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迟渡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但当第二天一早, 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窈窕身影出现在眼前时，“命运”二字还是不可避免地浮现在了许迟渡的脑海中。
由于导师手下的另一位同学临时请假，许迟渡接到了去实验教室, 给本科生临时当一节课助教的任务。
电子工程系是S大报考的热门，每年招收的本科生都有几百人。
他在今天恰好顶替其他人来做某个班的助教，这个班里又恰好有陆千菱的概率，究竟是多少？
许迟渡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门口看到她时, 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猛然加快了。
被自己遗忘的梦里的景象，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男人转过头不再看那个方向, 在心里默背了一分钟物理定律，终于成功摒弃了杂念。
……
讲台上，教授在讲实验原理和注意事项。
许迟渡坐在实验室的角落，可以感受到时不时有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知道自己在学校，尤其是在本系内颇有名气，因此对这样的目光早已是见怪不怪。
讲到一半, 或许是某个同学转头的动作太明显，教授开了个玩笑。
“那位同学, ”教授笑得很和蔼, “如果想看许学长，可以等下课再看个够。要是现在不注意听，到时候学长可不能帮你写实验报告。”
教授语气中的调侃大于责怪, 于是全班都哈哈大笑起来，更有不少人借此机会明目张胆地转头看许迟渡。
许迟渡微微扯了扯嘴角，看似毫不在意地接受着众人的目光, 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某个方向。
陆千菱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陆千菱似乎是怔了一下，然后挑了挑眉。
许迟渡迅速移开目光, 假装刚才自己只是无意识地一瞥。
余光里，对方的视线也没有再停留，而是很快就重新看向了讲台的方向。
许迟渡说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失望。
十五分钟后，教授讲完了注意事项，实验室里的同学两人一组，开始做起了实验。
过了两分钟，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同学走了过来。
“许学长，”来人礼貌地开口，“打扰了，请问你可以来我们这边看看吗？我们的仪器好像出了点问题。”
许迟渡一边点头，一边站起身：“当然可以。”
辅助同学做实验，本就是他做助教的指责。
二十几个人挤在稍微有些老旧的实验室里，许迟渡这边的动静，难免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
已经有人在心里后悔没有先下手为强，让别组抢了先。
女同学给许迟渡指路，走到了一台仪器的旁边。
坐在仪器后面的，是陆千菱。
不知道是否是这节课开始的太早的缘故，陆千菱的头发有些乱，松松地扎成了一个低马尾。
额边有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因为她低头的动作垂了下来，扫过她的脸颊。
许迟渡不合时宜地想起，在梦里，陆千菱的头发也是这么垂在耳边轻晃……
男人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眼神，同时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指甲陷进肉里的刺痛，阻止了许迟渡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在课堂这种严肃的场合想其他有的没的，是男人绝不会允许自己做的事情。
“千菱，”女同学开口，“我把学长叫来了，让他帮我们看一下吧。”
陆千菱还在埋头研究仪器上的数据，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冲女同学点了点头：“哦，好。”
她原本觉得自己也可以调试好，但自己的组员似乎非常想请许迟渡来帮忙。
既然已经请来了，陆千菱也不再坚持。
“麻烦你了，许学长。”陆千菱抬起头看向许迟渡。
“应该的。”男人的语气平静无波，甚至没有多看陆千菱一眼。
