会时几乎很少看手机，刚才破天荒地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便把手机放桌上，想第一时间收到她的回复。
接着是焦急的等待，原来这样的滋味这么难熬。
耳朵里的讲话声早已模糊，眼睛只盯着手机屏幕看，注意力已经脱离了这场会。
第一次开会思想开了小差。
裴照松心里笑笑，没觉得什么，只要是她，什么第一次都可以破例。
他拿着手机接着编辑了一条消息：【开完会别走】
明珠收到消息时，疑惑地微皱了下眉：【干嘛】
裴照松：【晚上朋友组了个局，和我一起】
明珠看着消息，微怔。
他这是带着她，融入他的朋友圈子吗？
第47章 47他喜欢这种调调
明珠应下：【好】
裴照松紧接着发来：【散会和我一起走】
和他一起走肯定是人群中的焦点。
明珠一口回绝：【我不要】
裴照松没勉强,只说他的车停在哪里，在车里等她。
等到散会后，薛齐还要回单位传素材,明珠说她就不去了,直接回家，辛苦他跑一趟。
薛齐没意见。
明珠坐在位置上没动，等着人群先走。
人群缓慢走动，裴照松过来时,在她桌前用指尖敲了两下,像是在传递某种暧昧的信号。
明珠抬头看他,他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等着前面的人挪动,一个余光也没给。
好像敲她桌面只是无意识的行为。
明珠收回视线，垂下眼，心里暗笑。
他怎么这么装啊。
人群往前挪动。
裴照松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就站在明珠椅子一侧。
他已经收回手,自然垂在身体一侧。
明珠稍侧过身,偷偷瞄了一眼后面的人,众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人流中,根本没人在意她这一角。
她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手心里挠了一下。
迅速收手,动作很快。
手心里转瞬即逝的痒意。
裴照松微低下头，侧目看着明珠，见她脸上洋溢着一个得意的笑。
眼睛里的温柔底色像画卷一般徐徐展开，他弯着眼看了她几秒后，扭过头。
明珠一直等到人走完后才收拾东西离开。
裴照松给她发了条消息,只说他在车里，也没催她。
明珠到停车场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确认停车场没人，赶紧跑到他车旁，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裴照松见她心惊胆战，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沉默地盯着她看。
明珠拉着安全带一边系着，一边抬眼瞥他两眼，“看我做什么？”
裴照松淡淡地说了句没什么，直接启动车子走人。
明珠问，“去哪里啊？”
裴照松打着方向盘右拐出停车场，还是淡淡的语调，“去了就知道了。”
明珠以为就是一顿简单的饭，到了酒店进包间，一看室内的布置才知道原来是谢应维的生日趴。
谢应维见二人进来，从人群中脱离出来，两步上去，“松哥，来了。”
裴照松点头示意。
谢应维目光一转，看着明珠，笑着说，“欢迎你啊，盛明珠，随便玩，别客气。”
明珠两手空空，尴尬地笑笑，“生日快乐，不过，我不知道你的生日，没准备礼物，不好意思。”
谢应维不大在意地说，“没事儿，人来就行。”
谢应维还要招待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后离开，让他们自便。
陈进他们在另一边挥手，“松哥，这边。”
裴照松带着明珠过去。
这种场合，裴照松带着明珠来不言而喻，纷纷投来目光，打量着这个优秀男人带来的女人是怎样的。
明珠浑然不
知，走在他身边，只想着刚才尴尬的一幕，不满地嘀咕一句，“裴照松，你怎么这样啊。”
裴照松低下头，耳朵凑近，听她讲话，“什么？”
明珠说，“你明知道别人过生日，不给我说，让我什么都没准备。”
“没事，和他不用客气。”
明珠见他一脸风轻云淡，气呼呼地说，“你故意的吧，你就是故意坑我的，对不对……”
陈进等人在那边笑看着两人走来。
男人将就着女人，低着腰认真听她讲话，嘴巴未曾张开一次，很有耐心地一直听着。
相比起男人平静的神色，女人的表情丰富多彩，她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睁着大眼睛气鼓鼓地瞪两眼旁边的男人。
陈进等人只觉得这画面生动有趣，两人一静一动，站在一起很是和谐般配。
走到跟前，明珠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咽了回去。
陈进先打招呼，“盛明珠，在说什么好玩儿的，说来我们大家听听嘛。”
其他人一脸乐呵，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明珠傲娇地回了一句，“秘密。”
随即，众人哈哈大笑，纷纷去看裴照松，真是难得从他眼里看到如此柔情的一面。
过了会儿，谢应维招呼大家入座。
明珠坐在裴照松身边，另一边是上次见过一面的长得很乖的一个女生。
她环视一圈，除了陈进几人，其他人都不认识。
和裴照松一起吃了几次饭，现在这种场合明珠没之前那么拘谨，况且今天的主角也不是她和裴照松。
她要吃什么喝什么就叫裴照松，裴照松很照顾她。
只是对面坐着的两个女人不时看她两眼，目光带着审视。
明珠没大放在心上，只当她们是没见过美女。
吃完饭后，有人推着蛋糕进来。
谢应维特意定了一个8层的蛋糕，在大家的起哄声和祝福声中许了愿，开始切蛋糕。
明珠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就喜欢吃这类甜甜的东西。
裴照松见状，凑近她耳边低声问，“要吃吗？”
明珠一回头，就对上他漆黑的瞳孔。
她怔了征，点头，“要。”
“嗯。”
明珠看一眼蛋糕，不客气地说，“我想要最顶上的那个。”
