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江是禅院家出于废物利用的想法找回来的联姻工具。
关于这一点,所有人都有着明确的共识。
只不过联姻的档次也有好有坏,禅院家家主无血缘私生女、只能套用旁支家女儿名头的尴尬身份、低咒力的废物、乡下孤苦长大毫无礼仪修养之类的标签和特质,都有可能影响到她能发挥的利用价值。
不过在见过夏江本人后,原本只是将目光落在低一级有待拉拢的咒术家族身上的长老们,竟然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让夏江去五条家的六眼面前露个脸吧。
六眼也到了能分辨美丑的年纪,即便夏江是个低咒力的废柴,表面上看是个和[五条]互不对付过的[禅院],可万一呢……
没人会一字一句为仆役细细厘清未来可能的阴谋和成算,他们互相默契地对视几眼,便居高临下地将任务派给了椎名稚香。
这位女仆如今常驻于禅院直哉的院子、正服侍夏江小姐的事情在这几日已经成了公知信息,有不少人好奇追问她夏江的美貌,也有好几拨少年人来堵过院门想要探访生病的禅院直哉。
一开始,椎名稚香还紧张地担忧过,万一被那些直哉少爷的跟随者闯入院中看到禅院直哉的惨样怎么办。这群眼高于顶又年轻气盛的术师们会不会原地暴起干掉以下犯上的夏江小姐,彼时她又该如何滑跪寻求直哉少爷的原谅;
结果没想到夏江只是出去露了个面,也没说上什么巧言令色的推辞,那几批人就乖乖败退,后来也只敢堵着椎名稚香偷偷探听原先叫嚣不止的禅院直哉为何如此安静。
看穿他们是拜倒在夏江美貌之下的椎名稚香:……
椎名稚香:he~tui。
直哉少爷平时骂得没错,他们还真是一群废物。
椎名稚香心里叭叭不停,面上自然不会主动说出禅院直哉这几日在病中被反复折腾的悲惨经历,只是含糊其辞。幸好她应付这群脑子还没边牧脑仁大的禅院少年们向来得心应手,敷衍过后,重新平静地从正院走回直哉少爷的院子。
回到院子后,她看着面前对于自己未来命运一无所知的夏江,不带感情地温声告知了她之后的安排。
“在宴会上您的竞争对手绝不会少,长老们希望您尽可能地赢得神子大人的注意和喜欢。为此,您需要进入系统的学习。”
“五条神子。”夏江咀嚼了一遍这个称谓,眨了眨眼睛,问,“五条悟?”
椎名稚香一顿,狐疑道:“您知道那位大人?”
不是说夏江小姐生长在乡下,对咒术圈及相关常识都一无所知临时补课的吗?
“听说过。”夏江拍拍手站起来,看起来心情依旧愉悦没有什么影响,“好,明天就开始新娘修习。”
椎名稚香:……?
…欸,等一下,就这么轻易接受了?像过家家一样接受了?
她忍不住抬起脑袋,有些担心这位乡下来的小姐是不是没弄明白这些修习意味着什么:“夏江小姐,禅院家的新娘修习可能和您日常生活里了解到的[正常新娘修习]不太一样,会很辛苦的。”
不,与其说辛苦,倒不如说禅院版的新娘修习就是一场人类女性自尊与自我意识的扼杀。
当事人夏江却已经赤着脚噔噔噔跑进了房间,声音里充满快活的气息:“呐呐,上挑眼醒醒!明天要去参加新娘修习了,你要一起吗?”
留在原地的椎名稚香:……她绝对没明白这个修习是什么吧!绝对会被直哉少爷骂回来的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
屋内果不其然传出了禅院直哉沙哑的责骂。
一病数日的“折磨”之下,如今的禅院直哉成日衣衫不整,缠绵病榻,以往柔顺服帖的头发炸毛成鸡窝头,面上不正常的红晕迟迟未褪。仅仅数日,就从乖戾嘴毒小少爷变成了惨遭迫害的倒霉受害人。
夏江好像完全忘了前几天她把直哉锤进地板的凶残恶行,看起来也心大到丝毫不介意他出口讥讽诅咒的恶言,一心一意照顾起了病重的弟弟。
但……委实说,她真的一点都不会照顾人。
多喝“热水”用的是滚烫开水,高烧“降温”用的是腊月冰块,为了避免体温流失给弟弟盖了十二层被子封印,怕他一不小心就死掉深更半夜还时不时扒拉他的眼皮看看还活着没……嘴上还时不时嘀咕两句“奇怪,怎么好感度又不升了”。
酷刑,简直是酷刑!
椎名稚香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觉夏江小姐分明还记恨着直哉少爷对她的侮辱和出言不逊,故意以姐弟情深的照顾之名趁机驯化直哉少爷。
谁让两人明明有一半的血缘系出同脉,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禅院嫡子,另一个却是被丢弃在乡下自生自灭的卑贱之人,得知身世真相后会生出复杂的情感也很正常吧!
嘶,真是聪明的孩子。
这点小心机放在以术师天赋为评价标准的禅院家无关痛痒,但很显然在这场1V1的隐形对峙中,夏江小姐毫无疑问正占据上风。
不过,这并不代表禅院直哉就一败涂地了——至少他的心性还高得很。
……
一日前,趁着夏江粗枝大叶没在意时,禅院直哉曾私下里找过椎名稚香。
“那个女人似乎很看重你。”
彼时,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小少爷病若扶柳,一边咳嗽,一边从病榻上坐起,挑剔地上下打量先前从未在意过的女仆,“你叫什么来着……椎…”
“椎名稚香。”椎名稚香赶紧伏地,脑袋埋于双臂之间,恭敬地回答道。
即便她因为有一张还不错的脸蛋被调来服侍禅院直哉已有一年半载,却仍未被少爷记住名字,她也不能对少爷健忘的脑仁发表任何不当言论。
“哦。”禅院直哉不在意地应了一声,漂亮的上挑大眼睛傲慢地瞥过她伏下的身形,语调慢条斯理地拉长,“椎名,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平常也很懂规矩。你应该清楚地知道谁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让他放弃挣扎彻底摆烂?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拜倒在一个低咒力女人的脚下。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调整策略,毕竟与她的蛮力硬刚也并非上策。
他已经发现了,夏江对他有着不同寻常的宽容度。似乎只要他态度和缓些给她一个笑脸,她都能开心半天,还会动不动对他搂搂抱抱、动手动脚……
“喂稚香,上挑眼,你们两个在讨论什么呢?”
禅院直哉的身体下意识一抖,一声熟悉的恶魔靡音从院外飞传进来,如野猫般轻巧地跳上缘侧,一路扑进他身上盖着的被子里。
——对!就像这样!一点都没有女人的矜持和礼节!
她明明动作轻盈,落地时甚至不会发出声音,比她怀里揣着的野猫更像野猫;撞到人身上却活像一只莽撞的牛犊。
禅院直哉死死咬住牙,才不至于在胸口遭受重击时发出丢脸的惨叫:“…混蛋夏…”
“呐,午饭吃什么呀——”夏江抱着野猫跨坐在床褥上,身上一袭冬日里无尽的寒意,歪着脑袋看被子底下的受害人,“上挑眼,你真的好弱啊。怎么这么久了还没痊愈,不是有一句俗语说笨蛋是不会生病的吗?”
禅院直哉:“啊?!咳咳咳,你再说……”
夏江扭头看着椎名稚香:“为了照顾上挑眼的病情吃了好多顿清淡的伙食了,稚香,我真的不能再多吃一顿肉餐吗?”
禅院直哉:“无礼女人,你看着我……咳咳!”
夏江把猫往旁边一放,举起手来赌咒发誓:“我可以藏到外面偷偷吃完再回来的,绝对不会被上挑眼发现的。就吃一餐,吃完这一餐我就继续陪上挑眼喝白粥。”
被放下的猫一声没吭,灵活地在空中一个后空翻,两爪直直蹬在禅院直哉脸上。
禅院直哉:“啊啊啊夏江……呃死猫,脏死了,滚开……!”
猫在男孩白净的脸上踩过一串脏兮兮的脚丫,一咕噜飞快跑出了房间。
夏江望着猫离去的背影,又低下头看满脸猫爪印的直哉,幽幽叹了口气:“唉,上挑眼的体格要是有野猫这么强悍就好了。”
椎名稚香:……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一点都不亏心吗?直哉少爷一病不起的原因您真的不打算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吗?多少也听一下背景音的惨叫声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任性的家伙不管不顾地从禅院直哉身上起来,掐了一把男孩气到鼓起的腮帮,又跳到椎名稚香面前拍拍她的肩膀,朝她飞了个wink,“午饭就拜托啦。”
她再度离开了房间。
反正就算跑出禅院闯进山林,她也会在饭点准时回来的,比放养的狸花猫还准时。
禅院直哉顶着一脸的梅花印,躺在榻榻米上不语,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胸口一阵又一阵的快速起伏。
他显然又气得不想说话了
但比起最起初激烈的反抗,中期的口出恶言意图逃跑,到现在创业谋划未半中道崩殂躺尸生气,此时的禅院直哉已经隐隐约约透露出了一种“没办法打不过先这样”的摆烂感。
虽然他嘴上绝不肯承认。
“椎名,”过了一会儿,摆烂中的禅院直哉阴恻恻地从枕头上抬起头来,“你在看我笑话吗?刚才的情况你就干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吗?”
椎名稚香:……
她心里现在只有一句mmp想讲,表面上却只能再次恭敬地低头,意有所指地软声道:“绝无此事!可是直哉少爷您也知道,像我这么弱小的人,怎么能阻挡得了夏江小姐。”
禅院直哉啧了一声,似是不经意地揉了揉自己刚被掐过的脸颊:“也是,那个怪力女……”
但!有机可乘!
呵,女人就是女人,总是在细节处暴露自己的大意与软弱。
她虽然粗莽冒失,但对他的在意是遮挡不住的唯一[真实]。他只要先假装顺从地虚与委蛇一阵,静静伺机等待反咬的机会,借着她对他的在意一点一点驯服她,到时候绝对要她好看!
“你到时候就负责看我眼色行事。”禅院直哉傲慢地扯开嘴角,下巴扬起,随意地睥睨向女仆,“注意打好配合,让夏江那女人多少也学会点世家的礼仪修养。”
听完小少爷心理路程的椎名稚香:……
她当时就想撬开小少爷的脑壳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虽然夏江小姐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对于自己正任人鱼肉的事实还没有足够清晰的认知吗?
他就算是一团顶尖羊毛精心手工编织售价十万八的毛线球,现在也只能被夏江小姐这只乡下野猫的猫爪推得滚来滚去,扯成凌乱的倒霉摇粒绒。
还想着驯化夏江小姐,他自个儿都快被夏江小姐的服从性测试折磨到躺平了。
……要不干脆让夏江小姐玩死他算了。
椎名稚香心里阴暗地想。
*
小少爷心性高傲自满至此,椎名稚香一介小小女仆,实在无言以对。
大概在彻底咽气之前,小少爷都会一直如此顽强地咬牙同夏江小姐决斗到底,而她这种苦命仆役,只能被他背着夏江小姐差使得团团转。
纵使心底里完全不想理会脾气又坏又臭的小少爷,但毋庸置疑,禅院直哉身后还有偌大一个禅院支持;夏江小姐这边孤立无援,甚尔少爷自己都自身难保,分量完全不够用。
以夏江小姐顽劣的本性应该还能在禅院家坚持一阵,起码家主的态度似乎有倾向于夏江小姐……不不不,如果家主大人真的看重夏江小姐,应当不会让她面临成为联姻工具的命运。
看来,这场博弈最终的战局应当还是直哉少爷更占优势……果然还是得赶紧逃出夏江小姐的魔窟,转头投靠他。
经历过一日前的密谈,墙头草椎名暗中悄悄做好了谋算。
夏江那边可完全不知道女仆小姐在做什么天平衡量,口称“不打不相识”,自顾自地把禅院直哉当成了海贼团的四把手——对,四把手,地位连椎名稚香都比不上。
并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和毒辣算计,夏江只是单纯没忘记自己得攻略NPC:
有什么问题吗?制造生病的机会,在养病期间照顾病人特别容易促进情感升温不是攻略常识嘛!
虽然她不太擅长照顾病人,也总是误判npc和伟大航路上海贼们并非一致的体质强度,笨手笨脚尽贴倒忙,但她绝对保持了十二分的注意力认真关注可怜的小病号——
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关注病人心理健康,再顺便趁机摸摸贴贴刷好感,谁能说她没在认真攻略?
夏江半趴下身子与禅院直哉面对面,热情道,“是新娘修习啊,听起来不是很好玩嘛,应该是你们这种小孩子会喜欢玩的过家家吧。”
椎名稚香立于廊下,在心底里吐槽:才不是!
夏江:“而且你生病卧床不起好几天了,多少也要出去活动一下,呼吸新鲜空气和转换心情对于恢复健康也很重要。”
椎名稚香:他生病好几天都是因为你!