陆千菱微微挑了挑眉毛，倒并不觉得失望，相反还有些宽慰。
是啊，许迟渡毕竟是所有教授都赞不绝口的学生。
这样优秀的人，自然不会像某些满脑子都是废料的肤浅男人，喜欢盯着她的脸看。
之前教授讲课时的对视，应当只是一个意外。
果然，许迟渡坐下之后，只是仔细地调试着仪器，看起来心无旁骛。
陆千菱的心也彻底放下了。
实在不能怪她自作多情，之前在学院的大课上分组讨论的时候，陆千菱连续遇到几个和她东扯西扯，不务正业的的男同学。
其中一个问她要联系方式不成，还倒打一耙，到处和别人造她的遥。
陆千菱后来从同班同学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把那人叫来当面对质，让他公开给自己道歉，这才出了一口气。
这样的事情多了，陆千菱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心眼。
“是默认设置有问题。”许迟渡拧了几下旋钮后说，“现在应该好了，我验证一下。”
说着，许迟渡伸手去开旁边的另一台仪器。
仪器在陆千菱的那一边，怕自己挡到他操作，陆千菱下意识地想起来给他让位置。
“没事。”许迟渡低声阻止了她，“你坐着就好。”
陆千菱：“……好。”
实验室的位置安排的很紧凑，她身后就是另一组的同学，站起来确实不太方便。
不过陆千菱还是收回了原本支撑在桌子上的胳膊，免得妨碍到许迟渡。
男人的手从她身前伸过去，拧了一下旋钮，然后又迅速收回。
陆千菱坐直了身子，但因为空间狭小，许迟渡的胳膊还是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一下她的身体。
两个人都是微微一顿。
那一下的触碰其实很轻，陆千菱能明显感觉到对方不是故意的。
所以她没说什么，想着如果对方没察觉到，就当作没发生就好。
但男人那一瞬间看过来的眼神，让陆千菱清楚地知道，对方也感觉到了刚刚微小的触碰。
“……抱歉。”男人的声音极低，几乎像是耳语。
吵闹的实验室里，大约只有陆千菱能听到这一声道歉。
于是陆千菱也同样轻声地回应：“没事。”
许迟渡已经收回了眼神，看向了面前的仪器。
“好了。”许迟渡说着，站了起来。
旁边的女同学立刻道谢：“谢谢许学长，学长你真厉害！”
男人淡淡地点了点头：“不客气。”
仿佛不经意般，许迟渡看向了陆千菱。
于是陆千菱也扬起唇角对他笑：“谢谢学长。”
……
男人的身体，似乎是僵了一下。
然后迅速地点了一下头，转过身走了。
几乎像是落荒而逃。
陆千菱若有所思地看了几眼男人的背影，然后冲身旁的女同学笑了笑。
女同学一愣，然后夸张地说：“怎么啦千菱？突然对我笑，我都要被你迷倒了！”
陆千菱笑着摇头：“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女同学：“没有呀千菱，你还是一样的美，怎么了？”
陆千菱：“没什么，既然仪器调好了，我们继续吧。”.
助教的工作结束，许迟渡破天荒地没有去实验室或者图书馆，而是回了宿舍。
看到许迟渡居然在中午出现在宿舍，任维惊讶地放下了手中的鼠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怎么大白天回宿舍了？”
许迟渡看了任维一眼：“你不是也在吗？”
任维瞪眼：“我和你能一样吗！你这种天天泡在实验室的人，难道说——”
上下打量了一番许迟渡，任维狐疑地问：“难道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不得不回来了？”
许迟渡淡淡地开口：“没有，别瞎猜。我就是累了，回来午休一下。”
任维盯着许迟渡的表情，不依不饶地追问：“我不信，你不是从来都不午休的吗？除非你告诉我，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许迟渡瞥了任维一眼，为了避免他刨根究底，简单地解释道：“去帮忙做了一节课的助教。”
任维终于得到了答案，满意地点头：“这样啊。我是听说当助教挺累的。不过那些本科生是有多可怕，居然让迟渡你都受不了，破天荒回来午休了。”
许迟渡没回话。
“哎，不对——”任维忽然反应过来，“本科生？哪个年级的？哪个班？”
许迟渡：“不记得了。”
任维：“女神学妹也在吗？”
许迟渡：“……”
任维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系里那么多本科班都上实验课，恰好是陆千菱那个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许迟渡居然没回答，这就十分可疑了。
确认许迟渡不是没听到，而是听到后却没有回答后，任维差点蹦起来：“许迟渡！你真的打算追陆女神了？”
许迟渡正在喝水，闻言呛了一下。
“咳咳——”男人有些狼狈地咳嗽了几声，“你胡说什么？”
