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新清两人一起去食堂吃过晚饭后，夜里一回宿舍，童湛言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几棵番茄。
植物也是存在伤口感染的情况的，不过番茄这种常见作物生存能力极强，一下午过去被掐叶掐芽的地方都已经风干，倒并未看出问题。
童湛言稍稍松了口气，顺带关了他买来取代太阳的灯。
这世界直接的太阳光能把人照死，防护罩肉眼看不到，但明显起到了隔绝大部分阳光的作用。
童湛言不确定其他人种不活作物是不是因为这，反正他是不敢赌。
不过阳光虽然对植物很重要，却不代表越多越好。
过强的阳光会直接让植物脱水烧伤不说，事实上过长时间的光照对植物也有害，毕竟植物光合作用后获得的养分也需要时间去循环和消耗。
做完这些，童湛言打开直播间看了看。
直播间的总点击以每天个位数的涨幅艰难攀升，近十天过去，也才五十多点，关注评论之类那就更是一个都没有。
今天点击甚至只多了可怜兮兮的一个。
童湛言有点头疼，但也无计可施。
明天早上是魔鬼王的课，童湛言不敢怠慢，看了会儿书后就早早睡下。
翌日，情况却有些出乎预料。
魔鬼王心情看得见的糟糕，糟糕到直接在门口丢下一句“自习”就走了。
教室中，正硬着头皮等待折磨的一群人都是一愣，下一刻整个教室都沸腾。
“自习？他脑子坏了？”
“我看是吃错药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
……
童湛言也有些意外。
难道是他太气人，把魔鬼王气病了？
童湛言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没了魔鬼王的折磨，这一整天班里的人都处于雀跃中，更让众人欢喜的是明天就是周六。
“你们明天什么打算？”田新清凑了过来，他就坐在童湛言左手边。
“训练。”童湛言后方的苏烟然道。
田新清嘴角没忍住抽了下，苏烟然还没练够？
心中腹诽，田新清嘴上倒也没说什么，苏烟然和童湛言是外层来的，多努力些很正常。
“你呢？”田新清期待地看向童湛言，“去主城吗？”
童湛言也想训练，他已经不奢望通过考核只求能有自保能力，不过对上田新清那双满是期待的眼还是点了头，“上午的话有空。”
“那就这么说定了。”田新清连忙拍定。
周六这天，田新清大早就来敲门。
主城距离他们学校不远，过去也就几分钟的事。
童湛言之前已经去过几次，街道和他记忆中的世界没太大差别，只不过卖的东西很多都没见过。
例如各种异兽和变异植物研发制作出来的装备、食物，各种技术远超他记忆中世界的终端、摄像头。
田新清一进城就直奔银行，领他这个星期的生活费。
这世界网络技术发达，转账这种小事完全能在网上操作，田新清却每个星期都得来一趟。
童湛言和苏烟然之前疑惑过，田新清明显不太想说，两人也就没再多问。
不过两人多少有所猜测。
田新清底子不错，但对训练一直是及格就行的态度，看着不太像是自愿报名他们学院的。
斯荻军事学院毕业的人有参战三年的义务。
那对外城的人来说不算什么，毕竟他们的处境本来就水深火热，可对内城的人来说那却多少有点“自讨苦吃”。
取完钱，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了会儿后，去了后街。
那边主要卖一些种植相关的东西。
泥土、肥料、锄头、铲子……
童湛言记忆中偏远农杂店才有的东西，在这里被精心地摆放在货架上，店铺更是被装修得无比精致。
童湛言的目的是街上最大的那家店，整条街也只有那家店才卖蔬菜瓜果。
店铺是由五家店铺合并而成，左边全是工具，中间是泥土、种子，最右侧则是一排保鲜柜。
偌大的柜子里可怜兮兮地放着大白菜、小白菜、萝卜、茄子、土豆五样蔬菜，成色都不太好，特别大小白菜，已经发黄的叶子都还留在上面。
“没有番茄吗？”童湛言问。
从他们进门时就注意着他们的店员过来。