夏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哈哈。”
椎名稚香:……等一下,谁同意了?
她再没听见直哉少爷发出什么声音,生怕男孩被当场气晕过去,连忙小跑两步走进房间,就见禅院直哉被夏江强行锁喉搂在怀中,两眼蹿着怒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深陷生病debuff而无力反抗,男孩脸颊上的绯色远远超过了发烧能产生的效果,耳朵红得快要滴血,整个人都被禁锢在夏江怀里,嘴巴也被她捏在手里被挤成扁扁的鸭子嘴,只能发出可怜且微弱的哼唧。
而夏江正单手掐着直哉的下巴,另一只手捏着他的嘴巴,一边亲昵地蹭着直哉的脸颊(妄图贴贴以增长好感度),听见身后的动静后仰头望向她,大眼睛愉悦弯起:“呐,稚香,明天新娘修习再加上挑眼一个吧。他同意了。”
禅院直哉:唔唔唔!!
椎名稚香驻足在原地,脸上一言难尽:“夏江小姐……您看那是直哉少爷同意了的样子吗?”
“嗯?”
夏江环着直哉脖颈的手臂随意地动了动,手指曲起,撸猫似的勾了勾男孩下颌处柔软却发烫的肌肤。
她并不爱听直哉讲话,但又想早日打出满好感度,好在他还有张蛮不错的脸蛋,强制闭上嘴的时候就可爱多了。
她满不在乎地道:“没事的,我会让他同意的。”
“对吧,直哉?”
她笑着凑到男孩耳侧。
禅院直哉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说话的机会。
嘴巴被堵住,身体被束缚,少女柔软又微凉的光洁手臂环住他的肩膀,细腻的指腹漫不经心地向颈侧蔓延摩挲,时不时就压在他发声的喉头上。腮帮被挤得蓄满口水,禅院直哉只能被迫又狼狈地不断吞咽口水,不知为何,被她触碰过的肌肤都像被火灼烧过般升腾起奇异的高温。
他想挣脱开这屈辱的怀抱,可背部往后一靠,半边身子都已陷入少女丰盈的胸脯与柔软的怀抱。
少女年长他几岁,一缕丝滑细密的黑发因为过分相贴的姿势,从上往下垂落进他敞开的睡衣间,又痒又凉。他闻到了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如同恶魔充满诱惑力的泥沼,召唤着他臣服、坠落、陷入。
咚咚,咚咚,奇怪的声音在他胸腔里剧烈震颤,禅院直哉脸颊升温,用最后的余力捏紧了拳头。
……这个混、混蛋……
真的毫无矜持与修养!
……
夏江把怀里的便宜抱枕又勒了勒,有一下没一下地蹂躏两把,就像小孩偶尔掐两把怀里的布偶娃娃,还热情展示道,“你看,上挑眼同意了吧。倒是稚香你,你这么聪明,只是在学习名单上多加一个人而已,这种简单的小事情应该可以轻松解决吧?”
夏江也不是没由来地非要拉直哉一起学习进步,这不是她又突然灵机一动了嘛。
同桌学习的亲密接触,背着老师偷偷传小纸条的青涩交流,以及阅览同一本书时不经意的肢体碰撞——这就是恋爱游戏里常见的攻略大法之同桌情谊!
别小看没上过学的外来海贼啊,夏江她可是足足看了两遍的《擅长捉弄的高同学》!
眼看椎名稚香脸上露出为难神色,夏江想了想,也不想凭白给新小弟的工作上难度,于是再度掏出新买的十分钟限定镜花水月:“算了,你实在解决不了就告诉我,我去和那群老头子们说。”
她挥了挥刀,心说他们要是不同意,拿镜花水月往他们脑袋上呼一圈就行了吧。
无人在意的角落。
系统(音量无限小):【恭喜您触发“幕后boss”光环,限时十分钟。您的buff触发几率高得有点离谱了吧啊喂,欧皇吗您是?!
请您抓紧时间蛊惑你的恋人吧啾咪咪~】
又是这把刀!
椎名稚香眼皮狠狠一抖。
就在她看清刀身的这一瞬,一道惊雷从天劈下,她脑子里莫名回想起了禅院甚尔说过的话:
[你这种油滑的家伙说不准有什么妙用]
[看穿了这一点才决定拉你入伙]
[称霸禅院]
……
……是她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没想到她如此谨慎揣摩后还是小瞧了夏江小姐,她怎么能把天真无邪只是单纯脾气坏性格傲慢瞧不起女人屁事贼多脑子长泡的直哉少爷,和夏江小姐一起放到同一个天平上竞技,他那点伎俩怎么斗得过她?
直哉少爷有胆子像夏江小姐这样,一言不合掏出刀来吗!
她明白了,她一切都明白了!大彻大悟!
夏江小姐的智谋远不止报复直哉少爷这么小儿科般简单。
她一到禅院就毫不犹豫地先对禅院直哉下手,屡次摧毁他引以为傲的自尊,又劝走那些原先归属于直哉少爷的党派,切断他和外界的联系,到最后连称呼都改成非常不尊重人的“上挑眼”;
表面上却亲昵异常地贴贴照顾,一副亲近得不得了的模样。
毫无疑问,这就是先下手为强+PUA+给一棒子再给一颗糖的驯化之法!
等到一点一点将原本自视甚高的小少爷踩在脚下,想必再桀骜的娇贵犬只也会被彻底改造成属于她的听话小狗。
恐怕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那些爽朗嚣张的言行原来都是伪装,正如镜中花水中月,只看表面假象就永远无法真正理解。
就好比现下,夏江小姐三言两语就轻易看穿她无法干脆利落地舍弃直哉少爷这条大腿,干脆锁喉拿捏直哉少爷的性命威胁她,手指甚至直接按在了他的大动脉上——这才被她窥见几分伪装之下犹如深渊冰山般的真实。
你看!直哉少爷整张脸都气得快烧红了,都在朝她求救了!
还说什么“解决”“解决”的,怕不是她解决不了,就拿那把刀一不做二不休地解决掉她吧!
好可怕!
……
任凭心中千般思绪翻涌,椎名稚香强行按耐住情绪低下头,前所未有地恭敬老实道:“……嗨以,我会解决的。”
一无所知的夏江:“好耶!”
“稚香你最棒了。上挑眼,我给你争取到了一起上学的机会哦,噜噜噜,嘬嘬嘬。”
两眼冒圈脸颊通红的禅院直哉:……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的禅院直哉:“你这混蛋当我是狗吗……!!”
——照例被一脚镇压。
*
一夜的功夫后,第一周目下过的雪果真在第二周目如期而至。
纷纷扬扬,搓绵扯絮。
夏江懒倦地趴在桌子上,侧头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小院,听见桌子底下传来滴滴两声。
from小杰:最近收留的小狗听话点了吗?
即便是隔着网络沟通,夏江再迟钝也能判断出小杰的一部分性格了。
他似乎对弱者有着天然的保护心理,而游戏设定中身世凄惨吃不起饭,又与他青梅竹马、被邻居爷爷奶奶们叮嘱要他关注照顾的夏江,显然就被他归类进了弱者行列里。
因而哪怕只是设定附带的基础好感度,他依旧会隔三差五地给夏江发消息,关注她在豪门禅院家的求生生活。
夏江从桌子底下拿出手机。
禅院家的祖宅深居幽山,传承百年的古建筑并没有接上网络,她的手机能够联网还是因为要和攻略对象夏油杰保持联系、由系统给开的挂。
夏江贴着桌面转个头,瞄了眼一旁板着张小脸听老师训诫的禅院直哉,拿着手机光明正大按键,慢吞吞地发送。
海贼团筹建中:不是很乖,靠着同伴拉进了同阵营,但一直都不肯放弃伺机咬我的企图。感觉更像养了一条不听话的小蛇。
海贼团筹建中:真奇怪,明明已经很喜欢我了,嘴上还是不肯承认。
夏江本来还想在新娘修习课程里趁热打铁把直哉的好感度刷满,CG图留着以后成年了再刷,先去攻略下一位重磅嘉宾“五条悟”的。
直哉m得都过于cheap,都快赶上小黄油里摸一下就能涨好感度的傲娇小少爷,她还以为能创造秒速刷满好感度的传说呢。
结果废了好多功夫讨好(?)直哉,根据先前好感度涨幅情况继续(强制)对他抱抱贴贴,到头来离100好感度还是差一点点,数值不知为何一直僵持在91上再也没有动弹。是她的攻略方法哪里不对吗?
小杰:这样啊……
小杰:我去问一下藤原同学是怎么训狗的,他家养了好几只狗。
小杰:我回来了。藤原同学说小狗其实很聪明,很会察言观色,不能一直纵容它犯错。在小狗做错事的时候一定要及时严肃地当场呵斥,适当惩罚,只有表现好了才会有奖励。
什么,真的是她攻略方法出错了?
啧,靠着单纯贴贴来刷好感度的方法果然不行吗。
海贼团筹建中:好,我试试。
小杰:对了,夏酱养的是真的小狗吧?
夏江换了个趴桌的姿势。
海贼团筹建中:应该算虚拟小狗。
小杰发了一个小兔子茫然问号的表情包:虚拟……小狗?
夏江和夏油杰有一搭每一搭地聊着,不过夏油杰也需要上课,聊了一会儿后夏江关掉手机,继续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纷纷扬扬下起的雪,喃喃自语:“好无聊。”
新娘修习课程比她想象的要无聊。
完全不是她一开始设想中容易增进情感的同桌学习。
新奇过后,课程中保留的乏味无趣就再也无法掩盖,想要逃课的夏江也拥有了再一次购买并使用【镜花水月】的机会:
上了两天课后,她让授课老师把直哉看成自己,让直哉把授课老师看成咒术精进辅导老师,把自己学习的机会让给了坏脾气的[弟弟]。
没啥坏心思,主要希望直哉上完课程后能稍微如课程要求那样变得[温和][谦卑]一点……平常真的太吵了,像极了一只小型犬,动不动就朝她凶巴巴地呲出牙,不然就是一副骄矜傲慢、嘴巴又毒,一脸“敢碰我一根毛就要赔三千”的傲气样子。
要不是好感度明晃晃摆在那里,夏江的见闻色又清楚地向她传达对方的真实情绪,她都要以为他其实很讨厌她呢。
“为什么用这种姿势走路就可以提升咒力量?”直哉又在叫了,他蹙着秀气的眉头冷眼望着授课老师。
“因为您要做一个娴静端庄的淑女!”授课老师皱起的眉头比直哉更深更紧,手里拿着的木尺蓄势待发。
直哉抱起胸:“谁准你低头和我说话?你到底是哪里来的,禅院家什么时候有你这号秘术老师。”
授课老师:“我在禅院家已经工作十年了,从来没有见过像您这样的孩子。您就准备用这副乡下来的粗野姿态去服侍大人?”
直哉:“你还想要我维持这副丑陋的姿态多久,如果再过几日,这些训练还不能见成效,你……”
授课老师:“您先在这里冷静反省一下。我只能说,如果您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禅院家的脸面,那恕我无能教不了您,您……”
“就当着我的面滚出/离开这个房间!”X2
夏江:噗。
哈哈哈忍不住一点,第三视角看镜花水月引导下的场景简直有种鸡同鸭讲的荒诞喜剧色彩。
这是她上课时唯一感到有趣的事情了。
“你又在笑什么?”
男孩冷冷的声音从上方抛下,夏江看着授课老师被气跑出门的背影,趴在桌上掀起眼皮哼唧了一声:“怎么了?”
“看在甚尔的面子上,我好心让你一起加入学习,你不抓紧机会增长咒力,是想回去继续学你的[新娘修习]吗?”禅院直哉刻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不过无论学不学,就凭你这副姿态去竞选悟的未婚妻,怕是勉勉强强都只能靠着一张脸争得一个不入流的情人之位吧。”
他的话说到最后语气愈发古怪,阴阳怪气十足。
夏江被酸得掏了掏耳朵。
‘可是现在就是在[新娘修习]啊,你都在镜花水月里学会了怎么给阿娜达叠被子、怎么走路才够温婉、怎么侧头更加我见犹怜了。'她没良心地在心底里腹诽,嘴上吹捧道,“没事,你学了就够了,以后这种事都交给你来做吧。”
“哈?”禅院直哉瞪圆了眼睛,旋即又舒缓下表情,轻蔑地嗤笑一声,“也是,你们女人怎么能做得来这种活。”
夏江:噗。
“对对对,叠被子暖床之类的工作女孩子怎么能做,还是你最擅长了,希望你继续保持。”
她的侧脸压在桌子上挤出软软的肉,不等直哉皱眉反问什么叠被子,就伸手勾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拽了拽,弯起眼睛,声音拉得又长又甜:“呐上挑眼,我饿了,去吃饭吧。”
【系统:禅院直哉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92)】
禅院直哉的脸越来越紧绷,不明白本该酿出深仇大恨的事故后,面前这个嚣张的家伙居然还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他不过是看在甚尔哥的面子上、看在有机可乘虚与委蛇的份上、看在她态度还算殷勤的份上……才暂时按耐下情绪,准备等她对他言听计从的时候再好好折磨她,可夏江本人呢,她就真把自己的犯上之举忘光了?
