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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给我跪下!

    来不及多想,褚逐青祭出无命枪。

    趁着宋回瑶和无命枪缠斗,自己跑向架子上,伸手捞住鲛珠,满心的惊喜在深入骨髓的刺痛后碾磨殆尽。

    她眼睁睁地看着掌心的鲛珠重新回到宋回瑶的手中。

    “海族千年最有根骨的鲛人,它的鲛珠我怎么能不好好护着呢?上面的符咒禁制,你的修为解不开。”宋回瑶把鲛珠收纳进储物戒中,慢条斯理地笑着。

    “还给我!!!!”褚逐青怒目圆睁提枪杀过来。

    宋回瑶右手幻出一柄长剑,抬手间,剑光灿灿千重百影漫天卷地,轻而易举地就把褚逐青困在剑阵中。

    她反手挽剑,侧目而视,嘴唇微勾,右手极快地结成法印,金光熠熠化成一条锁链,若疾风掠向门口,把想要浑水摸鱼逃走的宋怀远擒住,拖到了她的跟前来。

    “父亲,想去哪儿?外面不太平啊。”她眸子中闪烁着森然冷冷地笑了笑,目光沉稳地看向在地上挣扎的宋怀远。

    毕竟是差了一个境界。

    元婴期的剑阵,褚逐青破起来十分艰难,好在手里的无命枪是极品法器,配合起来一时间也没落在下风。

    剑阵之外的声音也慢慢地飘了进来,让她震惊不已。

    “混帐!孽女!你不得好死!”宋怀远破口大骂。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这般狼狈,沦落到只能逞口舌之快。

    眼前的女子面色沉稳分明是温和笑着,却是叫他彻骨寒。

    宋回瑶闻言笑了笑道:“我会如愿登仙,不得好死的该是你,宋怀远,你还有遗言吗?”

    宋怀远惧怕得身如抖筛又惊又怒道:“登仙?你也配!你和宋惊时都没有仙缘!没有机缘!你们就该认命!”

    “认命?我从不信命。哪怕天道断了我巫族一脉飞升的机缘,我也要逆天而行!我族坐镇巫行城千年,享尽仙缘,为何不能登仙!难不成要你这等废物登仙不成!”宋回瑶面色颇为狰狞。

    宋怀远心里的怒火盖过了惧意他怒吼道:“你出言不逊,罔顾人伦!弑父杀弟,更是天道不容!我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

    “呵呵呵呵!宋怀远,若非你根骨适合我巫族血脉,我母亲岂会选择你一个资质平庸的修真者入赘!可笑你不知感恩戴德,竟然还想谋图我母亲的城主位置!”宋回瑶恨意显露。

    宋怀远一时心虚。

    他原想的是,宋回瑶觊觎城主的位置,所以才不择手段,没想到这段隐秘的往事,她竟然知道。

    寒意,不住地往上涌。

    “母亲死的时候,我就在石壁中亲眼看着。你的嘴脸,我永远忘不了!隐忍蛰伏了十来年我终于有了机会,亲手杀了炼化了你心心念念的儿子时,我无比畅快啊哈哈哈哈哈。”宋回瑶眼底的疯狂完全展现。

    她走近畏缩后退的宋怀远,手指一扯,锁链收缩,宋怀远疼得连连叫唤,她满意极了长笑道:“巫行城姓宋!城主的位置是我的!是宋家的!你,或者那个野种也敢染指!”

    “畜生!”宋怀远感到自己魂魄在消散了。

    她笑个不停森冷道:“父亲过誉了,若不是我下手快,现在,死的被炼化的就是我了。父女一场,我便送你一程,好走!”

    剑指一起,锁链金光大盛,满堂粲然。

    被锁住的宋怀远魂魄慢慢变淡,最后消失无形。

    炼化出的一缕神元融入她的身体。

    “呵呵呵呵呵”宋回瑶笑声癫狂。

    她回身看向已经有了缺口的剑阵,“褚逐青,是我小瞧了你啊,在无尽林海没能杀了你,现在便再送你一程好了!”

    褚逐青时刻都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见她亲手炼化了宋怀远时,寒意到了极点。

    她不同情宋怀远,可宋回瑶的心狠手辣也是让人咋舌。

    现在见她抬手间再次补全剑阵,急忙一枪.刺出。

    宋回瑶侧身避开,右手掐诀结印,一次一次加固剑阵,重重剑影遮天蔽日,灼灼剑光耀目夺人。

    她专心对付剑阵中想要破阵的褚逐青,不经意间感受到杀来的一缕剑意,遽然间避开了去。

    “盛柳烟?”她惊讶后笑了。

    盛柳烟已经受了伤她手握长剑冷眼怒瞪,“宋回瑶你要干什么!快把我师妹放了!”

    宋回瑶笑了笑道:“很难理解吗?我要杀了她啊。左右现在通往人间的结界已经封住,杀一个渡仙宗弟子是杀,杀几个也是杀,还不出手!”

    她的嗓音一落,阁中霎时华光大现。

    十几个结丹期以上的弟子出现在了风华阁。

    盛柳烟心里一凉,不过还是咬紧了牙,提剑杀了过去。

    一时间,风华阁斗法绽放的各色光芒充盈殿中。

    冲杀的呐喊声和殒命时的痛苦呻.吟混杂在一起。

    宋回瑶不再去管被缠住的盛柳烟,慢条斯理地走到了剑阵中,极快地掐诀结印,眼眸闪过一丝戾气。

    无尽的烈焰像是来自炼狱,自剑阵罅隙中漫透进去。

    剑光和火光交相辉映。

    “小师妹!!!!!!”

    叶闻影悲痛地大喊,浴血冲杀进来。

    “白禾!”

    “是!”

    白禾带着十几个元婴期的弟子围堵进来。

    她们联手布阵,困住了想要进来救援的叶闻影。

    纵横交错的法阵闪着夺目粲然的光。

    “听说你是渡仙宗百年难遇的修仙天才,灵根极好。凡人之躯,偶得仙缘,便能飞升。天道何其不公!既给我族无尽仙缘,偏要断了我族飞升机缘!天才,我杀的便是你们这种凡人天才!”宋回瑶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偏执病态,冷冷地笑道。

    剑阵中烈焰熊熊燃烧。

    无穷的灼灼剑光,无尽的绯红烈焰。

    饶是再强的身体,也无法经受住摧残。

    半天没有了响动,宋回瑶放下手,眉眼一挑笑道:“坚持的时间比我预料的要短啊。”

    “王八蛋!我杀了你!”盛柳烟不管不顾地冲杀过来。

    宋回瑶眉头一拧抬手止住了她前行,神色颇为惋惜,“盛仙师,其实我很欣赏你,要是可以我真不想杀了你的。”

    “惋惜你个狗头!还我师妹命来!!!!!!”盛柳烟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竟然强行往前走了走,长剑狠狠地甩向宋回瑶。

    宋回瑶摇头叹气笑道:“蚍蜉也敢撼树?”

    “加上我呢!!!”叶闻影白衣淌血,提剑杀来。

    她的身后,一地尸骸。

    白禾也是受了不轻的伤,无力困住她。

    宋回瑶眉头一拧,“真是一群废物。”

    她一手压制盛柳烟,一手提剑力战叶闻影。

    两人都是身受重伤,现在都是强弩之末。

    “玩够了,我送你们上路。”宋回瑶嘴角上扬。

    她一手提起盛柳烟虚.空一握,死死地掐住了她的咽喉。

    右手一剑杀向叶闻影,剑光粲然压得她无法抬头。

    宋回瑶眼眸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嘭——”

    一声巨响,震得风华阁都颤了几颤。

    宋回瑶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到了白禾的惊呼声。

    下一秒,她一股大力撞得跌飞了出去。

    身体的剧痛很快蔓延开。

    破败的红衣手握长枪,挑住跌落下来的盛柳烟,将她平稳地送到了叶闻影的身侧。

    “你,你破境了?”盛柳烟又惊又喜。

    宋回瑶爬了起来不甘心地大笑起来,怒视着面前的少女,“置之死地而后生,绝境中竟然还能破境?天道何其不公!!!”

    “给我死!!!!”褚逐青咬牙怒道。

    她手握长枪冲杀过来,身体破境后,速度和力量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连反应也快了不少。

    宋回瑶先前飘渺无踪的身法现在看起来都慢了下来。

    身体中的灵力也似乎从一汪清溪一跃成了小河流。

    源源不断地给她补充体能,再也没了枯竭的感觉。

    宋回瑶有些招架不住了。

    突破元婴后,褚逐青像是突增了修为。

    长枪接连刺破她的剑影,几乎是压着她打。

    “破——”

    褚逐青凌空一枪扑杀下来。

    漫天盖地的雪银色光芒四散袭来。

    好些修为不足的弟子当场被冲飞出去。

    宋回瑶勉强抵住,膝盖仍是止不住地下压。

    好强的压迫感!

    刺目的雪银色让她忍不住低头。

    手里的剑光一黯。

    裂纹声让她满眼惊骇。

    她的剑,断了!

    “噗——”

    宋回瑶被长枪敲中,重重地跌飞出去,吐出一大口血。

    她愤愤然地注视着走来的少女。

    “鲛珠给我。”褚逐青面无表情。

    宋回瑶忽然笑了起来她勉强地站起来,掌心唤出储物戒中的鲛珠,看到褚逐青紧张的眼神,她笑得更盛了,“想要?”

    “给我!”褚逐青死死地盯住她。

    宋回瑶笑了声道:“那,就给我跪下!”

    “听不见吗?我要你给我跪下!”宋回瑶怒极而笑手指点着褚逐青一字一句道:“不然我就毁了它!”

    褚逐青握紧了长枪胸膛激烈起伏。

    宋回瑶慢慢地合拢掌心,“看来你也不是——”

    “好!”褚逐青单膝下跪咬牙道。

    宋回瑶大笑不止眼眸尽是讥讽,“天之骄女,天生剑骨,一个一个竟然都会为了卑贱的妖物神魂颠倒!可笑!可恨!”

    趁着宋回瑶得意瞬间,褚逐青捡起长枪冲杀而来。

    宋回瑶猝不及防之下,手里的鲛珠被她夺走,自己也被长枪挑翻在地,半天不能动弹。

    褚逐青小心地握住鲛珠,怕再被宋回瑶施法夺走,她急忙掐诀解开上面的禁制。

    全身心的专注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险。

    “褚逐青!”

    “小心!小师妹!”

    褚逐青心里一寒握住鲛珠闪避,饶是如此仍是慢了。

    长剑穿透了她的身体,鲜血顺着剑尖淌落。

    疼痛感让她呼吸都为之一滞。

    与此同时,经受不住多轮修真斗法的风华阁,也坍塌下来,轰鸣一声,成了一堆残破的废墟。

    第62章 冥顽不灵,诛——

    铅灰色的云团低矮,压抑沉闷。

    细雨丝丝缕缕飘洒下来。

    废墟中死寂沉沉。

    叶闻影和盛柳烟徒手在里面翻找,两人都要忘了用仙术,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慌乱。

    连身后的叫声都顾不上,直到人被一把拽住。

    “出了什么事!愣头青呢!”暮苏鹤拉住叶闻影,低眸瞧见她血肉模糊的手掌,眉头微蹙。

    叶闻影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悲恸她颤声道:“小师妹被埋在了里面,她还中了宋回瑶一剑”

    暮苏鹤脸色大变,还想回头说两句,就已经看到自己的妹妹发疯了一样冲向前面的废墟。

    她再也顾不得叶闻影,急忙跟了上去。

    然然有多在意愣头青她再清楚不过了!

    要是愣头青死了她的妹妹怕是也活不成。

    燃起的符箓一簇又一簇。

    地面上的废墟被一次又一次掀开。

    暮宛然心一次又一次跌落,几乎是不管不顾地耗尽灵石使用符纸,到后面灵石耗尽,她的嘴角也沁出了血丝。

    “然然,你先冷静下来。”暮苏鹤一把抱住要挖开废墟的暮宛然,实在是不想看到她和叶闻影一样了。

    她尽量平缓了情绪道:“阿姐替你找,阿姐替你找,哪怕是掘地三尺,阿姐也替你把人找出来。”

    “阿姐!”暮宛然悲从心中来放声大哭。

    绝望慢慢地攀爬上她的心头。

    暮苏鹤心里也难过,她应该早一点带着群妖杀来的。

    怎么能放心要愣头青一个人来。

    满眼的废墟,她还中了一剑。

    怕是

    “嘭——”

    一杆长枪撞开一地的废墟,驮着人冲了出来。

    稳稳地把人放在了叶闻影的跟前。

    “阿青”

    暮宛然的惊喜霎时被眼前所见冲淡的一干二净。

    阿青的袍子被鲜血浸染的殷红刺人眼,往日里鲜活的绯色衣袍现在死气沉沉。

    她腿一软跪在了阿青的身旁,泪水止不住的淌落。

    “叶师姐!褚逐青怎么样了!”盛柳烟哭着问道。

    叶闻影眉头紧紧拧住眼也红了,“我稳住了小师妹的心脉,可,宋回瑶用的剑不是一般的剑,剑气滞留危在旦夕。”

    “阿青你醒一醒好不好。”暮宛然哑声唤着。

    哪怕现在疼得厉害,依然不敢停下治疗术。

    “咳咳咳然然”褚逐青被脏腑中涌出的血水呛到,咳个不停,身体疼得像是要撕裂了一般。

    她骗了然然,她不但受了伤还可能要死了。

    看到然然哭得绝望,她心里也酸涩难受,勉强地抬起手费力地擦去她的泪水,勉强地扯出笑容来,“然然,不要哭了,你,你看,我,我替你找到了鲛珠”

    暮宛然怔怔地看着塞到她手里的圆润鲛珠。

    即便是染了血,鲛珠依然璀璨夺目。

    银白色的光温暖柔和,和她的气息极其相配。

    “阿青”她没有半点获得鲛珠的喜悦。

    若是要回鲛珠的代价是失去阿青,她宁愿永远是个废妖。

    抱住陷入昏厥的阿青,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叶师姐,天上的红血丝是什么!”盛柳烟惊骇道。

    叶闻影也从悲伤中收敛心神,震惊地站了起来,抬头看向逐渐暗沉如墨的天空。

    明明是黑云压低,偏没有一丝的风声,连漫天的细雨都止住了,一缕一缕的血红色丝线从四面八方凝聚,到后面都汇聚到了长衡殿的上空一团黑雾中。

    暮苏鹤率先反应过来,她神色大变道:“快躲开!宋回瑶她在蚕食整座城的生命!她要献祭整座城供自己修炼!”

