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骆涂林嘴角的笑容还在,却不上不下,无法继续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居然能有幸被称之为朋友了,还是该担心自己是不是似乎成了眼前青年的眼中钉。
还是一个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
“怎么还……”
骆涂林哈哈两声,往后退了一步,“还带回来个小男朋友。”
小男朋友看起来有些古怪,呈现占有欲极强的姿态侧身站在殷蔚殊身后,下巴越过殷蔚殊的肩头,只露出一双直勾勾的眼睛,脸看起来是青涩的,但已经没有多余的软肉,看起来干净利落的飒爽,以及最明显的猩红色诡异的……美瞳?
骆涂林表情怪异了一下,又终于注意到邢宿垂在身后长长的发尾,表情忽然一木。cos?
他往后退的脚步忽然止住了,内心恍然大悟。
中二少年表情凶一点也可以理解,骆涂林再开口的笑容和包容不少:“初次见面,叫我名字就行,我是你男朋友发小,从小一块长大。”
邢宿没理人,反而转头看向殷蔚殊。
殷蔚殊安抚似地按在邢宿的腕骨,摩挲两下,不再强求新宿放弃戒备的姿态,对骆涂林简短介绍:“邢宿。”
而后又说:“他不是。”
“不是什么?”
你都牵着人家手呢。
骆涂林还有满肚子的疑惑想问出口,多看了邢宿一眼,正好和敏锐转过头的邢宿对视上,两人一愣,他搓了搓下巴尴尬一笑。
邢宿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亦步亦趋跟在殷蔚殊身后.
半开放的客厅是三面沙发环绕,殷蔚殊向端侧走去,正常情况下,骆涂林将会坐在靠近拐角的位置,二人不远不近,一人占据一边。
然而邢宿等殷蔚殊落座之后,迅速跨前一步,守在殷蔚殊身边外侧的位置。
这才猛地仿佛松了一口气,主动向摸不着头脑的骆涂林示意两人对面的沙发:“坐。”
他可有礼貌了。
打了招呼,还请人落座。
不像这人,到现在还没有说‘你好’。
“哦,哦哦,好……”
骆涂林一脸状况之外。
对面和二人之间隔了一整块地毯,中间空荡荡,近乎十米的距离,骆涂林即将被发配在哪里。
他试图求助殷蔚殊这个唯一能解释现状的人,然而一如既往,殷蔚殊淡然地双腿交叠,已然姿态高傲地靠在椅背上,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优雅随意。
整个人还是高贵冷艳一如既往,让骆涂林诡异的生出了熟悉的安全感的同时,又不禁狐疑地磨牙。
面前两人的距离,超出了殷蔚殊所能容忍的边界线。
那不知道是真发假发的马尾都搭在殷蔚殊的手臂上了,他看着都替邢宿心惊胆颤,对于被扔出去,骆涂林有着丰富的肌肉记忆。
而后看到殷蔚殊只是轻挑指尖,将缠在身上的发丝一缕一缕,慢条斯理地放回原位,这才用手背轻拍邢宿的手臂,低声说了句什么。
骆涂林怀疑人生地看着这一幕。
认识二十多年。
他做梦都不敢想,这位有一天能对自己温柔一点。三个月不见,像是撞鬼了。
殷蔚殊唤回邢宿的注意力,眼帘不经意半垂,在顶灯的照射下,眼睫将鼻根处打下了一层倒影,他淡声道:“想说什么。”
分明是问句,但被他习惯性的表述为无所谓,却又仿佛理所应当的指令。
邢宿又戒备地看了一眼骆涂林的方向,小声问:“什么是小男朋友。”
“……”
殷蔚殊:“不重要。”
很重要!
“朋友和小男朋友,谁更重要,那个人是朋友,我是不是比他重要一点。”
邢宿说完,自己已经先认定这个说辞,就连隔空和骆涂林对视的模样,也多了几分明晃晃的得瑟。
殷蔚殊再度无声片刻,抬眼看过来时眼底平静无波,对邢宿说:“不要听别人乱讲话,也不要什么都认。”
“我不是吗?”
那,岂不是在称呼上输了!
不止称呼。
还有发小,他同样听不懂,以及更重要的,那人居然过分的炫耀他和殷蔚殊从小一起长大。
……我还小时候就被殷蔚殊捡走了呢。有什么好大不了的。
但心理安慰归心理安慰,有没有效果见仁见智,今天在邢宿这里的效果就不太强。
他还是急于找到新的镇定剂,见殷蔚殊显然没兴趣这个话题,邢宿只能低声提醒一句:“那我呢,你还没说我是什么。”
……你都说他是朋友了,还没说我是什么。
殷蔚殊从他潮湿的眼中读出来这样一句话。
有点像急得团团转,但也只能小声哼唧,实际上就连亮出犬齿,也只敢叼着殷蔚殊的衣角撒娇,不一会还会转移注意力,自己叼着衣角玩的小狗。
但现在,再不摸摸小狗的下巴,或许尾巴和蓬松的毛,都要黯淡地垂下来了。
殷蔚殊抬手,指尖挠了挠邢宿的下巴,实际上指尖不过一扫而过,他甚至借用这股的力道将邢宿推开了些,“安静些,不要闹。”
邢宿的眼尾猛地瞪圆一瞬,等反应过来时,微弱的触感一触既离,他的上身愣愣向后仰,听到让人眩晕的声音。
“你是我的星星还不够?”