不仅强行对他搂搂抱抱,还会如此这般放肆撒娇。
……她就这么在意他吗?
直哉两根手指下意识往上一圈,刚好将夏江的手揽进掌心。
即便在冬日雪天穿着单薄的衣物,夏江的手也是温暖干燥的,细细的手指又软又暖,光滑的指甲贴在掌心里微微发痒。他神色僵了一瞬,旋即飞快刻薄挖苦道:“成天不是吃就是吃,你要把自己喂成猪吗?在地狱里逡巡的饿死鬼估计挖空脑子都想不通,自己的饭量怎么还没有一个女人的饭量大吧。”
夏江趴在桌上:“我也可以吃一顿扛三天,但是现在没必要啊。”
“……扛三天?”禅院直哉一顿,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些许变化。
“最高记录是一个月没吃饭。”夏江做出手势示意,“当*时差点饿死,扛过那一个月后的第一顿饭真的好香好香,我后来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鸡肉腿。”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擦了擦嘴角。
那是上贡给天龙人享用的年产量仅有数十只的飓风鸡,基本上有价无市;负责料理的厨子是天龙人即将退休的私厨,兴致冲冲地搞到了同样稀缺的香料调味,据说厨子那一日的厨艺还是超水平发挥,没想到还没送到天龙人面前献技,就被夏江一口从桌子头吃到了桌子尾。
总之那口神奇味道完全是各种机缘巧合下铸就的奇迹,如今想要复刻已是不太可能实现的梦境了。
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少爷从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凡饭菜不合口就能直接推开要求重做,从来没想过在自己挑剔饭菜的时候,同胞的姐姐连一口普普通通的鸡腿肉都能馋到惦记多年……
哈?你以为他要可怜夏江吗?
他才没那么多余的善心。
“不是给你分配了一个仆役吗?你不会使唤她给你做饭?”
禅院直哉语气恶劣道,“如果连仆役都能骑到你头上撒野,那就是你自己太弱的错。”
“你说的是这个啊。”夏江想了想,游戏设定里对于【禅院夏江】的人设介绍很清楚,“她”自小被送到乡下,跟着老妇人椿婆婆相依为命。说是仆役,可对于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婴儿来讲那就是唯一的抚养人。
椿婆婆起初很憎恶[夏江],既觉得她的身份低微、并不光彩,又认为都是为了照顾她,自己才会被从禅院主宅赶出来,一天里一半时间用来责骂絮叨孩子的卑贱,一半用来怨天尤人垂影自怜。小婴儿无人照看饿得哇哇大哭,是并盛町好心的邻居们注意到异常,众家齐心协力才把命硬的小婴儿一点点哺育养大。
而等到[夏江]初初展露非同一般的美貌,椿婆婆的态度又变了,她认为这是一种绝无仅有的、可以利用其回到禅院的价值,于是从好心邻舍们手中抢回了管教[夏江]的权利,开始按照自己的规矩教育[夏江]。
在剧情开始之前,禅院家都没几个人能想起还有【禅院夏江】的存在,这十几年来下发的抚养费初看数目不小,平摊来看实则相当拮据;
又由于椿婆婆格外看重[夏江]的外貌、体型,想要着重培养她大和抚子般温良贤淑的柔顺品性,[饥饿]就成为了最合适、也是最方便教育一个女孩的方式。
“还行,她一天起码提供一顿饭。只是我胃口比较大,淑女的饭量不适合我。”
“你的饭量这辈子都和淑女沾不上关系。”禅院直哉语气恶劣道,过了一会儿又把脸别到一旁,传出来干巴巴的一声,“去吃饭。”
夏江:“好耶!”
她松开禅院直哉的手,推开桌子一蹦而起,没看见跟在她身后的禅院直哉低头看了下自己空落落的手指,脸上臭臭的表情不知为何一下更臭了。
禅院直哉:……果然还是得想办法弄死她。
【系统:禅院直哉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91)】
夏江都习以为常了,直哉这家伙脾气就是这么古怪,贴贴加好感,不贴贴又会掉好感,但要不了多久又会自己乖乖再涨回来。
不过这么下去也没法攻略成功,她得想想方法调整策略。
至于今天嘛,当然还是先吃饭啦。
她自顾自拉开障子门往回走,抱着后脑勺悠哉道:“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呢~”
只是还没有走回直哉的院子,路上先杀出了个不速之客。
面前的仆役恭敬却难掩倨傲地朝她鞠躬:“夏江小姐,事关几日后的五条宴会,家主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第25章 你们是废物吗?
夏江万万没有想到,新娘修习课程的老师居然还会找家长告状。
她跟着仆役走到正院大厅,还没和喝酒的禅院直毘人打上招呼,就先被身侧坐着的长老们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无外乎是批评她不敬师长、脾气过分倨傲、学习进度迟缓。
夏江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点没放在心上。没毛病啊,坏脾气的学生是直哉不是她呀。
她闲散地盘腿在正中间坐下,手臂杵在大腿上,好奇道:“只是课程学习问题,没必要这么多人来参与训话吧。”
长老们一瞧她这副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学了这么久,姿态居然还如此粗莽!”
“乡下来的丫头!从小就没学过娴静一词吗?”
“我们还没说完话,谁准你开口了?!”
夏江:“什么酒这么好喝?分我一口。”
正训话的长老:……
正自顾自喝酒的禅院直毘人:……
他没忍住,一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脾气才应该是我的孩子吧。”
禅院直毘人把酒壶往前一抛丢给夏江,完全没在意面前的是个[年仅14]的未成年,“以前喝过吗?”
“我酒量可比你好。”夏江满不在乎地举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口,咂摸着抿了抿,“还行。”
没有海贼们的酒烈,但比现实世界里日本岛上便利店卖的酒水更醇。
“口味真叼。”禅院直毘人嘀咕,但同样赞同道,“今天的酒确实次了点。”
夏江喝了两口,把酒壶丢回给他:“所以叫我来就是因为上课不认真训一遍?”
禅院直毘人扶着膝盖打了个酒嗝:“我是无所谓的,但他们说不行。另外还有件事,再过一阵就是五条家小鬼的生日,需要你去试件新衣服。”
上周目这个时间点被她杀光的禅院都能进地狱排队轮回了,自然没听说过还有什么五条家的生日宴。夏江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连帽衫,连帽衫上有只丑丑的蓝眼白猫:“我身上这件不行?”
禅院直毘人闻言,难得放下酒壶认真地打量面前的女孩,半晌后肯定道:“嗯……我觉得完全可以了。你只要出去露个面就行。”
长老们:“直毘人大人!”
夏江不讨厌新衣服,欣然同意:“没事,我会去试。”
她一口允诺,禅院众人却不见得多开心,千百年来的沉疴顽疾在他们的脑子里烙下了一切有关女性的刻板认知,习惯了禅院笼中被规训得足够温顺的金丝雀后,再看向这只外来的不听话的野蛮飞鸟,只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他们阴沉着老脸挑剔地打量夏江:“五条家此次召开的生日宴非比寻常,不仅是庆生,隐隐也有为五条悟挑选未婚妻的谋算。”
冰冷不屑的恶意浓稠如泥浆,厚重的阴霾不断向居中的少女蔓延生长,反复强调灌输:“但是想要成为六眼的未婚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像你这样空有美貌的废物是走不了多远的。”
“你对外的身份只会是禅院旁支家的女儿,五条家的宴会上也不会只有你一个人,你如果不能做到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让神子看到你,你的价值就一无是处。”
“难道你想要再次回到贫苦的乡下吗?”
夏江:“你们好烦。”
念叨中的长老们:……!
夏江:“叽叽渣渣歪理一堆,吵死了老害虫们。”
她终于第一次转头看向这群气氛组npc,也不是生气,只是不理解似的歪了歪脑袋,张嘴开炮道:“我是说认真的。如果讨好神子是件如此重要的事,那么与其费劲指点我,花费的那部分时间不如用来给自己敷面膜,去美容院把脸上的皱纹垃直抻平,自己上不就好了吗?”
“你们不至于连变性的钱都没有吧?要真没钱没途径我也不是不可以赞助你们一点。”
位面交易系统里啥都缺,就是不缺这种整活道具。
长老们一顿,疑惑且愤怒道:“你胡说什么?”
“我说的不对?比起我,你们男人一定更懂男人,更懂得怎么做才能讨好那什么神子。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家族,蛐蛐委身承欢于他人膝下有什么做不到的。”
长老们瞠目结舌:“你……!”
夏江:“来之前我听司机吹嘘说禅院和五条是齐名的咒术御三家,没想到原来日薄西山至此,已经堕落到需要我这个无血缘私生女去攀附五条了。”
“我不是攻击在座各位,我只是想问问,好好一个传承千年的家族势力被你们经营成这样——”夏江语气平和,好奇的目光逡巡一圈,“你们是废物吗?”
一旁被扫射的禅院直毘人:……酒不香了。
夏江:“有闲心找我开批斗大会,没时间把禅院经营得蒸蒸日上?闲得是能原地抠脚了吗?”
她双手抱胸,侧过脸响亮地tui了一声:“啧,真垃圾。一想到我还得和你们同一个姓[禅院]我就烦。不会做长老就把位置让出来,换我小弟来做都比你们强。”
长老们心脏骤停,怒发冲冠,豁然起立:“住嘴!!”
“你一个女人懂什么,我们明明是要你去羞辱五条!!禅院怎么可能需要和五条联姻才能保住地位,当然你若是侥幸能诞下属于六眼的血脉或者觉醒了你自身家传术式的血脉是另一方面的事。就算什么都不成功,低贱的低咒力私生女如果能和五条推崇的六眼扯上关系那我们禅院……!”
“——哦,原来是这样。”夏江平淡道。
海贼之间喜欢钩钩绕绕玩高深莫测阴谋的还是少数,夏江自身也不算多机敏。
只是按照她的见识,她还以为这群眼高于顶的npc费劲折腾联姻的目的,最少也是像bigmom那样通过联姻强强联合,无限增强地盘与实力,以便干掉咒术界顶点管事的那什么咒术总监部,自己称王称霸,不再受外系管辖。
没想到搞半天,本质目的一是为了看有没有机会爆概率偷到人家的血脉术式,二是幼稚到只要羞辱到一个小孩就算够本。
说不上多搞笑吧,就是挺无聊的。
她都可以大致推测出“真相”了:估计就是《恋在咒回》为了让玩家与攻略角色产生交集,才设置了几个弱智npc负责强行推进这段剧情吧。
夏江无趣地扯开嘴角,朝着众人举起双手竖起中指,鄙弃道,“最低(さいてい)——”
“你……!”
有人的脸活生生气成了猪肝色,指着夏江的手都在哆嗦。
有的人豁然抽刀而出,刀锋向前抵住了夏江的脖颈:“你再说一遍试试?!”
夏江无所谓,双手插兜,不知道何为对手。
就这小卡拉咪的武力值、这种小破刀,让他两只手,他都没法在她武装色霸气硬化后的脖子上砍出一道豁口。
那把刀被她震碎还差不多。
“你让我说我就说?”
女孩纤细的脖颈与成年男人手持的长刀相贴,在外人看来力量悬殊的危险场合,她死鱼眼眼中的轻蔑依然显而易见,美丽可爱的脸上表情也是十足十的挑衅嚣张,“你这种M我见多了,想找骂自己去网上开个帖子求主人S,我没空陪你。”
“如果脑子派不上用场就干脆摘下来片成生脑片,往淀粉浆里裹巴两下油炸下锅,再掺点猪草塞进饲料池,喂给猪吃没准过年还能让猪涨两斤肉——毕竟你们的脑子里装的水和脂肪一定比正常人更水润肥美。”
“你……你……!”
禅院众人都惊呆了,自打出生就在遵循古律刻板多年的封建古董们哪里见过这阵仗,被骂了也不知道如何回嘴,一个个气得差点喘不上来,一时之间脑袋充血两眼发晕,连站都站不稳了。
这、这种脸T嘲讽,说话难听,还会竖中指的嚣张小鬼,到底是从哪个乡下养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打破沉寂。
同样被扫射的禅院直毘人居然没怎么生气,一边笑着拍桌子一边对夏江说:“现在感觉你和直哉是亲姐弟了,嘴巴一样毒。”
禅院众长老眼睛都快瞪成了铜铃:……哪里一样了!直哉那就是小学鸡嘴毒,这位才是重量级!