    “呵呵呵,现在发现是不是太晚了。”宋回瑶的身影出现在黑雾中,笑声森冷。

    她的身体已经和黑雾融为一体,源源不断的红色血丝被她慢慢地吸收,黑雾的范围也在一点点的扩大。

    几乎是一霎时,她已经到了化神期。

    再下去,便能白日飞升!

    “天道不公,我便碎了这天道!谁也不能阻我飞升!你们这群蝼蚁,只配成为我登仙的踏脚石!”

    “我阿娘没有做到的,宋家先祖没有做到的!我能做到!”

    宋回瑶陷入了极大癫狂中,病态的兴奋感让她不住地控制黑雾扩大,吸纳满城的血肉修炼。

    暮苏鹤跑到石阶的边缘,往下眺望,能见到无论是巫行城的修士还是无尽林海的妖,都逃不脱被蚕食的命运。

    痛哭声和叫骂声回响不绝。

    她握紧了拳,是她喊来的群妖,她不能不负责!

    哪怕是蚍蜉撼树!

    “蝼蚁。”宋回瑶看也没看暮苏鹤拼尽全力的一剑,挥手间,便把她压制住,黑雾像触手爬向她的身体。

    叶闻影急忙冲过去,一剑挑开蠕动的黑雾触手,把暮苏鹤救了回来,和她站在了一起。

    “叶师姐,我,我的灵力全部没有了!”盛柳烟惊呼道。

    她的身体也沉重地连爬都爬不起来。

    宋回瑶得意地长笑,“我为了今日已经筹划了多年,大阵一起,整座城的修为都会被压制。”

    盛柳烟像是想到了什么怒道:“原来那日我擦去秋千架上的水几次都失败了!竟然是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在布阵了?”

    “我说了,盛仙师我很欣赏你。”宋回瑶笑道,“所以,助我成仙吧,我会记住你的奉献的。”

    黑雾自她身体蔓延开,向着底下的盛柳烟席卷而去。

    “住手!”叶闻影拖着身体跑过去,举剑勉强地挡住黑雾触手纠缠,护住了盛柳烟。

    奈何,大阵的压制太强,她很快败下阵去,摔在了地上。

    稍稍一抬眼,就能看到想要过来援手的暮苏鹤也被压制,如同钉在了地上一般。

    宋回瑶很是满意地看向匍匐在地的众人,无论是仙家不可一世的修真者,或者是妖族的大妖,现在都沦为了她的祭品。

    目光很快落在了死死护住褚逐青的青衣少女身上,她眸子微眯笑了一声道:“鲛珠认主啊,竟然这么快被你吸纳了?看起来,需要在一次剖开你的丹田才是。”

    “然然!”

    暮苏鹤动弹不得,看到妹妹被触手卷起,急得红了眼。

    几年前一幕重回心头,她绝望至极。

    凭着还有一丝的意识,她决意自爆。

    哪怕是自己魂飞魄灭也不能再让妹妹重受一次剜珠之苦!

    “铮——”

    金碎玉裂一般的剑鸣声犹如仙家福音响遏行云。

    宋回瑶脸色突变,再也顾不上暮宛然给她甩到地上。

    她眉眼一沉地看向御风而来的紫衣长裙。

    风华无双美艳动人。

    “钟辞瑜?”

    “正是。”

    钟辞瑜看了一眼了无生气一般的褚逐青,不由地蹙紧了眉头,抬眼冷冷地注视着黑雾中的宋回瑶,“是你伤我徒儿的?”

    “是又如何?大乘期而已!钟辞瑜,你以为破开封印就能阻止我登仙?可笑!”宋回瑶长笑起来毫不畏惧。

    钟辞瑜也被气笑了,“想不到你口气这般大?”

    她衣袖一拂,直接遏制了黑雾触手继续蚕食血肉。

    一缕缕血丝也慢慢地变淡。

    宋回瑶也不急躁盘膝坐下,掐诀念咒。

    病态的眸子里闪着疯狂。

    惨叫声再度响起。

    黯淡了的血丝再次变得鲜艳欲滴。

    黑雾衍生出的蠕动触手遮天蔽日一般,抓起离散的元魄就即刻炼化殆尽,反哺给了耗损元神灵力的宋回瑶。

    “钟长老,如何啊?”宋回瑶森冷地大笑着。

    钟辞瑜逐渐吃力,是她低估了宋回瑶的实力。

    双手极快地掐成手诀,竭力地压制住宋回瑶残害无辜。

    “你简直丧心病狂!”她咬牙怒道。

    她抬眼看向暗沉沉的天色蓦然间笑道:“任何人,都阻不了我的,丧心病狂?城中修士世受我宋家大恩,让他们为我升仙路做出献祭,有何不可?至于妖物,更是死有余辜!”

    钟辞瑜没想到宋回瑶歪理是真多。

    掐诀结印尽数被大阵碾碎,这场斗法,她要输了。

    “你们这些修真者没有体会过永世不得飞升的滋味,自然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对我指指点点!若是置身换位,你做的比我还要不择手段!”宋回瑶满心的不甘,满心的愤慨。

    她再次调用大阵催行黑雾击碎钟辞瑶的结成的手印。

    低眸见到钟辞瑜力不从心的模样,她舒心极了。

    化神巅峰期,不过如此!

    再有须臾,她都能飞升了!

    “没办法了!”钟辞瑜突然撤手。

    她盘膝坐下,右手掐诀结印口中默念咒语,须臾后,她蓦地睁眼,剑指抵住眉心忽地轻喝一声:“请——掌门师姐!”

    宋回瑶隐隐感到不安。

    “好。”

    清冷的嗓音像是来自九霄之中。

    暗沉沉犹如泼墨一般黑黢黢的天色,被一剑斩碎。

    白衣似踏雪揽月而来。

    缠丝银冠束三千青丝,粲然且凛凛。

    额间一点仙家素色印记,清冷且卓绝。

    “镇!”白衣剑指抵住手中长剑,清冷喝道。

    无穷无尽的剑气自天地间涌来,斩碎黑雾触手,斩灭被蚕食的血丝,一剑灼灼,雪色漫漫,镇得宋回瑶无法抬头。

    宋回瑶被漫天剑光压得死死的,稍稍一抬眼,更是惊悚。

    她,她竟然是身外身,还不是本体!

    这般,已经是仙了!

    “你凭什么毁我成仙!”

    “我没做错!你自诩道义实则虚伪!”

    “凭什么,我这一脉就该永世不得仙缘!”

    宋回瑶不甘心怒道,试图挣脱压制。

    白衣眉眼清冷,“冥顽不灵,诛——”

    剑光熠熠,彻底碎灭黑雾。

    一剑卷起暗沉沉天色,换来青天白日重现人间。

    被剑气贯穿了身体的宋回瑶竟然还挣扎地跑了。

    不待温轻雪开口,叶闻影已经和暮苏鹤追了上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废墟前。

    大阵消散后,劫后余生的巫行城下起了连绵细雨。

    偏冲不散满城的哀嚎狼藉。

    漂浮在暗色中的白衣,清冷又皎洁。

    冷然的眉眼自有悲悯。

    “钟师妹,巫行城善后便交与你了。”温轻雪道。

    钟辞瑜耗损心力请来温轻雪身外化身,现在也是累极了,她轻轻地颔首,“好,交给我便是。”

    温轻雪身外化身再也维持不稳,慢慢地消散。

    “钟长老!你快来!”

    盛柳烟的哭喊声传来。

    第63章 她就是坏透了

    暗沉沉的天色下,漫天的细雨飘渺无休。

    叶闻影和暮苏鹤追了一阵,很快失去了宋回瑶的踪迹。

    强弩之末,竟然还能让她跑了。

    “叶闻影,簪子!”暮苏鹤惊讶道。

    叶闻影闻声满是惊讶回身一看,不知何时,两人的身后居然多了一枚散着淡淡花香的木簪。

    她怔了会很快认了出来,“是苏散!”

    木簪没有停留太久,很快又往前面飞去。

    速度不快不慢,像是在等她们跟上来。

    叶闻影很快反应过来,“它是在带我们去找宋回瑶?”

    “应该前面木头青斗法时,她在宋回瑶身上下了某种禁制,她的气息微弱很快就要消散了,跟上!”暮苏鹤催促道。

    两人前面都受到大阵影响,灵力匮乏,怕等会还要和宋回瑶缠斗,都不敢御剑浪费灵力。

    跑了一阵,跟随簪子来到了一座隐藏在幽深竹篁下的楼阁前,走了进去后,很快被簪子引到了一间半敞开的密室前。

    暮苏鹤当即仗剑走在了叶闻影的身前,率先往前面探路。

    被护在身后的叶闻影嘴角微勾。

    “谁——”嘶哑的嗓音响起。

    暗室中,一身是血的白禾正半跪在宋回瑶尸体前。

    察觉到有人进来,猛地回头拿起了剑。

    “是你们啊主人已经死了”白禾垂着头,散乱的青丝下是掩不住的憔悴疲态。

    暮苏鹤不放心上前想要翻看,被白禾愤怒地打开了手,她狰狞地怒道:“主人已经死了,你们,你们还要如何!”

    “白禾姑娘,宋回瑶罔顾城中修真者性命,逆天献祭,罪大恶极,不确定她死了没有,我们不会作罢。”叶闻影态度坚决。

    白禾仍是抱住怀里的人不肯放手,手里的剑血水浸染,死死地盯住她们,大有同归于尽的想法。

    暮苏鹤不由地皱起了眉,“你助纣为虐!还执迷不悟!我看,宋回瑶她就是诈死!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枚木簪子已经狠狠地扎入了宋回瑶的心脏,一缕青烟登时消散。

    苏散用尽了最后一缕气息,灭了宋回瑶的元魂。

    “啊啊啊啊——”

    白禾怒吼惊慌,犹豫了一番,咬牙拔掉了簪子,甩在了一旁,抱起宋回瑶的尸体如疾风跑了出去。

    “不用追了,元神寂灭,活不了。”暮苏鹤喊住了叶闻影。

    叶闻影退了回来,看了一眼地上跃跃欲起的簪子,附身捡了起来,仔细地擦去上面的血渍。

    感受到手里簪子微弱的颤动,她的目光落在了兵器架上。

    一柄断剑似乎也在回应它,轻轻地震颤。

    她瞬间明白了过来,小心地把木簪放在了断剑的一侧。

    气息交融中,她依稀看到了两道稀薄人影的相拥。

    “走吧。”暮苏鹤轻叹道。

    叶闻影眸子黯然,跟暮苏鹤走了出去——

    巫行城的浩劫过后,善后的事不少。

    钟辞瑜忙得不行。

    想法子把还有一口气的修真者和大妖救下后,还要出面遏制两方的仇视,毕竟这场灭顶之灾中,双方都是受害者。

    她本就是散漫的性子,这会儿是忙得焦头烂额。

    “钟长老。”暮苏鹤走了进来。

    她现在是群妖推举出来的首领,负责和钟辞瑶谈判。

    钟辞瑜揉了揉酸痛的额角放下手里的符纸,“暮姑娘来了,我已经和巫行城的修士说好了,此后无尽林海东侧为界,各不相扰,不知,群妖意下如何啊?”

    暮苏鹤坐了下来闻言颔首道:“没有任何的问题,但钟长老离开后,城中的修士还会履行诺言吗?”

    “宋回瑶死后,占据的资源放开后,足够他们修炼了,犯不着得罪我渡仙宗,做吃力不讨好的事。”钟辞瑶说的口渴,揭开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酒。

    暮苏鹤放下心来,“我也会要大妖约束好妖物,不让它们为一己之私欲,做下祸事。”

    “既然如此,便是皆大欢喜了。”钟辞瑶笑道。

    暮苏鹤心情也好了一些,她犹豫了须臾仍是忍不住问道:“褚逐青已经躺了半个月,情况到底如何?需要何种天材地宝?钟长老尽管开口,我海族无有不允。”

    钟辞瑶的笑容淡了她指腹摩挲着酒葫芦,半晌后才道:“宋回瑶那一剑太狠了,伤到了我徒儿的神魂,幸亏有掌门师姐放在鲤鱼玉佩的一缕神意护住了元魄,否则大罗金仙也无济于事。”

    先前只是知道褚逐青伤得很重。

    没想到竟然到了这地步。

    暮苏鹤想到自己茶饭不思日渐憔悴的妹妹,也头疼了。

    无论如何,褚逐青是为了妹妹的鲛珠受的伤,无论如何,上天入地,她都愿意放手一搏。

    “倒也不用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么严重。”钟辞瑶听完她的想法苦笑着摇头道:“我近几天已经琢磨出了个大概的法子,或许有用,不过具体的还需要细细思量。”

    暮苏鹤心里涌出希望,不管怎样,愣头青有救了。

    她起身和钟辞瑜告辞,往灵宝阁的方向走去。

    夕阳余晖穿过窗户,给屋内镀上了一层碎金。

    微凉的风掠过青色幔帐,拂过沉睡的容颜。

    “阿青,你都睡了半个月了,不要贪睡了好不好。”暮宛然坐在床榻前软凳上,握住阿青的手,和往常一样陪她说话。

    仍是毫无反应的死气沉沉,教她心如枯槁。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让阿青醒过来,鲛人的治疗术也像是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暮宛然温柔地亲吻着握住的手指,泪水再次顺着脸颊滑落,慢慢地化成一颗颗璀璨漂亮的珍珠。

    细微的落地声,在空荡的屋子里回响。

    “然然。”暮苏鹤推门进来。

    她瞥见地上散落的珍珠,不禁叹了口气。

    暮宛然应了一声,仍是没有回头。

    固执地守在床榻前。

    暮苏鹤在她身旁坐下,“你已经守了一天,晚上便交给叶闻影,先和阿姐回去休息,听话。”

    “不要,我要陪着阿青。”暮宛然拒绝了。

    她现在一刻见不到阿青便难受极了,害怕一睁眼就再也看不到了阿青,惶恐一直悬在心头。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都成了什么样!褚逐青要是醒来了她多心疼!”暮苏鹤皱眉不悦地斥责道。

    暮宛然鼻尖微酸。

    阿青要是心疼自己,怎么会沉睡多日?

    她就是坏透了*!