童湛言穿着斯荻学院统一的校服，但营养不良这一点却和那些菜一样明显，一看就买不起。
大店有大店的风采，哪怕看出童湛言买不起店员还是笑着解释道：“这些东西都有保鲜期，我们只进了这几样，如果您有需要我们可以替你采购。”
“怎么卖？”童湛言问。
见童湛言深问，店员微愣了下，下一刻如实说道：“具体的价钱说不准，得看当天的进货价，一克的话大概在一百到三百之间，买的多能优惠些。”
童湛言粗略估算了下，一斤五百克，一克按两百算，也就是十万块……
一斤番茄十万……
童湛言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不便宜，但真的知道具体价格，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小番茄也是这个价吗？”童湛言深呼吸。
店员态度没变耐心却已经所剩不多，“差不多，您这是……”
田新清倒是并不意外。
童湛言也不是第一次往这些地方钻，他和苏烟然之前就陪他来过，那时童湛言也问东问西。
“如果我有货，你们收吗？”童湛言说出来意。
其实他之前就已经来问过，得到“会收”的答案后才决定试试这条路，不过那时候他还并不确定自己种的是小番茄。
店员脸色瞬间古怪起来，做着种植这发财梦的人比比皆是，身为就卖这些东西的一员就更是每天接触。
“收的。”店员笑容淡去，“价钱要鉴定之后才能决定，感染率高的我们肯定是不要的。至于具体价钱，您放心，我们不会坑人的，毕竟这东西有价无市，您要是有稳定货源我们就坑您这一回亏的也是我们。”
童湛言稍作思考后点点头，“谢谢。”
话音落，他向着门外而去。
田新清一脸狐疑地跟上。
店员笑着目送两人离开后，转头就把这事当笑话和身边的人说起来。
“你不会也准备试一试吧？”一出门田新清立刻问道。
童湛言的情况他很清楚，这东西完全就是赌博，还是胜率极低的赌博，不值得。
“就是随便问问……”童湛言含糊应付。
他们没在街上逗留太多，十点多就回去。
苏烟然还在训练室，田新清去找他，童湛言则借口复习回了宿舍。
不知道是给花盆打孔、掐叶掐花、灯、草木灰哪一样又或者是加起来起了作用，缓苗期后那几棵番茄见着天的精神。
周一时，状态最好的那两棵苗之前隐约可见的花芽已经很明显，要死不活那棵居然也支楞了起来。
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童湛言心情自然大好。
魔鬼王却是走向相反的极端，周一周二的课都是自习，周三甚至干脆连那句“自习”都是隔壁一班班主任来替他说的。
一开始班里的人还挺开心，但次数多了后也不由心惊胆战起来，他们嗅间风雨欲来的气息。
周四晚自习结束回去的路上，苏烟然道：“他到底在搞什么？”
“管他搞什么，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真弄死我们，杀学生是犯法的……吧？”田新清前面还说得挺理直气壮，后面却明显心虚。
魔鬼王有的是办法在不直接动手的前提下折磨死他们。
“明天没他的课吧？”田新清满含期待。
“上午就是。”童湛言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去。
田新清瞬间苦了脸。
说话间，三人已经回到宿舍楼。
难得的放松时间，走廊中到处都是串门说笑的人。
又在走廊中聊了两句后，三人各自回房。
片刻后，童湛言开门探头。
田新清和苏烟然房间的门开着，但没看见人，童湛言稍稍松了口气，然后赶紧向着楼梯口而去，要趁着无人注意去捡树叶。
最开始他并不是特意瞒着田新清和苏烟然，现在却是真的不太想说，一方面是不想两人担心，另一方面则是不想让魔鬼王知道。
魔鬼王要是知道他不好好训练搞这些，绝对会拉着他去退学。
走出宿舍区，右拐穿过半个操场，童湛言很快看见食堂。
距离熄灯还有半个小时，食堂却还灯火通明，不少吃夜宵的人。
童湛言向着食堂后方而去。
这边很偏僻，白天就没人，夜里更是连盏路灯都没有。
童湛言正准备掏出电筒，眼角余光就在树林里瞥见一颗火光。