任维：“你不是因为想追陆千菱，所以特意去当助教了？”
“……不是。”许迟渡皱眉否认，“是原本的助教请假了，导师找不到人，让我去帮个忙。”
“哦……”任维点了点头，还欲再问，“那——”
“你在我这瞎扯就算了，别到处乱说。”许迟渡警告地看了任维一眼，“她有男朋友了，传出去对她也不好。”
任维本来都平静下来了，闻言又激动起来：“你还说你对人家女神学妹没意思，都关心起人家的名声了！”
许迟渡：“……”
知道自己的否认只会让任维说得更欢，许迟渡干脆直接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任维忽然又开口：“其实吧，迟渡。”
许迟渡看了任维一眼，决定先听听他准备说什么，再决定是否回应。
任维：“有男朋友也没什么啊，又不是结婚了。我看了那个新校草的照片，也没比你帅！迟渡只要你努努力，一定能把咱们女神学妹追回来的！”
许迟渡：“……”
任维：“俗话说得好，没有挖不坏的墙角，只有——”
许迟渡的眼神实在是太有压迫感，任维说了一半，终于还是没说下去。
“好吧好吧。”任维讪讪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知道你道德底线高，不屑做这种事。”
“我午休一会儿。”许迟渡留下一句话，上床休息了。
……
这一次，梦里的陆千菱不再是身无寸缕，地点也从房间里变成了户外。
“我……我很喜欢，非常喜欢你，陆千菱。”
“你愿意……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梦里的他这么说着，眼里充满了许迟渡自己都不敢认的温柔和深情。
再次惊醒时，许迟渡迷茫地看了很久天花板。
她……答应了吗？
不，不对，这不是重点。
原本已经消散了一些的罪恶感，再次充满了男人的内心。
从小到大形成的道德观，让许迟渡强迫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
不，他不能。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第122章 平行世界03
午休过后, 许迟渡又去了实验室。
傍晚，实验室的师兄在离开时提了一句：“迟渡，我记得你也是A市本地人吧？晚上的聚餐你来不来？”
之前就有人和许迟渡提过这个聚餐, 每年开学都有，名义上是帮助同市的新生更快融入校园环境。
但其实这个聚餐更像个联谊，有不少男女在聚餐之后就凑成了一对。
组织者早就邀请了许迟渡，当时许迟渡说看看时间再决定, 其实就是婉言拒绝。
许迟渡扯了扯嘴角：“我还有几个数据还要测一下，就不去了。”
说话的师兄也没抱太大希望, 闻言随口道：“那可惜了。这次咱们系的女神学妹都破天荒去了，我还说要是你也参加，可就热闹了。”
许迟渡拿着笔的手微微一顿，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开口：“女神学妹？”
“哦，迟渡你不关心这些，可能不清楚。”师兄解释道, “就是咱们系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叫陆千菱, 还挺出名的。而且不只咱们系, 好多别的学院的人也都知道她。”
许迟渡：“……”
“我先走了啊，都周五了，迟渡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师兄背上书包要走。
许迟渡：“师兄, 等等。”
那人转头：“嗯？”
许迟渡：“聚餐……是在哪？”
“就学校北门对面的那家烧烤，怎么了，迟渡你也要去？”
许迟渡：“……就是问问。”
“哦, 那我先走了！下周见！”
……
二十分钟后, S大北门。
北门外的马路是美食一条街，有许多餐厅, 是S大学生聚餐最常去的地方。
今天是周五，这里更加热闹，路边有不少学生结伴而行。
许迟渡只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一通，再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到了这里。
中午任维的话再度在许迟渡脑海中响起：“迟渡只要你努努力，一定能把咱们女神学妹追回来的！俗话说得好，没有挖不坏的墙角……”
昏暗的路灯下，男人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还真打算追人家不成？
别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就算没有，两个人也几乎没有交集。
许迟渡的眼神黯了黯，转身准备去食堂。
一个女声响起：“许学长？”
不是陆千菱。
这是许迟渡的第一反应。
陆千菱的声音虽然很好听，但更清冷，不会这么热情。