    暮苏鹤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缓了缓语气道:“钟长老说她大概有了法子,或许能救褚逐青,明日或许就有结果,所以,和阿姐回去休息,我们明日再来。”

    暮宛然惊喜交加地握住了阿姐的手神色激动,“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都不眠不休好几天了,听话。”暮苏鹤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和道。

    暮宛然高兴地哭了出来,“阿青要醒来了”

    暮苏鹤叹气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

    温暖的余晖被人影挡下,屋内微微一暗。

    叶闻影和盛柳烟出现在了门口。

    “暮姑娘今晚是不留在这了?”叶闻影问道。

    暮苏鹤揽住自家妹妹的肩头点头道:“守了几日,我劝她回去好好休整,今晚便交给你了。”

    “嗯,暮姑娘这几日确实辛苦了。”叶闻影点头。

    暮宛然被阿姐揽住往门外走,和盛柳烟擦身而过时,能感受到盛柳烟若有如无的视线流转在自己身上。

    她抬眸时,盛柳烟已经避开了去。

    “然然,走吧。”暮苏鹤道。

    暮宛然垂眸,咬紧了唇跟随往外走。

    屋内的斜阳残光逐渐被黑夜吞没。

    盛柳烟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上茶,看了一眼沉睡不醒的褚逐青,眉头一拧,又抬眸看向坐在软凳上的叶闻影。

    “盛师妹有话要说?”叶闻影放下锦帕问道。

    盛柳烟搁下茶杯皱眉道:“褚逐青真喜欢了一只妖?”

    叶闻影沉吟后道:“我前几日不是和你说了?小师妹确实喜欢暮姑娘,尽管未曾开窍,早已情根深种。”

    “情根深种?褚逐青?木头一个?”盛柳烟气笑了。

    叶闻影替小师妹擦了擦手背和脸颊,“事实便是如此,你知道小师妹的性子,她情感木讷到了绝情的地步,若非喜欢,怎么会向宋回瑶下跪?”

    “暮宛然就这般好?”盛柳烟闷声道。

    叶闻影笑了道:“世上的感情是没有道理的,盛师妹放下心魔,往后也能早日得道。”

    盛柳烟不耐地喝了口茶,“心魔?我哪有心魔!她褚逐青喜欢妖关我何事!叶师姐,你扯远了!”

    “没有便好。”叶闻影笑笑。

    盛柳烟斜了一眼床榻上的褚逐青,说不出的沉闷。

    不许自己或者其余同门碰她接触她。

    唯独能由暮宛然抱了又亲!

    还能当场给宋回瑶下跪!

    她起身往门口走去,“我先回去了这里交给叶师姐了。”

    叶闻影也不挽留,“盛师妹早点休息。”

    门被合上后。

    叶闻影摇了摇头无奈笑了笑。

    前面和盛柳烟说开后,她意外发现盛柳烟其实没有她意料中的失控,反而是惊讶和不解。

    她的喜欢,或许是年少时的不能释怀。

    凡人的岁月,远胜过修仙年岁。

    翌日,天光灿然。

    是个好天气。

    叶闻影打坐了一晚,还想起身给小师妹再清洗一番,有人敲门了,暮姑娘竟然来的这般早?

    她走到门口开了门惊讶道:“钟长老?”

    钟辞瑜背着手笑了,“怎么?很惊讶?对比起来,我这个师尊确实显得不是很在意小徒儿了。”

    叶闻影笑道:“钟长老说笑了,宗门上下谁不知道您是最疼爱小师妹的。”

    “温轻雪冷冰冰竟然有你这么个会说话的徒儿,真是难得啊。”钟辞瑜笑了笑走到了床榻前。

    被落在后面的叶闻影苦笑一声。

    自家师尊确实是惜字如金,清冷疏离。

    自己初见师尊,心里还很害怕,后面才知道师尊外冷内热。

    “小兔崽子受苦了都消瘦了,养回来要花时间咯。叶师侄过来搭把手。”钟辞瑜招呼她。

    叶闻影急忙走过来瞧着眼前一幕惊讶道:“钟长老,你准备这么多的符纸,是要作何?”

    钟辞瑜右手已经捏好剑诀了,“自然是试一试我的法子行不行的通,等会儿你要是看到我小徒儿面色不对,不要犹豫,马上把符纸给我用法术扯下来。”

    叶闻影颔首神情也严肃了几分,“是。”

    吩咐好了后,钟辞瑜让叶闻影扶起褚逐青,自己在她对面盘坐,剑诀一挥,几十张符纸登时焕发出金色的光芒来。

    绕住褚逐青四周,将她护在其中。

    叶闻影紧张地守在一侧,随时注意被符纸围困的小师妹的脸色,右手剑指一团柔和的青色光晕一直没敢消散。

    一刻钟后,褚逐青气息逐渐变得急促。

    她的脸色苍白如雪。

    “嗤——”

    被剑气袭扰的符纸发出微响,化作一缕青烟。

    叶闻影连忙扶住要倒下的小师妹。

    钟辞瑜也清醒了过来,她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气急败坏道:“小兔崽子我可是你师尊,防我跟防贼一样啊!差点毁了姑奶奶我几十年的修为,真是孽徒!”

    叶闻影一脸不解,“钟长老,你这是何意啊?”

    钟辞瑜来到桌前揭开酒塞,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酒挥手道:“别提了,你小师妹难救啊。”

    “啪——”

    门口的暮宛然闻言脸色惨白,手里的参茶也摔翻在地。

    钟辞瑜咳嗽一声忙道:“我就随口胡诌,反正这个法子行不通了,我要回去再想想。”

    “钟长老你前面的法子究竟是什么?”叶闻影追问道。

    钟辞瑜在桌前坐下喝了口酒道:“小徒儿神魂受损,神识自我封闭,需要进入她的神识中把她唤醒。”

    “钟长老进不去?”暮宛然小心问道。

    钟辞瑜拍手道:“可不是!我好不容易搭好了进去的路,结果神识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赶出来了!”

    “小师妹神识不认得钟长老?”叶闻影不解。

    小师妹的一身修为都是钟长老教的,不应该啊。

    钟辞瑜手指敲着酒葫芦道:“小徒儿的神识该是自我封存幽闭在了的一段梦靥中,我想,大抵是她来渡仙宗之前的经历。”

    “渡仙宗之前的经历?莫非要找来盛师妹唤醒小师妹的神识?”叶闻影沉吟后问道。

    钟辞瑶晃了晃酒葫芦道:“也许能行,你去喊人来。”

    叶闻影把人放下,先行出了门。

    暮宛然在床前坐下,垂眸默然。

    她多希望,是自己唤醒阿青。

    第64章 我长大了,能娶你吗

    半刻钟后,盛柳烟和叶闻影一起走了进来。

    盛柳烟紧张的神色中夹着一丝忐忑。

    “进去褚逐青的神识就能唤醒她?”盛柳烟不放心问道。

    钟辞瑜喝了口酒道:“自然是没错,不过进不去就要另想法子了,我要提醒你,万一失败不要勉强,否则是两败俱伤。”

    盛柳烟点了下头,“放心好了!褚逐青来渡仙宗之前的经历,除了我也找不到人了!我一定把她喊醒!”

    钟辞瑜放下酒葫芦,走到床榻前,“既然如此,那便过来,叶师侄你和暮姑娘先等在一旁。”

    暮宛然不舍地松开了手跟着叶闻影离开了床侧。

    盛柳烟大咧咧地坐在了褚逐青的对面,跟随钟辞瑜默念咒语,慢慢地合上了双眼,剑指缓缓地点在了自己的眉心。

    与此同时,钟辞瑜也再次洒出符纸围住了褚逐青。

    霎时间,符纸的金光映照满屋粲然灼灼。

    暮宛然绞紧了手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两人。

    符纸的流光绚烂,相较于之前要盛大不少。

    钟辞瑜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双手不住地掐诀结印。

    就在金光达到极盛时,重重叠叠的符纸开始震颤。

    褚逐青的呼吸再次急促,脸色煞白。

    “嗤——”

    符纸被剑芒摧毁,难闻的气味再次萦绕不休。

    盛柳烟剧烈地咳嗽起来满眼茫然,“我都看到了南草村,看到了阿青,怎么会,怎么会突然被赶了出来?”

    钟辞瑜也陷入了沉思,她一手揽住昏迷的褚逐青,一手抵住下巴皱眉道:“情况怕是不妙啊。”

    她抬眼看到三人同时张望过来,面有愁色,不由地轻咳一声道:“小徒儿不止是梦境停在了来渡仙宗,记忆也是啊。”

    “意思是褚逐青只能认出小时候的我?那怎么办?我现在也不能往回长啊。”盛柳烟很快理解过来着急道。

    钟辞瑜沉吟后道:“大不了再换个法子,就是要抓紧时间,神识沉睡时间长了,怕是会醒不过来了。”

    一番话让三人都沉默了。

    暮宛然的脸色尤为难看,眼尾已经泛了红,她压抑的情绪一下崩塌,泪水止不住的淌落,“是不是阿青没有给我半枚本命玉佩,她就不会伤得这般重?”

    “半枚玉佩?小徒儿把一半的本命鲤鱼玉佩给了你?”钟辞瑜半晌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问道。

    她才平复了自己惊愕的心情,抬眼瞧见暮宛然失魂落魄自责愧然心如死灰的模样,急忙道:“掌门的的一缕神意不会因为玉佩分开就减弱,小徒儿的伤和你无关。”

    暮宛然被大手揪住的心脏慢慢地恢复了心跳,方才的一霎,她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一般。

    要是阿青是因为把本命玉佩给了自己,才伤成这样,她宁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把本命玉佩给我瞧一瞧。”钟辞瑜神色缓了缓轻笑道。

    暮宛然连忙在储物袋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鲤鱼玉佩,轻柔地擦去细微的灰尘,交到了钟辞瑜的手中。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盛柳烟,在亲眼见到暮宛然掏出鲤鱼玉佩,终于是震惊到了。

    平日里,褚逐青可是极为宝贝她的本命物。

    不要说碰,就是多看一眼都小气的不行。

    她,她竟然亲手把视若性命的本命玉佩给了暮宛然!

    钟辞瑜把手里的鲤鱼玉佩左右看了看忽然笑道:“里面竟然有了你的气息,小徒儿看来有救了。”

    “真的?”暮宛然满怀希望地问道。

    钟辞瑜笑了笑在软凳上坐下道:“本命鲤鱼玉佩,一分为二,互有感应。小徒儿记忆停在了八岁前,可对来自她爹娘的本命物很是依赖信任,暮姑娘身上的气息浸染了玉佩,小徒儿那里也有感应,该是不会排斥暮姑娘的神识,来,坐过来。”

    暮宛然失神了须臾连忙走过去,在阿青的对面盘膝坐下,温柔地牵住了她的手,心疼地替她捋了捋散乱的青丝,看到她毫无生气苍白的脸,眼尾一抹红晕渐深。

    “暮姑娘,进去后一定要尽快把阿青唤醒,否则你也会迷失在识海中,我可不想一次救两个人。”钟辞瑜郑重道。

    暮宛然认真地颔首,“我会尽快叫醒阿青的,钟长老,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钟辞瑜点了点头,在储物袋中翻找出一叠符纸,眉头微凝。

    小徒儿养起来着实费钱啊!

    若是再失败,她又要耗损几千上品灵石炼化符箓了!

    小兔崽子,醒来后再找她算账!

    洒出的符纸漾出的金光灿若星辰,漂浮在褚逐青周身。

    暮宛然依言合上眼眸,默念钟辞瑜教的口咒,剑指轻抵在自己的眉心,慢慢地把自己的神识一缕缕渡到阿青的识海中——

    残阳如火,烧得云团赤红绚烂。

    村庄的炊烟逐渐升起。

    一畦一畦稻田中的农忙身影慢慢地往田埂上来。

    躺在稻草垛上的褚逐青,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枯草悠哉乐哉,时不时地探出半个脑袋,看一眼到处找她的盛柳烟。

    其余人太笨了,躲的地方太容易找到了。

    不像她,藏的地方盛柳烟想破脑袋也是发现不了。

    看到气急败坏的盛柳烟,她得意极了,咬着枯草笑弯了眉眼。

    “回去吧!她肯定偷摸着回家了!”

    “嗯,我也好饿了。”

    “我也是,我也是。”

    盛柳烟明显是她们的老大,发话后,她们也都四散而走,往村庄炊烟升起的地方跑去。

    残阳逐渐被黑夜吞噬,只余下几缕绚烂的晚霞拖曳着乱影,白日里的热气慢慢地消散殆尽,凉意爬上了稻草垛。

    褚逐青没有着急下去,她太了解盛柳烟了。

    “混蛋!真跑回去了?”按捺不住的盛柳烟愤愤然地走出来,她摸了摸饿瘪了肚子,一跺脚,也跑了回去。

    确定人走远了,褚逐青手脚麻利地爬下来,咬着枯草心情大好地往回走,爹娘肯定已经做好饭了,在家里等她。

    她肚子现在饿急了,也不知道晚上有没有鱼肉吃?

    阿娘说让阿爹去抓了,应该是有的!

    她笑了笑,加快了速度。

    “阿青”

    一缕残霞中,青色衣裙的少女缓缓而来。

    好看的让她忘记了开口说话。

    她的村子里,可没有这么好看的姐姐啊。

    “姐姐,你喊我?”褚逐青没忘记爹娘的交代,很快反应过来,往后面退了退保持距离。

    暮宛然怔了会忽然笑了,她半蹲下来仔细地看着眼前小小的阿青,相较于少年的意气风发眉眼清冽,现在更多是一团软糯,可爱极了,特别是,一声一声喊自己姐姐,好乖。

    “姐姐,你盯着我做什么?”褚逐青歪着脑袋问道。

    暮宛然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道:“阿青,和我回去好不好,你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了。”

    褚逐青微微张大了嘴,很快跳开了去,在地上捡起了一根棍子,皱起了一对小眉头,“你就是爹娘说的人牙子,还想骗我!我都六岁了,我才不会被你骗走!”

    “噗嗤。”暮宛然忍不住笑了。

    她要被手舞足蹈挥着木棍的阿青可爱死了。

    人牙子?

    阿青小时候戒备心这么强吗?

    褚逐青被她笑得晃了眼,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啊?她很快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呆在了原地。

    “阿青,你看,鲤鱼玉佩。”暮宛然把玉佩给她看。

    褚逐青瞪大了眼,“是我爹送给我娘的鲤鱼玉佩!你,你,你怎么会有?”