谢应维正切着蛋糕，她不想要切成块状的，她想要最上面那一层的最小的，也是完整的，刚好够她一个人。
裴照松一口应下。
他起身走过去，在谢应维身边说了两句，接着谢应维便去取了最顶层的蛋糕。
两人的举动成了全场的焦点。
谢应维把蛋糕给到裴照松手上，焦点转而转移到裴照松身上。
众人看着裴照松端着蛋糕回去，放在了明珠的面前。
明珠接过了这场焦点的接力棒。
在场的人谁有这待遇啊，在别人的生日会上，就她一个人指着说要吃哪一块，还是完好的一整个。
又不是小朋友，都这么大年纪了，算是很无理的要求了。
偏偏带她来的男人还要将就她，满足她。
明珠在众人的目光中，尝了一小口蛋糕。
很甜。
裴照松对她的迁就更为蛋糕注入了几分甜意。
旁边的女生冒着星星眼，看着明珠“哇”了一声。
明珠偏头看过去，觉得她很是可爱。
女生转头过去就对身旁的男人说，“我也要，你去给我切一块，就那个写着發字的，要完整的，别把發字切掉了影响我发财。”
明珠觉得她蛮有意思，笑着收回目光，余光瞥见对面桌上的两个女人正看着自己，眼神很不友好礼貌，让人感到不适。
明珠直接回视过去，那两人撇开视线。
中途，明珠去了一趟洗手间，身旁的女生跟着一起去。
女生说，“我记得你的名字，叫明珠。”
明珠笑笑回应。
女生说，“我叫杨雪莉，你可以叫我雪莉。”
“好呀。”
两人一起去洗手间，刚进去就听到隔板里有声音传来。
女生A：“其实我没搞懂裴照松怎么看上她的，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啊。”
女生B：“我也是，我一直以为他喜欢温婉的大家闺秀类型，和他比较配嘛，没想到他居然喜欢这种调调。”
女生A：“就是，看她长相我以为性格应该很冷，结果好作好嗲，吃个饭什么的都要裴照松帮她弄。”
女生B：“可不是嘛。”
女生A：“应该还没谈上吧，刚问了问其他人，说是同学关系。”
女生B：“啊？这样了还没谈，难不成只是和她玩玩儿？”
明珠的长相属于明艳型，很有攻击性。
她不暴露性格，面无表情的时候看着确实比较冷，刚认识她的人都以为她很高冷，不好相处。
当初周子茜也这么认为，以为她是御姐那一挂。
时间久了，才发现她性格活泼张扬，鲜活明媚，有时候还傻的可爱。除了长相，和御姐不沾边。
明珠和雪莉站在门口听着，没发出一点动静。
明珠不知道这两人和谢应维什么关系，到底想着别人生日，听听算了，没计较。
反倒身旁的雪莉听不下去了，“明珠，这厕所里怎么又臭又酸呢？”
那两人听到雪莉声音，赶紧闭了嘴。
明珠看着雪莉，微微笑着，没想到她看着乖乖软软的模样，性格一点都不软。
明珠没把这事给裴照松说。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很奇妙，有一见钟情，就有相看两厌。
从小到大，喜欢她的人多，莫名其妙讨厌她的人也有。
吃完饭，走了部分人，那两个女生也走了，剩下的人接着去了楼上的休闲室。
陈进他们组了个牌局打麻将，算上明珠一个，还有雪莉男朋友陆峥，另一个男人不认识。
“啊？”明珠惊呼，连忙摆手拒绝，“我不太会打。”
裴照松柔声安慰，“没关系，你打吧，输了算我的。”
“松哥都发话了，你就坐下吧。”陈进催她。
明珠迟疑着坐下，抬眼看着裴照松，开了句玩笑，“那我要是赢了呢？”
“也算你的。”
明珠嘿嘿笑。
四人打麻将。
裴照松就站在身后看她打了两三把，发现她真傻乎乎的不太会打，算不来牌，只凭感觉和手气。
他没打搅她，由着她尽兴就好。
“我去那边坐，有事叫我。”
明珠说了声好。
陈进一脸嫌弃地赶他走，“松哥你要走就走，要么就像雪莉那样坐着，难不成还怕我们欺负她不成，我给你讲，战场上可不兴那套。”
裴照松递过去一记眼刀，去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中途，明珠这把牌胡得早，有空从牌桌上抽离视线看一眼裴照松。
他就坐在那边沙发上，双腿随意交叠着，一只手懒懒搭在沙发上，和几个男人说着话。
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裴照松扭头过来。
视线蓦然撞上，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几秒。
裴照松抽回视线，身旁好友笑着问他，“看哪里啊？”
他轻笑一声，没答。
明珠这边继续打，她全凭运气打牌，自然算不过陈进等几个老狐狸。
而且三男一女打麻将，要么女生赢三家，要么女生输三家。
明珠是后者。
连雪莉都不看下去，说他们三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生。
明珠尴尬笑笑，“没事，我本来就不大会。”
她也就在手机上打过。
过了会儿，裴照松过来，拉了张椅子坐她身后，看她打。
明珠也没什么压力，反正凭感觉出牌。
刚提了一张牌准备打出去，身后男人的声音响起，“打左边那张。”
明珠手一顿，放下手里的牌，提起左边的，回头问：“这张吗？”
“嗯。”
明珠打出去。
随即，裴照松便做起了她的军师和参谋。连着胡了几把牌后，她的手气也转运了。
上牌好，加上裴照松的指挥。
打到最后，明珠反败为胜，一个人血洗三家，赢了好几千块钱。
明珠不好意思要钱，准备还给他们。
陈进说打牌就是有输有赢，让她收着。
这晚回去已是深夜，裴照松开车送她到楼下。
临走时，明珠终于把憋了一晚上的问题问出口，笑道，“你之前不是说别赌博吗，怎么现在又松口了。”
“他们平常就随便玩玩儿，玩的小，娱乐一下没事。”
明珠切一声。
她也只是开玩笑，这钱怎么能要。
明珠把赢的钱拿出来，递给他，“给你，我那是开玩笑的。”
裴照松没接，“你收着吧，本来就是你自己赢的。”
明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裴照松略微挑动眉梢，“怎么？”
“裴照松。”明珠笑眼盈盈，调侃的语调，“你是不是人傻钱多啊。”
第48章 48断崖式的冷漠
隔天,薛齐把写好的稿子给明珠看，一并给她讲了时政稿的结构和特点。
