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婥睁开眼睛,感觉从来没这么好过。
身体轻盈,思绪清晰。
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思绪似乎从一个长长的美梦中醒来,轻盈的、跳跃的。
嬴婥环视四周,目之所及的每一处都清晰得映入她的眼中,垂落的窗帘精密交错的丝线,墙上装饰摆件隐约堆积的灰尘,壁花上细微的划痕……
无数细节映入眼中,它们的颜色超出以往的鲜亮,如同颜色的火焰跳动在眼中。
整个世界都变得鲜亮如洗,仿佛原本将她与世界相隔的一层壁障淡去,她和世界开始变得亲近亲密。
一种自内心深处传递而来的喜悦和轻松,让嬴婥从床上跳起来,大喊一声。
“啊————!”
门砰的一声打开,嬴妗越闯进来,身上还披着充当被子的小毯子,神色惊慌。
“越女士!”嬴婥高兴地跳下床,跑过去重重地抱住嬴妗越,“我感觉好开心!好轻松!身体超级棒!”
嬴妗越因突如其来的拥抱愣了一下,才回抱住嬴婥:“那就好。”
姜世娠听到动静跑过来,嬴婥看到她,立刻松开嬴妗越扑了过去:“阿娠!”
嬴婥一把抱住姜世娠,把她抱起来转圈圈。
“早上好!”
刚被抱起来,姜世娠有些惊慌失措,但看着嬴婥高兴的笑脸,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早上好。”
和人打完招呼,嬴婥看到墙角的动物,又去强行和蛇贴脸,抱着蜘蛛蹭头,最后脚步轻快地转着圈进入洗手间洗漱。
“变得超快乐啊……”姜世娠听着洗手间里传出来的歌声,说,“有点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想到七岁第一次见面,姜世娠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的确,这算是某种返璞归真吗?”嬴妗越思索。
……
“灵老师,早上好!”
嬴婥咚咚咚敲门,在姜其灵打开门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请自来地进入房间。
“我等会儿就回巫镇了,这是答应你的蛛丝。”
蜘蛛慢吞吞地爬进门里,背上背着一筐蛛网。嬴婥把竹筐取下来放在地上。
这是姜其灵教她提升能力技巧的回报。
“附赠你一双改造过的手套,戴上就不会被蛛网黏住了。这一筐里面,上面的是没有黏性的,下面的是有黏性的,中间用一个浴袍隔开了。”
“好了,我走了,她们都在楼下等我,拜拜~”
快速说完,嬴婥就带着蜘蛛昂首挺胸地走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姜其灵有点呆愣地看着嬴婥的背影。
嬴婥昨天虽然也很活泼,但没有这么活泼。
姜其灵陷入思考,如果她去进入那片绿湖森林,会不会也这么开心?
*
“那我们走了,拜拜,我有时间就会来看你。”
和去百雨大学的姜世娠告别后,嬴婥嬴妗越沿着原路走回巫镇。
嬴婥看着熟悉的景色,心境却完全不同了,看什么都轻松愉悦。
她爬上树,发现自己无需动用能力就能看到极其遥远的位置。
关于她不同寻常的心态,她们都认为是在病蠹的集体意识中,她吸入了绿湖中的绿茸,那些病蠹,进行了二次进化。
就像皮骷髅接受外来的绿水会因为病蠹过多,而进入静止状态,人类在意识空间中吸入病蠹,很有可能会推动能力提升。
以防万一,姜世娠抽了些嬴婥的血,带到百雨大学去让姞妍检查一下。
本来,姜世娠想让嬴婥本人去做检查,但嬴婥觉得没有必要,也不想浪费时间在检查上,姜世娠只能抽血,如果有问题再找她回来。
把那些事丢到脑后,嬴婥看着仿佛无边无际的森林,产生了奔跑的渴望,她低头看了眼下方枝叶上的蜘蛛,和它说:
【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回到巫镇!】
【我只是……】
嬴婥才不理它的那套宝宝理论,和下方的嬴妗越说了她要跑了,就开始在枝叶间快速移动起来。
“等一下……”嬴妗越还没来得及和她沟通,就看她的身影消失在繁茂的枝叶中。
太跳脱了。嬴妗越头疼地想,真是回到了小时候。
嬴婥并不知道越女士现在在想什么,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渴望、自己的想法。
她喜欢在森林中奔跑,喜欢在几十米高的树枝上跳跃移动,风刮过她的身体,那种一招不慎就可能从高空坠落的刺激,呼应着她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的对冒险的渴望。
“呜呼——!”
嬴婥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她看到巫镇飘扬的旗帜,她回头寻找蜘蛛的身影。
没看见。
看来她是第一名了。
嬴婥扭头看着巫镇门口,眼神落在巫镇的牌楼上,她忽然冒出跳过去的想法。
想做就做。
她估算了一下高度,从树上跳下,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就在她即将落在牌楼上时,耳边忽然响起的惊呼声让她分心一瞬。
她偏过眼睛望去,脚一歪,身体失去平衡,就要从牌楼上坠落。
“小心!”
在一阵更大的惊呼声中,她调整身体,抓住牌楼一角,吊在半空。
一个翻身,嬴婥蹲在牌楼之上。
惊呼声变成了欢呼声。
嬴婥蹲在牌楼上,看着走出树林的人群中脸色不好的姚姹,暗道不好。
“怎么一天不见,她就升级了。”文姝嘀咕。
天光从树上跳下,落在文姝身边,眼睛欣赏地看着牌楼上的青年,说:“她叫什么名字?”
“嬴婥。”文姝咂嘴,“我本来还想着你能压压她的锐气,结果她一夜之间就升级了。”
在天光注意到嬴婥的同时,嬴婥也注意到了那个从树上跳下落在文姝身边的中年人,准确来说,她是注意到了中年人背上的黑蛇。
“嘿,那里有个你的同伴。”嬴婥说。
手臂上的蛇正因为嬴婥的一系列动作头晕目眩,此时终于调整好,它吐了吐信子,察觉到空气中的信息,它游下嬴婥的手臂:
【我去找她玩。】
嬴婥说:“等一下,你和我一起下去。”
嬴婥带着蛇一起跳下牌楼,蛇游下她的手臂,她不放心地说:“你别乱咬人啊。”
蛇懒洋洋地游入草丛:【没人惹我我就不会咬人。】
天光的黑蛇帝柳也同样离开天光,和蛇一起游向森林,去玩了。
“姚姨!好久不见啊嘿嘿。”嬴婥抱住姚姹,在她耳边小声说,“刚刚你看到的东西可不能告诉越女士啊,她会担心的。”
姚姹没好气地挣开嬴婥的怀抱,拿着东西朝巫镇里走:“你知道她会担心就不该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嬴婥帮她们拎行李:“我不是没事嘛,我进化啦,没事的。”
姚姹数落她几句,就换了话题,问起嬴妗越的下落:“妗越呢?她进镇了?”
嬴婥这才想起被自己遗忘在林中的老母亲,心虚地说:“她还在后面呢。”
姚姹瞥她一眼,她嘿嘿一笑:“我去接她!”丢下行李跑了。
姚姹叹了口气,说:“走吧,我们先进镇。”
天光本来想和嬴婥认识认识,现在人跑了,只能之后再说。
*
“蜘蛛,你在等我?”嬴妗越看着悬挂在空中的蜘蛛,笑着说。
蜘蛛窸窸窣窣地爬上树,没有回答她的话。
嬴妗越笑了笑,也没在意,继续按照自己的速度走。
虽然知道嬴婥肯定跑到很前面去了,但她没有加快脚步追上去的想法。
她哪里赶得上女儿,大家都按自己的速度走就是最舒服的状态。
嬴妗越翻树根、越石头,经过病蠹改造的身体并不疲累,反而越走越有劲。
森林里时不时传来鸟叫,微风吹拂,令人心旷神怡。
嬴妗越边走边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
从姞妍那里得到的药剂足够让四十八个皮骷髅进入静止状态,之前她在篝火晚会上偷听,知道巫镇有关押一些皮骷髅没杀,她可以分出一部分药剂给巫镇,这对打算在巫镇长居一段时间的她们也有好处。
还要想办法和雨歇市里的姜世娠她们建立稳定的联系,不知道还有没有无线电和广播能够使用。
也要考虑到交通问题,是不是得划分出一条能够快速到达雨歇市里的路?该怎么做?
药品问题值得考虑,巫镇恐怕没有太多药。
巫镇离森林太近,也容易遇到动物暴乱的问题,之前养殖场的猪不就暴乱了吗,这种问题只会越来越多。
另外……
嬴妗越止不住地思考,直到一声呼唤传来,她才回过神。
“越女士!我来接你啦!”
嬴婥从树上跳下来,平稳落地,得意叉腰:“嘿嘿,你肯定想不到我刚刚做到了什么,我进步了多少。”
嬴妗越微笑不说话,她知道嬴婥接下来就会说出她做到的事情。
“感觉和修炼了武功一样,唰唰唰地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又从树上跳到了巫镇的牌楼上,哇,真的超级爽,感觉生活在梦里。”
嬴婥眉飞色舞地说,手舞足蹈地展示动作如何“唰唰唰地跳”。
嬴妗越捧场地适时接话,两人一路到了巫镇。
嬴妗越看了眼树林和牌楼的距离,不动声色地说:“你就是从这里跳过去的?”
嬴婥得意点头。
嬴妗越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那上面多了个泥脚印,你脚滑了吧?”
嬴婥捂住额头,心虚一笑:“哈哈,没有的事,我们快进去吧。”
下次一定把鞋印擦干净。
第42章 “你这样苛责自己,才是对我的伤害。”
巫镇和之前一样,静谧安详,路上也有一群人在谈话。
“姚姨不知道去哪里带回来一群人。”嬴婥看着那边人群,对姁挥了挥手。
姁拉了拉文姝的袖子,文姝看到她们,带着姁走过来:“姜世娠人呢?”
嬴婥说:“她在雨歇市里陪姞姨。”
文姝皱眉问:“姞妍为什么不来巫镇?”
嬴婥:“她要做研究。”
嬴妗越打断她们的对话:“回去再说。”这里人多口杂。
文姝张开的嘴又闭上,往下撇了撇。
什么研究,还要姜世娠陪着。
她本来想和姜世娠说说那株放倒她们的曼陀罗,天光说可以给她们种子试着种种。
现在她只能一个人去种了。
姁旁观着,思索着,最后拍了拍文姝的背。
嬴婥完全没看出文姝不高兴,在她心里,文姝一直都那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她的注意力在那群和巫疏狂谈话的人身上打转。
那群人都很健壮,从她们的脚步、体态等细节能看出来,她们不是普通人,至少都有练习过如何走路更稳当。
她从她们的对话中能听出来,那个中年人天光是她们的首领,天光是她们中身手最矫健的,也许也是教导她们的人。
嬴婥专注地盯着天光,扫过她的身体,试图琢磨出如果自己和她打起来,胜率有多高。
嬴妗越扫了眼各有想法的众人,只觉得吵闹,想要屏蔽她们的想法,专心偷听另边人群的对话。
还真成功了。
屏蔽掉身边人的想法,那边的想法就更加清楚了。
也没有太值得注意的,听起来都是正常想法,没有恶意。
等那边的人群散了,少年巫疏狂带着大部分人走向她们即将落脚的地方,姚姹带着余下的一位中年人走过来。
姚姹还没开口,中年人就径直朝嬴婥伸出手:“你好,我是天光。”
嬴婥已经听到这个大姐的名字,但假装第一次听到,握住她的手:“你好,我是嬴婥。”
“你练过武?师从何人?”
“我认识你师母。”
“有时间我们切磋一下。”
短短三句话,两人就打在一起。
……真的不能等一等吗?看着两个人打在一起,文姝拉着姁躲到旁边,腹诽着。
怎么对方说有时间切磋,嬴婥立刻就“现在就有时间”。
也太着急了吧!
嬴婥和天光都没有用武器,单纯肉搏。
刚一照面,嬴婥就发现对方的力量远超常人,几乎可以与二次进化过的自己匹敌。
天光也很惊讶,这个年轻人居然力量这么强。
两人都只是略作切磋,没有使出全力,很快,就以天光踩着花坛上雕像的动作而结束。
“天光,你的弹跳力也太强了。”嬴婥目估着花坛和雕像的高度差,至少三米,有点惊讶又好奇地说,“没有手部借力单纯靠弹跳力,我跳不上去,你怎么做到的?”
天光看了眼路边瞪着自己的老人,在她们过来训斥自己前跳下雕像,说:“你相信自己能做到,多练习,就好了。你的先天条件很好,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怎么做。”
“好啊好啊。”嬴婥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想起什么,她说,“可以带朋友吗?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天光无所谓地答应了。
嬴婥高兴地说:“那我去和巫疏狂说!”
天光:“?”
天光看了看旁观群众:“我以为你的朋友是她们?”
“是啊,她们也可以一起,不过我之前答应巫疏狂会教银姨的孙子练武,我觉得你这么厉害又有教学经验,教她会更好。”嬴婥笑眯眯地说,“我们可以开个小班,我做你的助教。”
天光看着嬴婥的笑脸,无语地笑了:“你拿我做人情是吧。我们才刚认识你就拿我做人情。”
嬴婥认真地说:“不是啊,我只是觉得这么厉害的老师要让大家共享,而且,这也有助于你们重新融入巫镇嘛。”
看着嬴婥义正词严的样子,天光默然片刻,摆手:“行吧行吧,就算是你说的这样吧。”
嬴婥笑嘻嘻地说:“那我们走吧,巫疏狂带你的同伴走了,我和你一起去找她们。”
她转头和嬴妗越挥手:“我等会儿就回来了,你们先回去吧。”
看着嬴婥轻快离开的背影,文姝第一个转身朝民宿方向走,说:“她交朋友真是够快的。”
其她人都附和地点头。
安静了一会儿,姁小声说:“有点厚脸皮。”
其她人附和地笑了。
*
“师妹——!”嬴婥一下跳到巫疏狂面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好久不见啊!”
巫疏狂一把将她推开,用质疑的眼光打量着她:怎么回事?失心疯了?
面对嬴婥灿烂的笑容,巫疏狂最终没说出那句“我们有这么熟?”的疑惑,只是说:“你身上有一股汗臭味。”
嬴婥闻了闻,不在意地说:“刚刚和天光切磋了一下,出汗了。我有两件事想和你说。”
嬴婥兴致勃勃地说:“第一,是我和天光要开个武学班,之前我不是答应教打造武器的银姨孙子练武嘛,你问问她由我和天光一起教行不行。”
巫疏狂看了眼不远处和同伴聊天的天光,说:“你还挺厉害的,让天光帮你带小孩。她自己从来不带小孩的……她可是小孩绝缘体。”
嬴婥瞪大眼睛:“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可没有让天光帮我带小孩的心思,只是把好老师分享给大家呀。”
说着,迅速转移话题:“然后,我想问问变异动物能带进镇里吗?体型比较大的那种。”
巫疏狂的注意力被转移:“多大?需要由我评估过安全性再说。”
……
“……它能长到多大?”巫疏狂看着半人高的蜘蛛,问。
嬴婥回想了一下蜘蛛妈妈的体型,说:“我也不确定,它妈妈大概三四米高,但是以后可能还会再长。”
巫疏狂摸着蜘蛛的身体、在蜘蛛面前窜来跳去,确认蜘蛛不会突然暴起伤人,她说:
“现在这个体型可以带进镇,之后长大了……就再说吧。
“提前说明,它造成的所有损失,都要由你们赔偿,它伤到人,你们也要负责。”
嬴婥说:“你放心,它不会的。”
“走吧,现在我送你们过去,我在旁边可以让其她镇民放心。”巫疏狂说。
一边朝民宿走,巫疏狂一边翻旧账:“之前你被蛇袭击的时候,那个白色的网,就是它的蛛网吧,它救了你?”
