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蘅这便坐回去了,虽然没听明白他话里“闹腾”的深层含义。
她晕乎乎的,便也没再多说话,开始拎起银箸吃这香喷喷的年夜饭。
饭很香,所以她吃得更香,一香起来便顾不得旁边的那位了。吃几口她再喝上几口雪泡梅花酒,愈发晕乎乎,愈发顾不上旁边那位。
谢容与一贯秉持着用膳时不多开口说话的习惯,除非庄蘅主动找他,但她现在顾不上自己,所以他也没有说话。
少看了她几眼,他这才发现她那一壶雪泡梅花酒已经见底了。他就算现下纵着她多喝几口,也怕她喝太多,立刻将那一壶酒拿了过来,然后放下银箸,一把掐住了小姑娘的脸颊,仔细端详了她一番。
庄蘅嘴里还在咀嚼那一块肉,不满道:“做什么?”
他仔仔细细地盯着她,她傻乎乎地看着自己,“喝多了?”
她拍掉他的手,缓缓摇头,“才没有。”
她说话一字一顿的,一看便是迷蒙之语,一看便是喝多了。
越矢口否认的的话越真,谢容与一向知晓。于是他摇摇头,曲起手指挑了下她的下颔,“不许喝了,多吃些菜。”
庄蘅幽怨地看了一眼还剩一些的雪泡梅花酒,幽怨地点了点头,幽怨地又狠狠咬了一口软糯糯的红烧肉。
月上枝头,她差不多吃饱了,这便搁下了银箸。虽说只有两个人,但庄蘅倒不觉得这比从前在国公府更寂寥。而如今所有前尘往事都已成一团火烧尽后的一缕青烟,在空中消散开来。
她不知晓先前谢容与在谢府是如何过这除夕,如何吃这年夜饭的,但想必不会比她好到哪儿去。所以想来如今两人独自过这除夕倒也不错。
她试图站起来,身子却一软,幸好谢容与扶住了她
,叹口气,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往里头走。
她趴在他肩头吐气道:“我好晕啊。”
“谁让你喝那么多。”
他说着便将她放了下来,她歪歪扭扭地坐在床榻上,软软地依在他身上,像是没长骨头似的。
他却让她自己坐好,起身去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庄蘅不知道他拿什么去了,只是半阖着眼,迷迷糊糊道:“又要做什么?”
谢容与没说什么,只是扶住她软软的身子,用什么东西在她额上点了下。
那东西凉凉的,她蹙眉,刚想伸手去摸,却被他轻轻握住了手,“过会儿再碰。”
她睁眼,看着他,“这是什么?”
“朱砂。”
“为何?”
“除夕,在女子额上点朱砂,驱邪祈福之意。”
“哦。”
她这便没再说什么,放心地躺下了,含糊道:“你可不可以一个人守岁,我想睡了。”
他却严格道:“不可。”
“为何?”
“如今除夕也只有你我二人,你当真忍心留我一人孤苦伶仃守岁?”
他如今端着一副可怜模样也算是得心应手,说得庄蘅都觉得不忍心,缓缓叹气拍了拍他道:“罢了,我知道你这个人一直很孤寂,那我便陪你吧,我不睡了。”
其实谢容与很想说自己早就习惯这种孤寂了,只是她来之后他便不愿忍受罢了。但他到底没说出口,否则她能立刻躺下沉沉睡去。
庄蘅撑起身子,坐直了,托腮叹气道:“长夜漫漫,做什么好啊,还要守到明日天亮。”
她眼眸一亮道:“咱们玩牌吧?先前我在国公府守岁时就玩牌玩到东方既白。”
他不咸不淡道:“就你我二人,玩什么牌?”
她叹口气,“好吧,那你看你的书,我看我的书好了。”
她说着便起身去拿了本书回来,翻开开始看。但她看得颇为小心,故意用袖口挡着,似乎并不想让谢容与看见。
他没说什么,也学着她去拿了本书来看。过了片刻,他便冷不防凑到她身旁,看了看她书里的内容,一字一句读道:“妾自幼年慕君清德,缘家有严亲,礼法所拘,无因与君聚会。今君犹未娶,妾亦垂鬟,若不以丑陋见疏,为通媒妁,使妾异日奉箕帚之末,立祭祀之列,奉侍翁姑,和睦亲族,成两姓之好,无七出之玷,此妾之素心也。不知君心还肯从否?”