这些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并且却不受本人控制。
等男人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心中顿时闪过一丝懊恼。
许迟渡扯出一个礼貌又疏离的笑容，冲来人点了点头。
接着，男人的身形一顿。
说话的人的确不是，但站在旁边的，不是陆千菱又是谁？
一瞬间，两人对上视线。
眼神交汇，男人又迅速移开了目光。
一来一回，倒显得他仿佛是在心虚。
于是，男人又再次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陆千菱的表情没变，一直微微笑看着许迟渡。
陆千菱身旁的女孩先开口：“许学长，你也是去参加聚餐的吗？”
许迟渡犹豫了：“我……”
陆千菱：“既然碰巧遇到，不如一起吧。”
“是啊是啊！”另一个女孩附和，“就过个马路，几分钟就到了，大家一起走吧。”
许迟渡：“……好。”
并不是他有非分之前，只是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
女孩说几分钟就到了，并不是夸张。
从北门到烧烤店，也就不到三分钟的路程。
就连红绿灯也十分配合，恰好在三人走到路边时跳到了绿灯。
烧烤店的包间里，已经坐了十余个人。
陆千菱和许迟渡走进来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哎？陆女神和许大校草，还有纪女神，你们几个怎么一起来了？”
“咱们这次聚餐可是有排面了啊，咱们系的几大风云人物都出现了！”
许迟渡先一步做出解释：“我们恰好在北门碰到，就一起来了。”
陆千菱跟着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个答案。
有人起哄：“既然几大风云人物都一起来了，不如你们坐一块吧，这样其他人也不敢有意见了。”
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是啊，你们几个坐一块，看着就赏心悦目。”
餐桌周围已经都坐了人，不过人与人之间还有些空间。
已经坐下的人挪了挪，又匀出几个位置来。
陆千菱大大方方地走到里面的位置，坐下了。
跟陆千菱一起来的女同学，坐在了陆千菱左边。
许迟渡犹豫了片刻，跟着坐在了陆千菱的右边。
再左边的男同学探过来一个脑袋，越过旁边的人和陆千菱搭话：“哎千菱，你一个人来的？没有……男朋友陪你一起？”
陆千菱挑了挑眉毛，只回答了一半：“我和纪心一起来的。”
“哦，这样啊。”男同学还想再问，“那，你男朋友他——”
没等男同学说完，服务员端上来了店里的招牌大烤串。
感叹声和活跃气氛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将男同学的问题淹没了一半。
陆千菱浅笑着没说话，也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那个问题。
右边的学弟也在和许迟渡套近乎：“许学长最近在忙什么？”
许迟渡分心应付了一声，其实根本没在意身边的人问了什么。
男人的注意力全在陆千菱身上，尤其是当陆千菱被问到“男朋友”三个字时，更是全神贯注。
然而，陆千菱没有正面回答。
在听到陆千菱没有承认时，许迟渡的心隐秘地雀跃了一下。
但随即男人又意识到，她也没有否认。
心脏再次沉了下去。
分明，她与他没有一句话的交流，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如此的心绪起伏，让许迟渡并不习惯，甚至有些慌乱。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
烤串和各种菜一样样地被端了上来，陆千菱也开始吃了起来。
人多又坐得近，难免会有肢体触碰。
当某次陆千菱弯起胳膊时，许迟渡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身子，避免碰到陆千菱。
雪白的小臂几乎擦过他的肩膀，却又刚好没触碰到。
如果，他不躲那一下……
男人不着痕迹地轻抿了下唇，连自己都惊讶于这一瞬间冒出的想法。
随后，那种罪恶感又升了上来。
……
等吃的差不多了，众人又开始喝酒。
这个阶段的年轻人不那么精通酒桌文化，却又执着地喜欢喝酒，仿佛这样就意味着步入了社会。
许迟渡喝的是饮料。
其他人对他冷淡的性格都有所耳闻，劝了几句也就作罢。
倒是陆千菱，被人倒满了一杯啤酒。
不过她喝得不快，时不时地抿上一小口，看起来竟然还挺悠闲自在。
看来自己的担心，应当是多余的。
等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默默地观察陆千菱，许迟渡认命地苦笑了一声。