巫疏狂说的是之前嬴婥帮她去森林里找咪咪的时候,那时候蛇躲在树上,心心念念着要咬嬴婥一口把属于它的半朵莲花抢回去,在蛇偷袭的时候,蜘蛛用蛛网把它捆住了。
嬴婥说:“是。”
巫疏狂摸了摸蜘蛛的头,说:“那你们关系不错。”
嬴婥想了想,点头:“是。”
一开始,嬴婥并不算太信任蜘蛛,尽管她不讨厌蜘蛛,但很难说有多信任,但现在渐渐地也算是将对方当作同伴了。
尤其是今天醒来后,嬴婥认为自己的心打开了很多,对多数事物都抱有积极乐观的心态,也包括蛇和蜘蛛。
她能和它们贴贴,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
嗯……嬴婥陷入思索,自己好像变了一些,是好的转变吧?
直到此刻,她才缓慢地反应过来。
不知道越女士怎么想。
“到了。”巫疏狂的话打断了嬴婥的思绪。
嬴婥抬起头,看到民宿门口,她和巫疏狂道别,带着蜘蛛进入民宿。
虽然才离开一天,但总有种好久没回来的感觉。
她爬上树,看了眼树上的变异植物,然后顺着树枝跳到二楼走廊,敲了敲嬴妗越房间的门。
开门的是姚姹,她和嬴妗越同房间。
看了眼嬴婥,姚姹出门了:“你们聊。”把空间留给两人。
嬴妗越正在整理物品,见嬴婥一屁股坐在床尾,说:“怎么了?”
嬴婥趴在床尾,看着嬴妗越:“你觉不觉得我二次进化之后有点变了?”
嬴妗越整理着衣服,随口说:“是有点变化,但是是好的变化。”
嬴婥说:“但变化就让人感觉怪怪的,像是被控制了。”
嬴妗越手里的动作一顿。
她放下衣服,坐到床上,对嬴婥说:
“你记不记得,你十四岁那年的事情?”
嬴婥坐起来,挠挠头:“当然记得,怎么会忘?”
嬴妗越说:“既然记得,你就没有被控制。”
嬴婥笑说:“这怎么得出来的结果?”
嬴妗越说:“我一直觉得,那件事我没有处理好,才导致你后来行为处事有了变化,变得有些拘束。”
什么?嬴婥急急地说:“当然不是!你那个时候都生病了!”
嬴妗越说:“就是这个原因。我不该生病的,那件事并没有让我心累到进医院的地步,但我还是晕倒进医院了……
“你肯定把我进医院的事情归咎到你自己身上,你觉得是你害了我,后来行事就有了束缚,不想给我惹麻烦。”
的确如此,嬴婥无法反驳,低着头,沉默两秒,闷闷地说:“我也没有很束缚自己。”
嬴妗越两手捧住她的脸颊,让她抬头看着自己:“没有吗?”
嬴婥目光飘移。
嬴妗越松开手,说:“这也是我的问题,我察觉到了你的变化,但某种程度上,我默许肯定了你的变化,我也觉得这样对你来说更好,这样更安全。
“我总以为日积月累的小小改变是成长过程中不得不面对的遗憾,但现在看来,只是我不想面对我作为母亲的不称职。
“直到今天,看到你那么高兴,我才发现,我的默许对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哪有……”嬴婥就要说话,被嬴妗越一把捂住嘴,她认真地说:
“这是让我弥补的机会,二次进化解除了你心灵的束缚,这很好,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担心我会担心。”
嬴妗越知道,嬴婥根本不觉得二次进化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只是担心她会因为嬴婥的各种随心行为而担心,才忐忑不安地来旁敲侧击。
“你必须停止了。”嬴妗越斩钉截铁地说,“你必须停止去想,我会怎么想。”
顿了顿,她说:“对不起,我一直没能保护好你。尽管我一直想要避免把那个女人对我造成的伤害加诸在你的身上,但我还是没能让你远离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嬴婥看着她,认真地说:“你对自己太苛责了。
“当年女威遇到挫折你急得上火,到处开会,我和男同学打架,你不得不去见老师,还要和别人的家长掰扯,你整整一个月没睡好觉,晕倒进医院也很正常,怎么会是你的错?”
“后来,你那么忙,有时候想不到我也很正常,你不要把无意的忽略当成有意的纵容。”
嬴婥扑到嬴妗越怀里,紧紧地抱住对方:“你这样苛责自己,才是对我的伤害。
“——为什么在我眼里那么强大完美的母亲,在她自己眼里,却有那么多的错误?”
第43章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追逐战!”
一番推心置腹,嬴妗越最后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说:“真是的,本来是我劝你,又变成你劝我了。”
嬴婥倒在床上嘿嘿一笑:“爱是双向的呀。”
嬴妗越看着她,脸上也浮现笑意:“我知道了,你爱我。
“好了好了,说完了,你出去玩吧,不用管我的想法,只要你人能好好地出现在我面前就行。”
“好嘞。”嬴婥坐起身,凑过来亲了下嬴妗越的额头,见她神色如常了,就放下心,跑出去玩了。
嬴妗越继续自己的叠衣服大业,想到嬴婥方才说她“强大完美”,忍不住嘴角上扬。
哎呀,这孩子,也太直接了。
她哪有那么好。
哎呀……
嘿嘿。
*
嬴婥出了门,直接从二楼走廊跳到院子里,把正在从井里打水的姚姹吓了一跳。
见是嬴婥,姚姹又继续拉绳子。
嬴婥帮姚姨把水提上来,说:“水龙头不出水了吗?”
民宿里虽然没电,但是有水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出来很多青苔,我看看这个水行不行。”姚姹解释着,见嬴婥提上来水桶,水还算清澈,“看起来还行。”
蜘蛛从树上垂下来,八只眼睛眨了眨。
“怎么,你想喝水?”姚姹舀了一瓢出来,蜘蛛又缓慢回升上去,躲在树上了。
看来只是凑下热闹。
嬴婥往井里探头看了眼,说:“这个井干不干净啊,会不会死过人。”
看多了恐怖故事,她对井充满刻板印象。
“你不是要出去?去问问我们的邻居。”姚姹看了眼在院子里看书的姁,说,“带着姁去,邻居喜欢小孩,得到消息,你就让姁回来,你继续玩去。”
姁眼睛还盯着书,身体却自觉地站起来,朝门口走。
嬴婥拉着姁的肩膀让她在门前停下:“小心门槛!”
姁抬腿跨过门槛,嬴婥回头和姚姹说:“那我走了。”
“去吧。”姚姹挥挥手。
嬴婥看了眼蜘蛛,问它要不要一起。
但蜘蛛正废寝忘食地织它的新家,无心外出。
见嬴婥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姚姹想起家里还有个年轻人,扭头朝楼上喊:“文姝,你不出去玩?”
正窝在楼上木椅发呆的文姝懒懒地应道:“不去。我在森林里‘玩’得够累的了。”
……
姁带着井是新打的没死过人的消息回去,嬴婥则游荡到了湖边。
这么热的天气,人难免被水吸引。
湖边有很多人,浮在水上的浮桥上有人躺着晒太阳,水里有人在游泳,岸边有人在玩水。
各色救生圈飘在水面上,像荷叶又像莲花。
岸边有救生员坐在高椅上守着。
嬴婥看了眼救生员,发现她长了个熟悉的面孔。
嬴婥想起对方的名字,走过去,抬头说:“菅宿姐,对吧,你怎么在这里当救生员?”
穿着泳衣更显得瘦高的中年人低头看她一眼,又迅速转回头盯着水面:
“她们说这里缺一个人,我有证,就来轮班了。这事大部分时间不用费太大力气,是个好工作。”
嬴婥在湖边长椅上坐下,说:“现在是不是觉得这里挺好的,交的押金很值?”
第一次见面,就是嬴婥她们刚到巫镇的时候,那时候,菅宿正带着同伴们和巫疏狂吵关于押金的事情。
菅宿的语气比起那时的尖利平和了很多:“你说得好像这里是你家一样。”
嬴婥笑:“我今天从市里回来,感谢你提供的消息。”
菅宿这些从雨歇市内来的幸存者,给嬴妗越提供了不少信息,也包括市里出现一个能把皮骷髅聚集在一起的存在。
“你见到皮骷髅的王了?”菅宿没回头地说。
“是啊,一个人而已。”嬴婥看够了湖景,站起身说,“不打扰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嬴婥根本没什么事,她只是单纯游荡,离开湖边,她游荡到了巫疏狂家。
巫疏狂不在家,一群老人正围在院子里打麻将。
刚一探头,嬴婥就被面对着门口的老人看到了,喊她进去:“诶,进来。你是外来的娃娃?没见过你嘞。”
嬴婥站在麻将桌边,老实回复:“我是嬴婥。”
老人们对小孩总是有很多热情,她们不约而同地放下麻将,上下看了看嬴婥,最后齐声赞叹:“这娃子身体强的嘞。”
嬴婥也不羞涩,举起手臂,给老人们展示肌肉,又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惹得老人们连连惊叹、鼓掌。
“武侠片一样。”
“精彩、精彩。”
“哦哦我知道她是谁了,之前桂姐说,有个外来的娃娃,把狂娃子打到地下去了嘞,肯定是她。”
“……”
“太夸张了吧妈。”一道较为沉稳的声音出现在院子里,有点无奈地说,“哪里就把疏狂打到地下去了,她听到肯定不高兴。”
嬴婥结束一个后空翻,对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中年人,喊道:“巫姨。”
师妹巫疏狂的母亲巫行夜,四舍五入就是姨。
总之,喊姨没错。
巫行夜冲她点点头,说:“你要是找疏狂的话,就去养殖场看看。”
嬴婥点头,和老人们道别,跑出院子。
“哎呀,夜妹儿,你吓到人家喽。”
嬴婥听到老人们责怪的声音。
她才没有被吓到。
就是有一点点点点尴尬。
嬴婥很快把那点尴尬抛之脑后,来到养殖场的她,看到了很久不见的咪咪。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等一下!”
养殖场里传出一声喊叫,但已经来不及了。
嬴婥的脚踏入了咪咪的地盘,她身上蜘蛛的味道也飘入咪咪的鼻子。
咪咪站起来,冲嬴婥哈气。
嬴婥脚步一顿,心道不好。
果然,咪咪迈着四条腿就冲了上来!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追逐战!
嬴婥拔腿就跑,立刻上树。
扒在树顶,她低头看着试图抓她但抓不到的咪咪,忍不住挑衅地笑:“嘿,抓不到。”
咪咪瞪大了眼,仿佛知道她在放嘲讽。
“咪咪!”
巫疏狂从养殖场内部跑出来,掏出去味喷雾对着树一阵喷。
闻不到那股讨猫厌的味道,咪咪迈着脚步离开了。
巫疏狂爬上树,把去味喷雾递给嬴婥,说:“没想到你会来,我本来想叫住你的,但是你走得太快了。”
嬴婥边往身上喷喷雾,边看着巫疏狂充满划痕的衣服,说:“你这是?”
“咪咪干的。”巫疏狂说,“我一来,咪咪就把我扑倒,差点没把我衣服划烂。还好我跑得快,又带了喷雾,不然真要酿成惨剧。”
巫疏狂盯着嬴婥,眼神有点责怪:“我后来才反应过来,多半是之前在森林,咪咪和你家蜘蛛结怨了,这也能解释当时咪咪为什么追着你跑。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嬴婥心虚,她完全把这回事忘了。
“对不起,我忘了。”
巫疏狂也没太在乎,道过歉就算了:“我们得缓和它们的关系,否则咪咪要是见一个有蜘蛛味道的就扑,会很危险。”
嬴婥挠了挠头,说:“要不,我试着和咪咪沟通一下。咪咪应该成年了吧?”
成年的动物肯定比未成年好沟通。
巫疏狂说:“嗯,咪咪已经七岁了。”
嬴婥来到咪咪不远处,找到属于咪咪的光团,进入了它的思绪。
【云……】
【咪咪?】
大橘猫骤然爬起来,警惕地四顾,什么东西?什么在和它说话?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听到姐姐,大橘猫跑到巫疏狂旁边,喵喵叫,巫疏狂一边摸它一边说:“对,是姐姐的朋友。”
直到大橘猫放松下来,重新趴下,嬴婥才继续沟通: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在森林里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那么讨厌那个味道?】
咪咪回想“森林”和“讨人厌的味道”,脑海中立刻跳出它在树上一扭头,看到一张恐怖的脸的场景。
八只眼睛,冲它眨啊眨。
咪咪从来没见过那么恐怖的东西,吓得它立刻跳下树。
有个人被它扑倒,挣扎间,咪咪还没回过神,以为是那恐怖的东西追上来,吓得咬了一下对方。
但一下口它就知道不对,松口了。
发现自己咬了好人,咪咪伤心又害怕地跑走。
它在森林里跑啊跑,但那个味道,一直跟着它不散!
那个恐怖的东西跟着它,肯定是想吃它!
咪咪信誓旦旦,姐姐沾上那个东西的味道,就会被追踪吃掉!
所以它划破姐姐的衣服,这样姐姐就会丢掉衣服了。
嬴婥感受完咪咪的思绪,以及那思绪画面中重复播放的蜘蛛的大脸,沉默。
绿色的叶子里冒出黑色的动物,八只眼睛反射着月光,亮堂堂。
确实挺吓人、哦不,吓猫。
知道咪咪是想保护自己,巫疏狂感动得直亲它,然后下定决心要让咪咪摆脱阴影。
旁听了半天,养殖场里的天光走出来,说:“这事好办,让它们打一架。
“猫和蜘蛛,真要打起来,受伤的总不会是猫。赢了,咪咪就不会怕了。”
嬴婥:“……但是,蜘蛛要是死了,我也不高兴。”
就算蜘蛛妈妈说死了是蜘蛛自己弱,但她心里可过意不去。
好歹在一起待了几天,蜘蛛对她也不错。
天光看她一眼:“放心,不会死的。”
天光拿出黑色哨子无声地吹了吹,而后说:“我在叫帝柳回来,让她主持战斗,她会适时让她们睡着的。”
嬴婥哦了声,问了个有点在意的问题:“你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
巫疏狂率先解释:“我在带天光姨参观,刚好碰到你来了,我就把她忘了。”
天光坦然地说:“不是偷听,只是我耳朵比较敏锐。”
嬴婥看着天光,点点头。
学到了,以后她也这么说。
第44章 “你是不是一直在装啊?”
