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不能在这

    正常人不都会客套地说,我也很好吗?


    这题超纲了啊!


    救命!她这样说我怎么回?她会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


    看着张若安悲伤,甚至透露出无助的神态,我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这只是玩笑话。


    有点尴尬,奚蓉在摆盘,我恨不得以身替之。


    “呃...是工作不顺利吗?”我问张若安。


    这个年纪,要么工作不顺利,要么情感纠葛——


    更尴尬了,她不能是因为追求被拒打击过大了吧?


    张若安摇头,她看着我的眼睛,悲伤好像和她融为一体了。


    “没什么。”


    她的眼里没有光,黯淡地看向桌子,奚蓉在那里装模作样地忙活。


    “不是露露的问题。”她说。


    她的态度太过自然亲昵,我不由得狐疑起来,难道我车祸之前,我们关系真的这样好?


    而且还好到奚蓉这家伙都吃醋了。


    大学对我来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太过遥远,就算我和她曾经要好过,那也是老黄历了。


    我在记忆里寻不到关于她的信息,张若安对我却很熟稔。


    “露露不是唱k吗?我们给你点了一些歌,你先唱吧。”


    她对我微笑,在我看来更像苦笑,然后奚蓉把话筒递给了我。


    她俩不知道搞哪出,我有点懵,想问奚蓉吧,奚蓉对我做口型。


    她挤眉弄眼,我:……


    我拿起话筒,吹了吹,确保有声,然后面无表情地对她说:“看不懂。”


    奚蓉吓得几乎要蹦起来。


    难为她了,在场人均37岁,她几乎要原地蹦出青春的高度。


    “喂喂,跳高呢?”


    “呸呸呸!补钙的年纪了谁跳高,不唱一边去!”


    奚蓉抢过我的话筒,看了张若安一眼,她俩对视一眼,然后她就跑去点歌台点歌了。


    我也在沙发上坐下,找了个离张若安比较远的位置。


    没办法,她看起来实在是个怪人,坐在那里不点歌也不唱歌,就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我,目光忧愁悲伤。


    确实有那么点像暗恋我的样子。


    吓得我赶紧给自己找事做。


    低头玩手机假装回消息的时候,我顺带看了眼影子。


    嗯...这里灯光太迷离了,影子什么样根本看不清,不过腰上冷冰冰我还是知道的。


    微凉的风掀起衣服下摆,我感觉后腰有冷风轻蹭。


    嘶,可不兴得这时候哈,我往后靠了靠,让腰紧贴沙发。


    那缕风却绕着我的耳畔,像有人轻含耳垂,我不敢动,也不敢有什么反应。


    也有一缕钻进衣服里,轻轻托起揉捻,这种认知让我想将自己缩起来。


    ktv的旋转灯晃过我,几束光忽然投射在我身上,这个片刻,我看清了影子。


    祂趴在我背上,双手动作不停,黑沉的墨色像是皮影戏,亲昵地和我的头靠在一起。


    影子,为什么会有两双手?


    另一双手的影子下滑,微凉的风也顺着腰部向下轻抚,它们都目标明确。


    我想起昨夜汗涔涔的被窝,泪珠碾过的枕套,还有难以抑制的快意一点点汇聚,淌湿了床单...


    不能在这里做同样的事情!


    张若安还在看这里!


    可那几束灯光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明明喜欢一闪而过,却没有立刻离开我。


    我像在盛大舞台演出的小丑,所有的表情动作在光里纤毫毕现。


    短暂的几秒钟仿佛过去了很久,我僵直了身体不敢动弹。


    风似乎也有顾忌,只是绕着腿心轻轻打转,撩起湿意。


    光束离开,我重回昏暗的阴影中,稍松了口气。


    在目眩迷离的灯影变化里,我捏紧了话筒,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在此时竟然有些刺眼。


    我看到关兰给我发了信息。


    [关兰:过段时间我就回西照了,露露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心口触感清晰,我不知道幻觉在这个时候发什么疯。


    一滴汗因为忍耐,从额角滑落,被风托着,落在手机屏幕上。


    我想回关兰信息,点开对话框,却见屏幕闪烁几次,跳出的是资料设置。


    又一滴汗落下,险些滴在删除上。


    那可使不得,我眼疾手快地退回消息页面。


    话筒捏得太紧,我看到手指在上面摁出几个浅淡的湿印。


    身体又开始冒热气了。


    我把话筒关了放在一边,害怕它的扩音太过灵敏,将我的狼狈展现在朋友面前。


    旋律切了几次,奚蓉唱了两首就把我的歌置顶了。


    我不想在这样尴尬的时候唱歌,风虽然停了动作,我却不知道祂什么时候还会继续。


    趁着祂安分,我得想办法把唱歌这事推了。


    “你们先唱。”


    我摆了摆手,又把目光移向张若安。


    “你不来一首吗?给我俩秀一个。”


    奚蓉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好像我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你让她给你唱歌?天姥姥,你也不怕被降维打击到了。”


    “你之前不都硬霸着麦克风吗?现在转性不爱来ktv就算了,歌你都不唱啦?”