明珠以前播新闻，不知播过多少条这样同类型的稿子。
都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真到了自己要写稿的时候,才发现脑袋空空，一窍不通。
看着薛齐稿子里的那些用词和话语。
明珠想，她大概一辈子都写不来。
明珠跟着跑了两天新闻，时政的、民生的都有,一天跟好几条。
总还是要自己动手实践。
于是,这天的采访写稿任务,任豪交给了明珠。
是一条普通的社会民生稿子,人社局组织开展的秋季招聘活动。
明珠和同事一起去现场采访,还要采访几个同期声。
这比在会场一个人当显眼包好的多，在现场和求职路人闲聊几句就做好了路采，再采访了几家入驻企业,现场采访的部分结束。
只是等到她写完交稿的时候,和高中考试出成绩时一样,备受打击。
编辑李姐直接打回了她的稿件,让她再修改修改。
明珠问问同事、网上看看,又交了一稿。
最后这条稿子经由李姐修改后勉强通过。
接连做了几条新闻，写稿问题是个难题。
明珠心里逐渐焦虑。
以前她太天真,觉得自己的女主播位置坐得稳当又舒适,现如今的情形告诉她，谁都有被替代的一天。
工作上，混日子可以，但不能没有一技之长。
现在，她的一技之长显得无处安放,也不是无可替代。
她咸鱼，她躺平，但并不意味着她不会焦虑。
人就是这样矛盾的个体。
如果真的没有焦虑，那就是无欲无求了。
明珠还没清心寡欲到这种地步。
这种焦虑不只出现在工作上，还蔓延渗透到其它地方，比如情感上。
她开始去思考裴照松这个人，思考两人的关系。
她并不是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特别是谢应维无心透露有关他的家庭背景，还有在洗手间听到她人的议论，还是对她产生了影响。
明珠不否认心里有了些许其他的情绪，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就是莫名地感到心慌。
爱情把人变得敏感，让人胡思乱想。
面对裴照松，明珠开始不自信。
准确地说，从一开始，她就陷入了这种别扭的心态。
初遇裴照松时，对于他的一系列行为，明珠潜意识里就不自信，觉得现在的自己样样不如人，也就靠着家里给她兜底。才会觉得他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刺眼，看不起她，所以才想着要和他争个高低。
直到发现裴照松喜欢她，明珠当时应该是得意忘形，并伴随着迷之成就感。
大概是觉得裴照松这样优秀的人都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样的心理把之前的那些不安掩饰过去。
现在看来也只是粉饰太平。
直到周坤提出开同学会，她也是一口拒绝，原来这种别扭从未消失。
最后是苗婷婷点出她思想包袱过重。
但是，爱情也让人奋进。
在一段感情里，彼此努力成为更好的人，那么这段感情就值得肯定。
和裴照松接触了那么久，知道他的工作态度和为人处世。
明珠在他潜移默化的熏陶感染下，工作也会有动力，她也想要成为更好的人。
工作上不会的，她可以学。
但身处职场，有的时候，不是一句“努力”就能堵住悠悠之口的。
那年还处在媒体融合的探索发展阶段，省委宣传部下来一个调研组来西江考察调研融媒体情况。
单位需要选一个人出来担任讲解。
省上的调研格外重视。
这个人选很有讲究，需要做点面子工程，既要有良好形象，也要普通话标准，能说会道。
最后，经领导层决定，由明珠来做讲解。
单位里资历老的主持人早就退居幕后，形象方面不如明珠。
新人年轻，但是资历不够，对单位的整体运营不大了解，怕万一临时遇到问题不能解答。
而明珠形象气质佳，播音主持专业普通话肯定没得挑，她也经历了媒体融合的过程，对这个流程也有一定的认知。
明珠接下这项任务后，想着为单位挣个脸面，也凸显一下工作的自我价值。
她去到办公室问卢晓华要了许多资料，全是关于单位融合过程的。
她白天跑新闻，晚上在家做准备。拿着一大堆资料深入了解，做好笔记，把整个融合趋势和现如今的运营流程，全部吃透彻。
她还每天对镜练习，从体态、动作、笑容……一个细节也不放过。
裴照松约她吃饭，她也没去。
裴照松笑说没见她这么认真过，鼓励了她两句。
明珠心里憋着一口气，只想给他，还有她自己，挣个好脸面。
明珠还特意去买了套新衣服，等调研组来的那天，她从容不迫，冷静应对。
以裴照松为首的领导层带着调研组参观各个楼层的分区建设，明珠在一旁做出专业介绍。
调研组的人频频点头，不时开口提两个问题，明珠胸有成竹，沉着作答，众人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
等到开座谈会的时候，调研组的领导还特意提了一句讲解的那位女同志讲的不错。
结束后，明珠以为会得到认可和好评。
没过两天，就有了其他声音，说她平时从不屑这些的人，居然能把任务交到她手上，占了个大便宜。没准儿就是裴照松拍桌子决定的。
原本两人同学关系曝光就是因为私下吃饭，大伙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两人私下一直约饭，交往甚好啊。
明珠感受到无力，解释也没人听没人信。
她和裴照松的这层同学关系抛不开。
她第一次竭尽全力做一件事，受到上级领导的赞扬，最后却归功于裴照松给她开后门。
明珠心里有点难过。
还没来得及消化掉这些情绪。
国庆节前，市委宣传部组织举办爱国主义演讲比赛，要求下级各单位派人参加。
这种活动自然还是落在主持人头上，他们有天然的优势。
单位把童佳薇和唐旭杰的名字报送上去，明珠想要证明自己其实也不差，于是，自己也主动申请参加。
为了这次的演讲比赛，明珠各方面找资料、定主题。
这天，在单位碰到裴照松。
裴照松见她手里还拿着演讲比赛的资料，随口问了一句，“需要帮忙看看稿子吗？”
明珠摇头，“不需要。”
只是两人的对话，被经过的同事听到了前半句，她的后半句没听到。
明珠不想裴照松帮忙，并不代表不想
让其他人帮忙。
参赛选手谁私下里不是卯足了劲的再找人帮忙呢。