“还凑活吧。”夏江小下巴微抬,状似不经意地谦虚道,“冲浪多了就学会了。”
曾经的她也是个开口只会“混蛋”“垃圾”、就算被骂了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爬起来复盘的懵懂新人,伟大航路上的海贼们差不多都是她这个水准——直到来到这个世界,拥有了网络,学会了翻墙,围观目击了全世界各国(尤其是隔壁那个亚欧大岛)人民如何聊天……
夏江她,进化了。
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她,而是钮祜禄拉仇恨脸T怪夏江!
要是让现在的她回到伟大航路,她能把多弗那混蛋骂到原地爆炸。
“冲浪又是什么……你简直、简直胡言乱语!”
看吧,这群连网络都没接的老古董,连网络冲浪都不知道,对外面世界的认知还比不过她一个来自异世界的海贼。
一群低配深闺天龙人。
“呵。”就算是不出声,少女斜斜一挑的唇角也充满了无尽嘲讽。
有人双目充血,整个脖颈仿佛淋了辣椒油,红得都绷出了道道分明的青筋,猛然向前一步:“小儿猖狂——”
夏江“哈”了一声,双手插在兜里依旧没抽出来,只是曲起了腿:“又想挨揍?”
“——喂,扇,你该不会想趁机对我的[女儿]出手吧。”
禅院直毘人单腿曲起,喝止了这场冲突。
他手臂架在膝盖之上,一边往嘴里倒了一口酒,拿手背随意揩了揩下巴上沾到的酒滴,“其他人也一样。让她回禅院是你们决定的,让她去见五条也是你们决定的,我全部都没有反对你们的意思吧。弄出丢脸的决策,让我腆着张脸把多年前的事情再度搬出来……现在人接回来了,笑话也被你们看了,还没让她派上用场就想让她报废,这笔生意也太奢侈了吧。”
禅院长老:“可是直毘人大人……!”
“夏江哪里说错了,就算多了个六眼,难道禅院就怕了五条?”
禅院众长老:……
……那你都这么问出来了,就算怕也不能真承认啊。
曾经嚣张到喊出“非禅院者非术师”的禅院,曾有十种影法术的先祖与六眼战平同归于尽过的禅院,要是因为对面五条出了个六眼就畏畏缩缩地准备讨好对方,干脆直接退出御三家好了。
眼见着众人被噎住,禅院直毘人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他经常放任家中的蝇营狗苟,懒得参与也不会主动干涉为谁出头;但同样,若是有人敢跳脱出千百年来沉重的囚笼试图反抗,他也不会用家主的势力压迫和反对,反倒非常乐意借出些身为家主的助力。
“哼。”禅院扇咬牙盯着夏江,难掩忿忿地收回了刀,大有“庆幸有人救你一命吧”的意思。
夏江把先前准备一脚把人踹飞的动作收回,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行了,就这样。”(无意间救下在场所有人的)禅院直毘人一锤定音,“夏江愿意去五条家参观就去,不愿意就待在家里,禅院不缺你一口饭。”
长老们脸色有些僵硬,显然不认为一个小女孩在明知自己是被利用的情况下,还会自愿踏上这条由卑鄙成年人设置的谋算之路。
“可以。”夏江却同意了。
她站立于正中,随意地将鬓边头发勾到耳后,弯唇的姿态闲散且嚣张,“你们联姻的目的太可笑了我不喜欢,但我倒是很想看看被你们提防的五条小鬼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谎话。
真话是她本来就得去和那位《恋在咒回》官方主推的看板郎之一产生交集,顺便检查他的好感度是不是同样出现了bug。
“哈?”禅院家的人都要被她气笑了。
抛去目前暂时同为禅院的立场,要按咒术师来划分,御三家的五条和他们才算是同一阵营。夏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没有继承到任何母亲家族血脉天赋的,靠着隐晦尴尬的渊源才侥幸有机会踏进咒术圈的幸运儿,居然大放厥词至此。
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道是该说小鬼猖狂好,还是笑话堂堂五条被一个普通人看不起好。
“那你就去吧。”
最后,他们都冷冷嘲笑道。
无论是让五条丢脸,还是让夏江吃够苦头,看到什么好戏他们都不算吃亏。
夏江有关数日后的五条家之行就这么定了下来。
几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停下,到什么到,还有事情没解决呢,把时间推回去——
还是这一日。
禅院正厅,院落外。
“诶诶,等一下,你们该不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吧?”
夏江步伐飞快蹬蹬蹬跑出和室,绕过长廊叫住准备散会的禅院长老们,“大老远把我喊过来折腾一通,害我错过了饭点,然后就准备轻轻松松地溜走了?”
推剧情碰上几个没脑子的小怪npc无所谓,耽误吃饭那可是大事。
——嘿,还没找她麻烦,她倒是来劲了。
禅院众人本就憋着一股气,瞄两眼她身后没跟出来唯一的靠山禅院直毘人,那股子拔刀砍人的劲头又上来了,“无知小儿,你还敢跟过来?!”
“别叫了,烂害虫们。”
夏江点开位面交易系统,兴致勃勃地取出一瓶小喷雾,“反正我看你们一个个闲得没事,而我向来信守承诺,说要帮你们就一定会帮你们。”
“就先来试一下这个道具的效果怎么样吧。”
【爱ta就变成ta性格转变药水(改版)】
【说明:男生就一定要威武粗莽,符合所有[男人该做不该做]的标准?女生就一定要端庄娇柔,配得上类似[柔顺乖巧]的审美?
性别、性格、三观是人与人之间一道巨大的天堑。要是ta实在无法接受你与世俗规定的刻板印象格格不入,那就让ta自己体验一番吧!
本道具作为二代改进产品,秉持兼顾LGBT少数群体的爱心理念,跨越了单纯男女性格的差异,将药水转变的范围扩大至全体性别,使用者会自动切换成与其自身差异最大的性格形态。
ps:感同身受呜呜呜真的是很重要的能力呜呜!
数值:运气值+1,魅力值0,同理值+10(使用时几率触发“共情王者”buff)
次数:1/1
备注:快点给卖家买一斤铜锣烧哦,非常感谢!】
“变性的道具一时半会没买到手,你们先用这个过渡一下。”夏江承认自己恶趣味很重,但是她只是对游戏npc使用肯定没什么大问题吧,她一边笑一边一拳一个揍倒在地,钳制住老登们反抗的动作,对准众人的脸霸道喷出药剂,“哈哈哈好好奇,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一阵粉紫色烟雾吹出,连还手能力都没有的禅院长老们跪倒一片,又挣脱不开一个小姑娘的压制,心中一时又骇又怒,难以置信道:“夏江你在做什么!”
“你究竟对我们做了什么?!”
他们呛得咳嗽不停挥手,恼怒地瞪着夏江:“真是乡下来的丫头,何时才能学会禅院家的端庄修养?”
“咳咳咳……我们花钱请来的新娘修习老师到底教了你什么?太粗鲁了!”
“你要是不会学,那就别浪费钱!”
“换我们来学!”
只是晚来一步过来看戏的禅院直毘人:…………?
第26章 说句玩笑话,世家[禅院]里,有人中了诅咒
禅院家的女性早就习惯了奉承伺候的命运。
她们是妻子,是丈夫的专属仆役,也是靠子宫诞育下的孩子是否有术师天赋来决定自身命运的孕育工具。
而她们生下的孩子呢,又在出生那一刻决定了人生的分水岭。
拥有术师天赋的,去上层光明处,根据未来能否觉醒术式、术式的强度来估算具体能有多少“光明”恩泽自身。
而术师天赋稀薄、咒力低微的呢,自然是去下层阴暗处。
就像禅院甚尔,幼年时遭受欺凌嘲笑也是家常便饭,更不会有亲生父亲母亲站出来袒护。还有一部分被浸染得够彻底的人们甚至会嫌恶地想:“要是当初没有生下这孩子让我丢脸就好了。”
除去术师天赋这显而易见的影响因素外,这些孩子还会因为性别上的差异而拥有不同的待遇。比如禅院家天赋不错的女孩会被调去伺候主家同样有天赋的嫡子少爷,天赋不好的女孩则会视情况决定是否有资格加入躯俱留队训练,同样成为效力家族的一名无名螺丝钉。
而共同点是,她们都有可能在长大后成为联姻婚配的工具,就像游戏剧情设置中大老远从乡下接回来的夏江。
禅院家的刀磨得很长很利,这把刀用千百年的漫长时光斩下那些女性、那些咒力低微者发声的咽喉,又豢养出无数只娇怜温顺、有些还会主动用孱弱易碎的鸟喙帮他们攻击外人的鸟儿。
很少有人能从这把刀下挣脱逃跑,巍峨如山的压迫与堆积成附骨之疽的泥淖会贪婪地吞没掉任何一只飞入禅院的飞鸟。
[禅院夏江]也会如此。
她会发现被冠以禅院的姓氏并非是他们口中的荣耀,她会惊悟乡下贫苦的生活居然比生在富裕之家更快乐,她会渐渐陷入窒息,和所有鸟一样,一点一点剥去其余声音,只剩下为主人献媚的[美妙歌声]。
——在夏江到来前,这群拥有共同命运的鸟儿们就曾躲在阴影里无声地讨论过这件事。
她们怀揣着微妙的情感,一言不发地注视这只外来的飞鸟跳进笼子,从仆役那儿听说她到禅院的第一天就得罪了唯一的血缘弟弟后,禅院家的女性们就不甚在意地将其抛在脑后。小道消息里总是流传着她的各种顽劣、粗野、美貌,以及在新娘修习课程上的桀骜不驯……听到她惹怒了课程老师,被她们的丈夫们、家主喊去了训话时,还有人还掩着唇发出了几声微不可察的笑声。
可能是嘲笑她的粗鄙、不识抬举,也可能只是一些类似无谓的叹息。
她们都以为夏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万万没想到,夏江没出什么事,她们的丈夫出事了。
“玲子玲子,你浇的水都快淹死小一酱了。”
禅院义照嗔怪地拍了下发呆女人的手背,从她手里拿走了水壶,温声细语道,“你们女人呀就是没我们男人细心,还是快去忙你的吧。”
玲子回过神来时,手里的水壶已被夺走,她挣扎地看向一脸贤惠的丈夫,良久,才凭借着多年养成的意志力忍耐道:“义照大人,您到底怎么了?”
禅院义照性格暴躁了数十年,族人犯错之时还会火爆地喊打喊杀,哪怕是对待枕边人的妻子也总是横眉竖眼地暴躁挑刺,逼得玲子少女时期开朗大方的笑声也变成如今谨小慎微的温婉安静。
这样一个死性不改的暴躁男人,前几日早晨出门前都还是一张看谁都不顺眼的死人脸,出门不到几小时,再次回家之时却拖着一条一瘸一拐的腿,顶着一张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脸——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回来之后的他仿佛被人换了个芯子,居然破天荒地改了性,不仅对她说话温柔小声起来,走路也是碎步前进,还把门外她养的那些花搬过来自己养,说侍弄花草才是真男人该有的爱好。
玲子:……
玲子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那一瞬差点干哕了一声,戴了多年温婉面具的面容不禁一阵扭曲。
一切骤变得太过突然,糟老头子一瞬爆改温柔大爷,乍变的姿态一时间没法彻底扯平他脸上多年堆积出的暴躁面相,脸上皱纹的走向也变得十分诡异。
玲子左思右想实在难掩心中不安,忍不住要怀疑丈夫是在做戏试探自己,她尝试着表现了几次惯常会被严厉责骂的行为,例如吃饭的时候小声说话,例如走路的声音故意踩重一些,再例如把自己养在室外的花搬到廊下以避风雪——显而易见,后者的活不仅没被责罚,还被他抢走了。
直到玲子被恶心得不行,终于大着胆子把丈夫曾经嗤之以鼻、如今爱不释手放在床边的玩偶丢到了地上。
结果呢,结果禅院义照眼里渐渐蓄出眼泪,像朵倔强小白花,垂泪忍耐地低下头:“你怎么能这样,这是我喜欢的东西,我们是夫妻,本应当荣辱与共,你难道不应该尊重我吗?”
……哈?
哈啊?!!!
这混账在说什么混蛋话,十几年了,整整十几年,他有尊重过她吗?!现在他疯了,来指责她不尊重他了?!
玲子半夜坐在床榻边愣是没睡着,越想越气,气得差点没哭出来,最后拼着可能会被严厉惩罚的威胁,直接一脚把丈夫也踹下了床。
……
她没被惩罚,但丈夫的脑子也没好。
某日,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甩掉温柔版丈夫,外出打探消息的时候遇见了其他几位夫人侧室,从她们勉力掩饰惊惶的神情来看,行径诡异的还不止禅院义照一人。
“你们也知道扇大人他的性格。”
其中一位夫人揪住和服的袖子,强作镇定道,“前几天还好好的,有天回来脸肿成了猪…馒头不说,胳膊差点都快断了,人也完全像是变了个样。今日我出门前时,他正喊着‘早晨起来拥抱太阳’的口号在院子里锻炼身体,说要好好休养生息醉情山水。”
“体谅我反胃亲自给我下厨,虽然做得稀烂完全不能吃……还会笑容满面地同路过的人打招呼,哪怕、”她压低声音,下意识捂住衣衫之下显眼鼓起的孕肚,尽力冷静地掩饰也挡不住眉宇间无意透露出的不安,“哪怕是和直毘人大人!”