    我不理解,“什么是降维打击?唱得好的意思吗?那唱得好不是更应该让她来吗?”


    张若安没什么变化,她还是那样,忧愁的眼神把我看得心里发毛。


    奚蓉对我翻了个白眼,然后切了我的歌,把话筒递给她。


    还顺带安慰她一句,“别看她现在什么都忘了一副傻乎乎的样子,等她想起来肠子都得悔青了,到时候我们再笑话她。”


    张若安忽然笑了,低眉垂眼,笑意冲淡她面上的愁苦,我才发现她的五官并不差。


    “那露露还是想不起来比较好。”


    张若安的声音被话筒放大扩散,我才忽然发现她声线独特好听。


    不详的预感成真了。


    “不要谈什么分离,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哭泣...”


    我听呆了,大家不都是呆头鹅吗?怎么混进来一只白天鹅?


    奚蓉指着我,张嘴呲牙不知道乐啥,想也知道肯定是在笑话我。


    张若安原本在看歌词,也看了过来,眼眸微弯,笑意浅淡。


    原本的距离感一下拉近了,气氛也热闹起来。


    我下意识看了眼身侧,心里空落落的。


    总感觉缺了什么,让我眼前的情景变得不再完整。


    心跳有些快,我的目光落在身旁的影,纤细漂亮的手指影子在我放一旁的话筒上拂过。


    也只是拂过,什么也不会改变。


    这时候张若安的话筒传来刺耳的白噪音,半秒不到那点噪音就消失了,我们谁也没放在心上。


    张若安唱完,奚蓉就笑得贼兮兮地把我的歌顶上来了,拿起话筒。


    “露露好好唱啊,给大家露一手。”


    不讲道义!我好些年没唱歌了,现在还有张若安这个歌神在,她不知道我怕丢脸吗?!


    得到我谴责眼神的奚蓉不知悔改,甚至幸灾乐祸地给我递话筒。


    她嘴里还说,“你看我对你多好,这首可是你最拿手的,以前你还说闭着眼睛不看词都能唱出来。”


    前奏响起,旋律确实让我觉得熟悉,但在我印象里却没有这首歌。


    我以前常点这首歌吗?


    奚蓉点的是双人合唱的版本,这个版本分明应该两个人唱才合适。


    我看到张若安皱着眉看向屏幕,奚蓉似乎意识到什么,幸灾乐祸的笑从她脸上消失。


    她暂停了伴奏,表情变得紧张凝重。


    我有些恍惚,感觉她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很大,像在空旷无人的音乐大教室说话,回声被墙壁拦住,一圈圈砸了回来。


    “这首歌你几年没唱估计不熟了,我切首你肯定会的。”


    伴奏暂停了,我的耳旁却隐约响起旋律,将暂停的音乐续了下去。


    迷幻的灯光里,我忽然感到一阵心悸,脑袋里像有人拿着细锥一下一下地敲砸。


    呼吸变得急促,我看不到影子担忧地环住我。


    周身都泛着冷意,微凉的风将我笼罩。


    眼眶泛酸,眼前还是五色的灯光,我睁着眼,包厢换了个模样。


    这得是好多年前的装潢了,有人在笑,笑声连成一片,此起彼伏,“我”手里握着话筒,似乎也在笑。


    快活明亮的一个片段。


    奚蓉才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她的条纹衫拖地裤子,“你们俩来你们俩来,这种就得你们来。”


    我看向窄小的屏幕,岁月流转,上面的mv和刚刚奚蓉放的一致。


    ktv的屏幕早已更新换代,有些东西却不会轻易改变。


    有个独特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年轻充满活力。


    我看了过去,有些眼熟,晃了晃神,才想起来这可能是年轻的张若安。


    张若安笑得明媚,下垂的眼尾都因为开朗上扬。


    她看上去快乐且纯粹,脸颊饱满,冲着“我”扬手,眉眼飞扬。


    “你们可得好好唱,这可是我特意为你们做的曲填的词。”


    你们?


    身旁的人笑着说“好”,而后伸手揽着我的腰,头靠在我肩膀上。


    “露露先唱。”


    “我”好像很不乐意,“不要,我唱得不好,等我再练练。”


    “那我们一起唱好不好?来ktv就是放松的呀,不用有这样的包袱,我相信露露。”


    “一起唱了哦,来,三二一起~”


    “露露?露露你怎么了?”有人在摇晃我。


    泪眼朦胧,我分不清眼前的包厢是哪一个。


    张若安削瘦的模样闯进我的眼。


    幻觉里,我旁边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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