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眼泪顺着段月洲下颌一滴一滴往下滑,落在观云知脸上,洇到他唇边,让他也尝到了些咸涩的滋味。


    他又体会到了梦中的心情,体会到了那种仓皇和无措。


    输给他了。


    他想,原来心变得冷硬只是一种错觉,他还是真的,真的没有办法无视段月洲。


    他抬手撑住段月洲的颧骨,用拇指去刮他的眼眶。


    这行为像是种许可的信号,把段月洲点燃了。


    他先是愣了愣,顺势将整个头的重量压在观云知手上。


    而后快速用袖子蹭干脸上的眼泪,又要往观云知胸口埋。


    观云知伸手捉他,段月洲躲避间又往上一蛄蛹,正对上了观云知肩颈间,在衣物遮挡外的地方。


    他更来劲了。


    对着那白白的肌肤又亲又摸。


    右手还蠢蠢欲动地想往衣襟边缘试探。


    “啪!”一声,观云知打掉了他的手。


    “没礼貌!”


    段月洲的手缩了回去,继续在“许可范围”内游动。


    观云知没再阻止他。


    算了随他去好了…亲就亲吧…反正也不掉块肉,观云知心安理得地想。


    但段月洲可不会满足于此。


    他很快就像条蛇一样整个人缠了上去。


    缠得观云知动弹不得。


    “你真是得寸进尺啊你!”


    过分了,不能再让他继续下去了。


    观云知此刻就像被蛛丝裹住的小动物,反抗了但作用微乎其微。


    只徒劳地发出剧烈的晃动!


    观云知剧烈地挣扎!


    段月洲狂暴地阻止!


    段月洲刚将他按得服服帖帖,就听到“咔咔”细微的异响。


    两人都停下了,然后一齐随着“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


    躺椅,它不堪重负,塌了。


    下来的时候承担了两个人的重量,观云知扶着腰,庆幸好在不是凡人,不然非得扭伤不可。


    段月洲仓促间意识到了下落姿势的问题,在落地那短短一瞬间连滚带爬地从观云知身上起来扑到了另一边。


    但不仅没有用,起身支撑的反作用还给了观云知一下重击。


    地上躺椅断裂的木刺扎进了掌心里。


    观云知见他双眼空白地看着手掌,血液蜿蜒而下。忙又忍着疼从背后抓住他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把这木刺拔了,施了个治疗的小法术。


    期间他低下头看了段月洲,果然两眼通红,又变成了那失忆的呆傻小儿状态。


    这姿势两人靠得太近,观云知呼出的热气都能打在段月洲耳朵上。


    段月洲双颊一热,赶紧从观云知怀里挣脱出来,灵活得像一只山里的猴子。


    “干…干嘛呀你。”他支支吾吾的。


    观云知见他两耳全是血色,对他态度也和之前那次大不同。


    敏锐地意识到这一次他的记忆似乎并不是停在刚进剑宗那时候。


    “你怎么在这儿?”他试探着问出口。


    “你才是怎么在这儿呢!”段月洲抱住脑袋,一脸烦闷。


    “又来了又来了!你有完没完!”他仰在地上脚踢空气,然后一个鲤鱼打挺扑过来捶他。


    “我都闭关三十年了!一到要突破的时候你就来了!是不是故意的!”


    “啊啊啊!重复五次了!五次了都没成啊!”段月洲哀嚎道。


    “说什么胡话?我什么时候打扰过你?”


    哪次不是听莫飞尘说他闭关就走了?


    段月洲停下手,抬起头,惊诧转向他。


    “你还会回话了?坏了…坏了!”


    段月洲推开他,往后一坐,喃喃自语。


    “完了完了…我真的完了!症状又加重了…”


    观云知被冷落在一边,联系前因后果,他萌生了个荒谬的猜测。


    “月洲?你现在什么境界了?”


    段月洲呈“大”字躺平在地上,转动眼球看他。


    “化神前期!化神前期!莫要问了!还是化神前期!”


    “算了!好不容易遇到个会说话的,你和我聊聊呀。”段月洲偷懒,想靠在地上蹭动靠近。


    观云知看着满地木头渣子,赶紧施了清扫咒。


    在观云知的记忆里,后来的段月洲一次比一次消沉,直到将苦闷写在脸上。


    再看到如此鲜活的他,却已摸不清段月洲此时该是几岁了。


    “你几岁了?”他直接问。


    段月洲也直接对着他的脑勺来了一掌。


    “你有毛病?我几岁了你都不知道?


    你怎么好意思问我!你这王八!”


    因两人恰巧是同岁,这问题确实有些荒唐。


    段月洲不可置信,“你几岁了?你不知道?”