一顿晚饭的时间而已，就算放纵自己的关心，也没关系吧。
即便她有男朋友，那个人现在也不在她身边。
而且，他也只是在心里多想了些，多看了几眼。
对，没关系的。
男人这样想着，没有意识到，以前的自己从不会这样找借口。
……
包间里有个简易的KTV，酒足饭饱之时，几个社交积极分子又开始点歌。
不知怎么的，话题又到了陆千菱身上。
“千菱，你也来一首吧。”
“是啊千菱，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女神给我们献唱一首吧！”
陆千菱摆手：“我五音不全，就不唱了。”
有人坚持：“哎呀没关系的，我唱得也不好听，不是也唱了吗？”
陆千菱还是拒绝。
见陆千菱这边走不通，有人又把目标转移到了许迟渡身上。
“迟渡，要不你来一首吧？”
“是啊许学长，来吧来吧。”
不知道谁提了一句：“哎，要不让咱们系的男神和女神来首情歌对唱吧！”
顿时现场的气氛更热烈了，大家都跟着说：“是啊是啊，千菱和迟渡一起来一首！”
已经有人拿起了手机，开始录视频。
男人的神色冷淡，但拒绝的语气却似乎没那么坚决。
有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看出了这一点，硬将一个话筒塞到了许迟渡手里。
前奏已经响起，许迟渡抿了抿唇，用余光瞥了一眼陆千菱。
好事者在一旁起哄：“千菱，迟渡可是咱们S大最受欢迎的校草，你这是连大校草的面子都不给啊。”
陆千菱的眉眼中透着无奈，求助地看了身旁的纪心一眼。
后者心领神会地点头，拿起话筒：“千菱她不会这首歌，要不我来吧。”
大家本就是想拉一对男女对唱来烘托气氛，具体是谁没那么重要。
闻言，其他人立刻说：“也行也行，咱们心心也是大美女，来听心心唱吧！”
第一句歌词到了，纪心唱了起来。
纪心表现得很大方自然，等唱完自己那段，还伸手示意许迟渡接着唱。
对方表现得坦荡，许迟渡也不好现在扔下话筒，让她下不来台。
于是许迟渡犹豫了一下，接着唱起了男声的部分。
男人看着屏幕上的歌词，心思却不在歌上。
她……为什么一直拒绝？
是因为有了男朋友，要避嫌吗？
想到这，许迟渡的心中又有了一丝酸涩。
纪心的唱腔清新不做作，咬字清晰，但少了些情歌的缠绵。
而许迟渡心里想着别的，唱的时候也没有投入什么感情。
这首甜甜蜜蜜的情歌，被两人唱得竟然没什么暧昧之感。
不过也算是完成了大家的期待，引来了阵阵掌声和欢呼。
间奏时，许迟渡随手把话筒递给了一旁一直跃跃欲试的一位学弟。
那位学弟接过话筒后看了纪心一眼，后者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如果有心就会发现，纪心唱后半部分的时候，声音似乎甜了那么几分。
而让陆千菱唱歌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
等到快午夜，聚餐终于散场。
过一道马路就是S大校园，到宿舍区大约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男同学趁机发挥绅士风度，提出送女同学回去。
想送陆千菱回宿舍的，更是不在少数。
不过陆千菱都拒绝了：“不用了，一会儿有人来接我。”
听到这个回答，这些人都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
陆千菱这次来聚餐没带男朋友，让他们觉得自己有了机会。
但陆千菱的回答，却又坐实了那个传闻。
如果不是男朋友，怎么会这么晚来接她？
邀请陆千菱的人得到这个答案后，都识趣地不再坚持了。
众人走的差不多了，和陆千菱一起来的纪心也和之前一起对唱的学弟走了。
餐厅门口的人越来越少，逐渐变得冷清起来。
许迟渡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没走。
只是等门口只剩下陆千菱和他的时候，他似乎也没有了停留的理由。
她是在等男朋友，自己再留下去，也不合适。
男人这样想着，垂眸准备离开。
只是没想到，陆千菱主动开口叫住了他：“许学长。”
许迟渡的脚步一顿，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瞬。
片刻，男人转过身，神情冷淡地开口：“怎么了吗？”
“对不起呀。”陆千菱笑了笑，说是道歉，脸上倒也不见愧疚的神色，“刚刚我不是不想和你唱歌，只是那首歌我确实不会。”
许迟渡轻抿唇角：“没关系。”
然后，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冷淡，他补充道：“我没有在意。”
“那就好。”陆千菱弯了弯眼睛。
两人不熟，没什么话题可聊，于是空气又沉默起来。
许迟渡本想就此和她告别，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你……周末有时间吗？”