“什么!”另一户的侧室夫人不禁用手帕捂住嘴。
禅院家的人都知道,禅院扇性格阴郁阴沉又自视甚高,与同胞兄弟禅院直毘人也是颇有龃龉,总认为自己并不比直毘人差,对于兄弟登上家主之位一事颇有微词。
尤其是今年他的妻子有孕,他更是将希望寄托于妻子能够诞下天赋超过禅院直哉的孩子;而得知妻子肚子里怀的很可能是天生咒力分散的双胎后,他的态度又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妻子各种横眉冷对。
攀权之心路人皆知,结果这一次性格突变居然连多年恩怨都化解了?
“裕人大人也不太对劲。”另一位夫人低声道。
更不提还有原先大男子主义拉满的人如今平地摔了一跤就喊疼,一回房就扑到妻子怀里求安慰;原本喋喋不休的唠叨家伙如今温婉含蓄闭口不言,自称男人绝不该多嘴多舌;以及原本逮着人骂的挑刺混蛋被人反驳一句就呜呜含泪跑走……全都与原先的性格南辕北辙。
因为这件事过于离奇,离奇到让人坐立难安,都没心思追究长老团众人一张张五颜六色的老肿脸到底是被谁打了的事了。
交流情报的女人们陷入沉默,最后有人按耐不住,小声试探道:
“他们…是中诅咒了吗?”
说句玩笑话,祖祖辈辈干非科学事业、祓除咒灵就如吃饭一般当成日常的咒术世家[禅院],有人中了诅咒——怎么可能啊!
禅院小辈们早就悄悄检查过了!
没有!没有诅咒!真的是本人!
不仅记忆没有出现任何偏差、失忆,脑子、逻辑和理智也都非常清楚。他们就是在完全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事的状态下,还组团去参加了本该由禅院夏江进修的新娘修习!
禅院小辈们傻了。
负责教授课程的老师也傻了。
禅院家的气氛就此陷入一片诡异。
*
“是你做的吧?”
入夜,夏江的院外来了一个陌生的年长女人。
她请求夏江出了院门,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独处,不带任何思忖犹豫,迫不及待地发出了如上疑问。
来人正是玲子夫人。
她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夏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事情的发生经过结果里,只出现了一个变数,那就是禅院夏江。
其他人或许自视甚高绝不把低咒力的女性放在眼里,但玲子不一样,玲子出嫁前曾经在横滨见识过另一种与咒术迥异的奇异能量:[异能力]。
堂堂一个大活人都能变成一只小猫,那只是让人的性格逆转又有什么不可能。而她面前这个身世不详、除去外貌之外被禅院众人鄙弃的乡下女孩,或许就拥有这种不属于咒术界的特殊力量和手段。
其实最机灵的做法应当是明哲保身当做不知道,但玲子看着变了个人似的丈夫,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来见见事件的幕后之人。
可等见到本人,玲子发现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倒是被找上门的夏江,一开始还无关痛痒不关己身,这会儿听说找上门来的女人是为了丈夫性格大变这事而来,态度立即软了半截——
完蛋,整活游戏npc被他们的老婆发现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以前玩过的另一款像素游戏里,她在小猫家中搞破坏,结果一觉醒来被小猫一家猫口堵住家门时,面对电子宠物委屈的控诉而产生的奇怪心虚感。
虽然她一点都不觉得暴打完老登后又恶作剧老登有什么不对。
“咳,”夏江虚掩着嘴唇轻咳一声,准备点开位面交易系统再买一次性格转变药水,“那我给你也喷点儿?”
方法总比困难多。
上次的像素游戏里,小猫家被她弄坏得七七八八,就算苦主上门讨债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复原;小猫又一直在委屈控诉,喵喵不停,她就灵机一动帮小猫把它的对家小狗家也通通搞破坏掉。两家同样流浪街头,苦主的心态一下就平衡了。
同理,如果npc夫人对*性情大变的npc丈夫不满,那再喷一次药水让夫人的性格也调转个方向,两人的相性四舍五入不就回到最初的起点了吗?
她在玩游戏这方面,其实一直是个天才吧?
夏江一边感慨,一边自信满满掏出药水,吓得玲子连连退了好几步,险些要撞到墙上:“不要!住手!”
“欸,”夏江顿住,歪歪头,“不想要吗?”
“谁会想要完全改变性格啊……!不,有些人可能希望,我也希望他改,虽然一开始相处很恶心……但是我自己不想改啊!”玲子夫人花容失色,口不择言,两只手拼命挡在胸前,“如果性格被迫变成完全相反的人,那改变性格之后的我还是我吗!太恐怖了!”
又经过一番友善(?)沟通,双方才彼此理解了对方的脑回路。
“原来你不是来替你丈夫寻仇的啊。”夏江眨眨眼,把道具收回,“那你是来……?”
玲子安静下来,低下头,拇指悄悄揉了揉小指上修剪圆润的指甲。
她的声音几乎含在了喉咙里:“我只是觉得,我一定要见见你。”
“你做的这一切或许只是为了铲除面前自身的阻碍,可正是因为你的无意之举,我的后半辈子都不必再承受层层铁链拴住咽喉的重量。”
“我早就受够了,可是我不敢。”
“我们只敢沉默地看着,你不一样。你远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有勇气。”
“那个女仆,是叫椎…名是吗?她稍微转述了一些你的事。我很抱歉贸然来找你,我不会擅自向任何人透露这次见面,希望没有打乱你对禅院的计划……”
她嘴里不断轻声倾诉,比起感谢其实更像是喃喃自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到最后她抬起头来,居然从墙角里走出朝夏江迈近了一步。
“所以,我应该是来……谢谢你的。”
夏江没留神,女人往前迈出的脚步恰巧踩在尚未清理干净的雪堆上,脚下一滑,险些扑进她怀里。夏江赶紧伸手搀扶了一把,女人身上厚重端庄的和服衣摆贴上少女单薄的帽衫,匆匆站稳,耳梢飞红,可她却没有立即站直身体,而是握住了夏江的胳膊。
她望着面前年龄远小于自己的美貌少女,像冬夜里汲取热源一样忍不住靠近她。
所有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与天性,她或许只是被一时的情绪支配了大脑,可一个是常年脾气暴戾、压迫感十足的丈夫,一个是无利益关系、无意间帮助了自己的陌生少女。
就算玲子自觉脑子不算机灵,本能难道还不能帮助她判断出目前的最佳选择是什么吗?
她不像其他一部分女人需要丈夫的地位和权势巩固自身,更不在乎禅院义照性情大变会带来什么恶劣的影响,她只需要自由地喘气,可以在床上放下自己珍爱的娃娃,有足够的空闲来照顾那些花草——
她绝不会想要再回到原来的处境里。
而实现这个目的,就少不了夏江的存在。
“虽然现在还在勉强适应,我也远远没有你那么宏大的志向,做不到像你那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我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年长的夫人热切地凝视女孩,柔软丰满的身躯压在她臂弯上,迎着天上清冷的寡淡月光,那张温婉刻板的脸上竟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她虔诚得犹如向神明祷告的信徒,一字一顿地许诺道:“作为回报,我会帮…您的。”
月色倾斜,雪色冰凉,夏江站在树下沉默良久。
而后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啊?”
……
直到玲子夫人离去后,夏江都没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还特意打开好感度系统确认了一遍她在进游戏前没有把攻略性向【女】也一并勾上。
“不愧是你,又收拢到新的人心了吗?”
转角,悄无声息出现的禅院甚尔双手环胸,曲起腿,闲散地挑唇望了过来。
第27章 像禅院直哉一样,成为卖脸讨好她的玩具
“甚尔。”
夏江慢吞吞走过去,微微侧头,眼神从下往上望向高大少年,“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她方才理了半天,总算是弄明白了。
玲子夫人认为禅院长老们的性格发生逆转,是一件有利于她的事——这很好理解,毕竟二代改进版喷雾道具比起其余变性道具,功能更像是一面照出与人类本身性情截然相反模样的镜子。
那群老登烂得活像青蛙小便,就算拿着放大镜一寸一寸地看,浑身上下也找不出多少闪光点,逆转之后的性格只会让身边的人感到舒适。
受益的玲子夫人特意跑过来感谢她自然在情理之中。
但是感谢就感谢吧,她又提起了稚香,还说什么“会帮她”……帮什么?她唯一需要帮忙的就只有恋爱攻略啊。
坦白讲,她最近卡关,任凭如何贴贴直哉、忍痛给甚尔夹肉,两位禅院的好感度都一动不动,她都开始思考要不要主动制造些事件来推动剧情了。
如今禅院甚尔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
海贼不怎么常用的生锈脑子转了转,想起了他的人设:外表懒散自厌,实则一心只想往上爬的美强惨野心家(?)。
所有线索在一瞬间串联了起来!
八成是甚尔在外面布局设计,利用了她无意间的恶作剧当挡箭牌,又通过稚香向外人透露线索,推波助澜之下顺势把她变成明面上的主使(替身)了吧。
“你小子,还挺聪明的啊。”
夏江促狭地用胳膊肘捣捣甚尔的腰,“不过下次做这种事多少也提前和我说一声,别总是悄无声息地就送我一个[惊喜]。”
虽然不介意哄攻略对象开心,暂时当个傀儡BOSS,但多少也要串个口供吧,万一她没反应过来配合,玩脱了怎么办?
到时候她又把人全部干掉再重启游戏吗?别了吧很麻烦的。
“嗯?”
这次换禅院甚尔茫然。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是说他一声不吭旁观的事吧?
“下次一定。”少年懒散地挠了挠耳侧的黑发,想起最近观摩了好一阵禅院垃圾们的笑话,不禁评价道,“不过同样是让所有反对声音闭嘴的一招制敌,比起干脆利落地杀光他们,你征服禅院的新型游戏方式还挺有意思的。”
先按在地上暴揍一顿,再强制修改那群垃圾们引以为傲的尊严认知,让性格完全逆转的他们做尽曾经不屑去做的事,呜哇,真是“恐怖”的手段。
果然是个恶劣的小神明。
甚尔忍不住挑唇:“干得漂亮。”
夏江:…………?
“喂喂这里除了咱们两个人还有谁,你演戏也太认真…”她惊奇地望着甚尔,视线无意间瞟过少年身后,往后退的时候险些踉跄了一步,“稚香——你在场为什么不吱一声?”
她寻常也不会开着见闻色霸气到处走,突然出现很吓人的啊。
“失礼了。”
椎名稚香从禅院甚尔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默默走出,脸上露出了礼貌而不失谨慎的微笑。
……
禅院宅中诡异的气氛变化所有人有目共睹。
在流传起长老们性情大变的传闻时,椎名稚香就四处探听过消息,经过仆役们的八卦探讨,她将时间一一核对排查,找出了几个怀疑目标。
而通过医师们的诊断情况确认过众长老们的伤势后,夏江的名字自然而然就在那几个怀疑目标列表里凸显出来。
椎名稚香可不是那些仍误以为夏江是个柔弱乡下小姑娘的禅院子弟,她可是眼睁睁看过夏江小姐的暴力物理值危害的!
只是就算如今的她不敢再小瞧夏江,夏江在她面前展现出的仍只是个徒有武力没有咒术的普通人,她又是如何完成如此奇妙且心狠手辣的犯罪手法?
可如果不是夏江小姐,又会是谁对禅院长老们集体下此毒手?
椎名稚香越想心中越是惴惴难安,夹缝在小姐少爷间玩生存游戏已经够呛了,再加上一堆长老们性格异变带来的工作环境变动,思考夏江小姐是否使用了特殊手段而这种特殊能力会不会危害到她……思来想去,方法只有一个:
她必须要弄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椎名稚香选择了试探。
只是试探也需要审慎地选择恰当的方式,如果碰巧撞上那种不喜欢被人挖掘秘密的领导,那她就完蛋了!会像夏江小姐那天趴在榻榻米上看的少年jump里,被粉色发霉章鱼社恐老板切成碎尸切片的倒霉下属一样完蛋!
……欸、等等,夏江小姐该不会就是为了警告她不要随便探听她的秘密,才故意把那部粗鲁的漫画分享给她看的吧?
椎名稚香翻来覆去思考了一阵,观察评判了许久夏江小姐和粉色发霉章鱼老板有无相似之处,最后还是勇敢地选择了——借刀杀人……啊不是,借刀试探。
她在探听到的汇总情报中,曾发现过夫人们与往日不同的行动轨迹,又留意到那群夫人里其中一位玲子夫人屡次在直哉少爷院落外踌躇,立即便意识到玲子夫人不同于常人,同她一样将怀疑目标锁定在了夏江小姐身上。
虽然不知道玲子夫人的判断根据,但!有机可乘!