庄蘅很尴尬,有种被人扒了衣裳的羞耻,立刻“啪”地合上书,睇了他一眼道:“不许读!你看你的书去!”
谢容与似笑非笑道:“还有更羞耻的,我好心没读出来罢了。你在看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庄泠泠。”
她哼了声道:“那又怎么了?”
“你让我去读圣贤书,你倒是在这儿看你的话本。但你倒是启发我了,长夜漫漫,你与其看这话本,不如亲身实践。”
他说着便抽走了她手里的话本,连同自己那本枯燥的圣贤书一起,丢在一旁,翻身压了上去。
庄蘅彻底愣住了。
半晌等吻落下后,她才在接吻的间隙求饶,喘息道:“我困了。”
他垂眸看着她,轻笑道:“我瞧你方才看话本时似乎一点儿也不困。”
“可是……可是完了以后我一定会困的。”
除非你想折腾到天亮。
“那便睡。”
“不守岁了?”
“我一个人守,你只管睡你的。”
谁方才说一个人守岁孤苦伶仃很可怜的?这会便不可怜了吗?
但不容她争辩,他复又吻了上去,吻得更加热切。
两副正值青春的身躯便这样在落雪的除夕里互相汲取暖意。
红罗帐晃动得厉害,层层罗帐却掩盖不住因被顶/撞而变得细碎的呜/咽和喘/息声。
庄蘅醉得厉害,情浓之处,似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梦的边缘与现实的边缘交融,从而再次编织一个绮丽春色。在那里她与某人共赴巫山云雨之约。
几番交手,她终是败下阵来,倦意袭来,她便赤裸着身躯沉沉睡去。
谢容与替她穿上衣裳,将被褥盖好,开始独自守岁。
他在书里读过一句话,现在用来只觉甚好:岁除夜,士庶之家,围炉团坐,达旦不寐。
仍有细碎的爆竹声自不知何处的远处绵延而来,房中灯火摇曳。
昔年恩怨俱作檐下融雪,浮生起落,世事如流,惟见灯火可亲,故人在侧。
他握住了她的手。
第92章 后记庄蘅过了一个极其开……
庄蘅过了一个极其开心的年。
大年初一一早,她便去隔壁拜了年。
一整个新年,她每日都要和穗穗见面。
过完年,开春了,王家大小姐要回夫家了,穗穗自然也要离开。
虽然整个王府上下加隔壁的庄蘅,无一人想让穗穗离开,但她无论如何还是要离开。
庄蘅给她准备了一个小小包袱,里头全部都是好吃的吃食或者是漂亮的头花,她是按照穗穗的喜好精心挑选的。
她离开那日,庄蘅将包袱递给她。穗穗抱着包袱哭得伤心,抽泣不已,呜咽道:“姊姊,若是可以,我明年还来找你。”
她抹了把眼泪,又转头对扣着庄蘅腰肢的谢容与道:“谢郎君,多谢你给我买梅花汤饼,明年我也再来叨扰你。”
谢容与给她买了一整个新年的梅花汤饼。
穗穗离开后没几日,庄蘅便盘算着要回京。
她新收到了庄初和忆柳的两封信,这才知晓忆柳主动去找了庄初,将她接进了琴坊,如今庄初已在琴坊教了好几个月的琴了。
庄蘅很满意,合上信,铺开纸,说自己要立刻去看她们。
她兴冲冲拎着信纸去找谢容与,“我要回京。”
他头也没抬,“我知晓了,半日内你已经说了十几遍了。”
“明天就动身,如何?”
“天太冷。”
“到了京城就不冷啦。”
他合上书,“也好,早去早回。”
两人翌日便动身离开了。
这次照旧是走水路,待到京城,果然已是暖洋洋的春日。
庄蘅没戴帷帽,倒是紧张兮兮地让谢容与戴上。彼时帷帽多为女子所戴,所以他当然拒绝了,果断选择戴上不那么引人注目的黑色障面。
她道:“我们住哪儿?去忆柳姐姐那儿?”
“你也好意思总是赖在她那儿?”
庄蘅理直气壮道:“我们已经没有宅子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我有。”
“你说西市那个?那宅院尽人皆知,我们一进去旁人就都知道了。”
他瞥了她一眼,云淡风轻道:“不是。”
“你还有?”