闻言，陆千菱扬起了眉毛：“有事吗？”
男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话刚说出口，许迟渡就已经后悔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
明知她有男朋友，却还……
然而已经问了，许迟渡只得继续说下去：“有个招生宣传片，需要本院的学生出镜，拍摄就在这周末。”
陆千菱的表情有些惊讶，似乎在思考，并没有立刻回答。
“陆千菱！”一个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怎么这么突然？”来人嘴上抱怨，语气中却透着关心，“要是我没看见信息，你准备等多久？”
陆千菱转过身，语气亲昵地回应：“我就试试嘛，要是你不回我，我就自己回去了。”
“怎么不早点和我说？”来人皱眉看着陆千菱。
陆千菱笑着说：“我也没想到嘛，本来打算和心心一起走的，没想到她被拐跑了。”
来人撇了撇嘴：“好吧，下次记得提前给我发信息。”
然后，那人才注意到和陆千菱隔了半米的许迟渡。
“你好，我是宋莫离。”来人开口，“你是？”
许迟渡：“……”
男人压下心中的思绪万千，勉强扯了扯嘴角：“许迟渡。”
第123章 平行世界04
“许学长。”宋莫离冲许迟渡点点头, 神情略有些敷衍。
接着宋莫离又对陆千菱说：“走吧？”
陆千菱扬起嘴角：“嗯。”
两人的互动太过熟稔，许迟渡看得心中发苦。
就在这时，陆千菱转过身对许迟渡说：“你刚才问我的事情, 我明早再答复你，来得及吗？”
许迟渡微微一怔，点头：“好。”
陆千菱想了想，又问：“到时候我怎么联系你？”
许迟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莫离。
没什么表情, 非要说的话，稍微有些不耐烦。
感受到许迟渡的目光, 宋莫离也看了过来。
许迟渡莫名地有些心虚，快速收回了视线。
“咳。”许迟渡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你有广成的好友吧，我回去后让他把你的联系方式推给我。”
许迟渡说的是这次聚会的牵头人，大多数人都是他邀请的。
于是陆千菱点点头：“也好。那我和宋莫离先走啦，拜拜许学长。”
说罢她笑着挥了挥手。
聚会时陆千菱看起来兴致一般, 虽然一直挂着笑容，却不达眼底。
许迟渡猜测, 陆千菱是为了陪和她同去的那位女同学, 才会出席。
但此刻陆千菱笑得十分明媚，似乎心情很好。
很美，许迟渡想。
只是她心情这样好, 是因为……见到了男朋友吗？
这个想法，让许迟渡的胃又开始翻搅起来。
陆千菱和宋莫离已经转身走了，在路边等红灯时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陆千菱伸手打了一下宋莫离的胳膊。
两人的身材都是高挑又瘦削, 仅仅是背影，都看起来十分般配。
许迟渡胸中烦闷, 却又如同自虐般，视线一直追随着两人的身影。
走到马路另一边时，陆千菱回了一下头。
明知道这个距离对方不可能看清自己的表情，许迟渡还是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收回了视线。
等再看过去时，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校门后，仿佛刚刚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影。
男人低下头，扯了扯嘴角，在午夜冷清的人行道上缓缓迈开步子。
……
S大的研究生宿舍不强制熄灯，但无论是平常还是周末，许迟渡都没有熬夜的习惯。
任维也是如此，因此两人一般十一点左右就会关灯休息。
许迟渡走回宿舍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半了。
打开寝室门，灯竟然还亮着。
迎接许迟渡的是任维的拷问：“迟渡！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去那个女神学妹也在的聚餐了？”
许迟渡没回话。
任维：“别想否认，我都看到视频了！你还和另一个漂亮学妹唱歌来着，是不是？”
依旧是沉默。
任维：“迟渡你可以啊！我说你怎么不去追千菱女神，原来是另有目标了！我看这个学妹也不错，什么时候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许迟渡冷冷地开口：“我和她没关系。”
任维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来。
虽说平常也是自己说三句许迟渡回一句，但对方的语气从未这么冰冷过。