椎名稚香故意接近了玲子夫人,在几番攀谈后确认了她的想法,紧接着便趁热打铁向她透露了些似是而非的线索,以及夏江小姐不好对外人道也的【征服禅院】野心。果不其然,之后她便借机偷听到了真相,明确了禅院大地震事件背后的真正元凶!
她原本打算偷偷溜走,假装从头到尾都不知此事,谁知夏江小姐却故意点了她一句“除了咱们两个人还有谁”,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也一直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甚尔)的方向看,这下椎名稚香哪里还敢再藏着。
她只能抢在夏江再次抽刀威胁之前,当机立断转移话题:“我是来找您回去吃夜宵的。”
椎名稚香面上不动声色,佯装不知,只恭敬地垂首,脸上露出温婉的微笑:“我让厨师准备了烧鸟和关东煮,想到您可能会喜欢。”
事实上没有,但是她会去威胁厨子赶紧整点吃的,反正夏江小姐胃口好,给啥都能吃得香。
幸好幸好,此招一出,夏江的注意力一下便挪到了吃食上,黑到近乎透蓝的大眼睛弯起,笑着就要往院子里跑:“好耶,冬天果然还是得喝点热腾腾的汤,我要吃蟹□□!”
……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也算是抓住了能够牵制夏江小姐的方法。
望着少女跑进院子的背影,椎名稚香在心底里悄悄擦了把汗,松了口气。
“干得不错嘛。”
——刚松的那口气突然又提了起来。
还有一个小boss没有解决。
椎名稚香的视线缓缓挪动到禅院甚尔身上,慎重地没有率先发言。
“刚才那个是禅院义照的女人吧。”
禅院甚尔并不在意她警惕的目光,单手插在和服外套里,从她身旁不紧不慢地经过,“要论嫡系,禅院义照的血缘不如禅院扇亲近;但对于旁支的统率力,禅院扇他们就比不过禅院义照那几个的话语权了。”
“趁着他性情大变脑子坏掉的时机把他的女人拉入同阵营,通过拉拢她的方式控制禅院义照,进而遥控一部分旁支——很聪明也很大胆的判断。”甚尔没有吝啬地夸赞道,“选择先从旁支下手不容易引起反弹警惕这点也很值得赞扬。没想到你还真能派上用场啊。”
先前留意到椎名稚香鬼鬼祟祟地与外院女人谈话时,他还以为她又有了趁机跳反的小算盘,没想到原来是借着夏江创造的机会,来帮忙拉拢人心。
不愧是奸相的料,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拍马屁手段可谓是见缝插针般精准,和夏江的这一波配合可谓精妙。
——啧,这样下去他都要警醒会不会被她抢走属于他的风头了。
他倒也不是很在意玩笑似的“二把手”称号,但既然到了他手上,也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吧。
“……”椎名稚香恭敬地垂首,脸朝着地下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表面上格外殷勤地奉承了一句,“都是夏江小姐指导英明。”
她懂,她都懂。
方才她都亲眼看着玲子夫人就差直接扑进夏江小姐怀里表忠心了,还能不明白夏江缜密的布局和收服人心的恐怖手段吗?
要不是她椎名稚香够机灵,阅读理解够强,怕是都没法及时在长老事变后发现端倪和老板的暗示。
有一个深沉叵测的夏江小姐就够了,偏偏还有甚尔少爷做她的爪牙。
她自以为谨慎高明的借刀试探计划也一直都在这两人的监视之下,却还故意放任她和玲子夫人接触,作壁上观坐等局势发展……
——啧,这两人干脆组成组合出道好了,就叫魔鬼与她的猎犬。
不过也没必要对着她再说一遍夏江小姐精明的手段了吧,他是夏江吹吗?
“喂甚尔,稚香,你们怎么慢慢吞吞的。”
幕后boss但一无所知的夏江在不远处的缘侧上蹦了一跳,手里硬拽着一脸矜傲似是不情愿的禅院直哉,“吃饭啦吃饭,快点进来啊!”
“哦,来了。”
“是,夏江小姐。”
两个头脑飞速旋转、心怀叵测的同事,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看着一脸傲睨自若、实际上被钳制得动弹不得的小少爷,两人一前一后迈入和室,心中同时想到:
——得让自己更有价值才行啊。
——总不至于像禅院直哉一样,成为单纯靠卖脸讨好她的玩具吧。
第28章 真好啊,靠脸就可以。
“最近禅院家氛围不太对。”
晚间吃完夜宵后,临睡前,禅院直哉坐在被炉里对夏江道,“你就先别出门了。”
这两日他特意去围观了那群为老不尊的长辈们的丢脸行径,颇为幸灾乐祸,但回来之后不免也花了点心思警惕是不是有人对禅院下了黑手。
琢磨不出来,但不得不防。
“我看扇叔母也快生了,虽然十有八九是天生废物的双生子,但那两个孩子一生下来就看见扇叔这副脑子坏了大半的殷勤德行,估计也恨不得自己没出生吧。照我说,他们几个不如上吊死了算了,省得给孩子未来添麻烦,惹得周围人都不安生。”
禅院直哉随意地吐出恶毒之语,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上挑的凤眼斜斜一乜,睨了夏江一眼,“不过既然是让人变成完全相反的性格,你中招的话没准是件好事,恶劣过头的习性多少也能变得温顺点吧。”
“还真亏你说得出口啊。”
夏江无动于衷,她已经换好了睡衣睡裤,一边钻进被褥,一边翻了个身,“如果说我的性格很差,你的性格就是恶劣之屑。”
“要睡觉了,上挑眼你自己去壁橱里睡吧。”她懒洋洋地拢了拢身上的被子,打了个哈欠,从温暖的被窝里抽出手隔空指了指右边的壁橱,“别和昨天一样又弄错了。”
左边那排可是已经睡下了禅院甚尔。
“……”禅院直哉脸色一下转臭。
他站立原地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在夏江的疑惑“你怎么还不动”和催促里,他憋屈地抱起自己的褥被,拉开壁橱的柜门,带着挑剔又不满的目光一边打量,一边钻入这狭窄的壁橱里。
——如果他再不钻的话,恐怕会像昨天一样被夏江强行束住双手双脚硬塞进这个破地方。
其实用狭小一词来形容也不算完全正确,禅院直哉的房间足够大,壁橱也造得十分宽敞,起码他现在已经弄清楚以甚尔哥的身材躺里头也不会难受,更妄论容下一个还没发育长高的他。
……可这是他的房间!他为什么要蜗居进壁橱,而把真正宽敞舒适的床榻让给夏江!
这女人简直就是强盗!
“先前是因为你一直在生病,现在痊愈了当然得分床睡啊。”夏江面对他的质问却回答得理所当然,她稍稍扬起脑袋,新奇问道,“难道你还想和我一起睡吗?”
禅院直哉:“……你胡说什么!谁想和你一起…”
“那不就好了。”
夏江美滋滋地躺回榻榻米,如今终于能一个人享受偌大空间,又能与两位攻略对象同居(?),简直是完美的一举两得。
窗外月亮升得更高了。
云层似有若无地散开,浅淡的月色透过障子门上的纸窗渗透进来,照在人的脸上,让夏江笼在夜色下的眼睛里透出了隐隐约约的蓝。
朦胧光辉影影绰绰地勾勒出她的五官轮廓,在那如雾如水般的月华之下,她可爱得近乎在发光。
臭着脸没关上壁橱门的禅院直哉:……
【系统:禅院直哉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92)】
夏江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翻了个身朝壁橱里的男孩望了一眼,她的侧脸枕在柔软的枕头上,雪白的枕单托着她被挤得微微嘟起的腮帮,闲适又自得地闭上眼睛:“你的嘴巴要是像好感度一样甜蜜就好了。”
禅院直哉:……
他猛地一把关上柜门,发出咣的一声,整个人僵硬地躺在漆黑壁橱里,瞪着木质天花板,看着那些木头上陈旧古朴的线条,双手绞住身上的被子。
时间无限拉长,脸颊发烫,心脏闷痛,胸前传出喘不上气的恐慌感。过了一会儿迟钝的脑子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外沿没再传出任何动静,禅院直哉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扣住柜门,动作尽可能轻地悄悄拉开……
夏江已经睡着了。
她安静地侧躺着,房间里飘着她平缓沉稳的呼吸声——随口抛出一句胡言乱语后,就事不关己地沉入梦乡了。
禅院直哉:……!
要不是他早就试过无数次趁着她呼呼大睡,掏出小刀来逼近试探、却屡次被迫当了一夜抱枕,他现在绝对要狠狠地往她脸侧的枕头上剁上一刀!
……等等,用刺杀的方式反倒能睡到她身边…不是,能抢回本就属于他的地盘吗?
“呵。”
隔着另一扇折叠门,手中莫名其妙摸到刀柄的禅院直哉听到了另一个人低沉的嘲笑声。
禅院甚尔睡在另一侧的壁橱里,在关灯前就早早犯困拉上了柜门,此时也没有打开,依旧隔着门,笑声很轻,却如有实质地砸在男孩身上。
“恋姐小鬼。”
“……”
禅院直哉脑子轰的一声一瞬空白,一种奇怪的情绪与羞恼一并冲上他的心头。
情绪激荡之下他肚子里有一堆的话想要反驳,譬如“她才不是我姐姐”,又譬如“我没有看她”,再譬如“再胡说八道我连你一起宰!”,可说话的人是甚尔。
禅院甚尔懒得理小鬼。
时间倒流前,禅院直哉跌跌撞撞爬着追在夏江身后乞求的狼狈模样他还历历在目,虽然这次换了新的恋姐方式——表现为一边不自觉黏人,一边又时不时展露幼稚的恶意,自以为阴险地试图叼住夏江的胳膊磨牙,但万变不离其宗。
不过都是在花心思卖力吸引夏江的注意力。
只是在甚尔看来,禅院家的嫡子小少爷还远远派不上用场。他在禅院家的地位上压着个对夏江立场友好的直毘人,术式能力上也还没老道到超越直毘人,对年轻一代的统率力……笑死,他们对直哉病情和莫名闭麦的关心还不如直视夏江那张可爱过头的脸的勇气。
这样的人收来打杂都得嫌他力气小脾气臭。
偏偏夏江对他却一直有着莫名其妙的纵容。
禅院甚尔问过夏江,明确知道夏江不是因为所谓的稀薄血缘才在意这小鬼,那么答案只剩下一个——这个答案在看到她成天撸猫撸狗似的强制驯化后就更明确了:
真好啊,靠脸就可以。
十有八九能混到一个美丽吉祥物的地位吧。
和他这种二把手“例外”不是一个档次呢。
禅院甚尔俨然忘了自己前不久准备离开禅院家时还想过当小白脸谋生的打算,好心提醒道:“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得去五条家?”
他翻了个身,壁橱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还打了个哈欠,“陪夏江玩…看看五条神子。”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一个仰卧起坐:他刚才是不是说了玩??
*
有关五条家一行一事是板上钉钉的安排。
眼见着这一连几日的医治调查毫无起效,比起追查毫无线索的根因,大伙反倒适应起了性情大变的长老们,自然是该干啥干啥,重回了正轨。
不然怎么办,被这群家伙拖累得影响正常生活吗?
又没死人。
就算死了,以禅院家诸人的秉性估计也只会在死者头七上,蛐蛐几句“被人偷袭了吧”“就算是被偷袭也是自身太弱了吧”。
事实上大伙第一次看见长老团鼻青脸肿的模样时,已经背地里笑过一轮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禅院直毘人作为当家家主,也曾正式出面调查过一圈。
他是直击了夏江暴揍长老团,把人打得满地找牙的间接当事人,虽然有些惊异夏江犹如天与咒缚般的物理武力值,但现场并没有留下与咒术相关的痕迹,夏江本人的咒力量也依旧是只比普通人稍好一些的水准,完全能排除夏江使用特殊咒术的可能性——她母亲家族的祖传术式也不是这个效果。
直毘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心很大,不仅没有公布打人的罪魁祸首,观察发现长老团们除了转性和伤筋动骨之外没什么大毛病后,说着“这样不是也挺好嘛”,立即双手插进和服兜中事不关己地走远了。
有什么关系嘛,禅院慕强,夏江胜过了一众长老,那么嘴贱的落败者就乖乖闭嘴呗。
“想开点,好歹只是转性,不是性转嘛。”
在其余禅院子弟追问时,他还一边喝酒一边混不吝地回答道。
禅院子弟:“…直毘人大人!”在这个年代里您也太时髦开放了吧!
有人小声嘀咕:“那还是别性转的好,难以想象长老们变成女人的样子……哕,好恶。”
“喂!别仗着长老们脑子不好…正常,就瞎想奇怪的东西冒犯大人们!”