“嗯。”
庄蘅反而盘算道:“你田宅这么多,不如把西市的宅子卖掉,好换些钱来。但众人都觉得你已经死了,所以到底算是个凶宅,恐怕卖不上一个好价钱哇。”
谢容与装作没听见,捏了一把她的脸,“把你先送去琴坊,我晚上再来接你。”
她神秘兮兮道:“你要见谁呀?”
“你觉得我还能见谁?”
“哦,那你不用来接我啦,你去你的宅子住,我就在琴坊不走了。”
他却立刻冷声拒绝道:“不许,戌时初乖乖在琴坊门口等我。”
庄蘅瘪嘴,慢吞吞地答应了。
她觉得他现在对忆柳有些敌意,估计是怕他把自己拐跑了。
谢容与确实是这样想的。如果这一夜她同忆
柳睡在一处,再加上一个庄初,恐怕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她回心转意,觉得留在京城也不错。
这是一个隐患,他必须规避掉,虽然明知这有些可耻。
但从一开始便是可耻的,所以如今倒也无所谓了。
庄蘅如愿以偿地和忆柳、庄初见面了,她千里迢迢带了徽州的地方吃食给两人,又让两人感动了一阵。
忆柳果然问道:“你同那位如何了?”
她咬了一块糕点,含糊不清道:“挺好的。”
“京城也挺好的,你三姐姐也在这儿,你留在这儿多妙呀。”
庄蘅抬头,把糕点吞下去,“那他怎么办呢?”
“他回他的徽州,不是也挺好。”
“不太好,他一个人哎,换我我可受不了。”
忆柳到底是不放心把庄蘅交出去,还在千里之外的徽州,于是第二日对她道:“今日你那位郎君有空吗?把他叫来一同用午膳吧。”
庄初道:“他昨日去见了人,今日应当得闲吧。”
庄蘅想着自己也一日没见他了,这便托人去将谢容与叫了回来。
用膳时,两人特意盯着谢容与的一举一动。庄蘅没发现两个人的心思,反而是谢容与感觉到了。但他没说什么,只是一切如常。
谢容与也能理解,毕竟他这个人一向没什么好名声,做的事有时也实在是为人不齿,两人若是能放心他把庄蘅带到徽州,那倒也奇了。
两个人本想挑剔些什么,但观察下来,发现他确实格外照顾庄蘅,这便也不能说什么了。
毕竟她一向迟钝好欺,谢容与若是不对她体贴万分,她难免会吃亏。
用完膳,谢容与单独与庄蘅在一处时,问她道:“你觉得你那两位姐姐现下是如何想的?同意放你走了么?”
庄蘅后知后觉地惊讶道:“怎么,她们不放我走吗?”
他沉默半晌,不知说什么好。
她便立刻跑去问忆柳和庄初道:“你们原来不放心我随他去徽州呀?”
两人也语塞片刻。
忆柳戳着她的脑袋道:“不然为何今日要他来用膳?”
庄蘅看一眼忆柳又看一眼庄初,“那你们现在放心了吗?”
庄初叹口气道:“莫忘了我们便好。”
他们在京城待了近半月。期间庄蘅同庄初一起去了故人坟前坐了许久,还自己去看了豆蔻和素梅。
庄蘅没问,但她也能猜到,谢容与一定去见了阮元义,阮元义一定悄悄带着他去见了天子。毕竟这京城里唯一让他眷念的也就只有他了。
他身份到底敏感,不宜在京中久留。离开那日庄蘅又哭了,哭到谢容与拿了块帕子出来给她抹眼泪,却发现帕子很快也湿了。他无奈道:“明年又不是不来了。”
庄蘅立刻不哭了,抬眼看他道:“真的吗真的吗?”