明珠找到苗婷婷，让苗婷婷帮着改稿子，稿子最后的定稿都改了几版。
明珠还花钱找专业人士做PPT，最后就是练习。
细节决定成败，跟上次一样，走位、手势、动作、表情……她一个也没放过。
这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事情占据了明珠大多数时间。
她和裴照松单独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微信上交流也很少，裴照松只当她在忙，不好打搅她，怕打击到她的热情。
比赛那天。
裴照松还是去到市上观看，就为了看她，他没和明珠讲，怕她有负担。
这类主题演讲，要说稿子质量，大家相差不大。
只是明珠花大价钱做的PPT对比起其他选手来讲，显得很是高大上，而且和她的演讲节奏保持统一调性，让人看得很舒服。
她的形象也很突出，演讲，既然有个演字，形象同样很重要。
她完成的也很好，把自己排练了无数次的成果展示出来，虽然开头显得有些紧张，越往后越渐入佳境，发挥稳定。
最后，各方面综合下来，明珠拿了一等奖，仅有两人。
童佳薇拿了三等奖，唐旭杰拿了优秀奖，俗称参与奖。
回去后。
另一波声音响起，说是裴照松帮着明珠改稿，没帮童佳薇和唐旭杰。又把她自己努力得来的奖项归功到裴照松头上。
总之，单位里开始传，裴照松不一视同仁，偏心她。
要是其他事，明珠早就上门要说法了。
可这种事怎么去解释，她就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解释了只怕越描越黑。
她从来没在工作上这样努力过，每天埋头在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中，以前她看着就头疼。可为了能够证明她其实也没多差，可以大方有底气地站在裴照松的身边，她强迫自己去看，看不进去就大声地读出来，还要全部背下来，每天准备到深夜。
这段时间，她每天的睡眠减少了好几个小时，虽困，全凭着那一口气死撑着。
但是，好像她所做的努力最后都离不开裴照松。
好像她脱离不了裴照松一点，而他们仅仅只是同学关系，还没有更深层次的关系。
那如果有了更加亲密的关系呢？还会有怎样的声音。
明珠不敢想象。
终于，明珠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生病了，整个人像泄气的气球，死气沉沉，没了生机。
节前上班，裴照松见她生病脸色憔悴，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给她发消息，让她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明珠以工作没做完为由，没去。
裴照松约她吃饭。
她说太累想回家休息，不去。
两人在节前终是没有机会在私下见面。
转眼国庆放假，裴照松发来消息，说他回去陪父母，到时候回西江参加同学会。
明珠没再回复。
国庆，明珠一直病恹恹的，就在家养病，与此同时，心情也低到了低谷。
收到裴照松的消息，强迫自己不要理。
他打来电话，也强迫自己不要接。
她感觉自己还没恋爱，却在经历失恋，处在戒断状态。
她安慰自己，习惯两天就好。
裴照松发出的消息、打出的电话没有收到一点反应，他意识到明珠的不对劲。
一种近乎断崖式的冷漠。
她在疏远他，她在躲着他。
裴照松毫无头绪，不知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这晚，思前想后，他试探着发了条消息询问：【你怎么了？】
明珠一直盯着这句话看，神思恍惚。
半晌，她才回神，决定好好给他讲清楚。
于是，回道：
【裴部长，以前是我没有分寸感和边界感，做了许多过分出格的事情，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后，我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谨言慎行】
裴照松看到消息时，整个人猛地愣住，像是被抽空了大脑，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他甚至不知道明珠在说什么，为什么又用上了这些讨厌的称呼和敬语。
许久。
裴照松思绪回笼。
他垂着眼，眼底阴郁一片，脸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一种冷到极致的面部表情，仿佛周遭的空气都被凝结成冰。
他尝试着拨打明珠的号码。
果然，她没接。
思忖片刻，还是发了条消息：
【是我哪里没做好吗？】
第49章 49盛明珠，你个胆小鬼
明珠没再回复,点到为止即可。
她和裴照松之间那层朦胧的窗户纸没有戳破，用不着说的太直白。
他那么聪明，相信他会懂得她的意思。
裴照松这边没有得到回应,他也没继续追着问。
无论是发消息还是打电话谈事,都显得不重视。
重要的事情当然要当面谈。
他又不是学生，抱着个手机谈感情。
但是一言不发的话，很像渣男玩冷暴力。
最后，裴照松发了条消息表明他的态度,安抚她的情绪。
他说：【等我回来见面谈】
裴家一大家子的人平日里工作忙,有的分隔几地,只有在国庆和过年这样的长假才能凑得齐。
裴照松这几天在家度日如年,但脱不了身。
裴初宜见他整天低气压笼罩,问他怎么了。
裴照松一句没事敷衍过去，不肯透露半句。
一大家子的人凑在一起，难免会提到晚辈的婚姻问题,其中裴照松的最让人头疼。
之前堂哥裴斯言还没成家,裴照松尚且能用来当借口。
如今,裴斯言这朵高岭之花也折了下来,虽是相亲联姻,也算完成人生大事。
只剩裴照松一个人，自然少不了长辈的轮番轰炸。
家庭聚会结束回去,宋巧玲劝他还是要考虑一下个人的终身大事,相亲介绍也没什么不好。裴斯言都能，他为什么不能。
裴照松一口回绝，他才不要像他堂哥一样，随便和一个陌生人结婚。
如果不是和喜欢的人结婚，他宁愿一辈子单身。
裴照松只说他知道,心里有数。
宋巧玲反倒叮嘱他要学会看人，不要被外面的女人迷惑给骗了。