    “自然是你送我的啦。”暮宛然捏了捏她的脸轻笑道。

    褚逐青把鲤鱼玉佩仔细地翻来覆去,是她家的没错了,她的心里面像是填了东西进来,眼神慢慢地变得茫然。

    她回头看了一眼村庄,不舍地道:“我爹娘还在等我回家吃饭,我不见了,他们会难过的。”

    “阿青回去后我陪你去南草村一趟,再待下去,我们都回不去了。”暮宛然心疼地环住了小小的阿青温柔地道。

    褚逐青手背擦了擦眼泪,牵住她的手往晚霞最灿烂的地方走去,她情绪低落,一个字也不说。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没来由地就信任漂亮的姐姐。

    鬼使神差地跟在她后面。

    “姐姐,你是我的妻子吗?”她忽然问道。

    暮宛然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笑道:“怎么这么问?”

    她抽了抽鼻子想了想道:“我娘说鲤鱼玉佩只能给自己的未来的夫婿或者妻子,你说我送给你的,所以,你是我的妻子吗?”

    暮宛然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嗯,还不是呢。”

    “还不是啊?”她惊讶地问道。

    暮宛然笑出了声,“阿青很失望啊?”

    她理所应当地点头道:“肯定啊!姐姐,你很好看我很喜欢,我想你做我的妻子,我长大了,能娶你吗?”

    “阿青说话作数吗?”暮宛然心都软化了。

    她用力地点头伸出手指头,“我们拉勾!”

    暮宛然笑了笑和她拇指勾在一起,“嗯。”

    “拉勾上吊一百年,谁变谁是小狗!姐姐,你答应做我的妻子,就,就不许嫁给其他人了哦!”褚逐青郑重地扬起小脸道。

    暮宛然温柔地笑道:“嗯,我只做阿青的妻子。”

    “姐姐,你太好看了,我好喜欢你。”

    “嗯~”

    “姐姐,姐姐,我长大了要买好多好多好吃的给你。”

    “好~”

    暮宛然抱着小阿青心情好极了。

    小时候的阿青比起长大后,要可爱多了。

    要是长大了的阿青会说这些哄自己就好了。

    “怎么还亲姐姐啊?”暮宛然捏了捏偷亲自己的小阿青脸蛋,温柔地笑着质问道

    褚逐青理直气壮道:“你是我的妻子,不能亲嘛?我爹也常常亲我娘亲的脸!”

    暮宛然笑出了声,“好,让你亲。”

    绚烂的晚霞逐渐粲然。

    褚逐青没来由地生出了困意,趴在暮宛然肩头睡着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将她从无休止的梦靥中唤醒。

    她勉强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顿时口渴的厉害。

    想要起床发现身体像是千斤重根本难以起来。

    “啪——”

    被碰撞掉落的花瓶发出刺耳的声响。

    钟辞瑜一下清醒过来两步并作一步跑了过来,眼里都是欣喜,“乖徒儿你醒来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师尊说!”

    “我,想,喝水。”她含糊不清道。

    钟辞瑜连忙过去给她倒了一杯温茶,扶着她坐起来,“这回是真多亏了暮姑娘,否则你可是要一直睡下去了啊。”

    她猛地喝完茶水缓了一口气道:“暮姑娘?小鲛人吗?”

    钟辞瑜神色一僵。

    她手指搭在了小徒儿的右手上,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糟了。

    第65章 她不喜欢我了

    下了一夜的雨在天明时放了晴。

    粲然的阳光顺着窗户罅隙溜进来。

    褚逐青睡了一夜精神已经好多了,她掀开被褥,来到了桌前,晃了晃空了的茶壶,眉心不悦。

    昨晚上喝了好多次,都没了茶水。

    她现在身体体能好了不少,总不能老麻烦师姐和师尊。

    提着茶壶还没出门,先被冲进来的青色衣裙抱了个正着。

    她身子一僵不自在地推开了来人,“小鲛人?”

    暮宛然神色微变想要上前再抱一抱阿青,发现她很疏离地往后退了退,欣喜的一颗心慢慢地回落下去。

    相较于上次在桃芜林醒来的生疏是因为害羞,这回眉眼的淡然平静,教她无端的生出一丝害怕慌乱来。

    她想要去握住阿青的手也落了空,眼眸霎时就红透了,“阿青,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褚逐青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我就是不太习惯和旁人太亲近,小鲛人我不是针对你。”

    “旁人?我是旁人?”暮宛然眼泪掉了下来。

    怎么阿青醒来后,判若两人了?

    不让自己抱不愿和自己亲近?

    褚逐青犹豫了会道:“我和朋友都是这样的,对了小鲛人,师尊说是你进到我的神识唤醒了我,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嗯,也扯平了,我也不好意思问你要海族的法宝了。”

    “扯平?你不和我去海族了?”暮宛然追问道。

    褚逐青想了想道:“嗯,师尊说我突破元婴后根基不稳,要好好修炼,固本培元,我不能和你去海族了。”

    “你答应我的!”暮宛然含泪质问道。

    褚逐青眉头微凝愧然道:“对不起,是我食言了,不过,你现在有了暮苏鹤,回去路上也不会危险的。”

    暮宛然心里一酸,她向前一些握住了阿青的手,“是不是伤还没好?我去找钟长老给你看看好不好?阿青我不喜欢你这样疏远我,我会难受的。”

    “我好多了!不需要找师尊了!小鲛人,你好奇怪啊!”褚逐青纳闷地问道顺便把手抽了出来。

    “小鲛人你为何不喊我然然?”暮宛然失神道。

    褚逐青为难道:“我感觉太亲昵了我不习惯。”

    她醒来后,想到了过去的种种,顿觉荒唐极了。

    现在心绪从未有过的平静,也没了过去一见到小鲛人落泪就又抱又亲的奇怪行为。

    她哪怕再和人交好也不会做到这地步。

    以前的自己是怎么了?

    “阿青,你怎么了?”暮宛然想要问个明白。

    褚逐青摇头道:“我很好,小鲛人我要去打水了。”

    她现在实在是口渴得很。

    小鲛人老是问她好多奇怪的问题。

    “阿青”暮宛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心痛的感觉自心尖蔓延开,疼得她指尖发白。

    “木头青怎么都不和你多呆然然你怎么了?”暮苏鹤察觉到异常急忙上前焦急问道。

    暮宛然扑在了她的怀中泪水无声落下,“阿青,她不要我了,她不喜欢我了”

    暮苏鹤神色一怔,“怎么会?”

    她是亲眼见过木头青能为了她妹妹的鲛珠拼命的。

    俩人眼眸的情意是做不了假的!

    怎么会,一醒来都改变了!

    “我去找她问个明白!”暮苏鹤松开了她往外走。

    厨房离灵宝阁不算远。

    褚逐青打好茶水后,提着往回走。

    还没走回庭院,遇上了冷脸追来的暮苏鹤。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

    不太妙啊!暮苏鹤看起来要杀了她一样!

    “你做什么!”她没有底气地问道。

    暮苏鹤冷哼道:“你说呢?”

    她莫名其妙,“我哪里知道你要做什么?我还是个病人,你莫不是要向一个病人下手吧!”

    暮苏鹤冷笑道:“病人?还真是病得不轻啊!我问你,你为何一醒来,就惹然然伤心!”

    “我没有啊。”她无辜道。

    暮苏鹤向前一步道:“那为何不和我们一起回海族。”

    她更纳闷了,“我,我说了,我不要海族的宝物了,我自然不愿意千里迢迢去极天海域,我还要去修炼。”

    暮苏鹤一道剑气让庭院中竹叶尽数凋落,“你前面是为了海族的宝物?海族的宝物比然然重要?”

    她沉默了下来。

    作为修仙者,她自然是更看重宝物的。

    “褚逐青!你向我承诺绝不欺负然然会一直待她好!你便是这般做的!混帐!”暮苏鹤怒气被点燃,手里的一道剑气向前面的褚逐青斩去。

    她彻底慌了神,暮苏鹤是疯了吗?

    向她一个病弱者下手!

    自己好歹还替小鲛人要来了鲛珠啊!

    “阿姐!不要!”暮宛然及时出现,施法化下了剑气。

    她牢牢地把阿青挡住。

    暮苏鹤咬牙道:“她始乱终弃!背信弃义!妹妹,你还要护着她不成!我因为鲛珠可以不杀她,可我不能不教训她!”

    暮宛然握紧了手平复情绪道:“阿姐,你先走吧,我和阿青说几句,等下来找你。”

    暮苏鹤恨恨地一甩袖,离开了长廊。

    “阿青,我知道你的病刚好,容易说胡话,我会过两天来看你,你不要教我再难过了,好不好?”她忍住泪轻声问道。

    褚逐青很想说自己病已经好了。

    可小鲛人走得很快,已经不见了人影。

    像是不想让她开口回答。

    “小师妹,你怎么出来了?还惹到了暮苏鹤?”叶闻影一头雾水地走下台阶。

    她方才想要和苏鹤打个招呼,被她冷脸忽视了。

    想要问个究竟,苏鹤完全不给她机会。

    褚逐青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醒来后,怎么都奇奇怪怪的,师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宗门啊?”

    “回去?你不和暮姑娘一起去海族了?”叶闻影讶然道。

    褚逐青摇头道:“我想要尽快回去修炼,好不容易突破了到了元婴期,我要更快的修炼,免得境界跌落。”

    叶闻影欲言又止,一路心事重重地送小师妹回去了。

    推开门,发现钟长老也在。

    “你病都没好利落,跑哪里去?”钟辞瑜不满道。

    褚逐青放下茶壶道:“就是去打壶水,还差点被暮苏鹤伤到了,她真的很奇怪!我要尽快修炼了,不然容易被人欺负。”

    钟辞瑜端起茶杯神色几分不自然。

    “师尊,我现在到了元婴期,是不是就能修无情道了?我想好了我选择无情道,修炼会更快。”褚逐青一本正经道。

    “噗——”

    钟辞瑜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同样惊愕的叶闻影干笑道:“好徒儿,不急啊,咱们回去好好思量思量,这无情道啊,一旦选择了修炼,没有回头路啊,断情绝爱和世俗再也没有瓜葛了。”

    褚逐青想当然道:“我知道啊!要不是师尊常说要到元婴期修炼无情道才稳,我早就修炼了!师尊,师姐,你们怎么了?”

    叶闻影再也忍不住道:“你不喜欢暮姑娘了?”

    “这和小鲛人有关系吗?”褚逐青不解地问道。

    叶闻影急道:“当然有!你——”

    她还没说完衣袖被钟辞瑜扯了扯。

    “小徒儿,你先休息我们不打扰了,没事别瞎溜达,免得遭受无妄之灾啊。”钟辞瑜笑了笑关上了门。

    一出了屋子,叶闻影满腹疑惑再也憋不住了。

    她走远了一些焦急问道:“怎么醒来后,小师妹好像变得比过去还要木讷啊!她看起来都不喜欢暮姑娘了。”

    钟辞瑜在廊凳上坐下,喝了口酒叹道:“你知道你小师妹为何和来渡仙宗判若两人吗?”

    “不知。”叶闻影如实道。

    钟辞瑜手指敲着酒葫芦道:“人有情丝方能生出情.欲,而你小师妹的情丝早就没了。”

    “什么!”叶闻影惊讶道。

    “她来拜师前,为了保护盛师侄,被妖物伤到了根本,后面来到我的跟前,只有一口气吊着了。我替她治伤,才发现她的蔓延出情丝的窍穴已经坍塌,情丝尽数湮灭。”钟辞瑜摇头道。

    叶闻影对于其中的隐情知道的不多。

    没想到其中缘由竟然是这样。

    钟辞瑜又喝了口酒叹道:“后面她遇到了暮宛然,一路相伴,特别是放逐渊出来,明显是动了情,我给她把过脉,意外发现她的情丝竟然隐隐有长出来的趋势。”

    “小师妹前些天常心疼我也找不出缘由,难不成是因为情丝的缘故?”叶闻影沉吟后问道。

    “大差不差了,坍塌的窍穴长出情丝,不可谓不是奇迹,若不是这回,小徒儿怕是要和常人无异了。”钟辞瑜喝酒道。

    叶闻影追问道:“这回如何了?”

    钟辞瑜放下酒葫芦颓然道:“窍穴坍塌的比十年前还严重,是不会有第二回奇迹了,她和暮宛然终究是,有缘无分。”

    “就没有任何的法子了?”叶闻影不甘心问道。

    钟辞瑜摇头,“你师尊来了都白搭,你没听小徒儿说嘛?她要修无情道!道心坚定毫不动摇,绝无可能了。”

    叶闻影头疼了。

    她的小师妹分明是爱惨了暮宛然。

    为何偏要这般捉弄她们!

    暮苏鹤知道后,怕是要连她一起恨上了。

    “这两日我们也尽快走吧,毕竟是小徒儿负心在前,我都没脸和暮家姐妹说话。”钟辞瑜摇头叹声道。

    叶闻影纠结道:“还是要和人说明白,不能一走了之。”

    钟辞瑜晃了晃酒壶道:“这是自然,叶师侄交给你了。”

    “我?”叶闻影惊讶道。

    “是啊,叶师侄我很看好你。”

    “钟长老,我”

    叶闻影叹了口气,她实在是不行啊。

    第66章 我要把她找回来

    放晴了不到两日,巫行城又开始是连绵的阴雨了。

    烟灰色的云团盘桓在一起,让人心里莫名的郁郁。

    褚逐青把随行的东西收拾好,明日她就要和师尊她们离开巫行城了,回去后要好好的修炼了。

    小鲛人说这两日不来找她,果然也没来。

    她要走了,也该和人道个别,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见。

    走出屋子,细细的雨丝便缠绕了来。

    她快步地往庭院走去,免得下大了淋了雨叫师姐唠叨。

    转过假山,她忽然站住了。

    小鲛人出现在了秋千架侧,神色郁郁,眼尾还泛着红。

    “我正要去找你,我明日就要回渡仙宗,和你来告个别。”她怔了会笑了笑道。

    暮宛然昨晚已经见过叶闻影了,她到现在为止都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特别是,叶闻影劝她放下的话,每一个字都让她心疼得无法呼吸,难受酸涩得无法言说。

    “阿青,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暮宛然涩声问道。

    褚逐青神色不自然道:“我没有啊。”

    暮宛然灰败的眸子浮起一丝光来,“真的?那你愿不愿意娶我?让我做你的妻子?”

    褚逐青脸色骤然一变惊讶道:“妻子?我从没想过!”