“还说我,你这不是也直接把长老们脑子不好的事实说出口了吗!”
“性转挺好啊,”禅院直毘人听着小辈们打闹,死道友不死贫道地嘲笑道,“我这一辈姐妹不多,不介意从兄弟里拨几个过去。”
说罢,他又摸摸下巴,露出了十分遗憾的神色,“这不是扇他妻子快到了预产期,总不能让扇他即将出生的小孩拥有两个妈吧……”
……嘶,等下,其实也不是不行哈?
禅院子弟们:呃啊啊啊啊那还是算了吧,放过可怜的未来小孩吧!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没造成其余影响。
在老大都懒得管事的情况下,禅院其余几位地位稍低没参与当天批斗大会的人心思活泛起来,隐隐有了想要趁机抢过众长老话语权的苗头;而众长老呢,虽然现如今一个个转了性、各个都说“男人应当如何如何”,但不知为何,并未如他人料想般直接变成好捏的软柿子,在各自妻子的建议下纷纷弹压了争权者的小心思。
想想也是,事关权力之争,除了个别曾经格外重视权力的人,其余的人哪说放权就放权的。
禅院家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片暗涛汹涌。
自顾不暇之下,即便五条家出行一事近在咫尺,也不再有人紧盯着夏江在做什么。
换句话说,原本应该负责紧盯着她的那些人,不仅不再对她恶语相向,还在夺权争斗中特意抽出空,在夏江临行出发去五条家前,特意与妻子们一道为她送来了温声细语的嘱咐。
“夏江,出门在外可不能丢了禅院的脸面,这个簪子是我和夫人新买的,你拿去用吧。”
“你小时候独自一人漂泊在外,吃了不少苦,如今来到禅院又什么都没学会,性格又粗鲁,走出去怕是要被人嘲笑乡野丫头。”
“禅院家对不起你呜呜呜呜你还这么小,就要你为我们当初的荒唐想法买单,我、我……(pia地一下扇自己巴掌)我真该死啊呜呜呜。”
性情大变的长老们伤感上头,当即嘤嘤抱成一团。
同伴的几位夫人们神色各异,有好几位忍不住露出了被恶心到的忍耐神色,走到一旁靠近了夏江。
“我们只和五条家的女眷打过交道,相处的感觉上比禅院家要好些。”
“但他们这种世家对待非术师者的态度大体是一致的。不过要是有人在宴会上刁难您,您也不必怕他们。”
“五条神子年岁尚小,您只当去见个世面。”
“夏江大人,您看这一套衣服如何?”
或温婉或端庄或古板的夫人们围着夏江,你一言我一语地接话宽慰,时不时蹦出个世家深宅生存小点子。她们身后的女仆们捧着和服和妆饰,各个脸上端着得体的微笑。
绝非是面对一个联姻工具应有的恭敬态度。
被围在中间的夏江:……………
禅院直哉的房间本来确实挺大的,如今已经挤得将屋主逼出了屋外。
甚尔也懒得掺和,面对这批突如其来的客人,他是表现得最淡定也最快接受的人。嘴上说着“操控的进度不错嘛”,就随便挑了件女仆提供的和服换上,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廊道外柱础旁,等着出发去五条家。
被独自留下的夏江左看看变异老登们,右看看美貌各异的夫人们,一言难尽:“你们好热情啊。”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明明前几天,她拿的还是【乡下来的野丫头/禅院众人窃窃私语嘲笑的私生子/联姻工具】身份卡,按照她上网冲浪了解到的短剧经验,后期就应拿稳一个逆转+打脸爽文+恋爱剧本。
可她现在最多只是暴打了一顿长老团,不仅没迎来报复针对,还直接跳过所有打脸剧情成为了众星捧月的中心?
这放短剧里头绝对是烂剧啊!
退一万步讲,老登们是因为脑子坏了,那这群在第二周目里都没和她打过照面的夫人们又是怎么回事?
“都是我的错。”
玲子从人群里走出来,歉然地走到了夏江身旁。
第29章 一点初生的小小野心而已。
“都是我的错。”
玲子夫人抿唇,凑到夏江身边,左右看看四周,牵住她的手走到障子门外的长廊上。
避开旁人,她端庄的脸上浮现出歉意,小声道:“我说过我要帮您,可是我平常只会养花弄草,最多也只能命令义照大人在今后的日子里不准忤逆您,不准对您不敬,必须要带着其余分支的势力支持您……实在是势单力薄,派不上什么用场。”
夏江:……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需要那群老东西,但就结果而言,你已经很派得上用场了!
玲子:“由奈她就不一样了。她刚嫁入禅院家没几年,比起我们这群要么束手束脚要么脑子不机灵的人,她既聪明也很大胆,狠得下心,处理事物十分可靠,而且今年还…”
说话时,玲子夫人温婉的眉眼间并未出现极端的骤变,只是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了一丝微妙的、隐晦的异样,她似乎并未察觉自己有什么不对,朝夏江更凑近了一步,垂下眉眼,细细耳语,“怀了孕。”
“她很‘需要'我们的帮助。”
夏江:………
夏江一言难尽地看着疑似黑化的玲子夫人:“喂,拿肚子里的小孩威胁别人很下作的啊。”
由奈夫人正是禅院扇的夫人,夏江顺着直哉的关系,得喊她一声叔母。
这次出征五条家临行饯别大会,她大着肚子没来,夏江对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个不怎么说话的女人,也是在第一周目屠杀案里最早离开现场的那批人之一。
玲子夫人一愣,反应过来后退一步,连忙摆手:“不、我当然没有拿孩子威胁由奈的意思,您不喜欢的事我怎么会做……而且最开始是因为由奈太聪明了,我瞒不住她。”
她只是在被由奈夫人堵住、抽丝剥茧追问得哑口无言时,为了夏江大人的事业,铤而走险地对着由奈夫人设想了一遍她和肚子里两个孩子的未来可能性,选择权还是交给了由奈夫人自己手上。
‘如果是敏感多思的孕妇,这听在她耳朵里四舍五入和隐形威胁也没差吧。’夏江心里吐槽。
但换个角度想,对于聪明人而言,[威胁]也可以是[机会]。
为了腹中的孩子,也为了由奈夫人自己,眼前机会只等她抓住,她又怎么会错过。
夏江不再多话评价,只是替她总结道,“所以是由奈夫人先发现了你的不对劲,主动与夫人你沟通,而你觉得这位由奈夫人聪明又靠谱(还有把柄好拿捏),就心一横,试着反向攻击,最后成功拉她入伙成立了夫人联盟?”
玲子夫人猛猛点头:“是的,是这样的!”
夏江扶住额头,过了一会忍不住劝道:“夫人以后就别再用那种语气说话了。”
《恋在咒回》里曾不止一次大肆宣传过咒术师都是疯子的论调,试图吸引一批喜欢二次元畸形情感的玩家;而众所周知,某些日产黑泥策划编剧也经常会往恋爱攻略游戏里放置一些黑化人设or黑化桥段。
刚那语气神态,她还以为玲子夫人一挣脱枷锁就彻底黑化了呢。
玲子不明所以,只听话连连点头。
又夸赞道:“由奈真的很聪明,加入我的计划后没两天就帮我劝服了其余人。”
“有些人一开始不愿意,也是她逐个帮助大家分析利弊,建议她们[扶持]好性情大变的诸位大人,先稳住局面,再谋大事。”
夏江:……
夏江:一招鲜吃遍天,因人制宜,挨个儿针对,[隐形威胁]是吧?
夏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她现在开始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把恋爱游戏打*出了奇怪的支线,惦记着恋爱攻略成功后的三千万,夏江想了想,难得端正态度,认真询问:“夫人,我对那群老登…长老做的恶作剧意外能帮到你们还挺不错,但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多做或者要求你们做什么额外的事吧?”
玲子夫人一愣,一双带着些微细纹却依旧美丽的眼眸眨了眨,旋即心领神会地抿唇笑道:“当然,您什么也没做。”
“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做出的决定,是我们以此事为导火索趁机对烦死人的老头子大叔下了手。”
年长的夫人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脸上难得露出一个年少时才会出现的促狭笑容,用手轻轻掩唇,语气轻快地朝她眨了眨眼,“您放心,我知道您不想大肆张扬自己功劳,这件事的真实详情从头至尾只有我和由奈知道。”
至于其余人,玲子可还没有放心到全盘托出,她只是拜托由奈编织了足够让她们同行的理由,用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手段,让她们相信夏江大人就是长老们选定的[能让禅院重铸荣光]的人。
夏江:……
明明玲子夫人说的就是事实,可为什么她听着还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耳朵够尖,走到这边,还能听到另一侧那群夫人们也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同样谈到了两位联盟发起人。
有人语气怪异:“玲子倔强,会擅自接触夏江…大人,我也能理解。可要不是出了这事,我还不知道由奈还有这本事。”
“当然得先下手为强,不然等她生下肚子里的双胎,证实幼儿术师天赋不佳,扇大人那边……”另一人的话说到一半,意有所指地用袖子半掩下了之后的未尽之语。
“还说由奈呢,兰太知道自己的妈妈脑子有这么机灵吗?曾经说了不少夏江大人坏话的人,这次是挑了不少和服来献给夏江大人吧,美纪的动作真快呢。”
“你!…你不要胡说,我哪里如您机敏……”
“那都是多亏诸位夫人配合得当。”
夹缝中,椎名稚香抢在言语交锋升级之前飞快截断话头,在一旁不失恭敬地吹捧道,“不然事情的进展也不会如此顺利。”
就算这群人里其实有几位内心已被世家的淤泥腐朽浸染侵蚀,对由奈夫人的[建议]颇有微词,可不管她们承不承认,长老们性情转变后,曾经视妻子为敝履的人渣爆改以妻为尊的狗腿,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她们自身。
现下也没让女人们直接顶替禅院家的大梁,而只是[扶持][照顾][规劝]着长老们处理事宜,在丈夫意识不清之时稳住局面,以免被野心勃勃的外人伺机抢走属于“自家大人”的权柄——虽然她们一直被规训不能如何如何,必须如何如何,可如今情况危急,难道还有人会把自家的身份地位拱手相让的吗?
你问以后怎么办?哈,等真正沾染过权力以后,谁还舍得松手。
你瞧瞧,这几位夫人曾经可都是沉默地跟在丈夫身后不多言的挂件,如今都能内敛地打上几场嘴仗了。
一群脑子没坏前冥顽不灵固执己见的老登们,和另一群间接受到夏江恩惠、且能操控长老的夫人们,哪一批人更合适成为下属多显而易见。
夏江小姐把控人心的技巧果真出神入化。
她来到禅院才过了多久?仅仅十来日。
她的触爪已如春日疯狂生长的藤蔓,迅速扩充至大半个禅院家:家主直毘人不介意看戏,嫡子少爷被完美挟持,其余年轻一代懵懵懂懂,唯一能成为阻碍的长老团也已成为麾下马仔……
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如今四舍五入是该随夏江小姐姓了。
椎名稚香一边细思生凉,一边面不改色地继续为夏江拉拢关系,卖力谈笑奉承。
而站在室外,某种意义上与此事最无关的夏江:“……”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她半点都不觉得这些夫人们是因为她才开始改变。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夏江可是个海贼,自己都在追求自由的路上奋力驰骋,哪来的功夫路见不平,擅自去帮别人、而且还是帮游戏npc决定他们的命运和选择。
她只是揍了一群看不顺眼的人,又恶作剧喷了个喷雾,当时折腾完老登们哈哈大笑看了场笑话,她就拍拍手掌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没有理会过这周目里老登们的夫人生活处境如何,更没有指使、诱导、忽悠任何人做任何事,甚至懒得关注后续。
这局面和她真没关系啊。
——绝对是大家拿她当借口,憋不住大好机会,趁机暴露自己的野心了吧!
就是从甚尔那家伙的野心开始的!……哦对,夫人们领着老登们来时也是他表现最寻常,这事该不会也有他的手笔?
这《恋在咒回》的大背景介绍不是说【人与咒灵共存时代下的恋与歌】吗,这明明该改名叫【有胆你就来AKA野心之争】!