裴照松听后叹口气，觉得宋巧玲纯粹在杞人忧天，完全是无稽之谈。
他“骗”某人还差不多。
连轴转了几天，裴照松得以脱身，提前一天回了西江。
当晚和陈进他们一起吃饭。
裴照松居然见到了周子茜，她就坐在陈进身边。
周子茜尴尬笑笑，硬着头皮叫了声，“裴部。”
裴照松盯着她看了两眼，点头示意。
“这个事……我们回头再说。”陈进跳出来打太极。
他岔开话题，“你怎么没把盛明珠带来，不是让你把她一起叫上吗？”
周子茜一听明珠名字，不免也盯着裴照松看了两眼。
什么情况？！
裴照松没吭声，烦闷地往椅背上倒去。
众人见状，乐得哈哈大笑，什么时候见他这么颓丧过。
“失恋了？”陈进撞了一下他的腿。
周子茜惊讶，“啊？你和明珠……”
裴照松冷冷掀起眼皮。
陈进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我瞎说的。”
周子茜凌乱了，真是修罗场啊。
大家都深藏不露。
陈进有了主意，“要不让子茜帮你把盛明珠叫出来？”
裴照松没应声，没拒绝那就是默认。
周子茜拿出手机，想着还是去外面打，说话方便。
电话很快接通。
周子茜问，“明珠，你要不要来吃饭？嗯……还有……”
明珠见她欲言又止，便问，“怎么了？”
周子茜老实说清楚，不想把朋友骗来，“还有陈进他们朋友一起，裴部长也在这里。”
“不来。”明珠听到他的名字，声音恹恹的。
两秒后，忽的反应过来，提着嗓门问，“你说陈进？”
周子茜嗯一声。
“你们……”明珠无比震惊。
周子茜简单解释两句，“上次他来拷素材认识的，说来话长，我回头给你说。”
她话锋一转，“你真的不来吗？你和裴部……”
“嗯。”明珠声音又低下去，“我和他没什么。”
“好吧。”
周子茜推门进去，耸耸肩，“她不来。”
裴照松听闻，眸里的光瞬间沉下消散。
雪莉后知后觉，在陆峥耳边小声说，“我想起来了。”
“什么？”陆峥问。
雪莉放开声音，不确定地说，“上次……谢应维过生日，我和明珠去洗手间，听到他那两个朋友在说明珠坏话。”
顺手指了指谢应维。
“我靠。”陈进一拍桌子，“我就说那两个女的不靠谱吧，什么人你也叫来。”
谢应维歉疚地摸摸鼻子，“对不起啊，松哥，我不知道会这样。”
裴照松低着眼沉吟片刻。
她不理他，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裴照松抬眼，应了声没事。
*
明珠没有刻意避开裴照松，她还在单位上班，自然是要和他见上面的。
同学会她如约参加，至于裴照松去不去，那是他的事。
明珠和苗婷婷约着一起去，两人到得晚。
一进门，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因为定的时间是国庆的最后一天，有的人来不了，大概只有两桌人的样子。
周坤上来招呼着两人落座，又向大家介绍，“盛明珠和苗婷婷，大家还记得吧，两人都没变。”
“当然记得，她们两个坐一起的，我记得。盛明珠当年可是我们班的班花，说校花都不为过，谁会不记得。”
明珠：“……”
有人问：“哇，苗婷婷，你怀孕了啊？”
苗婷婷搂着大肚子，笑说，“是的。”
寒暄两句。
明珠挽着苗婷婷往座位上走，眼睛快速扫了一圈，很多人她已经忘了模样，名字和脸对不上。
别人和她打招呼，她笑笑回应。
视线掠过裴照松的时候，她短暂地停顿了一瞬，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冷森森的。
裴照松亦看着她，准确地说是，从她进门那刻起，他的视线就一直紧锁在她身上。
明珠眼里没什么情绪，快速地移开了视线。
入座。
位置刚好和裴照松是相对的。
明珠托着下巴把头偏着，一个眼神没给对面。
有人左右看一眼，“哇，当年我们班的两大颜值山脉居然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风采依旧啊。”
其他人跟着一起打量，露出惊喜之色。
明珠忽略掉众人的目光，视线撇向一旁，脸上挂了个敷衍的笑。
裴照松却一直盯着她看。
苗婷婷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人之间的氛围称得上古怪，而且明珠的表情还很别扭。
她心生疑惑，凑近明珠耳边小声问，“你和裴照松怎么了？”
明珠淡淡回道，“没什么。”
苗婷婷没多问，看了眼对面，见裴照松神色森冷，心里偷着笑。
猜测明珠到底把裴照松给怎么了，气成这副模样。
吃饭的时候，大家还稍显拘谨，只在自己小范围内说话。
只有周坤一个说话活跃气氛。
他举起杯，讲了一些掏心窝子的话，大家脸上动容，随即一起碰杯。
大多数女生喝的饮料，明珠直接喝的酒。
她仰头一饮而尽。
裴照松看她这样喝酒，脸色又沉了几分。
旁边的人和他说话，他敷衍着应声，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对面。
旁人只当他一直是这样沉默的性格，也没在意。
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来社会上的酒局那一套。
周坤提议不要敬酒，得到大家一致认可，这顿饭真就好好吃饭，吃的轻松自在。
同学情就该单纯一点。
吃完饭，众人接着去包间唱歌喝酒。
苗婷婷怀着孕，身子不大方便，在包间坐会儿就走了。
昏暗的氛围衬托下，吃饭时没喝酒的人也跟着开始喝。
唱歌的唱歌，玩游戏的玩游戏。
明珠混在其中，和几个人玩着掷骰子的游戏，拼酒量。
这些裴照松都不爱玩。
他就坐在一边，有两个人和他一起，聊着天。
只是那两人觉得他心不在焉，不时看着另一边，不知道看谁。
都说同学会促成一对儿是一对儿。
不知怎的，有人开始起哄，嚷嚷着单身的可以现场找对象，看能不能处。
有女生问，“盛明珠，你结婚了吗？”
“没啊，我单身。”
女生随即开玩笑说，“现场的男同胞们赶紧的，1号女嘉宾还单着，大家各凭本事。”
明珠也没恼，只弯着眼睛笑。
今晚的同学会氛围很好，谁也没提一句同学情谊之外的事，最怕的就是比工作炫收入，让聚会变了味儿。