黑蛇游弋而来,在绿草中如同一道黑色河流蜿蜒前行。
帝柳停留在天光脚下,天光蹲下,蛇便默契地爬上臂膀。
巫疏狂凑近,在天光的许可下摸了摸蛇身,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帝柳。”
天光说:“以后就能经常看到了。”
巫疏狂低头看了眼,棕褐色的蛇直起身,四处张望,吐了吐信子。
奇怪,明明有某人的味道,但她怎么不在。
“你在找嬴师姐吗?”巫疏狂说,“她去找蜘蛛了,你在这里等一下。”
蛇眨了眨眼,似乎听懂了,重新俯下身子,游到旁边去了。
巫疏狂看看这条蛇,看看那条蛇,思考着她是不是应该也去找一个蛇同伴,但是看了眼咪咪,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不准备给咪咪起个大名?”天光看了眼大橘猫,说,“咪咪算什么名字。”
咪咪从小就在巫镇上到处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喊它咪咪,这就导致它只认这个名字了。巫行夜也没想过非得给它取个名字。
巫疏狂倒是取过几个,但咪咪都不理,她也只能作罢。
“诶,确实,嬴婥既然可以和咪咪沟通,我可以问问咪咪想要什么名字。”巫疏狂高兴地说,“其实我觉得婋这个字特别适合它,看它现在不就很像虎嘛。”
天光挑挑眉:“嗯,确实不错。”
旁边的蛇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它听帝姐说了她的名字,啊,太蛇了!它也要一个那样的名字!
让半朵莲帮它取个符合它的名字吧。
蛇想。
*
嬴婥完全不知道有一场取名风波等着她,她正带着蜘蛛穿街走巷,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
“妹儿,你大蜘蛛吃不吃蟑螂?哪里捡的,改天我也去捡一个。”路边的老人家说。
“哎呦,帅气哦,和电视里一样。”楼上的大姨说。
“有点像特效。”倚在门边的青年说。
嬴婥笑着一一回答她们的话,蜘蛛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景,步足嗒嗒嗒地动得飞快,一下就走到前面去了。
“诶呀,这孩子,有点内向。”
嬴婥冲路人歉意一笑,追了上去。
【你不想被人看到的话,我们就走镇外吧。】
蜘蛛步足一转,冲向镇外的森林。
进入森林后,没了那么多人盯着,蜘蛛就又慢下来了。
【你不喜欢人多?之前没发现。】
蜘蛛嘀嘀咕咕:【不喜欢……看……】
原来是不喜欢被人看着。
嬴婥瞥了眼那双总是盯着自己的眼睛,一只蛛的眼睛顶四个人的眼睛,她还没说什么呢。
【你不喜欢被人看着的话,到时候就走镇外翻墙回去,那边人少。】
嬴婥和蜘蛛意识沟通。
蜘蛛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虽然不能说太多话,但蜘蛛能“听懂”她的话,这就够了。
嬴婥说起正事:【等会儿,你和咪咪打一架,你尽量不要受伤地输给它,能做到吗?如果有危险,你就还手。】
【咪咪咬人会使人僵硬失去战斗力,你……】
嬴婥打量了一眼蜘蛛的体型,觉得没什么地方可咬。
【……你躲着点就行了。】
蜘蛛慢吞吞地嗯了声。
嬴婥倒不是很担心,她们这么多人看着,不至于拉不住一猫一蜘蛛——虽然这猫着实大了一点。
接近养殖场,嬴婥让蜘蛛等在森林里,自己先上去看看情况。
咪咪正冲森林哈气,显然,它发现蜘蛛了。巫疏狂抱着它疯狂安抚,天光在狂喷去味喷雾。
虽然是想让它们打一架解决咪咪的心理阴影,但是可不能什么都还没安排好就打起来啊。
巫疏狂和嬴婥再次交流己方的“技能”,以确保没有遗漏,也好在两动物打上火的时候及时拉住它们。
嬴婥不太清楚蜘蛛有什么技能,在她看来,还未成年的蜘蛛,只有一个吐丝的技能。其它从妈妈那里继承的能力,目前没有展现。
咪咪就厉害了,它的牙齿会分泌某种让生物陷入麻痹的僵硬状态的物质,它的爪子能解除这种状态。
交流过后,两人一致认为,这场战斗里,还是蜘蛛的处境比较危险。
嬴婥说:“如果蜘蛛有危险,我会及时介入的。”
她已经试过咪咪的重量。抱起来不难,踢飞应该也不难。
巫疏狂看了眼嬴婥:“我会拉住咪咪的。”这是担心嬴婥下手太重。
天光摸了摸帝柳,黑蛇游动落入草丛,隐入土地。
“帝柳能释放一种让生物昏睡的蠹素,如果有问题,她会及时让她们睡着。”
嬴婥说:“帝柳速度有那么快吗?”
话音刚落,一道黑光从余光中闪过。
嬴婥一惊,下意识拔刀准备横切格挡,但看清是帝柳之后,她将刀刃一转,贴近手腕。
柔韧有力量感的蛇身瞬间缠绕在嬴婥的手臂之上,帝柳的牙齿距离嬴婥的动脉只有一毫米的距离。
冰冷的竖瞳瞥了眼嬴婥,帝柳慢条斯理地往后撤,合上嘴巴,警告地缠了缠她的手腕。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嬴婥道歉。
帝柳松开她的手腕,落入草地。
【哇哦,太有蛇的风范了。】
嬴婥听到某蛇感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巫疏狂对帝柳的速度没了疑问,但有些担心昏睡蠹素发作效果不够快。对此,天光也告诉她们之前的实验结果,让她们放心。
一切就绪。
只差打起来了。
嬴婥和咪咪交流了一下,和它说了等会儿“恐怖的东西”会过来,让它不要害怕,姐姐想让它面对困难。
咪咪不语,只是一味地往巫疏狂旁边凑。
等它冷静一些,嬴婥让蜘蛛过来。
她已经能够隔着一段距离和蜘蛛意识沟通。
蜘蛛从森林里慢吞吞地走过来。
一看到蜘蛛,咪咪立刻几步上前,挡在巫疏狂前面,冲蜘蛛哈气。
蜘蛛停在原地,看着它,同时眨了眨八只眼。
咪咪瞬间应激,一座山似的咚咚咚地冲了出去。
旁观群众都跟在身后,随时准备介入。
在橘猫即将冲到蜘蛛面前时,蜘蛛顺着蛛网往后倒飞,眨眼间没入林中消失不见。
橘猫警惕地看着在风中晃动的枝叶。
嬴婥和巫疏狂对视一眼,这和剧本稍微有点不一样。
蜘蛛从枝叶中探出头,朝橘猫一眨眼,橘猫便跑过去挠树,想把它抓下来。
但是不太可能。
“这是干嘛呢。”巫疏狂低声问。
嬴婥小声回应:“我也不知道啊,我和它说过了让它尽量输的。”
在橘猫扒拉树的时候,一根蛛丝悄然落下,缠在猫毛上。
白色蛛丝比发丝还细,根本无从察觉,它悄悄绕树一圈、两圈、三圈……
在橘猫逐渐感到行动受阻想要逃离的时候,蛛丝猛一收缩,把它捆在树上。
“喵嗷——!”橘猫发出一声惊慌失措的叫声。
巫疏狂想跑过去,但嬴婥充当坏人把她拦住了:“反正都这样了,看看蜘蛛想干嘛。”
巫疏狂也不是真想过去,她也很好奇蜘蛛想做什么。
但是她不动一下,肯定会失去咪咪的心。
即使嬴婥拦住她,她也还装模作样地朝咪咪伸手。
嬴婥与她对视一眼,知道她的意思,于是坏人做到底,干脆放倒她。
“咪咪等会儿又要追着我咬了。”嬴婥看着地上的巫疏狂,无奈地说。
巫疏狂边朝咪咪伸手,边低声说:“我也会拦住它的。”
另一边,橘猫被绑在树上后,蜘蛛悬挂下来,看着橘猫。
橘猫哇呜哇呜地叫,蜘蛛吧嗒吧嗒地眨眼。
过了一会儿,猫叫消了下去。
盯着蜘蛛看了一会儿,橘猫忽然觉得也没有那么可怕,它又没有咬它,也没有吃它。
在阳光下,蜘蛛毛茸茸的,看起来和自己也有点像。
嗯,一点也不像。
又莫名有点像。
蜘蛛落在草地上,在橘猫面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看着看着,橘猫就习惯了这多腿多眼生物的存在,甚至有点无聊。
蜘蛛又忽然凑近它,眨了眨眼。
橘猫不耐烦地喵呜一声。
蜘蛛用头蹭了蹭它的头,橘猫僵硬一瞬,觉得怪怪的,但又觉得好像挺正常的。
有过没有害处的身体接触,就更加觉得对方无害了。
橘猫喵呜一声,礼尚往来地舔了舔蜘蛛的毛。
舔到了蜘蛛的眼睛。
蜘蛛眨了眨眼,觉得辣眼睛。
【你、放它……】
蜘蛛在草地上打滚蹭眼睛,让嬴婥来放猫。
嬴婥走近,用特制的刀划断蛛丝,这一个举动让她在咪咪那里加分。
咪咪瞥了眼拦住姐姐的坏人,想到对方放了自己,于是只是腿一抬,踢了她一下,就朝巫疏狂跑去。
嬴婥被结结实实踢了一下屁股。
她揉着屁股走向在草地上打滚的蜘蛛:“你没事吧?”
蜘蛛一骨碌爬起来——嬴婥对它的核心力量和腿的弯折曲度刮目相看。
【吃!】
蜘蛛说。
嬴婥拿出一瓶绿水,倒到它嘴里。
这是之前用吸尘器搜集过滤过的绿水。
为了让蜘蛛配合工作,她自然要拿出一点东西作为回报。
嬴婥蹲在地上,托腮平视着蜘蛛,见蜘蛛心满意足地眯上眼,忽然说:“你是不是一直在装啊?”
蜘蛛睁开眼睛。
“你都能自己想好怎么让咪咪脱敏了,还让我放了咪咪减少它对我的恶感。你的脑子可比蛇好多了,蛇都能表达出完整的词句,你不能?”
“什么只会说宝宝,你在藏拙。”
嬴婥斩钉截铁地说。
蜘蛛那双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眨了眨。
嬴婥等待着蜘蛛的回复。
片刻后,意识沟通传来一句:
【你猜?】
猜你爹啊!
嬴婥气笑了。
【什么叫比我脑子好多了!我咬!】
旁边草地中射出一道细长的身影。
嬴婥抓住蛇,没好气地说:“你别给我捣乱。”
蛇不服气地用牙齿蹭了蹭她的皮肤。
【半朵莲,给我取名字!】
【要很有蛇的气质!】
什么乱七八糟的。
嬴婥让蛇到一边待着去。
第45章 “带小孩真是太他爹的烦人了。”
在嬴婥的“逼问”下,蜘蛛战略性吐出一些事实。
首先,它的重复性宝宝论是为了躲避越女士的读心术。它还比较弱,不像妈妈那样能抵挡读心术,这种“示弱”能够有效减少试探。
其次,它确实很聪明,能构思完整的句子也能听懂她们说话。它生下来,就继承了妈妈的记忆和能力。
最后……没什么好说的了。
嬴婥盯着它,说:“你现在能和你妈沟通吗?”
这一句话她是用嘴说出口的。
蜘蛛回应:【不能,距离太远了。】
果然能听懂人说话。你装那么久!
……虽然也就几天。
【这是为了你们好。】蜘蛛说,【既然解决了猫的心理阴影,我就回去了。对了,你们在讨论名字,我叫克洛托。】
嬴婥冒出的第一反应是:你个蜘蛛,怎么取个洋名?
【妈妈取的,你管我呢。】蜘蛛慢吞吞爬走,【我回去了。】
嬴婥看着它爬走,忽然反应过来:“你刚刚是不是偷听我心声了?”
她刚刚可没说出自己的想法。
【没有。只是你的想法太明显了。】
似乎不想再听她追问,蜘蛛收束蛛丝,唰地消失在林间。
【好了,到我了。】见蜘蛛消失,蛇的机会来了,【半朵莲,快给我选个好名字。】
嬴婥揉了揉额头:“回去吧,回去让姚姨起,我没文化,不知道怎么给你起个有蛇的气质的名字。”
说到底,蛇的气质到底是什么气质?
嬴婥去和巫疏狂她们道别,顺便帮巫疏狂和咪咪沟通名字。
听嬴婥解释了婋字,咪咪表示不喜欢。
它觉得这是猫假虎威,它做猫做的好好的,干嘛做假虎。
难道猫比虎低等吗?它不高兴。
巫疏狂觉得有道理,准备回去问问巫行夜有没有好的想法。
巫疏狂也从嬴婥那里得到了和生物意识沟通的秘诀,准备培养和咪咪的沟通方式。
天光和嬴婥说了开课的事情。
听说她们要开武学班,镇民们都很感兴趣,第一节课就定在明天早上。
见她们一直聊个没完,蛇真是急得无语,在旁边催促:
【快点回去了!】
嬴婥无奈,和天光告别,约定晚上在民宿商讨明天的课程。
*
雨歇市内
姜世娠送走嬴婥后,就朝百雨大学的方向走。
在路上,她经过酒店,碰到了有过一面之交的人。
之前为姞妍守门的青年正站在阳光下,仰头晒太阳。
察觉到姜世娠的目光,青年低下头,和她打招呼:“早上好,你去送她们了?”
“早上好,对,我送了她们一段。”姜世娠好奇地看着青年身边的推车,说,“你出门去采购?”
青年没问她从哪里知道的,隔墙有耳,她们说话又没避着人,点点头,说:“对,我会经过百雨大学,顺路一起走?我也给你介绍一下雨歇市的情况。”
姜世娠爽快应下,上前帮青年推车。
伴随着推车咕噜噜滚过地面的声音,青年不疾不徐地阐述雨歇市中的势力。
“先说说我们酒店,由于有控制皮骷髅的其灵在,我们在一部分群体中很受关注,如果有天其她人缺绿水了,肯定会第一个到我们这里来。
“不过,目前还不至于,比起全市几百万的皮骷髅,我们这里的皮骷髅数量不算什么,而且我们在雨歇市也算不上大势力,没有手机交流信息,我们的存在也只是少部分人知道。
“所以,你不用担心酒店会被攻击,你待在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姜世娠笑了笑:“我不担心我的安全。”
青年清楚她的言外之意:“你妈妈也会安全的。”
青年说起雨歇市的情况:
“在雨歇市,行走时要注意的两个地区,一个是位于百雨公园附近的别墅区,一个是农贸市场。
“这两个地区的人都拥有相对于其它地区的人更多的资产,对她们的资产占有欲很高,且拥有一定的团体凝聚力。
“农贸市场可以做交易,目前普遍以绿水作为交易筹码,那附近有点乱,有些人不想正常交易,就想抢东西,以前残留的坏习惯。”
姜世娠说:“你现在是要去农贸市场采购吗?”