殷蔚殊接着说,平缓的语气疏离冷然,带着与生俱来不会被外界影响的慢条斯理,“我也不需要第二颗星星。”
邢宿一时间昏头转向。
平静的语气就好像天经地义。
他理所当然,就应该,没有人能置喙……是殷蔚殊的星星。
“咳……”
邢宿愣神傻笑间,骆涂林在对面有话说:“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响了一声,你们听到没有?”
是烤箱发出‘叮’的声音。
殷蔚殊本打算顺带教邢宿使用,但骆涂林不请自来,他起身前交代邢宿:“你留下招待客人,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
“好。”
客人和主人的分别,邢宿还是知道的。
于是再看骆涂林那张格外不顺眼的脸……虽然还是不顺眼,但自认为成熟许多,不该和‘外人’计较。
骆涂林也在看向殷蔚殊消失的方向沉思,语气古怪,“他去了厨房?离开这么久忘了自己房门都在哪?”
气氛沉默一下,邢宿对嘀嘀咕咕的客人礼貌回话:“我饿了,殷蔚殊在做饭。”
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只有一份,我饭量很大的。”
同时暗中握拳,就算殷蔚殊这次做了一屋子饭,他也绝不会分给客人一口!
殷蔚殊说过,手中多余才需要分享,这样不算不礼貌。
邢宿如临大敌,一时间甚至没有注意到骆涂林恍惚的神色,他如临梦境:“是我疯了,还是殷大公主疯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叫他。”
邢宿不喜欢,他闻到了自己触不到的秘密的味道,非要用爪子把藏在床底下的骨头挖出来:“他没说过自己还有别的名字。”
骆涂林露出神秘兮兮的神色:“啊,你说这个。”
换成别人,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背后蛐蛐殷蔚殊。
但今天受到的冲击又何止一个。
万年不近人情的殷蔚殊领回家一个中二少年,还下厨做饭,比起这两件事,骆涂林觉得自己要说的根本不足一提。
他旋即露出坏笑,往沙发中间蹭,向邢宿招招手:“过来,你不知道吧,殷蔚殊他小时候漂亮地像个小女孩。”
“他现在也好看。”邢宿不服气。
这也要纠正?
骆涂林眉梢一挑,失笑点了点头:“他长得好,人还冰块一样,从小就不爱理人,我们刚开始都觉得他脾气不好难相处,不敢接近他。”
虽然事实的确是这样。
但骆涂林要说的不是这个。
后来相处之后才发现,除了这些,殷蔚殊简直对人过敏,强迫症和洁癖严重到被碰一下浑身的气息都会瞬间阴沉下来。
“你有没有试过,拍一下他的肩膀打招呼,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把衣服换下来,重新穿了一件外套?虽然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还会大发善心安慰你,说和你没关系,但你能感觉到他的嫌弃,如果不是怕你想不开,他可能想去洗个澡……”
骆涂林一脸深受打击。
总之,冷冰冰又好看,龟毛挑剔不好相处,独来独往却优秀得让人只能仰望,简直像睡不了一颗豌豆的公主,不食人间烟火到一直到出国留学时,才第一次乘坐民用航空。
“不过你可不要乱说话,外面没人知道。”
骆涂林也只敢在这种久别重逢的时刻,轻微的调侃两句。
邢宿从事始终一脸认真地听着。
闻言点点头,抿着唇认认真真说:“我知道的,你以后也不要这样了,全部忘记最好。”
“我也觉得。”骆涂林还在低头翻看照片,闻言头也不抬地下意识赞同:“他不是每天都会大发善心的,我可能迟早被他灭口。”
错了。
邢宿赤红色的眸子不知何时渗出黑红血色,盯着骆涂林毫无防备的侧脸,目光越发冰冷残忍,他心里好像吃了一万颗没熟透果子那样酸。
忍不住酸溜溜地说:“你和殷蔚殊认识很多年啊。”
“从记事起就认识,世交。”骆涂林抬起头轻啧一声:“不过他小时候不待见我……现在可能也是,就是没小时候那么明显了。”
邢宿又危险地眯了眯眼。
他觉得,这人再说下去,会计较的不是殷蔚殊,而是邢宿了。
……想把他的脑子吃掉,这样就能独占和殷蔚殊认识很多年的记忆了吧。
黑红血雾自邢宿的身后冒出头,小草芽一样晃了晃,无数根触手一起歪向骆涂林的方向。
“邢宿。”
厨房方向传来冷雪一样的声音,殷蔚殊说道:“先去洗手。”
邢宿垂眸,乖乖回头,一双眼睛无辜且清澈:“好!我很快了,在和客人聊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