人群里有人冒出来说，“谁敢说读书的时候哪个男的没喜欢过盛明珠，我不信，我第一个举手，当年我就喜欢过盛明珠，盛明珠可是我们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当然只是单纯的喜欢，没其它意思，就是觉得你长得好看。”
明珠和他碰了个杯，“我谢谢你啊。”
男生傻笑。
裴照松闻声，呼吸一滞。
聊天终止，已经被那边吸引了注意力。
他旁边坐着的男人说，“别说，还真是。”
另一个人说，“你别说你也偷偷喜欢过？”
那人嘿嘿笑，没否认。
“那你要不过去也和她喝一杯？”
话音落下。
嘿嘿笑的男人还没动身，眼前落下一道黑黑的阴影。
裴照松再也坐不住，起身，径直走了过去。
还有人和明珠碰杯喝酒。
裴照松站在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酒杯瓶底，沉声道，“盛明珠，你别喝了。”
众人皆是一愣，纷纷震惊地看着他。
明珠坐在沙发上，抬起眼，冷冷地望着他，不松手，“你谁啊，你管我？”
明珠这话说的够呛，火药味十足。
众人摸不着头脑，大气不敢出。
裴照松怔了征，呼吸滞住。
他稍一用力，把她手上的酒杯抢下，嘭的一声放在桌上，酒杯里的酒晃荡着洒出来，打湿了他的几根指尖。
他没管，仍低着眸看着她，眼里淌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之色，“我有话和你说。”
其他人已经开始在旁边小声议论，“这什么情况？”
“裴照松为什么要管盛明珠喝酒啊？”
明珠坐着没动，赌气地把头偏向一旁，“我不想和你说话。”
裴照松定定地看着她。
场面僵住。
周坤瞧出不对劲，上去打圆场，“二位要不出去好好谈谈？”
明珠想了想，起身。
裴照松不由分说地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带离了房间。
其他人看着两人离开，面面相觑。
有人问周坤，“这是……”
周坤挠着后脑勺，“我居然才看出来。”
“什么？”
“别起哄了，两人早有情况了。”
“啊？”众人张大嘴巴。
裴照松拉着明珠一直走。
明珠边走边嚷嚷，还去掰他的手指，“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我爱喝多少喝多少，私下你还管得着我吗……”
裴照松一声没坑，随便她怎么讲就是不放手。
来到拐角处，裴照松把她抵在墙壁上，松开手。
明珠揉着手腕，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把头偏向一旁。
默不作声。
裴照松紧紧盯着她看了片刻，紧绷的神经终于断开线，僵直的脊背忽而松懈下来。
一改刚才的强势劲儿，他柔着声问，“盛明珠，有问题我们讲出来解决，好不好？”
明珠倔强地睁着大眼睛，还是把头偏着。
裴照松往前靠近一步，微低着头，“是我哪里没有做好吗？”
明珠咬着唇，眼泪已经沁出，在眼睛里打转。
裴照松心疼地抚摸上她的脸，歪着头去看她。
明珠怔怔的。
她的两侧脸颊泛着淡淡的粉，眼睛里兜着泪花，强忍着，看着可怜极了。
裴照松心里一软，轻柔地用指腹抚过她的肌肤。
明珠心一颤，赶紧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裴照松耐心哄着她，“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和我讲，好不好？”
明珠经不住他这样温柔的询问，终于低声哭了出来。
“你别哭。”
他放低嗓音，声音轻的像羽毛。
明珠哭的更厉害了，眼泪止不住地掉。
裴照松一把抱住她，把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半晌，明珠哭到无声，发泄够了后，推开他。
看到他衣服上被眼泪浸湿一片。
裴照松低下头去看她的脸，“现在可以讲了吗？”
明珠又推开他，“裴照松，你真讨厌。”
裴照松顺着她的话，“好好好，我讨厌。”
明珠吸吸鼻子，鼓起勇气，抬起脸来看着他的眼睛，神色认真，“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裴照松愣住，没想到她还是没有松口。
心脏狠狠地收缩，密密麻麻的针在穿刺。
他定定神，深深注视着她看了许久，喉结滑动吞咽了一下，“盛明珠，你个胆小鬼。”
顿了顿，“我不信你对我没感觉。”
明珠噎住，没应声。
她心里很乱，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裴照松没急，只缓声说道：
“我给你时间，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我们的事。”
“真的要把我推开吗？”
第50章 50我喜欢你
同学会没能再继续参加。
裴照松给周坤打电话招呼了声,把明珠送回家。
他说的很客气，因为二人的私事给大家添了麻烦，让当晚的费用算他账上,他买单。
周坤没同意,同学会之前早就说好了，大家平摊最公平。
裴照松想了想，随他去。
随即把他和明珠的那份儿一并转账过去。
明珠坐在他车上，全程懵懵的。
头脑很乱,思绪很乱,心更乱。
什么都乱,盘根错节地拧成了一团死疙瘩,不知道怎么解。
下车时,裴照松仍然说给她时间好好想一想。
明珠回到家真的好好在想。
要推开他吗？
她不想。
她也很矛盾。
一方面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一方面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如他所说。
她就是个胆小鬼。
她没有面对流言蜚语的勇气，做不到不去在意那些目光。
仅是这一点点异样的声音她就接受不了,往后呢？
可能会有更可怕的声音。
她自尊要强,又别扭不自信。
可这些她没法对裴照松讲。
这种问题怎么解决？
难道要他站出来替她出头吗？
那更洗不清了。
他不可能捂住别人的嘴,不让别人说。