    说完又给他两拳,毕竟他以为这观云知就是个梦里的幻象,打了不心疼。


    好沙包,好沙包!


    “小爷芳龄八百一十三!你给小爷记牢啦!”


    观云知差点笑场,段月洲瞧着确实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从小被捧惯了,也是个臭要面子的,喜欢端着,心里怎么想的不论,并不会和他“小爷”“芳龄”这样说话。


    “那我岂不是错过了你的八百大寿?”观云知寻他开心。


    “过!给我补过!”两人又贴在一块,段月洲双手揽着观云知脖子。


    他拿掉段月洲的手,“怎么补呀?”


    “我要亲死你!”段月洲暴言,惊得他眼睛瞪圆。


    然后“啾”一下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


    “哈哈哈哈,爽!终于让我亲到了!”段月洲抱着他大笑,“之前每次刚抓到你就醒了,我就想着,下一次梦到你,我一定二话不说先亲一口。”


    段月洲靠着他笑得像个傻叉,笑得他有些伤心。


    八百岁啊。段月洲分明八百岁的时候就喜欢他。


    他却不知道。


    他恨段月洲像个木头,今日才知自己也不遑多让。


    他假装平静,问:“你亲我做甚?”


    “就是想亲你不行吗?”这人抱住他不愿意放了。


    “你喜欢我?”观云知要一问究竟。


    “是…是的吧。”


    段月洲的声音越到后边越像蚊子叫。


    “是想做朋友的喜欢,还是想做道侣的喜欢?”他克制着自己的颤抖。


    “是…哎呀!你不要问我啦!我…我还没想清楚呢!”


    “哎,我跟你说。”段月洲正色道,试图起个别的话头,“闭关前师尊让我和星雷峰的师兄弟一起去游历,竟然遇到了个只有我能看到的洞府。”


    “嗯?”这事段月洲从未跟他提过。


    “洞里有个老头好生奇怪!竟说我不适合修剑,不会再有多大长进,让我拜他为师,跟着他修法。你说,这有多可笑?”


    段月洲抱怨到一半,又哽住了。


    “可是我境界确实几百年都上不去了呀…难道他说的是真的?”他自言自语。


    想到段月洲此后确实没大突破的剑道,想到与傅携风相似的功法。


    原来,段月洲竟是那么早就遇到傅携风了吗?


    而他却是第一次听说。


    为什么他不知道呢?


    要是他当初对段月洲在多缠些时日就好了。


    要是他当初没那么早放弃就好了。


    他们后来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否则,段月洲没话找话的时候早就像倒豆子般全告诉他了。


    就像现在这样。


    他回想过去,突然很想知道。


    段月洲和他,彼此间隐瞒的第一个秘密,是否都是喜欢上了对方。


    “我怎么还没醒啊…”段月洲在一旁小声嘟囔。


    翻来覆去后,他拍了拍沾上的灰站起来。


    “好奇怪的梦,想醒都醒不来?


    有人暗中作怪,对我动了手脚?”


    这个“梦”似乎不同寻常,他不敢再大意。


    仔细地打量起四周环境。


    观云知看他就要走出石室,忙追过去想拦住他。


    魔界和修界的异处太大了。


    他一出去,必定能发现问题。


    可观云知真的不想为他解释。


    特别是不忍心让这个年纪的段月洲,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哪怕明白自己这念头可笑得类同掩耳盗铃,他依然这样做了。


    “你别出去!”他拉住段月洲的手。


    段月洲扭头,“做什么?莫非你也是那歹人设计的一环?”


    “难怪!你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还任我施为不反抗!”他皱眉。


    “不是…”观云知怎么解释他都不听,这机关本就没关,两人硬是拉扯到了石室外。


    一迈出这石室,段月洲整个人就震了一下。


    和修界完全不同的灵气构成太明显了,周围还是湿冷湿冷的石壁。


    他觉得自己头好痛,好像有好多好多的记忆在脑子里闪,一秒有一秒无,让他抓不住一丝。


    他打了个摆子就撞在墙上,双眼紧紧闭着。


    观云知以为他昏了过去,手从他胁下穿过,要将他带回。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再抬头时,观云知就看到段月洲睁开了眼。


    是黑色的,正常的,躲闪的。


    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还是在静水峰听墙角,忍耐得几乎要咬碎了牙。


    等下方院子的动静消失那时,他就已不能受控了。


    段月洲捋了捋这次他失去意识后的记忆,虽然吃足了观云知豆腐能让他好一阵回味,但做的这些事还是羞得他恨不得一头撞死。


    “怎么了?”观云知见他面色不好。


    “…我醒了。”段月洲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带感情。


    观云知自然知道他醒了。


    “我知道。”


    段月洲的表情更不自然了,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手足无措。


    干脆抛下观云知,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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