    “可你自己亲口说过的。”暮宛然委屈地哑声道。

    褚逐青慌忙摆手道:“我没有!我肯定没有!我要修无情道,我不会和人结为道侣的,不会要谁做我的妻子!小鲛人,你不要哭了,不然,暮苏鹤看到了,又要误会我欺负你了。”

    暮宛然抬起漫开水雾的眸子,怔怔地望向面前的少女,想要在她的神情中找到一丝的心疼,可偏偏坦荡的一无所有。

    她果真是不喜欢自己了,一丝喜欢都没有了。

    往日里的心疼和情.欲尽数成空。

    酸涩难受阵阵反扑教她难受至极。

    “我们海族有不少的巫师,你和我回去,我替你修复坍塌的窍穴好不好?”暮宛然眼泪砸落在手背上,她仍是不甘心。

    她想要牵住阿青的手,也被阿青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去。

    落空的手让她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扎过一般的疼。

    褚逐青不解地摇头道:“我的伤都好了的,小鲛人,我不需要你给我治伤了。”

    怎么都说自己病了?早上师姐来看自己,也说自己病了,要自己考虑清楚,要不要和她们回去。

    渡仙宗是自己的宗门,不回去,去哪儿?

    “你给我的鲤鱼玉佩呢?也要收回去吗?”暮宛然绝望地取下戴在自己脖子上的鲤鱼玉佩,泪水涟涟地质问她。

    是不是连这个,她也要收回去?

    褚逐青犹豫了会为难地道:“这是我爹娘给我的遗物,我是想收回来,但如果你怕路上有危险,我可以让你先带回极天海域,再找个机会还给我也可以的。”

    她作为朋友够意思了吧!

    怎么小鲛人哭得更伤心了?自己说错了什么?

    总不能爹娘给她的遗物不能拿回来吧。

    暮宛然止住泪水红着眼把玉佩还给了她,咬紧下唇颤声道:“既然是褚仙师的遗物,我自然不能占为己有。”

    褚逐青一噎,怔怔地看向掌心沾染了泪水的玉佩。

    掌心忽然有些发烫。

    “无情道,你是决定好了?”暮宛然含泪问道。

    褚逐青犹豫了一霎道:“是,我回去后便会修炼。”

    暮宛然眼神黯然,忽地笑了声强忍酸涩道:“既如此,我便预祝褚仙师仙途通达,大道无碍,早登仙界。”

    褚逐青应该是要开心小鲛人送她的祝福。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笑不出来。

    直到小鲛人消失在了*视野,她方回过神来。

    回去的路上雨渐渐大了。

    她的心里好似也潮湿了一片,说不出的沉闷。

    “小师妹,怎么身上都淋湿了?”叶闻影急道。

    褚逐青强打精神道:“师姐,我的伤都好了,没事的,我换下衣服就好了。”

    她走到床榻前想要去取衣袍,摊开掌心,看到手里的鲤鱼玉佩,又失神了一瞬,脸上忽地一凉。

    她伸手触碰,发现是自己流泪了。

    “小师妹,你,是去和暮姑娘道别了?”叶闻影也看到了小师妹手里的玉佩,小心地问道。

    褚逐青绕到屏风后面换好衣袍出来,“嗯,总不能一声不响的走了,好歹是朋友呢。”

    叶闻影在心里叹了口气,“嗯,坐过来,师姐替你把脉,看看伤怎样了?”

    “我都好了的,就是你们总说我生病了。”褚逐青无奈地坐过来,乖乖地把袖子捋上去。

    叶闻影其实是抱有私心的。

    她想要尝试看看能不能恢复小师妹的情丝。

    奈何,她的医术是做不到了。

    “嗯,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日我们还要早点回去。”叶闻影揉了揉她的脑袋强笑道。

    等到回去山门,修了无情道,再也没可能了。

    她始终是意难平啊。

    门开启又合上。

    屋子里一霎宁静下来。

    褚逐青摩挲着手里的鲤鱼玉佩,陷入了沉思。

    小鲛人要做她的妻子?

    还是她亲口说的?在哪里呢?太荒唐了吧。

    桌上的烛火要燃尽了。

    她困意也上来了,要去睡觉时,手指碰到了脸颊,发现自己竟然又莫名的流泪了。

    怎么回事?难道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

    师姐方才也没说啊?

    先睡吧,或许明天就好了呢!

    夜色沉沉如墨,风雨喧嚣不止。

    叶闻影原想再去看一看暮宛然,没想到遇上了要走的两人,竟然是迫不及待,连夜离开!

    “风雨交加不如明日再走?”叶闻影看向暮苏鹤。

    暮苏鹤面色冷然,揽住神情颓靡的暮宛然,“然然不想要再待在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我也是如此。”

    “也不急于一时啊。”叶闻影无奈道。

    暮苏鹤冷然道:“我不想要我的妹妹再伤心,自然是一刻也不愿意停留!褚逐青于我妹妹有恩,我会记得。但她往后若是敢踏入极天海域一步,休怪我翻脸无情!”

    叶闻影欲言又止,“苏鹤”

    “渡仙宗的人我现在都厌烦至极!让开!”暮苏鹤不耐烦地推开叶闻影,揽住暮宛然匆匆离开。

    廊下的橘色灯光倾洒下来,落了叶闻影一身。

    她神色黯然,轻叹了口气。

    苏鹤至性至情,对妹妹视若性命,因为小师妹这一出,她怕是而后都不愿意再见自己了。

    抬眸看向风雨沉沉的庭院,她失了神。

    下了一夜的狂风骤雨在天明时分歇了下来。

    暗灰色的云团仍是没有散开,像是在继续酝酿下一场雨。

    褚逐青醒来的很早,这一晚上她睡得都不是很踏实。

    她换好衣袍出了门。

    昨天傍晚,小鲛人哭得那么伤心。

    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她还是想去看一眼。

    雨雾朦胧,轻笼庭院。

    她走得很快,染上一身的湿气来到了小鲛人的屋子前。

    没有听到里面有声响,难不成还在睡觉?

    她在门口徘徊了一阵,还是来到了门前,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犹豫了会小声道:“小鲛人,你起来了吗?”

    “昨天的事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想和你道个歉。”

    “你还在生气吗?”

    半晌没有回应,褚逐青懊恼地垂下了头。

    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叶闻影走了过来。

    “小师妹,暮姑娘她昨晚已经走了。”叶闻影神情疲倦,昨晚也是一夜未眠。

    褚逐青怔住了好会儿才问道:“昨晚走了?”

    叶闻影轻点头道:“嗯,走了。”

    “回极天海域了?”褚逐青重复问道。

    叶闻影感觉今日的小师妹有些不对,“自然是的,用完中饭,我们也和钟长老一起走了,小师妹你脸色好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师姐给你看看?”

    褚逐青挥了挥手,失神地往庭院踉跄地走去,“我没事,我就是意外小鲛人怎么突然走了”

    “真的不要紧?”

    “我,我真的没事,我就想回去再睡一会。”

    叶闻影还是不放心把人送到了门口,亲眼看到小师妹睡下,她才放心下来,轻轻地合上了门。

    一过巳时,雨渐渐大了。

    暴雨都要模糊了人的视线。

    钟辞瑜晃了晃酒壶,她都在想要不要晚点再走了。

    见到自游廊尽头走来的叶闻影,她笑了笑道:“小徒儿还在睡啊?这一桌的菜和药膳都是为了她啊。”

    叶闻影在桌前坐下摇头道:“小师妹起来的很早,可很快又睡下了,我看她脸色不好就一直没叫她,不行,我还是回去亲自看一看,免得出了问题。”

    她还没起身,一道符纸穿过雨幕落在了堂前燃尽。

    盛柳烟惊慌失措的叫声飘出。

    “钟长老!叶师姐!褚逐青一直在吐血!”

    钟辞瑜和叶闻影脸色都是一变,急忙往游廊跑去。

    还没到屋子里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道。

    钟辞瑜一把推开半掩的门,跑到了里面。

    盛柳烟手足无措地大哭着压住褚逐青的胸膛,想要用灵力替她止住不住吐出的血,可是仍是无济于事。

    “叶师侄把人扶坐起来。”钟辞瑜神色肃然。

    叶闻影连忙把人抱坐起来,眼已经泛了红。

    钟辞瑜双手极快掐诀念咒,分点在小徒儿的经脉中,浑厚的灵力游走在经脉中,畅然无阻,她眉头紧皱。

    竟然不是灵脉受损?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敢大意,再次灌入灵力探查。

    “什么!怎么会这样!”钟辞瑜神情大变。

    叶闻影心也提了起来,“小师妹怎么了?”

    钟辞瑜难以置信道:“坍塌的窍穴中,蔓延出了一缕缕情丝,是生生剜开长出来的”

    “然然”

    “然然”

    叶闻影震惊不已,“长老不是说师尊来了都无济于事吗?”

    “情至深处,难以阻隔,小徒儿是真的爱惨了暮宛然啊,我先替她捋顺了杂乱的情丝,叶师侄替我搭把手。”钟辞瑜感慨道。

    盛柳烟顿坐在了凳子上。

    她先前还在想,若是褚逐青没有断了情丝,那么在渡仙宗和自己会不会不一样。

    现在看起来根本没可能。

    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到能为心上人长出两次情丝。

    “好了,命保住了!”

    “真是造孽啊!我收了这么个败家徒儿!我三十年的修为都赔进去了,回去得好好养一养了。”

    钟辞瑜摇头笑叹道,在小徒儿额上屈指弹了一下。

    叶闻影施法替小师妹清理了身上和床榻的污血,又替她掖好被角,“小师妹大概何时能醒?”

    “就看她多想把人追回来咯,要是醒太晚,说不准暮姑娘就成了别人的媳妇。”钟辞瑜喝了口酒笑道。

    叶闻影看了一眼在梦中拧紧眉头的小师妹忙劝道:“钟长老你别刺激小师妹了,先让小师妹休养,我们都出去吧。”

    钟辞瑜笑了笑。

    小徒儿情丝长出来后就没有大碍了。

    没有伤到元神,伤根本算不了什么,不刺激刺激,到时候媳妇没了哭都没地方哭,她是为小徒儿着想啊。

    出了这状况,她们一时间也走不了。

    或许是被钟辞瑜的话刺激到了。

    翌日一早,褚逐青便醒了过来。

    “小师妹不要着急起来你的伤口还没愈合。”叶闻影放下托盘走了进来要搀扶褚逐青。

    褚逐青摇了摇头匆匆地换上了衣袍,“我都好多了,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火急火燎的要去找暮姑娘?”叶闻影替她把了把脉,果然是好了不少,主要是没伤及灵脉和元神,就没有大碍。

    褚逐青点了下头声音低了下来,“我说了那么多混帐话,然然肯定伤心极了,我要去找她说清楚。”

    “就只是说清楚?”叶闻影揶揄笑道。

    褚逐青脸颊微红然后猛地抬头道:“我要娶然然!我要她做我的妻子!我要她做我道侣!”

    叶闻影笑了道:“不修无情道了?”

    “不修了!”褚逐青斩钉截铁地否认。

    叶闻影知道她一刻也待不住,把一个储物袋给了她,“昨晚替你准备的,丹药和符箓还有法宝都在里面了。”

    褚逐青笑了笑道:“谢谢师姐!”

    “别急啊!记住到了极天海域没有见到暮姑娘前,记住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极天海域不像九州之地,又有海族的覆灭在前,对修真者有敌意,须得万分小心。”叶闻影嘱咐道。

    褚逐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师姐还有话要说吗?”

    “还有,在苏鹤跟前也最好不要暴露身份。”叶闻影想到暮苏鹤怒极而走放的狠话,开始替小师妹担心了。

    苏鹤的性子她太了解了,说出来就会做到的。

    还是在误会解开后再面对好些。

    褚逐青也很快明白了师姐的意思,她笑了笑点头答应。

    然后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好徒儿!”屋檐上,钟辞瑜紫衣猎猎笑意恣意洒然,她右手随意搭在支起的右腿上,轻晃着酒葫芦。

    褚逐青停下来,仰头去看钟辞瑜,笑得灿烂。

    “临行前,为师再赠你一道仙术,看好了,为师只教你这一遍!学不会别怪我!”钟辞瑜仰头灌下一口酒,右手剑指极快地挥出一缕剑气落下。

    紫色剑气落地很快生出粲然的剑光,须臾间已经变化出数道繁复的仙术来,照亮一方庭院。

    到最后又化作一缕青烟散开,尽数散入褚逐青眉心。

    褚逐青能明显感受到体内的灵脉一霎时通透了不少,灵力也充盈了一倍有余。

    她大喜过望单膝跪地,“多谢师尊赐我仙法和灵力!”

    “得了得了,一本正经让为师都不习惯了。极天海域情况复杂,万事小心,为师真是耗不起灵力和修为了。”钟辞瑜痛心疾首,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少女。

    褚逐青笑出了声,“日后徒儿一定会替师尊找回千百倍的灵石,师尊,徒儿走了。”

    钟辞瑜晃着酒葫芦嫌弃地挥了挥手,“师尊不吃大饼。不把暮姑娘追回来,就不要回宗门了,走吧!”

    “记住了!你的背后是渡仙宗!不要怕!”

    “知道了师尊!”

    湿润的风刮过少女清澈的眉眼,扬起她红底金纹的发带。

    匆匆走下巫行山的石阶,行至半途,她忽然站住了。

    山道上,水色衣裙的少女抱剑站在半道上。

    自从情丝长出来后,她像是突然间开了窍。

    过去种种一下明了于心。

    就像是盛柳烟对她的喜欢。

    “看起来是开了窍,比起以前顺眼多了,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暮宛然,非你不可!我盛柳烟将来是要成渡仙宗乃至修仙界第一剑仙的!才不像你满脑子情情爱爱!”盛柳烟哼哼道。

    褚逐青笑了笑道:“嗯!我认识的盛柳烟一直都是最好的!九州第一剑仙,必然是你!”

    “知道就好!褚逐青,一路顺风!保住性命,我等你和我在宗门大比上一较高低!”盛柳烟笑了起来扬了扬手里的剑。

    褚逐青笑了点头道:“好!先走了!”