隔天,节后上班第一天,工作相对轻松，可以歇口气。
周子茜找来,问她和裴照松的事。
明珠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完。
周子茜不是没听到最近单位里的一些风声,她以为明珠的性格听听就过去，不会在意。
却不知这里面还有裴照松更深层次的关系。
周子茜安慰她，“说就说呗，不理就是了，反正你问心无愧,你什么时候也钻牛角尖了，你不是最洒脱的吗？”
明珠苦笑。
再洒脱的人也会栽在“情”字上。
她现在就深陷泥潭，抽不了身。
想到这些，明珠心烦意乱。
不想再去谈论裴照松的事，她话题一转，“你呢？你和陈进怎么回事？
周子茜坦诚地说，“上次他来拷素材，就加了微信，说要作为答谢请我吃饭，一来二去联系多了就这样了。”
“认真的吗？”
“当然啊。”周子茜说，“我总不会因为一个渣男，就否定掉一切吧，那又不是我的错，我仍旧愿意去相信爱情，仍旧会心动。”
明珠久久看着周子茜。
周子茜疑惑地问，“看我做什么？”
明珠微微笑着，“茜茜，我为你高兴。”
她由衷地为朋友高兴。
她想，其实周子茜才是那个洒脱的人，能够及时从一段不好的关系中走出来，还愿意保持对爱情的心动。
她打心里祝福朋友。
周子茜耸耸肩，“不过，没那么快啦，我暂且还在考察阶段，他跟我表白过一次，我没接受，其实我也怕他只是头脑发热，玩玩而已。”
明珠猛地僵住。
她忽而响起那两个女生的话。
事到如今，裴照松虽然各方面表现出对她有意思。
但是，他从未亲口说过喜欢她之类的话，更没有表白过。
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罢了。
难道，他也只是想和她玩玩儿？
搞暧昧？
见明珠脸色骤变，周子茜关切地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明珠喃喃道，目光失焦。
心脏在剧烈下沉。
她和裴照松的关系也跌入谷底。
之后，明珠开始刻意回避裴照松，尽量减少和他碰面。
裴照松给她发消息，她也不回。
其实，明珠思考过，裴照松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和他接触这么久，他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但她就是介意，非常介意。
明珠把这种情绪带到了工作上。
这段时间，任豪开始让她自主采新闻，有时候会让她报两个选题上去。
明珠内心黑雾弥漫，看到的世界自然暗淡无光。
她接连报了好几个选题都被任豪pass掉。
任豪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找她谈话。
明珠嘴上应着好，过两天又报了乱七八糟的选题。
任豪看到她的选题简直两眼一黑的程度。
连着几天，明珠没有交一条新闻。
裴照松注意到这一情况，向任豪问情况。
任豪如实回答。
于是，裴照松给明珠发去消息，让她去办公室一趟。
明珠没回。
裴照松接着发：【盛明珠，我找你谈公事，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明珠最后还是去到他的办公室。
明珠站在办公桌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主动开口询问事宜。
裴照松坐在椅子上，板着脸，面前放了一个张A4纸。
明珠注意到他的脸色很不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好像要把她活吞了一样。
裴照松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开口时声音严肃，“盛明珠，好好看看你自己的选题。”
随即，拿起面前的那张纸放在她面前。
明珠拿起一看，上面打印着她报过的选题。
她这会儿才有点后知后觉，木讷地抬起脸看着对面的男人。
裴照松问，“知道问题了吗？”
明珠放下手上的纸张，嘴硬，做最后挣扎，“难道做新闻就不允许揭露社会不好的一面吗？”
裴照松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盛明珠，你太天真。”
明珠鼓着脸，没再坑声。
裴照松脸色沉重，“你忘了自己在哪里工作吗？我们这是官.媒，是政.府喉舌，需要你去报道那些吗？”
明珠试图争辩，“那官.媒同样也有新闻舆论监督的权力，为什么不能写？”
“适当的反面曝光和舆论监督的确有用，但是你看看你哪条选题不是在踩红线。”裴照松好好给她解释，“你有想过一经发表会引起怎样的舆论后果吗，有考虑过政.府的公信力吗？别忘了，党.媒姓.党。”
明珠哑口无言。
裴照松继续说，“上次调研组来，你怎么做介绍的，我们的目的是引导群众、服务群众，你这叫引导吗？”
明珠心里的火一点点熄灭，头慢慢低下。
裴照松见她像做错事的小孩，终是没再往下说。
他起身，绕到桌前去，柔着声音问，“明白了吗？”
明珠嗯一声，道歉，“对不起。”
裴照松喉咙滚了滚，语重心长地说，“我不是批评你，我只是想告诉你，盛明珠，我们所处的性质特殊，身份有限，我们能做的只有不忘初心，领时代风气，发思想之声。”
“我知道了。”明珠声音弱弱地说，“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裴照松叹一口气，走过去关门，准备和她谈谈他们之间的事。
他给她时间，等来的结果是她不理他。
明珠见状，知道他肯定关上门谈私事，跟着走过去，“你不要关，我马上就走。”
裴照松先一步关上门，挡在她身前，“为什么躲着我？”
明珠低下头，小声说，“我没有啊。”
“没有吗？”裴照松声音闷闷的，“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不理我。”
明珠没
接话，只垂着眼。
裴照松向前一点点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肉眼可见地被吞噬掉。