他想这小姑娘变脸倒是快,于是点了点头。
她本来很讨厌别离,但想想自己如今就像是当时同自己告别的穗穗,但穗穗明年会来徽州,自己也会来京,于是便没什么好难过的了。
忆柳和庄初又叮嘱了她几句,她这便准备上马车离开了。
谢容与在身后静静等着她。
她转身,他向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走吧。”
第93章 If线现代(一)如果庄……
二月,雨雪霏霏,朔风呼啸,大雪如同细密银针,不厌其烦地在里贾纳城市上空扎开口子,让冷风畅通无阻地横贯一切。
庄蘅的父母住在里贾纳东南部的Hillsdale,平日里她嫌加拿大又冷又荒芜,所以不愿意随他们同住在此,反而选择在国内规规矩矩地读大学。
这次过年,不是父母回国,而是她来这儿,自然是有原因的。她作为西专生,即将前往马德里深造。异国他乡独自租房,很是让两人担心,正巧他们有位好友在马德里Salamanca区有房,那位慷慨的朋友又决定将这套空了很久的房子免费借给庄蘅居住,于是皆大欢喜,她也因此被爸妈要求亲自前来道谢。
她拖着行李,踏着积雪回家。好不容易推门进去,钻入暖气的怀抱,这才能脱下厚重臃肿的加拿大鹅。
那位谢叔叔她之前见过,于是她熟门熟路地喊了声“叔叔好”。
彼此寒暄一番,他又提到了自己的儿子,“年后他也要去西班牙,不过是去巴塞罗那。”
然后他们便谈到了她素未谋面的谢叔叔的儿子。他是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如今自然是作为管理层在家族企业供职。至于为何要去巴塞罗那,他们絮絮说了不少,庄蘅没听明白,只知道和人工智能有关,还提到了什么“创新生态系统”。
她心想,不就是要拓展海外市场嘛。
她听得有些发愣,却听见了敲门声。
在座的只有她一个小辈,她便起身过去开门。
开门的瞬间,风雪打着旋儿往里钻。
面前的人不似顾蓁一样在外穿着略显臃肿的加拿大鹅,而是穿了一件长及膝的黑色防寒服,浑然不怕冷似的。他身量颇高,冷白瓷肌,防寒服里裹着清瘦骨相,一双漂亮的眼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她。
和他穿的黑色防寒服相比,他面容白皙到甚至有点刺目。顾蓁盯了他几秒,确定他的白皙不是因为外头零下十几度的低温,而是因为他本身就如同里贾纳新下的这场雪。
清冽,干净又疏离。
庄蘅不知怎么有些手足无措,低头道:“你好。”
谢容与淡淡道:“你好。”
人都到齐了,两家的长辈便引着小辈见了面。
谢容与本就对和不认识的女孩子的见面而感到没兴趣,更何况在短时间的认识过程中,他敏锐地察觉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是那种单纯到有些迟钝的类型。
吃饭的时候,两家长辈在热切地交谈着,他也偶尔时不时说上两句,对面的庄蘅却只顾着埋头和碗里的那只鸡腿交涉。
吃完了碗里的饭,她似乎是没有吃饱,但碍于有客人在,她又有些不大好意思,眼神往电饭煲那边瞥,却没有动弹。
最后等到庄父去盛饭了,她便立刻起身,也跟过去盛饭了。
谢容与在心里笑了下,觉得这女孩子倒是有点意思。
但有意思也仅仅是有意思罢了,他并没什么别的心思。
他刚毕业没多久,便进了管理层,家族里自然有不少反对的声音,毕竟能人大有人在,重要的岗位也不是非他不可。于是他主动要求去陌生国度做短期内难有收益且成功率低的工作,用庄蘅的话来说就是开拓海外市场。
他一门心思都在做出个成绩出来,好在这里站得更稳,看得更广。
庄蘅没发现他方才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只自顾自地扒饭。
吃完饭,谢父让谢容与问问庄蘅西班牙的情况,到时候去那边后做事也顺利些。庄蘅这便和他到一边去了,她也不过是一板一眼地说了些习俗和禁忌,他垂眸听着,没什么表情。
庄蘅近来染了一头红发,此刻正在脑后像水藻一般轻轻荡漾着。
此刻她微微侧头,却发现谢容与正伸手轻轻摩挲她的发尾。
她的发尾上沾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金粉,亮晶晶的一片,他正好心帮她一点一点去掉。
动作很轻,也仅仅只是摩挲着发尾,不会让人感觉冒犯,柔软的长发在他手指间弯曲、流淌,红色的头发配上白皙的手指,看起来是有些暧昧的美感。她莫名感觉呼吸都停滞了几秒,对方却忽然收了手,礼貌又疏离道:“抱歉。”
庄蘅只当他是好心,摇摇头道:“没关系,谢谢你。”
谢容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冒昧伸手。动作并没有太冒犯,但这只适合老熟人或朋友,而他们也不过才认识短短几个小时罢了,否则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套近乎或是献殷勤。
一开始他只是看她的头发好看,后来便莫名其妙忍不住伸
手帮忙。他在心里恼自己,随后便刻意拉开了距离,结束了这段谈话。
庄蘅以为自己不会再同他见面了。