    山道蜿蜒向下,绯红的衣袍很快消失不见。

    盛柳烟黯然的眼神很快又亮起来。

    “再见了,褚逐青。”

    走出巫行城,重回人间,恍然隔世。

    没了仙家遗迹压制,也能随意御法器了。

    “无命——”

    “走!去极天海域——”

    第67章 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薄雨绵绵浸染了一城的寒意,雾霭阴霾,无端让人生出心烦,湿漉漉的街面水洼低矮处闪着临街铺子挑挂的烛火,风一过,成了一地的零散碎金。

    过了酉时,街面上陷入了清冷寂静中。

    低垂的铅灰色云团中隐隐有雷声滚动,一场大雨蓄势以待。

    半敞开的窗户恰好能将街面一览无余。

    月白色衣裙的少女神情郁郁坐在窗前,没了色彩的眸子在瞥见街面上乍然一现的青色衣袍,遽然间站了起来,往窗前扑了去。

    待到蔚蓝色衣袍的少女不经意侧过身,俊秀且陌生的容貌让她一下萎顿下来,重新颓然地坐在了桌前。

    冷酒入喉是苦涩且呛人的。

    “然然!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喝了!”推门进来的紫衣女子眉头一拧,快步过来一把夺过少女手里的酒杯。

    她放下酒杯后瞧见一蹶不振的少女,眉眼隐隐有不忍,放缓了语气劝道:“明日,我们便能去东洲,很快就回家了,到时候,你也能安心下来修炼,以你的天赋修炼的会很快的。”

    修炼的很快?

    暮宛然鼻尖微酸,想到了在蓝雾池的日子。

    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还患得患失怕自己修炼的太快会不要她了,她怎么可以先不要自己了?

    “还在想那个混帐?”暮苏鹤太了解自己妹妹了,顿时横眉冷眼起来,“已经半个月了,她杳无音讯,现在指不定已经闭关在修炼无情道了,然然,你死心吧!”

    暮宛然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在掌心,哪怕指尖深陷入进去仍是没有痛觉,哪怕是现在,她仍是难受极了。

    “然然,东洲的青年才俊多不胜数,若是你喜欢女子,阿姐也能替你找来不少出众的。”暮苏鹤在一侧温声的劝道。

    暮宛然轻轻地摇了摇头黯然神伤,“阿姐我不会再喜欢旁人了,回去后,也不用替我花费心思了。”

    暮苏鹤很是痛心疾首,想要劝说的话在看到妹妹憔悴的脸色后终于是咽了下去。

    她缓了缓情绪温声道:“晚些时候,东洲秦家少主秦乐会过来一趟,明天和我们一起回东洲,然然,你还记得秦乐吗?你小时候很喜欢她的。”

    暮宛然不以为意敷衍地嗯了一声。

    暮苏鹤接着轻笑道:“她现在已经是十五境的大妖了,放眼极天海域也是少有的少年天才,她一直记挂着你,这些年也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听说你要回东洲,特意放弃了任务过来找你。”

    暮宛然听明白了自家阿姐的意思。

    仍是没有放弃要替她重新换个心上人的想法。

    “阿姐,我有些困了。”她现在不想和任何人交谈。

    暮苏鹤知道自家妹妹的想法,也不强求。

    反正来日方长,鲛人岁月绵长,忘记一个人也不难的。

    修真者和妖终究是殊途!

    桌上烛火熄了后,屋子里陷入黑黢黢一片。

    暮宛然蜷缩在被子中,掌心紧紧地握住碧息坠子,泪水悄然落下,她忘不了阿青,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原想离开后会好一些,没想到思念像荒草日益增长,根本遏制不住,直至心上全被藤蔓缠住,不死不休。

    “阿青你真的忘了我吗?”——

    酉时一过,街面上越发冷清寂寥。

    青色的衣袍若疾风掠过,及时拦住了前面逃跑的老头,把她往角落里堵,面色极为不善,“你是还我灵石,还是想要我把你送到禁司去?或者我现在给你揍一顿!”

    “姑娘,我都一把年纪了,你不能干这种事啊,灵石,我我都用来修炼了,再说了,你就说前滩有没有鲛人吧。”老头死皮赖脸开始了自己的胡搅蛮缠。

    论起无耻,褚逐青还真是少见这么厚脸皮的!

    要不是自己想然然都要想疯了,根本不会上当!

    赔进去几百灵石不说,还没有找到然然,还在前滩险些被几个鲛人妖怪敏锐地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惹了一堆的麻烦!

    她气极而笑一脚踹翻还要啰嗦的老头,“老家伙你是干惯了坑蒙拐骗的事是吧!是不是没想到我能好端端的回来啊!别废话了,跟我去禁司!”

    老头大惊失色。

    禁司是极天海域专门处置败法乱纪的妖物的地方。

    以他此前种种来看,进去了就不能活着出来了。

    他讪讪笑着,猛地朝面前的少女洒了一蓬青烟。

    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老头居然跑远了!

    褚逐青气得咬牙,要不是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早就御枪过去把老头戳个稀巴烂了!

    追过一段路,老头的身影近在眼前。

    她不再犹豫,手里的剑气挥了过去,把老头掀翻在地。

    “老东西!跑啊!”褚逐青气不打一处来。

    她提起奄奄一息的老头往禁司走。

    愤怒的心情消下去后,便是怅然和思念。

    来了极天海域已经半月有余,仍是没有找到然然。

    她是来了后才知道极天海域分了几大州城,地方广阔不亚于修真九州,她像是无头苍蝇,收获寥寥。

    若是几年前的盛极一时的海族暮家,势力遍布极天海域,就是路边一条狗都知道。

    但几年前海族血屠,暮家没落,这几年暮家已经逐渐淡出了极天海域群妖的视线。

    一路问过来,都没有几个妖知道暮家,也没妖见过暮家姐妹。

    好不容有个消息来源说见过,还是个坑蒙拐骗的。

    想到这里,褚逐青就来火,恨不能现在又给老头几拳。

    转念一想万一打死了,她还要惹上麻烦。

    现在只希望到了禁司,能用老头换一换灵石,弥补弥补她的损失,不然到时候要冒险去接任务换灵石了。

    “你抖什么抖,我没想打死你!”褚逐青踹了踹抖成筛子的老头不耐烦地道。

    老头眼里都是恐惧,“有大妖”

    大妖?

    在极天海域有大妖不是正常的吗?

    不过,老头的神情确实不对。

    空气中的血腥味一潮高过一潮,戾气肃杀拉满。

    褚逐青给老头下了禁制,把他推到巷道里面去。

    她可不想惹上麻烦,自己准备进去时,被人喊住了。

    “姑娘!助我杀了失控大妖,我赠你三千灵石!”

    “我没空”

    “五千!上品灵石!”

    “扶危济困!义不容辞!”

    褚逐青提枪冲了过去,一枪抵住小山一般的魔气入体小山一般大小的大妖,右手掏出一叠符箓默念口诀,分洒出去。

    金光混着雪银色,在夜色中漫开。

    很快把魔气入体暴躁的大妖控住。

    “好身手!”蔚蓝色衣袍的姑娘赞叹道,自己反手挽剑踏上大妖身上,寻隙蹬着来到了它的巨颅上。

    褚逐青手提长枪死死地控住感受到威胁乱晃的大妖,手里的符纸不住地洒出,金光灼灼却只在大妖坚硬如铁的青皮上留下淡淡的划痕,她心惊了!

    为了五千上品灵石实在是不划算!

    实在打不过就跑!赔本就赔本好过赔命!

    她要留下命去见然然呢!

    “姑娘,莫要走神啊!”蓝袍的少女喝道。

    褚逐青隐隐生出退意。

    不过看到已经骑虎难下的蓝衣姑娘,一时为了难。

    见死不救临危而逃,实在不是君子作为。

    “劳烦姑娘稳住大妖我要全力以赴了!”蓝衣姑娘往下轻声喝道,自己的剑光灼灼映出坚毅的眉眼。

    行吧行吧就试一试。

    万一不行还是要跑路的!

    褚逐青不敢用出仙家术法,只能用符箓辅佐枪法。

    一时间十分吃力,被小山一般的大妖压得喘不过气。

    “好了没有!”她咬牙大声问道。

    大妖身上的蓝衣姑娘也着急她沉声道:“还需要一刻。”

    褚逐青头皮发麻,死死地咬牙,趁着上面的姑娘不注意,悄然地用上了师尊临行给的仙术。

    雪色的剑光凛然地渗透进大妖的要害处,让它骤然吃痛摇晃不止,险些把上面的姑娘摔下来。

    好在冒险是值得的,上面的姑娘已经一剑斩下大妖的头颅。

    褚逐青累得不行找了个地方坐下歇息。

    斜眼看到老头更是气到了。

    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

    “哎姑娘怎么向老人下手?”蓝衣姑娘阻止道。

    褚逐青没好气道:“这老家伙坑蒙拐骗,坑了我几百灵石,我正要把他拖到禁司去!怎么?你要替他求情?”

    蔚蓝衣袍姑娘面热不好意思拱手道:“是我冒犯了。”

    褚逐青挥了挥手,她是没想到妖中还有这么正气凛然的,一时间,不禁多看了几眼少女。

    她的衣袍上都是大妖碧绿的血液,还散着淡淡的腥臭味,饶是如此,也让人无法忽视她姣好清丽的容貌来。

    气质端正的更像是正道修真者,不似妖物。

    “你先前许诺我的五千上品灵石作数吗?”褚逐青诧异须臾后回到了最关心的问题上。

    蓝衣姑娘闻言笑了声,“自然是的,不过我现在身上并没那么多灵石,明日再给姑娘如何?”

    褚逐青没想到还能赊账,早知道就不出手了。

    她现在急着去找然然,根本不想待下去了。

    “姑娘放心,我秦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你的,决不食言。”蓝衣姑娘看出她的心思忙道。

    褚逐青听过这个名字,是在各地禁司的任务榜上。

    每一旬的榜上第一都有她的名字。

    是个实力强大的大妖啊。

    她点了点头提起半死不活的老头道:“明天辰时我在垣海口等你,麻烦你尽早来,我赶船。”

    “垣海口?姑娘莫不是要去东洲?”秦乐道

    她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秦乐笑着解释道:“极天海域中唯有前往东洲的海域有禁制,不搭船,修为再高也过不去。”

    她放心下来,极天海域对修真者态度比无尽林海还要恶劣,万一被识破了身份,可就麻烦了。

    “东洲现在形势不好,凶妖四起,若是没有要紧的事,姑娘不用冒险前去。”秦乐劝道。

    褚逐青自然是打听清楚了的。

    知道现在的东洲一团乌烟瘴气,危机四伏。

    但据说暮家祖地就在东洲,她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一眼。

    万一然然在呢?

    “我要去东洲找我妻子,非去不可!”

    第68章 她仍是很喜欢放不下

    夜色漫透青石街面,来自深秋的凉意也逐渐加深。

    临街客舍的门被敲响。

    负责值守的小妖很是不耐,起身开了门,朦胧的视线落在面前蔚蓝衣袍女子身上,顿时清醒了。

    “秦家主,您来了。”小妖毕恭毕敬。

    秦乐嗯了一声又垂首将自己的衣袍重新打量了一番,匆匆忙忙间只能用术法清洗掉血污,也来不及换下衣袍了。

    也不知道一向爱洁的她,会不会敏锐地觉察到,想到记忆里的小小人影,她嘴角微微上扬,“她们在哪个房间?”

    小妖连忙端起桌上的烛台,热情地在前面引路,“我给两位贵客安排了楼上最好的房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啊。”

    秦乐笑了声,“嗯,做的不错。”

    “应该的,前面就是了,秦家主不去了?”小妖看到人没跟上,又折返回去小心地问道。

    秦乐沉吟了会道:“现下怕是都睡下了,我还是明日来,不要打扰她们休息了,你给我——”

    “秦乐!”前面的房门被推开,紫色衣裙出现在了门口,明艳大气的长相不可方物。

    秦乐怔了会也笑了起来,“鹤姐姐。”

    暮苏鹤轻声笑了道:“来了,怎么还要走?分别这么多年了,不是很想见一见然然吗?”

    秦乐笑了笑道:“天色已晚怕吵醒鹤姐姐你们,对了,然然,也还没有休息吗?”

    “她先前睡下了现在又起来,这几日都是这般,入睡的时间很短,你来了就好,和然然多说说话。”暮苏鹤说着眉眼间不免又浮了一丝的忧色。

    秦乐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来之前,暮苏鹤已经把事情和她简单的说了一遍。

    她万万没想到,记忆里的小姑娘,长大后竟然会为了个修真者失魂落魄到了这地步?

    一念至此,她不由地拧住了眉头。

    “然然,你看谁来了。”暮苏鹤轻声笑道。

    暮苏鹤神情寥寥地侧过身,淡淡地扫了一眼站在阿姐身侧的蔚蓝色衣袍的姑娘,大抵也是猜到了她的身份。

    出于礼节她起了身勉强地笑了笑道:“秦姐姐。”

    秦乐被惊艳了一瞬。

    她不是没有见过长相出众的姑娘。

    但在然然的跟前都要黯然失色,哪怕是现在形容憔悴,仍是难掩倾城之色,病弱的模样更让人怜惜。

    “听鹤姐姐说你身体不适,我特意让人在元洲找来了各类珍稀的灵草,还有,这些丹药也是我炼制的。”秦乐一股脑地在储物袋中翻找,把东西堆满了一桌。

    暮宛然面色掠过一丝讶然,她都不知道在阿姐口中,自己被说成了何等模样,至于要用这么多的药草来治疗。

    她止住了还要往桌上放的秦乐,“秦姐姐,我的身体并无不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东西,我不能收。”

    秦乐的手一顿而后笑道:“都是一些滋补的灵草丹药,往后修炼也用得上,我送出去的不好收回来。”

    “无功不受禄,秦姐姐也不会强人所难吧。”暮宛然仍是没有动容,婉拒了她的好意。

    秦乐面色一怔后笑了笑道:“然然,你我不用这么生疏。”

    “分别多年,确实不太熟。”暮宛然直白道。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暮苏鹤没想到自家妹妹竟然这般冷淡。

    她坐了下来插话进来轻笑道:“往后回到了东洲,有的是时间相处,会慢慢地熟悉起来。”

    秦乐面色缓了缓笑道:“鹤姐姐说的是。”

    她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往然然身上瞟去,忍不住想要得到她的回应,可是,然然像是恍若未闻垂首低眸。

    她的心头掠过一丝失落。

    哪怕前面暮苏鹤已经和她说了然然的事,她仍是不信然然会为了一个修真者神魂颠倒,现在亲眼所见,不由得不信。

    一时间,情绪五味杂陈。

    “秦乐,你来时遇到了凶妖?”暮苏鹤惊讶问道。

    秦乐回头看了一眼肩头未干涸的碧绿血液,眼眸一暗,终归是太心急了,都没有来得及处理好。

    然然是个喜欢干净的人,自己这般定是让她更不喜了。

    直到被暮苏鹤催问方回过神来,“是,来时遇到了从禁司中逃出的大妖,我一时不慎差点中招,幸亏中途遇到了个用枪的姑娘,替我解围,施以援手。”

    一直神思游离的暮宛然蓦地清醒过来,下意识地追问道:“用枪的姑娘?她叫什么!”