“谁，出来。”没等童湛言反应过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就传来。
魔鬼王。
童湛言头皮一麻。
“是我。”
童湛言正犹豫要不要转身逃跑，这么黑魔鬼王未必认出了他，就听一道声音从食堂后方另外一条路传来。
童湛言立刻一动不动。
“我就知道你在这。”一班班主任源悦鹏走进树林，在魔鬼王身边坐下，同时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两人中间，“喝吗？”
魔鬼王紧绷的身体放松几分。
动作间他看了看，袋子里装着的是一堆仿制酒，还是度数最高的那种。
魔鬼王没动，只是失神地看着远处。
“确切的名单下来了？”源悦鹏问，“死了几个？”
魔鬼王拿着烟的手明显抖了下，烟灰掉了一地。
源悦鹏打开一瓶酒放到魔鬼王手边，然后给自己也开了一瓶。
魔鬼王拿过酒用力地大喝一口，任由酒水的辛辣刺喉。
“二十三个。”
就在源悦鹏都以为魔鬼王不会开口了时，魔鬼王的声音突然传来。
源悦鹏愣了下，“怎么会这么多？”
话一出口，源悦鹏立刻察觉自己失言，但已经说出口的话无法收回。
魔鬼王又大喝一口，“都是外城的。”
源悦鹏哑然。
他们学校不收学费，但却有三年的参战义务，大部分人都会在毕业后结伴行动。
“清家主去后面一座城看病去了，清霁月不放心也跟去了，没想到就那么巧那些异兽就跑来，他们……”魔鬼王喉间泛苦，那份苦太强烈，以至于他连声音都发不出。
人是他一个月前亲自送过去的，阵亡的消息是一个星期前传回来的。
四年的努力，四年的拼命，他自认已经竭尽全力地教导，换来的却只是二十天。
魔鬼王又大喝一口，这一次他把剩下的酒全部喝完，这一次他没等源悦鹏给他开酒就自己再拿了一瓶打开。
源悦鹏想要安慰，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班一共也就四十多个人，四年的朝夕相处，一下就死掉二十多个……
“我听说结束之后清家主陷入狂暴了足足半小时，还试图攻击清霁月，是真的吗？”源悦鹏问。
“嗯。”
源悦鹏喉间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泛苦。
这些年狂暴的爆发越来越严重越来越普遍，种植的研究却始终没有进展，清家主已经撑不了几年，清霁月呢，又能撑几年？
再这么下去，他们迟早完蛋。
魔鬼王抄起手中喝完的酒瓶就扔了出去，玻璃的瓶子在触地的瞬间四分五裂。
“砰！”
“唔。”
已经转过身去正蹑手蹑脚走动试图逃跑的童湛言浑身毛都吓炸。
“童湛言？”魔鬼王几乎是立刻辨认出。
童湛言嘴角抽了下。
这么黑，魔鬼王是怎么认出他的？还是说他已经真的招人恨到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的程度。
“你现在就给我去办退学手续。”魔鬼王骂道，“明天别再让我看见你。”
童湛言转身就跑。
眼见着童湛言跑远，源悦鹏哭笑不得，“你班里那个？”
童湛言在一群新生里还挺有名，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天天把魔鬼王气到追着骂。
魔鬼王没吭声。
“外城来的？”源悦鹏问。
魔鬼王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源悦鹏笑着摇摇头，他和魔鬼王两个也都是外城来的，所以很清楚童湛言这样的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不适合。”魔鬼王语气生硬，“硬赖着留下也没用，还不如早点回去想想办法，那样说不定还能活得长久一点。”
源悦鹏苦笑。
他突然想到另一个人，清霁月。
和童湛言同样的年纪，他的未来却早就已经注定，而他们这些人除了在旁边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