青年点点头:“对,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刚好在百雨大学后面一些,可以去过百雨大学再去农贸市场。”
姜世娠:“那就谢谢你了。不过,百雨大学离酒店已经有一段距离,农贸市场更远,你一个人采购,是不是太累了?现在的地面经常被植物顶起来,没有平坦到哪里都能推车。”
她们现在走着,推车都时不时经过颠簸哐啷一声。
青年说:“我是去订购的,农贸市场的人会送货上门。这个推车不是用来装东西的,是用来以物换物的,她们那里挺需要这种推车的。”
姜世娠懂了:“那你这也算是送货上门了。”
青年笑:“没错。”
到了百雨大学门口,这里到实验室的距离能让姜世娠连接到姞妍的心声。
发现姞妍在做梦,应当是刚刚睡下,姜世娠没过去打扰,和青年一起出发前往农贸市场。
越走,路上人越多。
远远看去,农贸市场附近人潮汹涌,姜世娠幻视末日之前的赶早市,说:“怎么会这么多人?”
青年带着她绕开农贸市场的正门口,边走边说:“有时间规定,上午6点到9点卖肉菜等食物,下午14点到16点卖其它日用品。”
“为什么要这么设置?”姜世娠好奇地问。
青年说:“方便管理,而且菜农也可以抽出时间回去种菜、进行日常活动。
“一天都待在这里等客人的话,不利于长久维持她们的生活,毕竟某种程度上,现在是顾客更需要买菜一点。”
姜世娠似懂非懂地点头,又问:“如果可以送货上门,为什么大家都不预订送货上门呢?”
青年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是酒店大厨和这边的采购商有关系,才能让她送货上门,作为回报,采购商家的孩子搬到酒店住着,离学校更近。”
姜世娠:“学校?现在还有学校在安排上课?”
青年:“嗯,那个学校的校长和老师自发组织,还到附近做了宣传。
“她们改变了课程内容,现在主要是生物、地理、数学,还有野外自救课程。
“听说她们也有在重编语文和历史教材,还找了一些教授和专家做参考。大部分人都挺支持她们的,毕竟小孩是我们的未来。”
姜世娠想到姁,说:“她们招人吗?我们那里也有未成年。”
姁才十一岁,正是要上学的年纪。
而且,姁也应该多和同龄人相处。
青年说:“招的,未成年都可以去。”
见姜世娠感兴趣,青年又说了说学校情况:“她们有三个班,九岁以下的小班,九岁到十四岁的中班,和十四岁到十八岁的大班。
“老师资源不足,就只有三个班,不过,去上学的学生也不是很多,目前还是挺够用的。”
姜世娠点点头,记下这件事,之后问问姁的看法。
“姜其灵的年纪,不是该去上学吗?”姜世娠想到酒店里还有一个未成年。
青年露出无奈的笑容:“我也和她说过,让她去那个学校读书,但她不想去。”
两人从侧门进入农贸市场,话题暂告一段落。
农贸市场中忙而有序,有穿绿马甲的人维持着秩序。
大家都用各种物品交换着食物,有的是铁器,有的是小物件,但最多的,还是装在各种容器中的绿水。
一百毫升绿水可以换走一大把蔬菜或手掌大的一坨肉。
这是大多数人都能达到的条件。
每个皮骷髅都至少有五百毫升的绿水。
姜世娠观察着,气氛虽然急切但并不燥热,还是挺有秩序的。
青年带着她走到旁边半拉着门的店铺,敲了敲门,说:“渔姐,我来了。”
门被拉开,露出个穿着短袖长裤的中年人,寸头,身材壮硕,手臂粗壮。
姜世娠闻到一股淡淡的鱼腥味,看了看店铺,却没看到有鱼。
“这位也住在酒店里。”青年介绍了姜世娠,但没提及她的名字。
“这是渔姐,酒店的供应商。”青年又给姜世娠介绍了中年人。
两人互相打过招呼,渔姐把推车拉到店里,拉下卷闸门,隔绝外界的目光。
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她听说我今天过来,上学前让我转交给你。”
看了看那张儿童画,中年人严肃正经的表情柔和了些,笑着说:“麻烦你了。”
青年又掏出一张清单:“这是采购清单。”
等青年和渔姐商量好采购的事,并把“定金”留下,渔姐说:“我去我妹那里给你们挑几条鱼,你们等我一下。”
渔姐拉开门出去了。
姜世娠环视一圈。
这是一家杂货店,有很多不锈钢容器、锅碗瓢盆,架子堆到天花板,店里没有灯,越往里越昏暗,看不清有什么。
“她居然把我们两个人丢在这里,也不怕我们偷东西走人。”姜世娠说。
青年笑了笑:“偷去哪里?我们做生意靠的就是信誉,她们信任的是我们代表的酒店这个存在,我们信任的是她的女儿住在我们那里她不会和我们撕破脸。”
很快,渔姐就拎着几条鱼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往她们手里一塞,说了送货时间,就关门让她们走人。
来时的推车变成了鱼,轻松多了。
两人朝农贸市场外面走。
走出农贸市场,青年拉近和姜世娠的距离,低声说:“有人盯上我们了,你拿着鱼。等会儿我们分头跑。”
姜世娠接过鱼,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她们是冲你来的?”
青年惊讶于姜世娠的敏锐,点了点头:“和你无关,你带着鱼回去就好,她们不会对我怎么样。”
姜世娠应下了。
在背后的脚步声逐渐多起来后,青年一声“跑!”,姜世娠就带着鱼跑了。
的确,没人追她。
姜世娠跑过一个拐角,就立刻停下脚步,悄悄回头去看。
青年没有跑,回过头,对着背后的人说:“朋友,跟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几道或高或矮的身影围住了青年,为首的年轻人穿着蓝色衬衫,一头短发整齐帖服,她看着青年,微笑着说:
“柳青刀,对吧?你前几天刚刚出狱。”
出狱?
青年脸色不变:“所以?”
年轻人说:“恐怕我们不能让你回去。”
回去?姜世娠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柳青刀拔出腰后藏着的刀,说:“恐怕这也不是你们能决定的。”
“这的确是我们能决定的。”
年轻人举起一只竹管,呼地吹出一支细针。
细针扎在柳青刀身上,她的脚步立刻开始飘忽,手也变得无力,刀落在地上。
在她倒在地上前,队伍中的另一个年轻人接住了她。
姜世娠睁大了眼睛。
持着竹管的年轻人抬眼看过来,姜世娠下意识往后缩,躲过对方的视线。
“那个人……?”一个年轻人说。
“没事,让她回去报信吧。”年轻人收起竹管,“也许能给我们带来点惊喜。”
她们抬着柳青刀走了。
姜世娠悄悄跟了上去。
虽然她不能以一敌多地救人,但是多走几步跟踪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最后,一行人进入了植被旺盛的区域,很快就看不见了。
姜世娠想跟上去,但有人守在入口,姜世娠进不去。
入口旁,一块巨大的石板上布满青苔,姜世娠随手拂开青苔,露出下面几个大字。
【望湖别墅】
这就是柳青刀说的别墅区吧。
姜世娠想了想,在保安的目光下往回走,她要去找姜其灵。
这事肯定和姜其灵有关系。
*
姜世娠回到酒店,发现酒店一片混乱,皮骷髅或倒或变成绿水,大厅的装饰也都似乎在打斗中倾倒。
姜世娠觉得不好,加快脚步,来到姜其灵的房间,咚咚咚地敲门。
“来了来了。”姜其灵打开门,看到是她,说,“怎么没在百雨大学陪着你妈?”
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姜世娠跳过不答,走进去,看着一片混乱的房间和破碎的窗户,问:
“怎么回事?怎么到处都乱糟糟的,有人来搞破坏了?你没事吧?”
姜其灵瞅着她紧张的样子,笑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放心,不会牵连你们。”
姜世娠弹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别嘻皮笑脸的,回答我。”
姜其灵捂着额头:“你敢打我!我妈都没打过我!”
姜世娠真是无语了。“快点回答我!”
“我没事!我看着哪有事!”少年气咻咻地说,“你管我干嘛,我又不是你妹妹,真是圣父。”
姜世娠:“……”你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孩。
姜世娠决定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直接说:“柳青刀被人抓到望湖别墅去了。”
“哈?怎么可能?她去采购了。”姜其灵扭过头看着她,见她不像开玩笑,说,“谁抓的?为什么抓她?”
“我怎么知道?一群人冒出来,就朝她吹针,和演电视一样。”姜世娠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少年,说,“我觉得就是因为你。”
因为少年说话不客气,她说话也不客气了。
“那些人说她几天前才出狱,这种信息一般人怎么会知道?”
“不让她回来,很显然是想让她远离酒店,也就是远离你。我看,很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你,她们才抓走柳青刀。”
姜世娠看了眼四周,说:“这片混乱,应该也是有人来抓你了。
“她们明明发现了我,但没有对我动手,还说也许我会带给她们惊喜,是因为考虑到很有可能派来带你回去的人可能会失败,才放我回来给你带消息。
“知道柳青刀被抓了,你肯定会自投罗网去救她。”
姜其灵看着胖青年冷静说话的样子,感叹:“人不可貌相啊。”
姜世娠翻了个白眼:“别给我转移话题!”
阿佑说的没错,带小孩真是太他爹的烦人了。
“你已经猜到了,还要我答干嘛。对,是有人来抓我,是姜晏翎派来的,我打碎窗户,说再靠近我就跳下去,她们不敢逼我,就走了。”少年云淡风轻地说。
“她派人来,自己没来?”姜世娠看了眼灌风的窗户,说。
“……对。”少年转移话题,说,“我去望湖别墅找柳青刀,既然绑架她是为了我,只要我去了,她们就会放了她。”
姜世娠说:“然后你自己被关起来?舍己为人,圣父啊。”
姜其灵瞪她一眼,知道这是在反击自己刚才的话,但还是生气:“那还有什么办法?柳青刀是因为我才被抓的,难道我不去救她?”
看着倔强的少年,姜世娠叹了口气,算了,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我们可以去救她,但是不一定要让你陷进去。你和我说说望湖别墅的地形,我们看看能不能潜入进去救人。”
少年上下打量姜世娠,像是在说:潜入?就你?
姜世娠微笑着压下心里的火气,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快、给、我、介、绍。”
……
“就这样了。”姜其灵抱臂看着桌上的略微抽象的简笔画,难得心虚地说,“怎么样,你看懂了吗?”
姜世娠没注意到少年的情绪,看着地形图,嗯了声,说:“这么看,我们很难潜入姜家所在的山顶。你去投降吧。”
“是啊……嗯?”姜其灵被姜世娠的转折噎了一下,“你也太容易放弃了吧!”
“这叫智斗。你看看我们……”
一个战斗力几近于无的灵活胖子,一个显然没受过训练的未成年。
“再看看对方……”
训练有素,还有武器。
“你直接投降进去,转移守卫注意力,然后我偷袭,这样是最简单的。”
姜其灵呵呵:“听起来很简单,实际上有可能两个都被放倒。”
姜世娠说:“那也行,说到底我们潜入了。”
姜其灵:“被抓进去的潜入算什么潜入?和我直接进去的计划有什么区别!”
姜世娠:“区别就是多了一个我。”
姜其灵翻了个白眼。
姜世娠:“别学我啊,学坏了。”
姜其灵斜她一眼:“圣父。”
姜世娠决定跳过这一茬,说:“来看看我们带什么潜入,这才是最重要的。”
武器、迷药的解药、防御设备、撬锁的东西。
大致分为这几样。
“你真是很确信她们会把我们锁起来啊。”姜世娠说。
姜其灵看她一眼,说:“不是我们,是你。”
姜世娠微笑:“好的。”怎么这么火大呢。
这些东西姜其灵都知道在哪里获得。
她们去楼下,找了某个住在酒店里的医生,询问那种会一吹针放倒人的是什么迷药,有没有解蠹方法。
又去一趟农贸市场,找渔姐买了点藏在杂货店黑暗深处的武器、撬锁器、和防御设备。
最后,就是“潜入时间”了。
当然选择深夜了。
“没事,刀姐不会有事。”姜其灵说,“她肯定有吃有喝,就是没有自由。”说到后半句,姜其灵的语气古怪。
姜世娠看她一眼,说:“那我们就等到晚上吧。”
从中午等到晚上,这一段时间还是很长的。
长到姞妍一觉睡醒带着研究结果回来;
长到她们吃了两顿饭、睡了一次午觉;
长到姜世娠和姜其灵建立了心灵沟通渠道。
姜世娠的心灵沟通有一定条件,她不能连接自己不信任、或不信任自己的人,也不能连接很久没接触的、距离太远的人。
经过一个下午的信任练习和能力提升训练,姜世娠总算把能力提升到了,能够和不那么信任的人建立心灵沟通。
——姜其灵和姜世娠,两个人都对对方有一定的信任,但又不是完全的信任。
在夜幕沉沉、众生寂寥的时候,姜世娠没有打扰做研究的姞妍,和姜其灵一起,悄悄离开了酒店。
望湖别墅位置靠近郊区,需要走一段时间。
姜其灵看着夜空中的繁星,心情没有即将迈入牢笼的沉重,反而有一点轻松,像是接受命中注定的命运到来。
这段在外的自由时光,本来就是她从末日的混乱中偷来的,享受过已经很好了。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姜世娠一看姜其灵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伤春悲秋的事情,“相信我,行不行?”
姜其灵看她一眼,敷衍地嗯了声。
但谁看不出来是敷衍啊。
姜世娠有点上火,又忍了。
其实,姜其灵不相信她很正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就是很容易被姜其灵惹火。
想到这一点,姜世娠深呼吸,冷静下来,怀疑自己白天无意之中中了那群人的某种神经蠹素。
但细想就觉得荒谬,怎么可能?她们离得很远,她们的目标也从来没对准自己。
目前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们到了,望湖别墅。
第46章 “这真的不算潜入……”
末日前,在望湖别墅上夜班,是个还不错的工作,夜班补贴拿到手软,还可以玩手机。
但现在,老实说,有点无聊。
不过,现在的保安队伍,其实是由保安和别墅区里的私人保镖组成的混合队伍,她们的任务除了守卫别墅区,还有出去搜集物资等。
至于为什么都末日了还要给有钱人打工——准确来说,她们并不是在给有钱人打工,现在已经不存在“有钱人”。
她们是在守卫自己的家园。
拥有幼儿园、区医室的望湖别墅,完全变成了一个小型的自循环生态圈。
保镖们很乐意把家人接过来一起居住。
当然喽,幼儿园老师和医生,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留下的。
——保镖,在末日是多令人安心的职业啊!