说实话，人人都说许迟渡性格冷淡不好相处，但任维和他当了一年多室友，还从未见许迟渡发过脾气。
不然，任维也不敢天天和许迟渡开玩笑。
“迟渡，你……”任维换了种语气，“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儿了？”
许迟渡答非所问：“我去冲个澡，很快就好。你想睡觉的话，可以先关灯。”
看着许迟渡的背影，任维若有所思。
肯定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只是，许迟渡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是无数人羡慕的对象。
还有什么，是会让许迟渡烦闷的呢？
……
洗漱完，许迟渡假装没看到任维欲言又止的神情，直接关灯上了床。
只是一闭上眼，脑海中全都是陆千菱的脸。
实验室里托着腮，看他调试仪器时的认真眼神。
聚餐时喝完一口啤酒，悠闲自在地眯着眼的模样。
路灯下，和他挥手时的明媚笑容。
还有……和宋莫离亲昵打闹时的模样。
许迟渡不知翻了多少回身，终于勉强入睡。
……
“是宋莫离好，还是我更好？”
梦里，他这样问道。
陆千菱和宋莫离原本肩并肩站着，闻言她走了几步，来到他的面前。
“你猜呢？学长。”她巧笑倩兮，仰头送上一个吻。
场景变换。
他和她在一栋小洋楼的客厅里，她穿着一件贴身睡裙。
两个人先是牵手，然后他忽然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走进卧室。
她一声声唤着他，而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急切。
惊醒时，外面的天刚好蒙蒙亮。
男人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梦中的景象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梦里她身体的柔软触感。
涌上心头的，除了和前两次梦境过后一样的罪恶感，还有……强烈的欲望。
被两种完全相反的情感反复折磨着，男人认命般地起身下床，走进浴室。
……
再醒来时，许迟渡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往常无论是工作日还是周末，他起床的时间都不会超过八点半。
任维已经出去了，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
许迟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刻意不去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
刷牙后用凉水冲了把脸，理智回归了些许。
换好衣服，男人拿起手机随意地看了一眼消息通知。
一个新的好友请求，申请理由里写着：陆千菱。
三个字如同咒语般，瞬间让男人勉力维持的平静破碎，重新回归混乱。
许迟渡抿了抿唇。
在权衡利弊之前，手指已经点下了接受。
对面很快发来了消息。
陆千菱：hello学长。
陆千菱：昨天没来得及回答你，抱歉呀。
陆千菱：邀请还作数吗？
许迟渡想，他应该找个理由，告诉她不用麻烦了。
只要他现在回绝，那么，两个人就不会再有交集。
那些非分之想，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
……
许迟渡：作数。
陆千菱：我应该有时间。
陆千菱：什么时候拍？大概要多久？
许迟渡：明天早上，可能需要一整个上午。
陆千菱：OK。
陆千菱：需要我准备什么？
许迟渡：不用，你人到就好。
陆千菱：那到时候见！
放下手机，男人的心跳有些快。
宿舍门在此时被推开。
“迟渡？”任维走了进来，“你笑什么呢？”
“我笑了吗？”男人调整好表情，瞥了任维一眼。
任维：“……”
当他傻呢？
嘴角都扬成那个样子了，还说没笑？
眼尖地看到许迟渡面前亮着的屏幕，任维凑了过去：“和谁发信息呢？”
许迟渡快速地收回手机：“没什么，公事。”
任维狐疑地看了一眼男人攥在手中的手机：“是吗？”
许迟渡：“嗯。”
“行吧。”任维放弃了继续追问，“说到公事，那个什么宣传片由谁出镜，你定好没？要是没有，我这里有个——”
“已经定了。”许迟渡淡淡地打断了任维的话。
任维：“啊？”
许迟渡的表情波澜不惊：“人已经定好了，你不用操心了。”
任维：“哦。”
许迟渡：“我去趟图书馆。”
……
“等，等会儿！”任维拦住要出门的许迟渡，“怎么就定好了？谁啊？”
许迟渡没回话，直接走了。
任维：“……”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许迟渡刚才是不是又笑了？.