明珠往后退一步，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你不要这样。”
裴照松听后，心猛地一抽，“哪样？盛明珠，你抱我摸我的时候呢？”
明珠噎住。
她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那是我之前不懂事，我向您道歉，希望今后我们保持好上下级的距离。”
说完，她低着头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快速地打开门出去。
裴照松久久愣在原地，心脏像被人狠狠蹂躏着，喘不过气。
眼底的情绪被悲伤占据，他的世界陷入无尽的苦楚当中，仿佛痛到麻木，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
经过裴照松的提点后，明珠的新闻选题终于变得积极正能量。
过了两天，有一条新闻因为地方远，在乡下，很多人不愿意去，且是条普通的新闻，所以任豪就安在了明珠头上，美其名曰让她锻炼实践。
明珠心里有点不乐意，但还是应下。
午饭后，那边开了个车过来接明珠。
她走的匆忙，中午没吃几口饭，坐车时那司机一直和她说话，吵得头疼。
她想闭眼眯会儿也没如愿，不时地看手机。
那司机技术也不好，油门刹车踩得很猛，简直像在坐过山车。
明珠在多重外界因素下，晕车了。
下午，她还一直忍着头疼和恶心反胃，坚持把采访做完。
那边留她吃晚饭，她不想吃。
车更不敢坐他们的了。
那个车也不怎么好，坐起来不舒服，她也不可能开口让别人找个好车送她。
明珠给周子茜发消息说明情况，周子茜让她等着，开车来接她。
周子茜正跟陈进处在暧昧阶段，于是和陈进说了一声，叫上陈进一起去。
陈进笑说周子茜傻，让她直接给裴照松说。
裴照松听周子茜说后，拿上钥匙就走人。
明珠看到裴照松打来的电话，迟疑地滑过屏幕。
不等她喂一声，裴照松焦急地说：“你先找个地方好好坐着休息，我马上开车过来。”
“哦。”
明珠没逞强叫他不来，这种时候嘴硬就是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她才没那么傻，拿自己的身体赌气。
她也和采访这边的人说好了，有车来接。
于是，这边的人以为她走了，就没再过多地询问。
明珠走到一个显眼的路口等裴照松。
很快，一个小时的路程，裴照松只用了45分钟便到了。
秋天，昼短，天色已经混沌。
明珠就蹲在路口一盏路灯下的位置，把摄像机放在一旁的地上，抱着腿。
惨白的路灯打在她的身上，她像是走丢迷路的小孩，孤零零的，尤显可怜。
隔了条马路，两人对视了几秒。
裴照松愣了一下，朝她走去。
明珠见他眉眼紧拧，满脸的担心。
她快速地垂下眼，撑着腿站起来，结果腿麻，一下没站稳，身体晃荡了一下。
裴照松已经走到她跟前，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她。
明珠抓着他的手臂稳住身形，淡淡地说，“谢谢。”
而后松手。
裴照松见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衣服，连个外套都没有，脸色和唇色都是惨淡的白，没有一点血色。
他二话不说，便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上。
明珠没拒绝，天黑下来后，她蹲在那里确实吹了一阵冷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衣服里似乎还有他的余温，内里紧贴在她身上温暖着她，她一颗冰冷的心也融化了一点。
“走吧，上车。”裴照松从地上拿起她的摄像机。
“嗯。”明珠拢拢衣服。
上车后，两个人默契地都没讲话，不是尴尬，而是不知从何谈起。
明珠闭着眼，揉着眉心。
裴照松开着车，偏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头痛。”
“我先送你去医院。”
“不用。”
明珠睁开眼睛看向他，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我想回家。”
裴照松见她情绪低落，喉结滚了滚，终是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一路无言到小区外。
两人在路边花台里的树下道别。
裴照松似乎没打算放她走，低着眸凝视着她，“盛明珠，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明珠怔了怔。
从他来接她，她就看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满心满眼里只有她。
她不是铁石心肠，她也会感动会动容。
冰冷的心也经不住热忱的爱意。
明珠迎着他深邃的目光，认真地告诉他，“裴照松，我不喜欢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
裴照松愣住，忽的意识到什么。
嘴唇翕动，正准备开口，明珠先一步问他，“你也和其他女生这样暧昧吗？”
“没有。”裴照松几乎没有思考的回答，他声音急切，“我说过，没有其他女生，只有你。”
明珠呆呆地望着他。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好像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声音低低的，也柔柔的。
他作为男人，当然要主动给女生承诺。
他却一直没能正式地、庄重地对她说。
“那么，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什么？”
他缓缓开口，字字清晰。
“盛明珠，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