总之,望湖别墅成了大家的新家园。
各位年轻力壮且训练有素的青壮年,作为这里的一份子,护卫大家的安全,也是理所应当的。
而那些原本出身上流阶层的人,当然也不可能保留原有的地位。
能不能做成领导者,完全看个人魅力和手段。
大部分人都能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和大家打成一片。
少部分一开始没能反应过来还保持着原有习惯的,很快就发现,所谓的“社会地位”,不再能驱使别人任劳任怨地做事。
只有真心相待和互相帮助,才能在这里立足。
做饭做得好的,做厨师长;喜欢侍养花草的,去种田;会看财报的,做会计……
哪有没处使没地放的人呢,现在到处都缺人。
清理山林需要人手、种田需要人手、做饭需要人手……没有一个人是不做事的。
不过,这么多人,总会需要一个统筹全局的领导者。
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的领导者,就是姜家姜晏翎。
……
守卫昏昏欲睡,脑海中还浮现着中年人边挖土边骂人的样子。
“那小屁孩不想回来就算了,谁稀罕!真他爹的烦躁,老娘请这么多人去接她,她还闹起自杀来了。”
咚咚咚。
敲打玻璃窗的声音惊醒了守卫。
她睁开眼,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拿咖啡,冰凉的咖啡下肚,她也清醒了。
她这才注意到保安亭外有一张脸幽幽地盯着她。
眉深眼黑,耷拉着嘴角,一副“别挨我我青春期”的叛逆模样。
脑海中回荡的话自然而然地蹦了出来。
“哎,小屁孩。”
姜其灵怒瞪大了眼:“你才小屁孩!”
保安打着哈欠出了保安亭,打开铁门:“你终于准备回家了?进去吧,你没忘记路吧。”
姜其灵走进去,又回头:“你不送我进去?你不怕我跑了?”
保安:“?”
她看了看漆黑的夜色,说:“我又不闲,我得守门,送你上去万一有人溜进来怎么办?跑不跑的……反正你是自己回来的……呃,谁砸我?”
保安后脑一痛。她捂住后脑勺,扭头去看。
见没砸晕,姜世娠也不敢再砸,砸傻了怎么办?
她拿出备用的布袋罩住保安的头,然后把她抱入保安亭,锁起来。
“快走快走。”姜世娠朝姜其灵使手势。
两人拔腿狂奔。
“和想象的不一样。”姜其灵说。
姜世娠同意地点头:“好松懈。”
明明白天那个保安盯得可紧了。
这让她们苦思冥想的潜入计划没了用武之地。
姜其灵带着姜世娠一路往上走,姜家别墅在最上面。
【上面可能有保镖巡逻,我们钻到林子里去。】
【好。】
为了避免行踪被发现,她们改用心灵沟通。
但两人很快就发现,在林子里行走,发出的声音更大了。
尤其是姜世娠体型大,衣服很容易挂到枝叶发出声音。
【怎么办?】姜世娠停住脚步,说。
姜其灵扭头看她一眼,余光瞥到地面,忽然紧急后退一步。
【蛇!】
一条翠绿的蛇正停在土地上,抬头看着姜世娠。
这下真是不动也不是,动也不是了。
【……竹叶青有蠹。】姜世娠尽量幅度小地将手伸向腰间的刀,【你别动。】
一声清扬的口哨声响起,竹叶青毫不留恋地扭头就走。
两人松了口气。
“是其灵吧?”一个年轻人来到竹林外,她们隐约能看清她在月光下的模样,“你妈妈在等你。”
【是用竹管放倒柳青刀的那个人。】姜世娠说。
【我不认识她,可能是新来的。姜晏翎就喜欢结交各种有用的朋友。】姜其灵说。
“其灵?姜女士说,你的朋友在等你。”
迟迟没等到姜其灵出来,年轻人又说了一句。
【出去?】姜世娠说,【潜入行动。】
【……这真的不算潜入……走吧出去吧。】姜其灵说。
两人钻出竹林。
年轻人对姜其灵微笑:“请吧。”
等姜其灵走前面,年轻人又对姜世娠笑着说:“你果然给我带来了惊喜。”
姜世娠瞥她一眼,近距离看,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
三人进入竹林包围的别墅,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蔬菜,菜田旁的亭子里,穿着竹叶长袍的中年人正在喝茶。
看到姜其灵,中年人眼一瞪,放下茶杯。
“你还敢回来!”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因为这道声音不是中年人发出的,而是姜其灵发出的。
姜其灵冷哼一声,说:“你就要说这个,对吧。”
中年人气笑了,似乎也被打乱节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冷着脸说:“进屋子里去,你朋友在等你。”
“进就进,谁怕谁。”姜其灵踩着重重的脚步噔噔噔地进门。
姜世娠:“……”
你倒是回家了一样。
我呢?
姜世娠望天看月亮,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大半夜在这里熬夜而不是在床上睡觉。
“进来喝杯牛奶吧。”年轻人说。
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姜世娠走进姜家。
*
柳青刀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像是影视剧里的大卧室里。
地毯、壁灯、挂画,欧式风格装修,窗帘结结实实拉着,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不对,这里有电。
柳青刀看了看旁边床头柜上的漂亮夜灯,感叹这资本家居然还给她个囚犯开灯,真是有电花。
柳青刀躺在床上,但手被手铐铐在床头的落地灯上。
她拉了拉,发现根本拉不动。
她挪动身体挪到床边,没想到床品布料太滑,她哧溜一下,就滑下了床。
柳青刀坐在地上,左手仍然铐在落地灯上。
嗯,也行吧。
柳青刀站起来,弯腰去看那手铐。
不是专业的。
柳青刀从后衣领揪出一个一字夹,用牙齿将其掰成一条,将一字夹伸进锁孔撬了撬。
咔哒一声,手铐开了。
柳青刀收回手,扭了扭手腕,掀开窗帘看了看窗外。
竹林摇曳,月光洒落,好风景。
往下看,能看到远处的湖景。
啧,真是好地方。
柳青刀摸摸腰间,刀没了。
弯腰摸摸靴子,匕首没了。
摸摸后脑勺,藏在发间的刀片没了。
袖子、内衣、裤带里的东西也都没了。
搜查得够仔细的。
不过不够专业。
柳青刀拆下耳后的肤色硅胶,拆出硅胶中的两块小薄片合在一起,变成刀片。
将刀片藏在指间,柳青刀走向门口。
出来是一条挂着名画、铺着地毯的走廊,有几间关着门的房间,听声音,住了不同类型的人,有小孩和妈妈,有老人,有青壮年。
真人比名声好啊。
柳青刀知道这里的主人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亲戚。
姜晏翎。
各个档案上都有她的名字。
刀片在柳青刀的指间跳动,按理来说,她有机会就应该杀了她。
但是,世界末日。
那些老登都死了,还管这么多?
柳青刀的嘴角微扬,指尖在墙壁上轻跃,刀片在其上留下一个个小洞。
啊,不要搞破坏。
柳青刀收起手,走下楼梯。
楼梯下方,那个放倒她的年轻人正在等她。
“刀青,对吧。”年轻人说,“我们代表各自已经消失的团队,代表现在的新同伴,来谈谈吧。”
听到那个称呼,柳青刀眯着眼睛看着年轻人,打量几眼,说:“原来是你,竹叶。”
……
“刀姐!你没事吧!”
看到柳青刀坐在待客厅的沙发上昏昏欲睡,姜其灵跑过去嘘寒问暖。
柳青刀打了个哈欠,苏醒过来。
看到姜其灵,她笑着说:“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看到姜世娠脸色幽沉地随后走进来,她说:“你怎么也来了?”
姜世娠幽幽地看了姜其灵一眼,姜其灵毫无知觉,她正冲姜晏翎嚷嚷:
“你干嘛绑架刀姐!她入过狱又怎么了,不是放出来了吗?别老是想靠绑架我的朋友来控制我。”
姜晏翎喝了口冷茶,说:“别自作多情了,我们只是找柳青刀有事。”
姜其灵才不信,她撇嘴:“我是不会回来的!我脱离姜家了!”
姜晏翎揉了揉额头:“那你怎么不改姓?还姓姜干什么。”
姜其灵瞪着姜晏翎,怒道:“你!”
姜晏翎也有些懊恼,但还是没有说出话语弥补。
见她这样,姜其灵更生气了,脸涨得通红:“我才不是和你姓!我是和妈妈姓!”
说完,转身跑走了。
姜世娠:“……?”
我以为姜晏翎是你妈。
“那我们先走了。”
柳青刀推着不明所以、连杯牛奶都没喝到的姜世娠出门,去追姜其灵了。
见姜晏翎心情不好,年轻人也不多打搅,上楼休息了。
姜晏翎漫步到书房,她在办公桌后坐下,看着桌上的照片,轻声喃喃:“晏和,我养不好你的孩子。”
照片上,两个面容相似的女人相拥而笑。
第47章 “这是我作为一个女儿对你的忠告。”
姜其灵的脚步又重又急,显然急躁又生气,经过保安亭,惊醒了趴在桌上睡觉的保安。
保安猛然一醒,喝了口咖啡,抬头看到姜其灵走过,探出头:“怎么又走了?”
少年根本没理。
跟在后面的姜世娠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刚才砸了你的头。”
保安呵呵一笑:“没事,我还顺理成章地打了会儿瞌睡。”
嘴上这么说,却推开门准备走下来。
姜世娠加快脚步离开了。
保安冷哼一声,走在更后面的柳青刀对她笑笑:“又见面了。”
保安看了眼柳青刀,干笑两声:“哈哈,是你啊……你们聊完了?”
保安也在今日白天绑架柳青刀的队伍中,是她接住了中药晕倒的柳青刀。
其实,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要绑架柳青刀,但那个人拿出了官方的身份,又说只是和柳青刀聊聊,她们就帮忙了。
看到柳青刀,她还是有点心虚的。
柳青刀微笑:“聊得很好。”
她没再和保安说话,跟上前方的两人。
“其灵,你没事吧?”姜世娠好不容易才赶上脚步慢慢放缓的少年,抹了把汗,有些气喘,“我相信你、姜女士也不是说的真心话。”
姜其灵抹了把眼睛,眼眶微红,说话带着鼻音:“谁管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姜世娠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安慰,但她不知道这矛盾到底来源于什么,也就没办法安慰。
慢吞吞跟上来的柳青刀说:“姜晏翎对我挺好的,你没必要因为我和她生气。”
这话转移了姜其灵的注意力,她现在讨厌所有夸赞姜晏翎的话,但她又不好对柳青刀发火。
在她看来,柳青刀是因为她才被绑架。
最后,姜其灵闷闷地说:“你们都回酒店去,别在我旁边,烦人。”
姜世娠:“……”怎么还扫射到我了呢。
这倒是正合柳青刀的意,她对谈话勾起的往事非常不爽,心里正烦躁着,听到这话,递给姜世娠一个“交给你了”的眼神,就说:
“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毫不留恋地走了。
姜其灵也不在意柳青刀走了,气汹汹地走上另一条路。
姜世娠看了眼走了不同方向的两人,最后还是选择跟上姜其灵。
柳青刀是个成年人了,还是更担心一下明显情绪失控的青少年吧。
姜其灵闷头走,一路进入旁边的百雨公园,来到湖边,在长椅上坐着。
姜世娠看了眼不远处的望湖别墅,仿佛能看到那最上方的别墅,没准姜晏翎还能看到她们。
还是在期待姜晏翎会看到她,找过来吗?
少年坐在长椅上,望着平静的湖面发呆,似乎在想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姜世娠默默坐在长椅的另一头,少年也没有动作,默许了。
过了片刻,姜其灵忽然说:“十天前,我才知道姜晏翎不是我妈。”
姜世娠静静地听着,她知道说出这些个人经历很不容易。
“我一直以为她是我妈妈,所以,我总是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她带来的一切,索取更多。”
“我把自己当作是她的继承人,忮忌哥哥被她人视作理所应当的继承权,总是想要从哥哥那里抢夺她的注意力。”
“但是,我突然发现,这些根本不是理所当然属于我的东西。她们说,二姨才是我的妈妈,我三岁的时候,二、妈妈去世,姜晏翎吞并了妈妈丈夫的家产,根据遗嘱领养了我。”
“她们说,姜晏翎为了站在道德高地上吞并妈妈丈夫的家业,夺取姜家家主的位置,逼死了妈妈,又出于愧疚心和仅存的姐妹情谊,领养了我。”
姜其灵的眼泪落下来,声音哽咽,失去控制,每一句话都像是从流泪的空隙中挤出来的。
“我好害怕,我一直觉得姜晏翎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妈妈,她无所不能,她大权在握,别人说她坏,我从来不相信,只觉得自豪。”
“但如果我不是她的女儿,如果她真的对二、妈妈这么坏,那我该怎么办?……我问姜晏翎,我是不是二姨的女儿,她说是。”
“我问她二姨是怎么死的,她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沉默了。”
姜其灵张开嘴,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如果姜晏翎不是我妈妈……如果她是因为对妈妈愧疚才对我好……如果她不是真的爱我,那我、我还怎么爱她?呜呜呜……”
姜其灵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哭得好狼狈,但她半点也顾及不上。
姜世娠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抽出纸巾给她。
“呜呜呜……”姜其灵胡乱抹了眼泪又擤鼻涕,打开话匣子之后,她倒是越说越多,“我很不安,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哥哥嘲讽我,说我根本不是亲生的,还一直争继承权,说我可笑,要不是姜晏翎一直不准牠说,牠早就把这件事告诉我了。”
“呜呜呜我好害怕,我觉得我做了很多错事,她可能并不爱我,但我又很想证明她爱我,所以一直在发脾气试探她的底线。”
说到这里,姜其灵哇哇大哭:“呜呜呜我再也回不去了,她根本不爱我,我走丢了都不亲自来找我,我回来了也不让我留下……”
姜世娠思考着,忽然说:“现在,你哥不都死了吗?”
这个问题打断了姜其灵的思绪,她吸了吸鼻子,说:“应该吧。”
“那你现在不是唯一的继承人了吗?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如果你能继承所有家产,姜晏翎肯定最爱你。”
姜世娠嘴上温声安慰她,心里却想:真是物竞天择,嘴贱的终究活不长~
姜其灵愣了愣,她还没想过这些。
想了想,她犹豫地说:“但是,现在也没什么好继承的了。”
“谁说的!那望湖别墅,不就可以继承?还有那个院子,多好啊。”姜世娠努力把她的思绪从那些悲伤上转走,“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哭,应该回去争家产啊!你哥都没了,你不争姜晏翎的家产,谁争?”
想到小孩肯定又要钻爱的牛角尖,姜世娠说:“你想想,姜晏翎对你是不是挺好的?”
姜其灵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应该在这种情况下帮帮她?你想,她没有继承人了,肯定谁都盯着她的家产呢,现在可是末日啊,这种情况下,你不是应该去保护妈妈吗?”
姜世娠不管现在的情况有没有继承权,总之就是让姜其灵把思维从“她爱不爱我”转换到“我是不是应该保护她”上。
主客体的思想转换很重要。
犹豫了下,姜其灵说:“但是,她有很多人保护。”
有戏。“但是,她们都不是你啊!”姜世娠认真地说,“你觉得她是不是真心待你的?”