周日一早，许迟渡带着摄影机出现在校门口。
许迟渡负责拍摄的不是整个宣传片，只是一个小片段。
出镜的人需要在校园的不同场景下，介绍本系的专业特色。
因为形式比较简单，导师就直接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最信任的学生，也就是许迟渡。
和许迟渡一起来的还有两人，一个是同实验室的师兄，另一个是任维。
许迟渡摄影，另两人负责打光和拿器材。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陆千菱还没到。
师兄在一旁一边摆弄着补光板，一边说：“迟渡，你有两下子啊，居然把咱们系的女神请来了。”
任维跟着附和：“是啊，我还说他卖什么关子，原来是请来了女神学妹。嘿嘿，等拍摄结束，我必须去加个好友。”
说话间，陆千菱出现了。
“你们好。”陆千菱微微一笑，“我没迟到吧？”
师兄第一个迎上去：“没有没有！这还有两分钟呢，我们也刚到！”
任维也走了过去：“对对，学妹你今天真漂亮，一会儿拍出来效果肯定好！”
陆千菱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看向一直没开口的许迟渡。
“咳。”许迟渡清了清嗓子，“我们开始吧。”
……
拍摄比想象的还要顺利。
许迟渡提前给陆千菱发了词，但也没想到她会背的这么好。
每到一个场景，她甚至都不用再看一遍，就可以流畅地把台词说出来。
而且在镜头前，陆千菱的动作表情没有丝毫的拘谨，十分自然。
因此，几乎每一条都是一遍过。
一转眼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场景，主楼前的广场。
几人走过去刚刚放下设备，有人喊了一声陆千菱的名字。
来人冲其他几人点了点头，然后问陆千菱：“快结束了吗？”
陆千菱：“应该是吧。”
负责打光的师兄积极地帮忙回答：“就剩最后一条，很快了！这位同学你是？”
“宋莫离。”来人简短地说，“我就来看看，你们不用管我。”
“啊，你就是那个——”任维惊叹了一声。
随后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太礼貌，任维又说：“你好你好，宋莫离是吧，我是任维。我们应该很快就好了，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说话间，许迟渡也走了过来。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
然后宋莫离退到一边，把位置让给他们拍摄。
陆千菱笑着说：“不用管他，我们继续吧。”
……
最后一个场景，许迟渡的心有些乱。
走位已经提前定好，他只用按照计划拍完。
然而即便这样，进行到一半时，他还是走错了位置。
“抱歉。”许迟渡抿了抿唇，“再来一次吧。”
师兄打圆场：“小失误，没事没事。”
任维也说：“是啊，问题不大，要不大家喝口水再继续吧。”
水放在远处不会入镜的角落，许迟渡拿着摄影机不方便，于是另外两人过去拿。
许迟渡：“抱歉，还要让你再说一遍。”
“没事。”陆千菱笑了，“我刚刚不也说错过一次吗，你们也没怪我。”
许迟渡扬唇笑了一下：“嗯。”
片刻的沉默后，许迟渡又问：“一会儿结束，你和……宋莫离一起去吃午饭？”
陆千菱点头：“嗯，我们每周日会一起吃个饭，算是惯例了。”
男人垂下眼眸：“……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