    秦乐没想到暮宛然的反应这么大,她顿了顿道:“她姓乔,叫乔芜,然然认识?”

    暮宛然神思恍惚怅然垂眸道:“是我认错了,阿姐,秦姐姐,我现在累了,想要先行休息了。”

    秦乐目送她走向屏风后面,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然然是在想那个用枪的修真者。

    她神色一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然然这般分明是喜欢极了的,自己,还有机会吗?

    “然然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鲛人岁月漫长,她会慢慢走出来的。”暮苏鹤看出了她的想法勉强笑道。

    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家妹妹已经到了这地步。

    但凡和那混帐有关的一丝一毫都叫她失控!

    她是真恨自己没有早点找到然然。

    秦乐寥落笑了笑,“嗯,天色也不早了,我也不打扰鹤姐姐你们休息了,明日我再来喊你们。”

    暮苏鹤轻轻点头,送她出了门。

    听到合上门的声音。

    蜷缩在床上的暮宛然幽幽叹息一声。

    她握紧手里的碧息坠子,眼尾泛红。

    已经快大半个月了,阿姐说的对,阿青或许都已经在闭关了,她不会来极天海域的,她已经不喜欢自己了。

    可自己还会因为相似的衣袍类似的兵器而动容。

    明知不可能偏偏还要抱有虚无的希望。

    然后一次又一次的跌落下失望的深渊。

    “然然,秦乐临走前托我给你的栗子糕,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她还记得你喜欢吃栗子糕,我给放桌上了。”

    “嗯”

    暮宛然能感受到秦乐的用心,她的喜欢。

    也能感受到阿姐想要自己走出来,敞开心扉。

    可自己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她的心,喜欢不了第二个人了。

    烛火熄灭,屋子里再一次陷入寂然。

    她仍是睡得不安稳,一夜间常常会醒来,怅然若失。

    半敞开的窗户能看到皎皎明月。

    她出神地眺望着。

    想到阿青曾说要带自己去渡仙宗看月亮,心不免又是一酸。

    她不仅是坏小狗还是个骗子。

    可她仍是很喜欢放不下,放不下坏小狗。

    明月高悬,照在屋檐上清冷一片。

    褚逐青半躺在屋脊上,手里的酒壶顺着乌瓦滚落下去,落在地面摔开,酒壶碎裂的清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顿时惹来不少妖的怒骂。

    “然然你在哪里啊然然”

    “我好想你然然”

    她摸到身侧的酒壶,再次启开酒封往嘴里灌。

    快大半个月了,她每天晚上不喝酒根本睡不下,脑子都是然然,有时候做噩梦还会梦到然然不要她了,成了别人的妻子。

    喝多了也就有了酒量,现在两三壶酒喝下去都没困意。

    抬眼看去,月亮上都是然然的影子。

    她想要伸手去捞,偏偏捞不起来。

    酒劲上来她悲从心中来不禁哭喊起来,“然然!!!!!”

    “大半夜的嚎什么嚎!!”

    “又是三楼的疯丫头!想女人想疯了哎哟!”

    “然然是谁啊,谁能给她找出来啊,吵死老娘了!”

    楼下的窗户接二连三探出脑袋,怒骂的,惋惜的,嘈杂不断。

    有些脾气暴躁的想要出手,看到对方实力自认倒霉。

    一时间砰砰砰的关窗户声不绝于耳。

    褚逐青喝完最后一壶酒,顿时趴在了屋脊上。

    醉意上来压住了潮水一般的思念,让她的眼皮慢慢合上。

    一夜的梦,全是关于然然,直至天明方休。

    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住。

    一个翻身差点掉下楼去,她连忙坐起来抚了抚心口。

    想到和秦乐的约定,她连忙跳下屋檐,回到了屋子里。

    草草的收拾一番,便往垣海口跑去。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辰时前来到了垣海口。

    粲然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成了碎金一把。

    出海口那里停泊着好几艘巨*舰,气势恢宏精美华丽。

    和人间的寻常大船不同,这里的巨舰是有妖力加持的。

    她左右没等到秦乐,还在犯嘀咕,昨日出海的船老大走了过来,她身材魁梧皮肤呈现古铜色,一看就是修炼体魄的妖。

    她面有愧色搓手笑道:“小姑娘我的船今日出不了海了,我把灵石退还给你,真是不好意思了。”

    “什么?”褚逐青讶然道。

    她都做好了准备的!拖一天她都受不了!

    船老大不好意思道:“近来是海潮时期,前往东洲的船只都停了,你要去只能等海潮过去。”

    褚逐青不干了,“你们都是十三境的大妖,还是极天海域的大妖!还怕海潮?”

    船老大苦笑道:“姑娘怕是外来的妖,海潮一起,前往东洲海面又有禁制,十七境以下的大妖都抵不住的。”

    她不愿意多说把灵石都退还给了她,转身就走。

    褚逐青烦躁了到了极点,往礁石上一坐垂下了头。

    半个月,还要等半个月!

    然然怕会真的不要自己了!

    “乔姑娘。”秦乐的身影出现。

    她拱了拱手道:“是我来迟了,这是五千灵石。”

    褚逐青没精打采地接过灵石,现在没了船只,她有灵石,也没办法,要不,先去别的洲看看。

    到时候再回来,不能耽误时间啊。

    “乔姑娘是遇到了麻烦?”秦乐笑问道。

    褚逐青点了下头丧气道:“她们说海潮要来了,不出海了,我去不了东洲了。”

    秦乐思考了会笑道:“乔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妨和我同行,我反正也要带表妹去东洲。”

    褚逐青眼一亮站了起来,“果真?”

    秦乐笑了,“自然是真的,乔姑娘于我有恩,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喏,前面的船便是我家的,请。”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褚逐青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再看前面海面上停泊的一艘雕梁画栋的巨舰,明显是优越于其他的船只,妖力十足,难怪无惧海潮。

    “乔姑娘,我表妹喜静且不喜陌生人,她若在,怕是要委屈你船舱中呆上一程了。”秦乐不好意思笑了笑道。

    褚逐青很是随意,不就是她表妹在甲板自己不出去嘛。

    反正她一上船就容易犯困,睡一路而已。

    “秦少主客气了!不过你对你表妹是真上心,是你心上人吗?”她心情大好笑了笑问道。

    秦乐也笑了,没有否认。

    褚逐青跟在她后面进去了船舱,被里面的奢华惊到了。

    大手笔!有钱!是真有钱!

    吃的喝的都是上乘,她还出去做什么!

    “那,乔姑娘你先行休息,我先走了。”

    “好说好说,预祝秦姑娘早日赢得心上人!”

    “谢过乔姑娘吉言了。”

    第69章 你是谁

    极天海域极其广阔,东洲在最东侧,乘坐巨舰过去顺风情况下也需要两日的时间。

    巨舰行了几个时辰,舷窗外的景色依然是浩瀚烟波,夕阳西沉,晚霞倾洒,将无尽碧波都渲染成了一副绚烂画卷。

    对于身居在九州内陆的褚逐青来说,风景还是很不错的,她揉了揉后颈,伸了伸腰,准备到甲板上走走。

    睡了几个时辰,现在无论如何都躺不下去了。

    来到前堂,发现已经有侍女过来送过晚饭了,还贴心的准备了好些水果和甜点。

    她笑了笑捡起一颗葡萄送到嘴里,不得不说秦乐人还是不错的,大方、仗义、热情、周到!

    吃了一阵她端起果盘准备绕出去,不经意透过碧纱窗看见甲板上若隐若现的两道人影,又退了回来。

    蓝色衣袍长身玉立的她认识,旁边身姿聘婷披着白裘的姑娘,大概就是她的表妹了,和然然好像啊。

    既然答应了人家不要随意过去,她想了想还是退了回来,大不了晚上再出去,不要打扰俩人的兴致。

    她抛弃一块糕点用嘴接住,眉眼飞扬地往内堂里面去了。

    甲板上海风徐徐,视野开阔,晚霞灿然,风景极佳。

    暮宛然却并没多少的心思。

    她现在有了鲛珠感官能力提升了不少,很清晰感受到有人在偷看她,一回头,只能在碧纱窗看到一闪而过的身影。

    饶是模糊至极,仍叫她心脏一跳。

    和阿青好像,她又恍惚了。

    “然然,回到东洲你有何打算?”秦乐轻声问道。

    暮宛然面色淡然道:“自然是先行召回流散各地的子民,然后重振流波宫。”

    秦乐轻轻地颔首,“这几年我也在四处找暮家族妖,能找到的我都安排在了东洲秦家的洞府中,你回来,她们定是开心的。”

    “谢过秦姐姐了。”暮宛然发自内心的感谢。

    秦乐想要走近一些,和她不至于太疏远,谁料然然也随之远离,淡漠的让她神伤。

    她缓了缓情绪接着笑道:“秦暮两家本就是世代的交情,你我也是青梅长大,何须客气,只是,海族血屠后,暮家族妖分散的太广,我也没有完全找回来。”

    暮宛然轻轻地摇头,“秦姐姐,你替暮家做的已经很多了,我都不知道如何回报了,日后秦家若有需要我和阿姐在所不惜。”

    秦乐苦笑一声道:“都说了,我不需要你的报答,只要,然然不要和我太疏远便是。”

    暮宛然手指牢牢地握住栏杆,眸子低垂。

    她会记住秦乐的恩情,但别的实在是不能。

    “有时候我很恨自己,没有在几年前及时赶到流波宫救下你,若是我能救下你,是不是就会不一样?”秦乐情绪也激动了一些。

    明明小时候然然很黏她的,总是跟在她的后面一口一个秦姐姐,双方家主也都有意让她们长大后结为道侣。

    她也是打心底把然然当作了自己的妻子,谁知道一朝血变,再相见,已经疏远至此。

    暮宛然轻叹了口气,“或许不会有什么不同。”

    她一直都是把秦乐当成阿姐的,至于小时候家里人的想法,她懵懵懂懂的也没在意。

    直到遇上了阿青,情窦初开是她,情根深种也是她。

    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然然”

    “秦姐姐我累了想要回去了。”

    暮宛然不想再呆下去了,若不是阿姐硬要秦乐陪她出来甲板散心,她是宁愿在楼船内休息。

    烟波浩渺也无法开解她半分,只会让她觉得离阿青越来越远,此生或许都不复相见。

    酸涩感密密麻麻蔓延开让她难受得不行。

    “你有客人,大可要人出来,不必顾忌我。”她临走前看了一眼碧纱窗,向秦乐淡淡道。

    她隐隐猜到了里面是秦乐的客人,或许就是前晚她遇到的乔芜,怕吵到她,都没让人出来。

    秦乐大可不必如此,她轻叹一声往楼上去了。

    夜幕降临,将晚霞逐渐拉入黑夜中。

    晚风再次吹来凉了不少。

    秦乐坐在甲板上,神情低落。

    完全没注意一道人影接近,直到笑声响起,她才茫然地抬头,看到是乔芜,又垂下了头。

    “你表妹走了?不要垂头丧气啊!慢慢来嘛,你人这么好还怕她不喜欢你?”褚逐青把手里的酒给了她一壶,也坐了下来。

    秦乐不善饮酒笑了笑道:“多谢乔姑娘谬赞了。”

    褚逐青自己揭开酒封大喝一口满足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看你,长得好,人又好,实力还强,换句话说,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来,喝一口。”

    秦乐眉宇舒展也揭开酒封和她碰了碰,大口灌下,被辛辣刺激得连连直咳,脸都红透了。

    再看乔芜像是没事人一样,一壶酒都要见底了。

    她笑了笑道:“乔姑娘你的酒量是真好啊。”

    褚逐青也笑了,“说来你都不信我是这大半个月酒量见长的!以前我酒量比你还差,一口酒下去直接睡了!”

    “啊?哈哈哈哈!”秦乐爽朗地大笑起来。

    褚逐青和她坐近了一些笑道:“所以说酒量都是练出来的!来,继续喝!喝醉了,什么烦恼都没了!”

    “好!干了!”秦乐也大笑起来。

    甲板上的两人高声笑谈还是传到了楼上。

    暮宛然心情郁郁,实在受不住吵闹声。

    想要合上窗,手指忽地一顿。

    楼下甲板上的酒鬼声音好像阿青。

    黑夜朦胧,隐隐能见到酒鬼的醉脸,和阿青还是很不一样。

    她的阿青要清俊不少,也不会是个酒鬼。

    她失落地合上窗户,隔开了吵闹声。

    闷闷不乐地坐在了窗前。

    甲板上七零八落地滚落了一地的酒壶。

    褚逐青也有了一丝的醉意,秦乐更是醉得不行。

    “我的表妹是天下最好的”秦乐迷迷糊糊地嘟囔。

    褚逐青笑了笑,仰头喝下一口酒。

    天下最好?分明是她的然然才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要不是她喝醉了,自己非要和她好好说说。

    确定秦乐醉过去了,褚逐青起了身喊来了侍女。

    前来的侍女看到躺在甲板上喝得不省人事的酒鬼,都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一向稳重的家主会成了这样。

    犹豫了会,还是搭把手把秦乐架起来扶了进去。

    海上的明月要比人间的更明亮。

    褚逐青手搭在栏杆上,把空酒壶抛下,现在喝多了,想要入睡越来越难了,酒量怕是要接近师尊的酒鬼水准了。

    她抬头往二楼看了一眼,说实话有点好奇,让秦乐恋恋不忘的表妹到底长什么样。

    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再好又怎样,根本比不了然然。

    她弯腰想要再捡起地上的酒壶,船身忽地剧烈地颤动起来。

    海水开始翻涌,巨大的海浪像小山扑了过来。

    是海潮来了!

    她顿时清醒过来。

    海潮不同于人间海面上的风暴来袭。

    除了会摧毁船只,还会带来兽潮。

    不同于已经修炼的妖族,海底的妖兽神智未开凶残暴戾,它们可不管同类不同类,见血就疯,修为还都不低。

    巨舰上的法阵已经开启。

    目前除了摇晃,没有出别的状况。

    褚逐青仰头看去,小山一般高的浪潮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妖兽,还都是十境以上,修为不低。

    它们碍于巨舰上的强大法阵,一时间也不敢胡来。

    “不好了!左面,左面的法阵缺了一角!”