姜其灵想了想,点点头。
“那你觉得她们保护她,和你保护她,她感觉能一样吗?”
姜其灵摇摇头。
“那不就是了嘛。”姜世娠一拍手,说,“你看,虽然她没把事实告诉你,但是她对你还是很好,对不对?现在是艰难的时期,你是不是也应该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我们作为大女人,不应该和做错事的成年人置气,对吧?”
姜其灵深沉地思考,也对,她都十三岁了,都可以在外面独占一个酒店养着几十个人了,没必要和姜晏翎生气,应该用成年人的思维看问题。
要不原谅她好了。姜其灵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湖面,忽然想起以前。
那个时候,她总是远远地看着公园湖边很多人玩,很热闹,就让姜晏翎带她来玩,姜晏翎觉得不安全,但还是拗不过她,带着她来了。
本来玩得挺开心的,但是她和一个男孩在湖边爆发了矛盾,对方把她推到了湖里。
姜晏翎当时立刻跳下湖救她。
姜其灵想到这件事,心软了,找到了原谅她的理由。
“好吧,那我就回去帮帮她吧。”
姜世娠松了口气。
“但是,”姜其灵说,“如果她说不需要我,那我肯定也不会待了。”
少年站起来,昂着下巴,不高兴地说。
姜世娠说:“她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她确信,只要重新坐下来好好聊聊,她们的矛盾会解开的。
肯定只是有人嘴笨!
这对母子关系,不应该这样落幕。
姜其灵迈步朝公园外走:“走吧,回酒店去。”
“我可不想刚离开就回去,多丢脸啊,明天再说。”
姜其灵昂首挺胸地走了。
姜世娠无奈地跟在后面。
……
“她们走了。”被柳青刀称为“竹叶”的年轻人说。
旁边阳台上,拿着望远镜的姜晏翎面色淡淡:“我看见了。”
“你不觉得你应该收一下你的脾气吗?”年轻人喝了口牛奶,说,“你明明心里很爱她,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要发火?”
“你看看她做的事!我好几天找不到她,请你帮忙找,她居然还闹自杀不肯回来,我怎么能不发火?”
姜晏翎忍不住提高声音,又自己压低了,片刻后,脸色颓丧,“我努力了,但我想到她在外面可能遇到的危险,就忍不住想发火。”
年轻人喝了口牛奶,摸了摸栏杆上的竹叶青,说:“静下心来,好好和她聊聊,我相信,你们的矛盾没有到不可弥合的地步。”
她转身走向室内,说:“这是我作为一个女儿对你的忠告。
“早点睡吧,一大把年纪了。可别像我妈那样,把身体搞坏了,连女儿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第48章 “我原谅你之前的鲁莽,允许你入我树门!”
第二天一早
姜其灵顶着两个黑眼圈,幽幽地说:“我还是不回去了。”
一想到要回去,很有可能要认错道歉,她整个人就翻来覆去没睡好觉。
认什么错!道什么歉!
她有错吗?错的是一直瞒着她的姜晏翎。
顶着黑眼圈吃早餐,姜其灵慢慢点头,下定决心:“我不回去。”
“你开心就好。”姜世娠昨天暴走几小时,又晚睡那么多,现在困得不得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情绪分给姜其灵。
她一边慢吞吞地吃包子,一边打哈欠,只想吃完早餐回去睡回笼觉。
“早上好,你们怎么都这么没精神?”柳青刀端着餐盘在姜世娠旁边坐下,看起来精神奕奕。
“你怎么这么精神?我要困死了。”姜世娠的眼皮都在打架。
早餐是集中供应的,姞妍叫她起床,她为了不被看穿有半夜出门,不得不爬起来吃早餐。
姞妍吃完早餐一走,她立刻装不下去,想在这里睡下。
“我本来觉就少,三四个小时就能睡饱了,从她们那个迷药里醒来之后,又更清醒了。”柳青刀边把辣椒酱拌进炒面,边说。
姜其灵也双眼无神,听了这话,羡慕地说:“先天熬夜圣体啊。”
忽然,姜其灵感受到什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唰地站起来:“姜晏翎来了,我去洗脸。”
说着,就跑了。
姜世娠和柳青刀对视一眼,都快速扒拉几口吃完早餐,跟了上去。
看完热闹再回去睡回笼觉也行嘛。
此时,同样吃完早餐的嬴婥告别嬴妗越等人,收拾东西,准备去上课。
她昨晚和天光商量过今天的武学课课程内容,上课地点是巫疏狂家的练武场地。
嬴婥一走近,就发现人比她想象得还多,老中少幼,各个年龄段都围在这里了。
人围得一圈一圈的,里面似乎有热闹看。
嬴婥没扒拉人,直接借力跳上院墙,看向院子里。
原来是天光在和巫疏狂过招。
一个空手,一个拿鞭。
打得很激烈,围观群众都连连惊呼。
嬴婥也不急着下去了,掏出包里的包子,吃了起来。
天光注意到了墙上的嬴婥,觉得时间和气氛都差不多了,于是一把夺过巫疏狂的鞭子。
比试结束。
巫疏狂接过还给她的鞭子,说:“光姨名不虚传。”
周围的人都啪啪鼓掌。
小孩交到她手里,只要能学上一两招,那都是有本事有底气了。
“嬴婥。”天光招了招手,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投过来。
嬴婥吃掉当作零食的包子,跳下墙走向天光。
天光向众人介绍嬴婥的助教身份,并说明她们建立武学班的目的云云。
嬴婥冲群众们灿烂微笑,心里半点没过那些话。
她对教导其她人没有兴趣,一心只想着让天光教她掌握垂直跳起三米高的诀窍。
擦汗的巫疏狂注意到她神游天外,用鞭子戳她一下,小声说:
“师姐,你别忘了,你答应银姨要教她孙子的,银姨说,就算有天光在,你也要教好远秀,远秀很喜欢拿你这个年龄的姐姐做榜样。”
巫疏狂指了下人群边缘的一老一小:“那就是银姨和远秀。”
嬴婥一瞥,笑了。
这么巧?
圆脸蛋的小孩正瞪大眼睛看着她,抓着姥姥的衣衫,嘟囔着:“怎么是她。”
是她,不满意?
嬴婥对小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之前拦着嬴婥爬树的小孩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她。
天光说完开场话,就留下上课的学生,赶走看热闹的人。
学生练武的时候如果有太多人观看,很容易分心。
嬴婥看着留下的二十来个人,咂舌,这人也够多的。
这些人年龄从六岁到三十岁不等,有的是家里人让来,有的是自己感兴趣来的。
“大家好,我是天光,你们叫我天光老师就好。”天光说。
“天光老师好。”小孩子率先说,随后大人们零零散散地附和。
天光没有在意这点不整齐,问:“我说了上课前要吃早餐,大家都吃过早饭了吧?”
大家点头。
天光说:“好的,那我们今天先从基础功开始。”
看着大家耷拉下来的神情,想到自己当年练了好久体能才能接触真正的功法,嬴婥幸灾乐祸地一笑。
——必须承认,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回到了还挺缺德的小时候。
在练习基本功的时候,一个老师两个助教帮她们一个个纠正体态,以免刚入门就走错方向。
嬴婥重点关照了一下远秀,远秀嘴巴抿得紧紧的,但还是很认真地按照她说的调整姿势。
【其实有点出乎意料的好。】嬴婥和巫疏狂意识沟通,掌握和动物沟通的技巧,她自然也能和人沟通了。
嬴婥说的是大部分人的体态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尤其是成年人。
几乎所有人都一指点就能改正过来。
巫疏狂回复:【嗯,我怀疑是病蠹在改造身体的时候,把大家的身体都调整到了最好的状态。】
嬴婥:【赞美病蠹。】
经过四十分钟的基本功教程,中场休息。
天光看出大部分人都有些兴致恹恹,于是提起第二节课的内容:
“第二节课在森林里上。”
大家提起精神。
巫疏狂喝着水,说:【等会儿是跳高课,课程内容是你和天光一起制定的,你是不是夹带私货了?我听说昨天天光跳到雕像上,你当场呆住了。】
【谁说的,这么夸张,哪里就呆住了。】嬴婥说。
至于夹带私货什么的……
谁不想学跳高、不对、轻功,那明明是轻功!
她昨晚偷偷溜出来跳了半天,硬是跳不到雕像头上。
一般来说,这很正常,毕竟有物理定律存在。
但是,都有人在她面前跳上去了,她能忍受自己做不到吗?
当然不能。
在武学方面,嬴婥还是颇有胜负欲、或者说深造欲的。
休息结束,天光带着一行人从院子后门走向森林。
如今巫镇被森林包围,只用走一小段,就到了森林边缘。
远秀看着这棵比自己还粗的树,仰头看,根本看不到顶,只能看到阳光从簌簌摇晃的叶间落下。
她伸出手,紧紧地抱住树,脸贴在树上,过了几秒,又亲了亲树。
嬴婥看着远秀的动作,若有所思。
察觉到目光,小孩扭头看嬴婥一眼,收回手抱在胸前,哼了声跟上前方的队伍。
嬴婥迷惑,她教她,就这么让她不爽?就算当时她想爬那棵不能爬的挂了旗帜的树,不是被阻拦就下来了吗?
天光挑选了一棵高度合适的树,指着大约三米高的树干分叉,说:“这节课的内容就是挑战跳起来碰到那里。”
“啊,那么高,怎么可能啊?”
“不可能不可能。”
“我才七岁诶,我这么矮,也要挑战那根树枝吗?”
“……”
“嬴婥。”天光让众人安静,喊在旁边发呆的嬴婥。
嬴婥从思考中回过神,走过去。
“你试试。”
围在周围的人让开位置。
嬴婥看了眼树枝,起跳、伸手。
啪的一声轻响。
树枝微微轻晃。
“她那么厉害,碰到也很正常。”
“就是就是,我们真的不可能啊。”
天光拍了拍掌,说:“好了,我们只是要挑战,并没有一定要碰到,碰不到也不会怎么样。大家先在原地跳一下,告诉我你的感觉。”
森林里不平坦,大家跳起来落地不稳,还有人差点崴脚。
“这也太不平坦了。”
“是不是在院子里练好一点?”
天光问:“你们来我这里学习是为了什么?”
“强身健体。”
“学点东西。”
“成为第一高手。”
答案五花八门。
天光说:“不管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到处都是森林了?”
这倒是的。
“所以,不管你来学习的目的是什么,在森林里行走都是你以后需要面对的日常。”天光说,“习惯森林,从现在开始。奔跑跳跃就是你的第一步。”
众人没有意见了。
天光告诉她们一些跳跃诀窍,让她们专注练习跳跃,然后一个个帮助她们感受发力。
嬴婥和巫疏狂也被要求加入练习。
学习跳高本来就是嬴婥的目的,她认真地练习,感受着天光说的“聚精会神”、“心无外物”。
因为嬴婥的目标比其她人更高,天光挑了旁边的一棵树让她挑战。
盯着头顶的树枝,嬴婥不断地跳跃、接近。
一开始,她还分神去看其她人跳得多高,有没有人在看她,心里思考着地面软硬适中还挺舒服。
渐渐地,她忘记了外物,一心只有眼前那根树枝。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最后,随着她屈腿发力,抬手一拍——
啪的一声轻响。
树枝轻晃。
嬴婥落在地上,还有些怔忡。
但很快,欢呼声包围了她。
她也反应过来,露出了笑。
心中绽放的喜悦让嬴婥忍不住抱住面前的树。
大树坚硬又厚重,明明没有温度,她却感觉有股温暖涌入心间,微风拂过肩膀,她的脸庞感受着树皮坚硬的纹理,仿佛时间从中流走。
她下意识亲了亲树皮。
大家只当她高兴坏了,甚至也学着她抱树。
还有人求树变矮让她们碰到。
嬴婥离开树之后,看到一直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的小孩主动走过来。
远秀仰头看着她,叉腰说:
“看来你已经领略到了树姥姥的奥妙,我原谅你之前的鲁莽举动,允许你入我树门!”
嬴婥:“?”
第49章 “那我就是你唯一的学生了?”
“你要我教你东西,应该是你入我坤灵门。”嬴婥说,“所以你刚刚对我横眉竖眼的,是记上次的仇?”
远秀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对!虽然姥姥说你会教我武术,但像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当我的老师?”
嬴婥:“?”好嚣张哦你。
“我这样的人是哪样的人?”
“不尊重树,而且弱弱的,天光老师明明就比你强,为什么还要你教我。”远秀直言不讳。
嬴婥盯着小孩,笑了。
这小孩和她小时候还挺像的。
“爬树就是不尊重树了?”
“不是,但是你爬树姥姥就是不尊重树。”
“它这么特别?”
“没错。”
“那我道歉,对不起它了。”
“……”远秀打量着嬴婥,像是在衡量她的真心程度,最后说,“好吧,我代替树姥原谅你。”
“你可以入我树门了。”
“树门是什么?有几个人?”嬴婥说。
“就是和树好好相处。”说到这个,远秀认真地说,“不可以随意伤害树,她会痛痛。现在只有我、妈妈、还有姥姥。”
也许是觉得不够有说服力,远秀说:“未来会有很多人的。”
嬴婥哦了声:“但是我不想入。”
她站起来,说:“至于你觉得我弱,你可以和你姥姥说,不要我教,我不介意。”
远秀愣住了,这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不应该给我露一手,让我折服吗?”
小孩下意识说出心中想法。
嬴婥一笑:“所以你就是想让我露一手。”
远秀双手抱在胸前,哼了一声:“不知道你有多厉害,我怎么能和你学东西?”
嬴婥说:“下课再说。现在,你得回去练习跳高了。天光老师盯着你呢。”
远秀扭头看了眼,其她人为嬴婥高兴之后就回去练习了,此时,天光盯着她们,用眼神示意回来上课。
远秀对传说中的野人姨还是比较惧怕的,和嬴婥约好下课露一手,就急忙回去上课。
没了交谈的人,嬴婥继续跳高。
她越跳越高、越跳越高。
最后,她的手掌成功越过树枝,将其握住。
腰部发力,她翻身上了树枝。
坐在树枝上,她摸着树木粗糙的纹理,若有所思。
在二次进化后,嬴婥的想法变了很多,她多余关于亲朋好友的顾虑被抛却,或者说排在第二位,她更加专注自我,对环境的变化更加敏感。
她和自己更亲近了,也和大自然更加亲近了。
在远秀拥抱亲吻树木的时候,她也有相同的冲动,但成年人的自律性让她没有这么做。
当她跳高成功,拥抱树木时,心底某种束缚消散,她和这个世界连接得更加紧密。
嬴婥摩挲着树木的纹理,一只绿色毛毛虫缓慢蠕动,靠近她,她没有躲,它便顺着指尖爬上她的手掌,细小的足在皮肤上移动,带来一阵痒意。
她盯着毛毛虫看了看,对方也用那双震慑鸟类的假大眼睛“盯”着她。
她笑了笑,将其放回树上,跳下树。
目前来看,亲近自然,是她们的进化方向。
这本是天性。
……
下课了。
学生们欢呼着往回跑,边跑边跳,试验着是否有进步。
天光看了眼走在最后的嬴婥,脚步慢下来,和她说:“你应该感觉到了吧?”