过完年,她拖着行李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抵达马德里,到了机场,却意外地发现有人来接她。她问了问,原来是谢叔叔安排的,她便上了车,一路往Salamanca区去。
谢家的那套房子是栋三层别墅,前有草坪,后有游泳池,庄蘅站在门口时有些眩晕。
但她很快便接受了这样的“奢靡”生活。
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个晚上,她听到了敲门声。
她去开门,却发现她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谢容与,这房子的另一位主人。
他拖着行李,垂眸盯着她道:“庄阿姨告诉你了吧,不好意思,但以后我要同你住在一处了。”
他说了好几句理由,但庄蘅没听见,仍在发愣,等反应过来,这才挪开身子道:“哦,好的。”
于是这两人从此一个住一楼,一个住二楼,倒是也互不干涉。
庄蘅和谢容与的生物钟似乎不尽相同,按理说两人照面的机会很少,更何况他比她这么一个学生要忙多了。但奇怪的是,他们总是能在同一时间、同一张桌子旁吃晚饭。
西班牙吃晚饭大多在晚上九点,庄蘅却仍旧保持着在国内的习惯,所以,他能和她一起吃晚饭的几率就更小了。但偏偏他们两人是一餐不落。
吃饭时两个人都不大说话,一个是因为专心吃饭,一个是因为吃的少。
谢容与一向对吃没什么兴趣,浅浅吃了几口便兴致缺缺地搁下了筷子,不动声色地盯着面前仍旧认真努力吃饭的女孩子。
她却因为太过认真努力,所以一次都没发现过。
庄蘅后来又问了一遍他为什么要来马德里,他随口道:“巴塞罗那小偷太多。”
她傻乎乎地信了,毕竟那边小偷确实猖狂。
她越和谢容与待在一处,越发现他的性子有些捉摸不透。无论如何,他绝对是个冷淡之人,对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兴趣。
但她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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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癖好和生日——后来她从庄母那儿知道,这是他主动问的,美名其曰是为了更好照顾这位小妹妹。比如他会若有似无地将眼神落在自己身上,那眼神却仍旧冷静万分,也不知到底是何意思。
再比如,某天庄蘅一位华人同学过生日,好几位同胞都去他家中给他过生日,这便闹到挺晚。其中一位男同学主动要求送她回家。
庄蘅不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只当是同胞的互帮互助,便由着他领着自己回家,顺便想着邀请他回去喝杯咖啡坐坐。
给她开门的是谢容与。
他的目光落到那位男同学身上时立刻变冷了,却没说什么,只是头一次主动伸手握住了庄蘅的手腕,将她拉进家中,让她站在自己身旁。
庄蘅有些奇怪,但还是给他介绍了自己的这位同学,顺便询问他是否可以允许自己邀请他进来坐坐。
她本以为他会答应,谁知他却罕见冷声道:“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想要休息,不太方便接客。”
庄蘅愣了愣,只能对他道:“不好意思啊,那就明天见吧。”
那男同学点头,谢容与却已经眼疾手快地“砰”地将门关上了,顺便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
庄蘅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硬着头皮道:“你怎么了?”
谢容与自顾自往厨房走去,准备给自己做咖啡,隐晦道:“他人不错,还送你回来。”
她随口应了声。
他的手顿了顿,“看来你对他印象不错。”
她又应了声。
他攥紧了咖啡杯,“你喜欢他?”
她“欸”了声,有些疑惑道:“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谢容与这才缓和了语气,不动声色地展露出一个好哥哥该有的模样,“没什么。太晚了不安全,以后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庄蘅乖乖“哦”了声,转身上楼去了。
等到快入睡前,她才后知后觉地觉得这有些不对劲。
她的生日前不久才过的,房里堆着谢容与送给她的几个Prada春游季的新品包。她再想想今日他的反应,依他的性格,实在没必要因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室友有男生陪同便颇有些无礼地拒绝客人上门,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所以这只有一个理由:他喜欢她。
或者说,他很早便开始密切地注视着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