    “有妖兽袭来了!”

    褚逐青拔腿跑过去,及时地出手拖走差点被妖兽吞吃的护卫,“想法子去把秦乐喊起来!这里交给我!去!”

    护卫死里逃生,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缺口不大,还算好防守。

    褚逐青稳稳地站在缺口前,掐诀结印,抵住妖兽撞击。

    或许是发现了缺口,无数的妖兽前赴后继全往这里来了。

    褚逐青逐渐吃力,她真是后悔喊上一杯倒的秦乐喝酒。

    护卫赶紧把人喊起来啊!

    “啊啊啊——”

    一只体型较小的妖兽趁隙跑进来,追着一个侍女跑。

    侍女不像护卫,是个小妖怪,自保能力低下。

    她一个不稳摔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妖兽狰狞扑杀而来。

    “赶紧走!”褚逐青长枪一挑,把侍女挑开。

    自己独自面向小妖兽,手里的长枪翻转,杀的妖兽节节后退,最后一枪,狠狠地刺穿它,把它挑飞了出去。

    法阵结界的缺口慢慢地被撕开。

    不止是这里,其余的地方也有漏洞。

    护卫们自顾不暇,死伤严重。

    褚逐青来不及援救,只能待在左面漏洞最大的地方。

    好在听到了秦乐的声音。

    她已经醒来了!

    “小心!”她长枪拦下要被妖兽吞吃的护卫。

    独自握住长枪,站在了众人的前面。

    秦乐太相信巨舰上的法阵,都没有留有后手。

    现在法阵出了问题,结界破裂,死伤无数。

    她也应顾不暇,不禁叫苦不迭。

    原想着搭个便船,谁知道要把命搭进去了。

    她还在胡思乱想,忽地感到压力一轻。

    面前的结界重新覆上,在慢慢地修复缺口。

    她松了口气,眼角余光瞥到来不及撤离的护卫,想也没想长枪一送,一枪.刺穿了偷袭的妖兽。

    还没过去把无命枪拔.出来,就听到纷杂的喊声。

    “你是谁?”想念了很长时间的嗓音响起。

    她的心脏一滞,无命枪险些都握不住。

    稍稍地一偏头,就能看到青色衣裙乍然出现,魂牵梦萦的脸就在咫尺间,心跳声盖住了无数的喧嚣。

    她的然然竟然不是在梦中出现了?

    短暂的失神后便是狂喜,她看到然然眸中的迟疑,一下明白过来,自己用的是乔芜的身份,然然没有认出来。

    “我——”

    “她就是我说过的乔芜姑娘。”

    秦乐走了过来面上挂有笑意,看了看没有受伤的暮宛然松了口气,又转头看向褚逐青笑道:“乔芜,她便是我说的表妹。”

    表妹?

    秦乐魂不守舍喜欢的要命的表妹是然然?

    自己祝福她早日赢得的心上人是然然?

    褚逐青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然然,手上是受了伤?”秦乐瞥见暮宛然手背上的血水一时间紧张不已,顾不得太多温柔地替她擦去。

    暮宛然注意全在乔芜身上,一时间都没有推开秦乐。

    陌生的容貌,枪也是不一样的。

    为何感觉这般的相似?

    特别是一枪.刺穿妖兽的动作,和记忆的人影重叠起来,毫无差别,世上会有这般相似的两个人吗?

    她走近一些再次问道:“你是乔芜?”

    褚逐青心跳得极快,“我是——”

    “然然,她是秦乐的朋友,不要胡来。”暮苏鹤及时出现,一把挽住了还要过去的暮宛然。

    秦乐也走过去温声道:“她是妖,这点绝不会有错。”

    褚逐青垂首握紧了手。

    秦乐和暮苏鹤,一个极其厌恶修真者,一个极其厌恶她。

    两个人的修为还一个比一个高!

    动起手来,没有胜算。

    何况还不知道然然是不是还在生自己气呢。

    要先和然然说明白了才行。

    不然自己和两人打起来,然然还不愿意和自己走,怎么办?

    在然然注视下,她咬紧了牙。

    “是,我叫乔芜。”

    第70章 朋友妻不可欺

    晨光乍现,在蔚蓝色的海面洒下细碎金光。

    昨晚的大阵被修复后,除了巨舰摇晃不止,兽潮终究是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平稳的渡过了一夜。

    经过一夜的胆战心惊,现在巨舰上的人都睡了过去。

    巨舰上安静的不行。

    褚逐青再也躺不下去,掀开被褥起来了。

    她昨晚一直想找机会和然然说明白,可暮苏鹤寸步不离,她根本没有办法和然然单独相处。

    现在只能上去碰碰运气,看看暮苏鹤有没有睡下了。

    匆匆地洗了一把脸,她就推门走了出去。

    甲板上空气清新,丝毫没有昨晚兽潮厮杀留下的血腥味。

    她的心情都好了不少,迫不及待就要往木阶上走去。

    昨晚她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然然。

    “乔姑娘。”秦乐出现喊住了她。

    褚逐青现在对秦乐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了,不过现在也不能闹翻了,只能转过身来不咸不淡道:“有事?”

    秦乐昨晚一直在主位修复大阵,一早过来形容憔悴,眼睛里还布满了血丝,很显然是耗损了不少的心力的。

    她往前走了走犹豫了会开口道:“乔姑娘是在生我的气?”

    褚逐青站在木阶上环抱手臂,往下看着秦乐。

    她表现的很明显?这都被她猜到了?

    不过她也没要否认的意思,要是自己的身份也被觉察到了,大不了现在就出手,她都元婴期了也不怵她。

    “果然是的,乔姑娘,是我考虑不周险些连累于你了。”秦乐脸上满是愧疚向她拱了拱手。

    褚逐青开始摸不着头脑了,“连累我?”

    秦乐点头愧然道:“要不是我疏于查验,也不会导致昨晚的事故,幸好大阵结界破损的地方不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原想带乔姑娘一程回东洲,没想到让你受惊不说,还要你出手替我善后,我实在是心有愧疚,对不住你。”

    褚逐青一时无言。

    秦乐言辞恳切不像假话,在她身上似乎能看到沈羽的影子,同样的光风霁月,坦荡赤忱。

    她先前的厌烦都散了不少淡淡道:“秦家主不用太在意,海潮的意外谁也不想,何况我昨晚拼命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

    秦乐缓了缓神色道:“可我感觉得到乔姑娘在生气,和我疏远了不少,我想要说明白一些。”

    “我没有。”褚逐青不想和她聊下去了。

    秦乐仍是接着道:“我是真心把乔姑娘当作挚友,不愿意你我生出嫌隙,从此疏远。”

    褚逐青脚步顿了顿讶然地看了一眼秦乐,把她当作挚友?

    可看秦乐的神情真挚,确实不像有假。

    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我的朋友很少,能说知心话的更少。昨晚乔姑娘和我把酒言欢,宽慰开解我,我早已将你引为肝胆相照的好友。”秦乐目光坦荡赤忱,温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褚逐青怔在原地。

    敢情秦乐是真的把她当作生死之交了啊。

    不是!既然是好友了!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啊!

    只要她惦念着然然一天,这朋友做不成一点!

    秦乐不明白乔芜的表情怎么又忿忿然了,还想问两句。

    两个护卫匆匆而来,说了结界的情况。

    她神态疲倦转头看向乔芜,“晚些我们再聊。”

    看到秦乐远走,褚逐青摇了摇头。

    其实她也愿意和秦乐做朋友,不过谁要她也喜欢然然!

    她昨晚还揽住了然然一起走!可恶至极!

    “乔姑娘。”

    “啊暮姑娘”

    褚逐青不知为何看到然然从楼上走下,莫名的紧张,人不由地退到了甲板上,手心都冒出了汗。

    其实昨晚没有暮苏鹤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明身份,毕竟在情丝长出来前,自己可是说了不少的混帐话。

    混账到大半个月自己一想起就要给自己一耳光的地步。

    什么叫没有想过然然做自己的妻子!

    什么叫要修无情道不会和然然结为道侣!

    “乔姑娘,你很怕我吗?”暮宛然轻声问道。

    她昨晚也是一夜没睡,脑海中都是乔芜一□□死海兽的画面,她实在是好喜欢阿青,喜欢到她使用的枪法都刻在了心底。

    还有她的一颦一笑,根本不会忘记。

    乔芜的神态和阿青太像了。

    褚逐青尴尬地笑了笑道:“太阳出来了我是热得”

    暮宛然站在她的左面,出神地望向她。

    明明是陌生的脸,为何扯谎的理由都差不多呢?

    “乔姑娘是什么妖呢?”暮宛然问她。

    褚逐青想也没想道:“鲤鱼。”

    暮宛然心口一跳,走近了一些轻声道:“鲤鱼?”

    褚逐青心跳得更快,完了!她怎么能说鲤鱼!

    然然那么聪明肯定一下就猜到了啊!

    “我极少见到鲤鱼的形态,乔姑娘介意给我展示一下妖化的形态吗?”暮宛然步步紧逼。

    褚逐青喉咙滚动,该死的!她哪里会变成妖怪!

    手里的符纸只能蔓延出妖气啊!

    她想了想道:“我,我目前还变不了,和修炼有关系。”

    暮宛然心跳得快了一瞬。

    不善撒谎,胡诌的谎言让人一眼看穿。

    和阿青太像了。

    若她是的,为何不和自己相认?

    莫不是她根本不是为自己而来的?

    也是,阿青的情丝都没了,即便是她又如何?她根本不会在意,不会喜欢自己了,她鼻尖霎时又是一酸。

    半天没有听到身旁的人说话,褚逐青紧张极了。

    昨晚翻来覆去都是和然然怎么去解释,去说明白。

    现在有机会了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生怕哪一句话不对,又把然然气到了,脑海中激烈斗争让她眉头都拧成一团了。

    “乔姑娘为何来东洲?”暮宛然问道。

    褚逐青在旁人的跟前能大大方方说是为了妻子,现在在然然跟前,顿时怂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眼看机会稍纵即逝,她鼓足勇气道:“我是为了——”

    “然然,甲板上风大,上来。”暮苏鹤出现在了三楼。

    褚逐青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恨自己的怂!

    该死的!多好的机会!偏给错过了!

    “乔姑娘还有事?”暮苏鹤冷声问道。

    褚逐青退了回来摇头,“没有。”

    甲板上的风吹来,她顿时都清醒了不少。

    眼角余光瞥到青色衣裙消失,她懊恼地捶了捶栏杆。

    白日里的时光很快被蹉跎。

    她几次三番想要找然然,都没了机会。

    转眼间,夜色便重新漫透了巨舰。

    晚上,为了庆幸在海潮中顺遂平稳渡过,秦乐特意在甲板上摆了宴席,把她们都喊了过来。

    桌上的菜肴色香味俱全,菜品海陆齐全。

    褚逐青却全无胃口,眼睛死死地盯住给然然夹菜的秦乐。

    白日里说要和她做挚友,晚上黏住然然不放!

    她几乎要把碗里的鸡肉戳碎。

    暮宛然还在想怎么婉拒秦乐的热情,感受到炙热视线的流转,轻轻地抬眸,一眼瞧见气鼓鼓的像只河豚的乔芜。

    她握住竹筷的指节微微泛白,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太像了,完全就是阿青吃醋生气的模样。

    心里的猜测在疯狂滋长。

    “乔芜,饭菜不合胃口吗?”秦乐关心问道。

    褚逐青闷闷道:“还行。”

    秦乐笑了笑道:“要是不喜欢我再让人去做。”

    “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褚逐青懒懒道。

    “秦姐姐,明日便能回东州了吧。”暮宛然轻声问道。

    秦乐的注意力被扯回她温声笑道:“是,到东洲后,你和鹤姐姐先住在我家,等祖地的事情处理好了,你再回去,如何?”

    暮宛然一开始是没有想过麻烦秦乐的,不过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温声笑道:“如此便有劳秦姐姐了。”

    “然然不用和我这般生疏的。”秦乐笑道。

    暮苏鹤也笑了道:“确实,秦暮两家世代交好,用不着这般疏远,何况你们还是青梅长大,更是用不着了。”

    “啪——”

    酒杯被捏碎。

    褚逐青看到三人投来的视线,稳了稳情绪道:“我,我手不听使唤,秦乐,对不住了。”

    “无事,莫要伤到手便是了。”秦乐道。

    褚逐青不想呆下去了,不然温养在窍穴中的长枪便要被唤出来了,她找了个借口匆匆地回到了楼下的甲板上。

    甲板上的海风袭来,她的心情并没好转。

    然然还在生她的气吗?是不是因为自己混帐话不喜欢自己了?不然怎么和秦乐有说有笑,还要住到她家里去。

    暮苏鹤还说她们是青梅!看情况,两家以前还想过定亲!

    她越想越难受,愤愤然地勾着脑袋。

    “乔姑娘。”暮宛然的嗓音响起。

    褚逐青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你,你怎么来了?”

    暮宛然淡笑道:“秦姐姐担心你,要我来看看。”

    “哦。”褚逐青闷闷道。

    一口一个秦姐姐,好亲昵啊。

    然然是真的被自己气到了,不要自己了吗?

    “乔姑娘是有心事?”暮宛然问道。

    褚逐青脑子一片混沌没有说话。

    暮宛然往前走了走,近距离的接触,让她再一次确定自己的想法,心跳得快了一霎。

    “乔姑娘觉得秦姐姐怎样?”她柔声问道。

    褚逐青呼吸一滞很快道:“不怎样。”

    暮宛然哦了声继续笑道:“身为秦姐姐的挚友,你的回答教我很意外呢。”

    “我你很喜欢她吗?”褚逐青反问道。

    暮宛然笑了声柔柔地一眼,望进乔芜清澈的眼眸,“秦姐姐少年成名,为人稳重,人品极好,长得也好,让人喜欢也不难吧?”

    褚逐青几乎要气炸了,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暮宛然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笑意渐深。

    果然是坏小狗啊。

    “然然。”秦乐在上面温声喊道。

    暮宛然嘴角勾起一丝笑,“秦姐姐在喊我,我要走了,乔姑娘,你,自便。”

    被落下的褚逐青已经没了理智。

    满脑子只余下一个念头。

    她要然然只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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