嬴婥回过神,把思绪从森林的风吹草动收回,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在走神。”
“看出来了,你一直在发呆。”天光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应该感受到了吧?我们现在的身体可以做到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是人的思维阻碍了行动。”
嬴婥想了想,点头:“的确,我懂你的意思。之前,人不可能跳那么高,这种想法根植于我的内心,即使现在身体经过改造,我的第一想法还是人不可能跳那么高。
“当我抛开不可能的想法,少了那层束缚,会越来越接近我的目标。”
嬴婥说:“这个病蠹,让人变得很唯心。”
无论是特殊能力,还是体质方面,都应证“相信自己”的必要性。
天光若无其事地说:“应该说是更看重意识的能动性。”
嬴婥想了想,也是。
天光说:“你可以去试试跳雕像了,我听说你昨天晚上偷偷练了一个小时。”
嬴婥挑眉:“谁啊,还监视我。”
她深更半夜出去的,明明就没什么人,谁能看到她练习,还告诉天光?
天光笑:“你家螣云来找帝柳的时候,和我说的。”
“这家伙……”嬴婥说,“我可是为它的名字折腾了一天,居然背后说我小话。”
螣云是蛇的新名字。
蛇觉得,代表神蛇的“螣”特别适合它,加上它想学会飞,所以取了个云。
“螣云”音同“腾云”,她们都说,可以再来个“驾雾”和它组合搭档。
巫疏狂家院子的后门就在眼前,天光说:“你年纪轻、有潜力,只要把那些思维定势清除……”
嬴婥点点头,想到什么,疑惑地看向天光:“按理说,年纪越大越容易被过往思维禁锢,为什么你反而是最厉害的?”
“因为我在隐居,隐居的人需要修心,很正常吧。”天光坦然地说。
嬴婥哦了声,又想起什么:“姚姨说,你们都能心灵沟通,也是因为你们都……打开了心扉?”
天光说:“对,我们相信彼此、信任彼此,我们是个体,又是一个整体,就这么简单。
“如果你也想和你的同伴做到这样,最简单的是,好好了解一下对方,玩一场真心话大冒险。”
天光笑着说:“这对我们挺管用的。”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和她们商量的。”嬴婥看了眼在等自己的小孩,说,“明天见。”
武学课安排在每日早上。
“明天见。”天光回应。
真心话大冒险。嬴婥边走向远秀边思考,她还真没和人玩过,她并不是广交朋友的类型。
她很挑剔,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她的朋友。会把她气得暴打沙袋的人,不配做她的朋友。
“别发呆了!快给我露一手!”远秀叉着腰,说,“我还急着回去换衣服呢!长裤实在太热了!”
武学课的要求是宽松的短袖、长裤,和运动鞋。
难道她小时候也这么烦人吗?嬴婥看了眼小孩,想。
感谢越女士、姞姨、姚姨的包容。
“你想看什么样的?飞檐走壁?飞叶断石?”嬴婥问。
远秀陷入沉思,然后说:“都要!”
嬴婥若无其事地接着说:“这些我都做不到。”
远秀瞪大眼睛。
“你以为这是武侠片啊?还飞叶断石。”嬴婥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朝旁边的箭靶掷去。
噗嗤一声,匕首没入箭靶表面的皮革。
“我最多就这样。”
远秀只觉得眼前一花,匕首就飞出去了,她噔噔噔地跑过去,踮起脚,试图拔下匕首,却发现陷得很深。
“怎么样?我应该有资格做你老师吧?”嬴婥走过来,拔出匕首,收入刀鞘。
飞刀很酷,远秀高兴地点点头,又觉得自己太急切,昂起头,说:“这匕首还是我姥姥做的呢。”
嬴婥说:“是啊,所以你才能做我学生。我曾经还和我师母说,我以后不会收学生呢。”
远秀一听,觉得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挺有面子的,有点高兴起来:“那我就是你唯一的学生了?”
嬴婥说:“看你能不能达到我的要求了。”
远秀蹦蹦跳跳:“我肯定能!”
“对了,姥姥说要你去我们家说清楚你要的武器样子。”远秀想起什么,说。
“那我刚好送你回家。”
*
远秀家位于那棵飘扬着旗帜的高树旁,旗帜是很显眼的标识。
在路上,嬴婥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姚姨?”嬴婥说,“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蹲在某家店门口的姚姹抬起头:“阿佑,你怎么在这里,上完课了?我在看药材。”
“嗯,上完课了,我送远秀回家。”嬴婥拍了拍远秀的肩膀,瞧了眼店铺门口的一筐筐药材,“药材?有人受伤了吗?”
姚姹:“没有,我在搜集素材,我想写本关于巫镇的小说。”
嬴婥了然,看了眼店铺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排排的药材柜。
越过店面,能看到里头的院子支着架子晾晒草药,阳光正好。
一个老人从店中央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来,手里拿着一本书:“小姚,我找到族谱了。”
看到店门口停留的嬴婥和远秀,老人下意识推眼镜,但推了个空:“哟,远秀,还有这位……”
“这是嬴婥。”姚姹起身,介绍说,“阿佑,这是巫览。”
“览姥姥。”远秀冲上前抱着老人,亲近地说,“我上完武学课,正准备回家!你今晚也来家里吃饭吧?姥姥说要做红烧肉。”
“好好好。”老人和远秀说了几句,把手中的书递给姚姹,看着嬴婥笑眯眯地说,“你就是大家说的侠客吧,初次见面,如果想看书,随时来看。”
大家说?侠客?巫镇的人暗地里到底有多爱讨论她啊。
嬴婥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老人哈哈大笑:“不是针对你,只是疏狂在我们镇很出名,你一进来就把她打倒,大家都很关注你。”
嬴婥想到当时围观的老人们,毫不怀疑这里传播消息的速度。
“而且,你武力高却从不惹事,大家都对你好评很高。”老人眨眨眼,微笑着说,“你在养殖场暴乱的时候,救了征姐儿,还帮疏狂找咪咪,你帮了很多忙,我们都很感谢你。”
面对老人认真的眼神,嬴婥有点不自在起来,她的目的没有那么纯净,哪里就是什么侠客了。
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姚姨借了什么书?这里不是药店吗?怎么还可以借书?”
“览姥姥楼上有好多好多的书,这里就是巫镇的图书馆!”远秀抢答,“览姥姥是巫镇最博学的人,我的名字也是她取的!”
嬴婥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说:“我能上去看看吗?”
“当然。”
嬴婥顺着旋转楼梯上楼,一上楼,便看到五个高大的红木书柜排列在楼梯右侧,一本本书整齐摆放其中。
阳光从侧面的窗户照射进来,落在木地板上形成窗纹的形状,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驱虫药草的味道,并不刺鼻。
让人感到心静的地方,莫名肃穆。
嬴婥只看了一眼就断定自己会喜欢这里,也知道姚姹一定会喜欢这里。
她走下楼梯,笑着说:“有机会我一定来看书。”
老人说:“欢迎,都好久没人来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看手机,不喜欢看书了。”
老人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远秀身上。
小时候经常来但逐渐沉迷手机的小孩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姚姹小心翼翼地翻看着那本族谱,感叹:“太厉害了,从古至今的族谱,保存得这么好。”她将其抱在怀里,幸福地说:“我以后一定会经常来的。”
“你一定要多来。”老人真心实意地笑了,她很喜欢和她合拍的姚姹,“我还有收藏你的书,小时候,她们都最喜欢看你的书。”
远秀一听,立刻看向姚姹,惊叫道:“什么!你是媸姹风云!”
“可以帮我签名吗?”
面对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的小孩,姚姹没有拒绝的能力。
见姚姹点头,远秀拔腿就跑。
“她回家拿书去了。”老人说,“她肯定会带着一堆小伙伴回来。”
姚姹礼貌微笑,努力压抑住逃跑的冲动。
一个连签售会都不开、完全没露过脸的作者,就这样被读者围堵。
天如塌。
一想到会有很多小孩,嬴婥也迅速决定远离战场:“我要找远秀的姥姥说事,我走啦。”
她拍了拍姚姹的肩膀,小跑跟上远秀。
跑到远秀家门口,就能听到小孩响亮的声音在街上回荡:“阿六!小龙!快点拿书出来去找媸姹风云签名!”
旁边的屋子有小孩急切的脚步声,窗户被啪地推开。
“什么!”
“媸姹风云!”
“哪里?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谁骗你啊!就是和侠客一起来的一个姨姨啊!你们错过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屋里的中年人边工作边笑:“远秀,小声点,别把所有人都招过去了。”
察觉到有人站在门口,中年人抬起头看过来,放下手中的工作,说:“你好,你就是侠、疏狂的师姐吧?”
侠客这个外号到底怎么来的,嬴婥嘀咕,这群人也太中二了。
——完全忘了自己是如何自称战神的。
“你好,是的,我是嬴婥。”嬴婥心中嘀咕,面上不显,礼貌地说,“远秀说银姨让我来交流一下我想定制的武器形式。”
“我是木行远,远秀的妈妈。你和我沟通就好了,我妈现在不在。”
在嬴婥和中年人交流的时候,木远秀拿着几本书冲出家门口。
“大家都好喜欢姚姨。”嬴婥感叹。
中年人笑着说:“小孩对于反叛的人有一种天然的向往。”
嬴婥想起什么,说:“那棵挂着旗帜的树对你们镇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远秀似乎一直为我上次想爬树的事生气。”
中年人笑着说:“对镇子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但对远秀来说有点特别,那是她五岁生日的时候,我们一起种下的。
“本来是这片地区最矮的一棵,没想到植物爆发后,长成最高了。
“远秀叫它树姥姥,觉得树长得越高,她长得越高。
“所以别人爬树,她都觉得会把她压矮,只有她能爬。”
中年人顿了顿,说:“你是陌生人,她觉得一个小孩的话很容易被忽视,所以说只有镇上的人才能爬,这样有镇子做后盾。”
嬴婥一点不在意被骗,说:“很聪明。”
解了这个疑惑,她们开始交流嬴婥的定制武器。
考虑到以后的主要战场在森林,而嬴婥已经有了一套匕首,她们选择了弓箭。
测过嬴婥的臂力和各项数据,她需要做的就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只需要等待。
交流完,嬴婥探头看了眼那边被小孩包围的姚姹,悄悄从街道另一边溜回民宿。
回到民宿,嬴婥就发现所有人都不在家。
只有蜘蛛克洛托在房子周围勤勤恳恳地织网。
人呢?
嬴婥听了听镇子里的动静,发现她们都集中在一起,于是顺着声音的来源走过去。
看到她们都坐在某个院子里听一个人讲课,她才想起来,她们都报了植物学课。
听天光说要开武学班后,她的同伴们也提出开一个植物学班。
这些隐居在山里的人,确实比其她人多出很多能力。
无论是身体上、还是脑子上。
嬴婥对植物学没有太大兴趣,瞧了眼认真听课的越女士和文姝,又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姁,就离开了。
她走向镇子外,决定去找螣云。
螣云不像克洛托一心织网,它只想和天光家的帝柳在森林里晃荡,整日不着家。
嬴婥决定用跟踪它们来锻炼自己的能力。
在无边无际的森林里找到两条蛇,听起来很有难度。
想想这个难度,嬴婥就兴奋起来了。
第50章 “我想你了,市里好无聊。”
空气中的味道是复合的。
嬴婥能闻到有人在炒辣椒,有些呛鼻;有人在煲汤,闻起来温暖又有淡淡的水汽;有青草断折的新鲜味道……
螣云出门时,是走的树上,它身上沾染了蜘蛛的味道。
嬴婥从民宿后面出发,顺着那股味道进入森林。
这个练习能够帮助她熟练掌握同时运用五感判断环境、在复杂的气味中分辨目标。
跟着味道走了一段,它们经过小水洼,在这里,螣云身上的味道断了。
嬴婥换了个对象。
帝柳肯定和螣云在一起,而帝柳可能是由于和天光在一起待久了,身上有股药粉的味道,即使经过水洼,这股味道也没有消散。
嬴婥循着淡淡的药粉味道上了树,在交错繁杂的树枝间行走。
走着走着,桂花香强势笼罩嬴婥的嗅觉。
这里怎么有棵桂花树?
嬴婥低头看了看大树中间显得矮小的桂花树。
这个味道太强烈,掩盖了其它的味道。
想要分辨那些细微的味道,就必须更深地呼吸,但更深地呼吸,就会吸入更多的桂花香。
嬴婥想了想,走远一些。
等桂花香淡下去,她再分辨着各个方向的味道。
确认非桂花树的方向有两道桂花香气远去,她跟了上去。
在追蛇过程中,嬴婥发现,森林中的动物并不少,她闻到很多活跃的味道。
但它们都避着人,嬴婥也没有打搅它们的心思。
在一棵树上,嬴婥找到了两条蛇。
还有一条陌生蛇。
嬴婥看着那条盯着自己的银环蛇,眼睛亮了亮。
【半朵莲,求我啊,求我我就劝她不咬你。】螣云兴致勃勃。
嬴婥:已读不回。
不是吧,银环蛇蠹性这么强,半朵莲都不怕?
螣云盯着嬴婥看了看,俯头趴在树上。
她倒要看看,半朵莲准备怎么做。
帝柳全程事不关己,兀自消化着肚里的兔子。
银环蛇盯着下方的人看了半天,根据对方身上的味道,她能判断出对方是螣云的朋友,但螣云没出声,显然是想看戏。
虽然是螣云的朋友,但她不会放任一个陌生人类接近自己。
如果对方接近,她就会下口。
嬴婥的目光在银环蛇强健柔韧的身体上徘徊,银环环绕着黑色身体,突出且优美。
是否能确定不会被咬到?嬴婥不确定,对方肯定也有进化。
但这种未知,正是让她觉得有趣的地方。
一人一蛇各自闪过万千想法,僵持不动。
最后,嬴婥试探性地伸出意识沟通的萌芽:【你好?】
银环蛇从螣云她们身上学会了意识沟通,因此并不惊讶,冷淡地回复:【人类,离开。】
这位比螣云聪明很多。嬴婥立刻下了判断。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一株特殊植物,白色的花?】
银环蛇顿了顿,某种根植于基因中的渴望被激起,即使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她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是一个机会——进化的机会。
【你有什么目的?】
真的很聪明啊。嬴婥心想,说:【我想要一点你的蠹液,可以吗?】
银环蛇果断:【如果我拿到花,成功进化的话。】
【那么,请过来吧,我带你过去。】嬴婥试探性地伸出手。
螣云睁大了眼睛,看着银环蛇犹豫了下游上半朵莲的手,痛心疾首:
天呐,姐,你根本不是我那个高冷的姐,刚认识的时候我想和你贴贴,你还用尾巴扇我,怎么就这样和半朵莲走了。
帝柳懒洋洋地占据银环蛇原先的地盘,伸展自己的躯体,吃饱的她对外界不关心。
“螣云,你来不来?”嬴婥抬头问。
螣云:……当然了。
她可好奇了!
嬴婥接了螣云下来。
就这样一手一条蛇,嬴婥走向姚姹早上起床和她说的梦境。
“我梦到桂花树,沿着桂花树走一段路,在小溪旁的大树上,生长着一朵白花。”
姚姹每日都会和她们说自己的预知梦,但她们经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会为了解惑而打乱日常生活。纯看会不会无意中遇到。
看到桂花树的时候,嬴婥就想到了姚姹的梦,但她没有打乱自己的追蛇之旅。
只有看到银环蛇,通过对方的银环想到白花的时候,她才说出了那朵花的存在。
如果银环蛇对白花没有兴趣,她也不会接近。
——虽然这是个很好的挑战,但如果她被螣云的伙伴咬了,这件事对大家都很尴尬。
嬴婥感受着两条蛇缠绕在手臂上,一开始还有点紧张,但很快也就习惯了。
同时,她也能察觉到对方在逐渐放松。
一开始,银环蛇缠得又松又紧,动来动去,似乎随时准备还击,但随着时间过去,什么都没发生,它就逐渐平静下来,平静地缠着。
嬴婥习惯着这种和有杀伤力的动物相处,互相磨合的过程。
这种事以后肯定不会少的,她得培养习惯。
回到桂花树附近,嬴婥走向水汽较重的方向。
溪流哗啦。
溪旁伫立着格外粗壮的大树,抬头看去,繁密的枝叶间有一抹纯白。
【你自己去拿,还是我去拿?】嬴婥问银环蛇。
【我自己去。】
银环蛇游下嬴婥的身体,顺着那股令她魂牵梦绕的味道游向大树。
螣云对那朵花没什么渴望,但它对嬴婥就这样把花交给银环蛇而愤愤不平:
【你当时非要和我抢莲花,怎么现在这么干脆。】
“因为我当时还觉得你们进化对我们会很危险。”嬴婥坦然地说,“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们可以共存。这是你和克洛托的功劳。”
听起来很中听,螣云扭开头:【别以为我会就这样原谅你。】
“我会帮你进化的,世界上肯定不止那一朵莲花适合你。”嬴婥说。
螣云懒洋洋地贴在她的手上。
【说定了。】
“话说,进化到底是什么方面的进化?蠹素变强,身体变强,还是两者都变强?”嬴婥问。
【不知道,想要就要了,这是天性,谁会想是往什么地方进化的?】
嬴婥:“我会想。”
【那你了不起。】螣云阴阳怪气。
此时,银环蛇攀爬到白花附近,张嘴吞食了白花。
片刻后,它爬下来。
【怎么样?】嬴婥问。
【还行。】银环蛇没有细说,【可以给你蠹液。】
嬴婥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瓶子,这是装绿水的容器。
搜集银环蛇的蠹液,嬴婥道谢。
银环蛇离开去找安全的地方躺着消化。
嬴婥看了看天色,说:“我要回去吃午饭了,你要一起吗?”
螣云慢吞吞地游到地上。
【不去。】
它们都是自己找东西吃,回去干嘛。
“那我走了。”说完,嬴婥就干脆利落地走了。
没必要太担心野生动物,它们如果那么容易就会被其它动物吃掉,就不会天天在外面晃了。
为了安全把它们关在家里,才是对它们的束缚。
就算有一天螣云没回来,嬴婥估计它也只是终于不惦念她吃的那半朵莲,放弃离开了。
嬴婥爬上树,踩着树枝前进,想到雨歇市里的姜世娠。
不知道她的法师现在在做什么?
……
战神嬴婥在森林中抓蛇的同时,她的法师姜世娠也在森林中行走。
时间倒转回几个小时前。
姜其灵发现姜晏翎来酒店找她,早餐都没吃完就跑了。
姜世娠强压困意,和柳青刀跟了上去。
姜晏翎是来道歉的,只要能控制好情绪不要发火,她很容易就能说服姜其灵接受她。
因此,十分钟后,她们毫不惊讶地看到姜其灵抱住了姜晏翎。
姜世娠觉得里面多少有一点自己的功劳,高兴地点点头,就准备回去睡回笼觉。
但姜其灵带着姜晏翎走过来,说了一件她非常感兴趣的事情。
“听说你们从巫镇过来?巫镇那边怎么样?危险吗?需不需要我提供一些热武器?”姜晏翎说。
热武器?姜世娠打量着姜晏翎。
怎么会有热武器?
面对姜世娠审视的目光,姜晏翎微笑着说:“我有投资武器研究,偷运了一些进来。”
2035年的高科技,可以把武器拆解成很多小碎片,再原样组装完成。
“那就拜托你了。”姜世娠没有深究她是怎么偷运的,现在这些还重要吗?
姜晏翎于是带着她们来到了离望湖别墅不远的仓库。
这里甚至还有练枪的地方。
姜世娠看到那个一吹针放倒柳青刀的年轻人,对方正在熟练地打枪,枪枪十环。
看到旁观的她们,年轻人放下枪,走出隔音室。
“你这里的枪还不错。”年轻人对姜晏翎说,又对其她人自我介绍,“叶不秋,国际刑警。”
说她的职业是为了让其她人知道她为什么会用枪。
目光扫过柳青刀,叶不秋说:“你们想拿枪,有多少人?多少人会用枪?”
好问题。姜世娠完全不知道。
她们中间,会用枪的应该只有姚姨,她在国外旅游的时候打过枪,其她人,包括嬴婥,都没有接触过这种热武器。
至于巫镇的人,她就更不清楚了。
“人数不清楚,但拿五把就够了,多拿点子弹就行。”姜晏翎更了解巫镇的情况,“再拿一些冷兵器,她们更擅长用冷兵器。”
这里的冷兵器都是高科技,从实验室里出来的前沿产品。
目前有价无市。
姜世娠看着箱子打开露出的寒光湛湛的兵刃,有点发怵。
不需要这些就能打扁皮骷髅,那这些是对着谁的呢?
她很难想象拿着这些去伤害同胞姐妹的场景。
“我感觉,还是不需要这些了吧。”姜世娠犹豫片刻,说,“巫镇目前很平静,多了这么多武器,反而有可能激起波澜。”
姜晏翎看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和叶不秋对视一眼,合上箱子:“也行,之后有需要再来拿。”
见她们果断答应,姜世娠又有点担心自己一个人做了巫镇的主会不会做错决定,她说:“等我问问巫镇那边的想法。”
姜晏翎:“没事,不急,反正这些在这里也没人用。”
姜其灵对她们的思想交锋毫无所觉,好奇地看看这看看那。
柳青刀倒是有些疑惑:“有这么多武器,你们完全可以往外扩张,或者在望湖别墅称霸,但是为什么都没有拿出去?”
这里的武器都没有动过的迹象,似乎除了练枪,她们不会进来取武器。
柳青刀也知道望湖别墅目前的情况,人人平等,大家都要做事。
姜晏翎摩挲着盒子上的花纹,说:“没必要,只会把局面搅得一团糟。”
用暴力镇压控制,只会换来暴力。
姜世娠说:“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主动提出要给巫镇送武器?”
“巫镇位于森林中间,比起人,更应该担心动物。”姜晏翎说,“即使是望湖别墅,也有遇到过变异动物,更别说森林里了。”
姜世娠想着几乎被植被包围的望湖别墅,心想:你们那里和森林比,也不遑多让。
姜其灵听到关键词,探头:“森林里?我想去玩。”
姜晏翎说:“你又想冒险了,独自在外面待了这七天还不够你玩的?”
姜其灵:“哪里是独自在外面待了七天,刀姐大部分时间一直陪着我。你之前不是还和我说过巫镇吗?我想去!那里又不远。”
末日前,姜晏翎和女儿说起过巫镇。
“果然,你就是巫镇的资助人。”姜世娠说。
姜晏翎随意地点头,这又没什么好隐瞒的,都世界末日了,没人会抓她。
比起这个,她只想劝女儿回家待着,但姜其灵不愿意。
最后,姜晏翎也只能无奈同意。
刚好,叶不秋有探查森林的计划,两人一拍即合,姜其灵被塞入叶不秋的队伍。
事情宜早不宜迟。
叶不秋当即决定等会儿就出发,组织一支队伍跨越森林去巫镇。
见她们要去巫镇,姜世娠有一起去的想法。
她想嬴婥了。
市里很无聊,姞妍整日做研究。她对研究没兴趣。
“你们去巫镇待几天?”姜世娠问。
叶不秋:“看情况,我的想法是待几天交流一下有关森林的信息。”
待几天……姜世娠想到嬴婥昨天才回去,她今天就回去,会不会让姞妍伤心。
……想多了。
听到姜世娠想和叶不秋的队伍一起回巫镇,姞妍随意地说:“你想去就去,不用管我。记得把我的研究成果告诉她们。”
见姞妍专注研究,姜世娠哦了声,关门不再打扰。
比起嬴妗越那种时刻担心嬴婥安危的类型,姞妍是基本上不怎么担心女儿的类型。
姜世娠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但想到今天很快就能见到嬴婥,她很快就把那点失落抛到脑后,快乐地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来的时候她没拿太多东西,走的时候,也没有太多东西需要拿。
队伍在酒店门口集合。
姜其灵背了一个大包,兴致勃勃。
她本来就不怎么管酒店的具体事务,所以她走之后,事情继续由柳青刀负责就好。刚好,柳青刀对和叶不秋一起“旅行”也没什么兴趣。
望湖别墅那边需要姜晏翎坐镇,这位姜其灵的“母亲”也无法陪同,只能让叶不秋对姜其灵多加照顾。
姜其灵知道姜女士愿意放自己去巫镇,必然有她们俩刚刚和好,姜女士不愿太过逼迫的原因。她欣然自得。
随行的还有叶不秋的同伴,以及她们找来的各位教授,这支队伍主体是一支研究队伍。
随后,一行人就出发了。
姜世娠认识路,也担任起向导的职责。
嬴婥回巫镇前,给姜世娠留下了巫疏狂给她的背包。
在到达城市边缘后,姜世娠挨个给大家都洒驱虫药粉,喷去味喷雾。
城市边缘,水泥建筑与茂密森林遥遥对立,中间被绿草占满的空地如同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高大粗壮的树木矗立,组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绿线绵延到视野的尽头,这自然的守卫,让人望而生畏。
首次来到城市边缘的人们为自然的伟力而感叹,也有人开始担心森林中会有蛇虫鼠蚁。
姜世娠说:“不是会有,是肯定有。”
她建议怕动物的最好别来了,等进了森林,她们会遇到很多动物。
尤其是虫子。
等进了森林,再想回来,就会很麻烦,所以想退出的最好尽早退出。
有人想走,但最终还是没走。
见她们视死如归地要跟着,姜世娠没多说,继续带她们往森林走。
从熟悉的树木旁进入森林,姜世娠沿着路边的标记荧光粉前进。
路上看到蛛网,她会心一笑,知道是蜘蛛留下的。
大部分人都没走过这么崎岖原始的山路,即使身体经过改造,但心灵上的疲惫依然让她们气喘吁吁。
队伍里的高龄教授表示:“年轻人也太不中用了。”
比起学生,两位头发花白的教授反而越走越精神,像是来秋游的。
姜世娠笑着说:“大家不习惯而已,习惯了就好了。”
在森林里走最麻烦的是树根起伏,地面坡度,加上泥土潮湿,软硬不一,人上上下下,不习惯的人走起来很容易感觉累。
姜世娠教给她们一些呼吸和爬坡的诀窍,又能很熟练地应对偶尔窜出来的蛇虫,队伍里本来对她这个同龄向导有些质疑的人,都很快被她折服。
加上她很耐心,从不催促,经常能顾及到身边走得不稳的人,简直可靠极了。
在这段路上,很多人都喜欢上了姜世娠。
当她们终于看到巫镇的牌楼,队伍中的年轻人都松了口气。
姜其灵欢呼着跑过去,她是队伍中为数不多有活力的人。
“天,她背了那么大一个包还能跑,小孩就是有精力。”有人感叹。
姜世娠扫了眼牌楼上的泥鞋印,若有所思,走之前还没有呢。
她立刻就怀疑上了嬴婥。
昨天离开前,嬴婥高兴撒欢的样子还在她眼前晃荡。
她毫不怀疑嬴婥做得出这种事。
也太不小心了,这是滑了一下吧。
叶不秋同样注意到了那个泥脚印。
比起姜世娠关注嬴婥的脚滑,叶不秋更好奇那个鞋印是怎么出现在上面的。
看来这里有高手。
叶不秋心想。
……
嗯?好像听到了阿娠的声音。
正在看木远秀扎马步的嬴婥动了动耳朵,扭头看向镇口。
她们就在镇门口附近。
察觉到嬴婥扭头,远秀立刻偷懒站直。
“木远秀。”嬴婥头都没回。
一喊,远秀就重新扎起马步。
到底怎么做到不看就发现的?远秀心里嘀咕。
——那当然是经验之谈了。
“阿佑!”姜世娠一走到阶梯上方就看到下方的两个人,高兴地举手挥舞。
嬴婥也惊喜地招手。
看到姜世娠身后渐渐多起来的人,她说:“远秀,你去找你疏狂姐姐过来。”
真是偷懒的好时机。远秀高兴地跑去找巫疏狂。
嬴婥的目光落在姜世娠身后的年轻人身上,扫过对方腰间,她的目光与之对视。
见嬴婥的目光落在自己腰间,叶不秋就知道她发现自己带枪。
这应该就是在牌楼上留下脚印的人?
“怎么没看到姞姨?”嬴婥问走到跟前的姜世娠。
“她还在做研究,我自己回来了。”姜世娠边高兴地给了嬴婥一个拥抱,边说,“我想你了,市里好无聊。”
“那你可是回来对了。”嬴婥揽着姜世娠的肩膀,得意说,“我今天上午去森林里跟踪螣云——这是蛇的新名字,遇到一条银环蛇,我带着它去找了一朵花,换了一些蠹液,可好玩。你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森林里探险。”
“探险,我也可以去吗?”姜其灵冒头。
“银环蛇?它长什么样?有变异吗?蠹液能给我一点吗?”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健步如飞地走过来。
“你很了解森林吗?能不能带着我们去森林里做地质检测?”另一位老人也冲过来。
嬴婥转瞬被人包围,她有些呆滞,感觉很多工作在朝自己肩上压来。
这时,她看到巫疏狂快步走过来,于是说:“你们有事找她说,她才是这里的话事人,我只是个普通群众。”
说完,嬴婥钻出人群溜了。
姜世娠:“……”
【好朋友,你怎么溜了不带我?】
嬴婥回复:【你得和疏狂介绍情况啊,我在家里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