……
不过。
习惯了女儿岛上不服就干、以强为美的战士们,以及伟大航路上形形色色、性格自我强大的美人们,夏江看着眼前眉眼舒展、各怀小心思的夫人们,最后还是没忍住稍稍勾了勾唇角。
“嘛,这样也行。”
比起她在第一周目里费力驱赶、懒得搭理的朽木们,果然还是鲜活的女人们看着更顺眼。
拿她当借口就当借口吧。
只不过是圈养在盆中笼中的花鸟借着一阵突如其来的莽撞清风,试探性地朝盆栽外、朝笼子外悄悄伸出柔软的枝丫与羽翅——一点初生的小小野心而已。
【贪婪,无餍,欲望,争夺】,这些字眼可远比【沉默、驯服、低眉顺眼、伏低做小】更适合自由。
她一点都不介意在这株[野心]谨慎生长的幼苗期,纵容她们搭乘当一会儿临时船员。
……
“嗨,早说嘛,早说我直接帮她们把那群老头子都砍了干净。”
夏江进入内室前随手挑了件和服,由椎名稚香帮忙穿上和服的时候还在感慨,“要想更快地争夺到地盘,还是把前方的障碍者全部干掉更方便,这样也太像是在玩傀儡过家家了。”
虽然她玩游戏时没法从虐菜中得到乐趣,但只是帮助临时己方阵营清理几块微不足道的小障碍,她还是很乐意的。
椎名稚香直听得心惊肉跳。
夏江的语气轻松纵容得就好像主人发现跑进自家院子里的小野猫抓不到老鼠,在烦恼要不要把老鼠打死了直接丢到小猫面前——任凭哪位咒术世家的人听到这句话是从一个低咒力的女孩嘴巴中说出,估计都会忍不住笑出声吧。
但椎名稚香已不再怀疑夏江是否拥有实现这些大话的实力,她的视线飞快往上掠过少女的脸色,连忙宽慰道:“这样就够了,夏江小姐。”
她一边帮夏江抻开和服的腰带,斟酌道:“想要长久地运营好一个组织、[海贼团],少不了要扩充员工。”
全部杀光长老团就会在禅院家捅出巨大的窟窿,先不说夏江小姐趁机掌权的事,咒术总监部和另外两家绝对会先行下黑手。
难不成到时候把另外御三家和咒术总监部都杀光吗哈哈哈哈……
椎名稚香:………………
椎名稚香:以夏江小姐的凶残也不是不可能!(擦冷汗)
但可不能真全杀光啊!
退一万步讲,御三家和咒术总监部虽是一滩烂泥潭,可千年世家积攒下的底蕴及精英储备量也不是普通散兵能比的——虽说基本上看不到御三家里哪个天赋不错的术师是昼夜不分连轴转地祓除咒灵的吧。
但咒术界拢共也那么些人,作为立足之本的[祓除咒灵]工作真的很需要人手。
宰光了上层,下层术师们的水准又无法及时补充空缺,椎名稚香实在是不想到时候咒术界人全死了,反而轮到自己上前线,她虽然咒术天赋不错,但本人很讨厌处理脏兮兮的咒灵。
“再者另一方面,夫人们待在宅院多年,即便对事务耳濡目染,但真正上手处理工作的经验还需要慢慢积攒。”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古代殷勤奉承的狗腿子,想尽一切借口来劝慰很有可能一言不合乱砍人的暴君。
她为夏江别上发簪,仔细打量过少女脸上的妆容是否还有瑕疵,又小声道,“如今长老们性情也温顺了不少,暂时还派得上用场。一步一步来才能温水煮青蛙,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几天前的椎名稚香可想不到,居然能从自己嘴里说出这句听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话。
夏江摸摸下巴,释然:“也是。”
搁再强悍的海贼团里,都还得安排几个专门负责累活脏活的小弟呢。
夏江身上和服穿戴完毕,谢过帮忙穿衣上妆的椎名稚香,一把拉开了障子门。
门外,夫人们或坐或立在室内,神色各异地应付着身侧或身后的长老丈夫,门一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夏江身上。
“几位叔母堂叔母,你们的脑子也被叔父伯父传染了吗?不是说给夏江准备了服装吗,怎么拖到现在还没好……”
禅院直哉催促不耐的轻慢声音终于忍不住从院子里传来,他身侧的甚尔抱着胸靠着檐柱无聊等待。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们两个也一并侧头望了进来。
“…吗……”直哉的话顿在一半,甚尔抱胸的手放了下来。
他们和屋里的所有人一样,哪怕整间屋子人群挤挤挨挨,视野里依旧无可避免地只剩下盛装打扮过的夏江。
她的存在可爱到足以称之为霸道、强势、无人能匹——在他们逼迫自己适应以后,再一次意识到这家伙的美貌到底能带给人多大的冲击。
画风完全不同啊喂!
夏江稀松平常地走出来,穿过一众临时船员和小弟走至缘侧,姿态略显嚣张地朝同伴抬了抬下巴,宣布道:
“走吧,去五条家。”
第30章 谁家神子站大门口迎宾啊??
去往五条家的这日,天空仍在下雪。
夏江换掉了那几件来回倒腾换着穿的连帽衫和棉短裤,在椎名稚香的帮助下穿上了一套瓦蓝色的规整和服。
她很适合蓝色系,高盘起的发髻上同样插了一串莹蓝色的珠链发簪,站在冰雪未消的院子里,配上冷色调的雪肤墨发,整个人看起来冰冰冷冷,精致可爱,像是刚从深山里走出的小雪女。
只要她别说话。
“走吧,去五条家。”
夏江姿态潇洒地从缘侧上跳下来。
“夏江小姐小心!”椎名稚香束在和服里的两条小腿前后交换得飞快,一边撑开伞一边连忙跟上。
夏江侧眸向后看了她一眼,放缓了脚下速度,顺便招呼路过的两位:“走了。”
禅院直哉:……
禅院甚尔:……
两位男士因为某种因素,正处于一言不发的硬控状态。
“……”夏江扭头问椎名稚香,“这俩傻了吗?”
在内室里早已‘傻’过一回的椎名稚香及时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谁…傻了。”禅院直哉僵硬地动了一下腿,仿佛掩饰一般语气刻薄道,“你是聒噪的早起麻雀吗,一直吵吵嚷嚷下去,大概这辈子都和大和抚子绝缘了。”
【系统:禅院直哉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93)】
【系统:禅院甚尔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56】
看在这两个笨蛋攻略对象都贡献了好感度的份上,夏江大度地原谅了两人的笨拙:“[大和抚子]?那群家伙够用了吧。”
她指的是后边那群把新娘修习的老师拉去开中老年辅导班的长老团,“如果非要从我们这里挑出一个人当[大和抚子],你负责当不就好了。”
直哉:“……!”
“别傻愣着呆在原地了,快走快走。”不等坏脾气的小少爷发作,夏江率先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禅院直哉完全挣脱不开她的怪力,小脸在呼面而来的冷风中吹得浮出几缕奇异的红晕,望见牵着他的夏江边走边扭回头来冲他笑:“虽然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口是心非,但是不得不说今天的新和服很适合你嘛,比甚尔随手挑的麻袋好看。”
一旁的禅院甚尔:“啧。”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藏青色和服,真有那么不好看?
直哉瞟了眼他的脸色,又飞快收回视线,上挑的美丽凤眼略略弯出两道矜持的弧度:“哼,要你说。”
夏江:“但是你穿和服也走太慢了吧,是因为腿短吗,要我公主抱你吗?”
甚尔:“哈。”
稚香:“噗。”
直哉:“……要你说!”
在他们吵吵嚷嚷走出院门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齐声的躬礼。
“祝姬君武运昌隆——”
夏江往后望了眼,曾经只是跟随在他人身后一道道模糊影子的女人们站在缘侧上,正怀着各异的心思神色各异地望着她。
唯一的相同处……大概就是她们脸上初初拭去乌云后的些微不安与渐渐浮起的放松微笑吧。
“拜——”
夏江原地跳起来冲她们摆摆手,潇洒地离开了院落。
……
望着夏江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良久,有位夫人突然问道:
“为什么喊的是武运昌隆?”
“不清楚,妾身只是跟着喊的。”
“嗯?夏江大人不是要去迎战五条吗?”
“……夏江大人明明是去参加五条家的隐形联姻宴!”要什么武运昌隆!
……
这次五条家之行并不止夏江一人,但和禅院夫人们一样,估计除了夏江本人还惦记着见攻略对象五条悟搞点恋爱元素,并没有人当真将[联姻]一事放在心上。
那不就一个乘势而为的借口吗?
——是去打探五条家和六眼的底细的吧。
禅院甚尔早修改了自己当初的想法。
一开始他以为夏江是因被视作弱者、被抛弃,才会生出展示自己能力与禅院咒术界对抗的野望;可后来听说了屠戮灭族案的真相,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思路出岔,转而将夏江放在亦正亦邪的神明之位上后,一切就说通了。
她确实在展示自己的价值——只是那价值,并非是惨遭抛弃的孤苦女孩竭力证明自身的自尊,而是过分自由自我的神明居高临下看向人间时,施予的一点[乐趣]。
夏江征服禅院的儿戏与简单程度,就完全符合禅院甚尔对于顽劣神明的想象,可她玩游戏的脚步总不能只停在此处吧。
她讨厌人类多余的束缚,那就随她践踏;
她热爱海风与自由,那就陪她快乐地大闹人间。
或者是壮大禅院,亦或者征服/打败/碾压这个圈中其余的话语权人,撼动整个咒术圈,总之得让更多的咒术师、更多的人知道神明的真实,让夏江玩得更自由更开心才行。
他看五条就挺不错的。
几人一起坐上车,打量窗外的景色从禅院家驶离,经过一成不变的山道风光后又驶入了另一座山。
御三家的本家都建在京都,一共那么大点的地盘,说近不算近,说远也称不上远。
夏江坐上车摇摇晃晃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困了?”甚尔问。
夏江点点头,神色倦倦:“昨晚上睡到一半爬起来玩手机了。”
她的外挂位面交易系统最近来了几个新卖家,全是半夜上线,她不得不连着好几天都半夜上线,挨个儿拉着唠嗑,左磨右磨试图让他们相信她是合法合规合自然、非神非鬼非替身的交易对象。
最近颇具成效,应该能从他们手上整点新的好玩道具了。
看她这副连眼皮唇角都耷拉下来的表情,另一侧的禅院直哉啧了一声,大发慈悲地伸出手搭在夏江肩膀上:“你……”
“困就睡一会儿。”甚尔的视线扫过直哉,大掌按在女孩脑袋上,不轻不重地往自己身上一掰。
夏江和甚尔直哉三人坐在后排,身高活像一排信号塔,直哉尚未抽长的个子还没她高,甚尔却已经长成了健硕高大的身形,枕着的手臂肌肉发达而温暖。坐中间的夏江想也没想,说了声谢谢,脑袋一歪直接顺势靠了过去。
禅院直哉的手僵在半路,看了眼甚尔,慢慢把手收了回来,转头盯向了车窗外。
坐在副驾驶的椎名稚香看了眼后视镜,忍不住轻咳一声,挪开了视线。
车厢里一时针落可闻,只听得见外边车轮碾过雪粒的沙沙声。
……
夏江在车里打了个盹,再睁眼就到了目的地。
“夏江小姐。”椎名稚香打开车门,谨慎地挡住夏江打哈欠的不雅举止,把禅院家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递到她手上。
“谢啦稚香。”夏江擦掉眼角的泪水,和双手揣在和服里的甚尔、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又臭臭的直哉一起走上山道。
五条家的六眼在游戏设定里是个了不得的家伙,一出生就被挂上了一亿元的高额悬赏,此后悬赏金额只增不减,遭遇过的暗杀更是不计其数。五条家对六眼的保护自然是各种严防死守,六眼对外露面的机会也就多不到哪里去。
此次生日宴也很特殊,据传是五条家有意为神子挑选未婚妻。
消息不保真。
毕竟如今神子年纪尚小,十岁出头放外界也就是个小升初,就算是世家提前相看,也有点太早了。起码最初流传出来的、未经任何添油加醋的消息,其实只是:为五条神子找个一起学习进步的玩伴。
但大家不听啊。
小时候的玩伴,长大后那就是青梅竹马。五条神子的奇高天赋,外界又不是没长耳朵,他还能需要玩伴一起督促学习?借口,都是借口。
总之自打放出消息后,各方势力就没少活动。体现在当下,便是各怀心思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似乎也不仅仅是咒术界来人,还有些西装革履看上去更像是属于普通人世界的精英人士,夏江眼尖,还看到了一个脑门上绣着缝合线刺青的青年。
而除了成年人之外,不少人身旁带着几个十岁上下、相貌清秀可爱的小姑娘。
夏江一行人夹在其中人数稀少,本不算出众,架不住为首之人气场惊人跋扈,又顶着一张路过之人都无法拒绝驻足瞄两眼的脸蛋,哪怕身后并无排场,跨进五条家大门的时候也引来了无数聚焦的目光。
“禅院家的……?”
有人悄悄竖起耳朵听:“那是禅院家的嫡子少爷直哉大人吧。不过那个孩子是谁……好可爱。”
“派出这么漂亮的孩子来五条家竞争吗?”
“是张没有见过的生面孔……眼睛好大!但看着长相也不像是禅院家的。”
“夏江,禅院家的。”夏江对门口处迎宾的仆役自我介绍道。
还在猜测的围观众人:——欸?!
夏江很有礼节地鞠躬颔首,提着礼物交给迎宾的女仆,又十分不符合世家规范地指着身后的小弟小妹对五条家迎宾记账的人一一点过,“以及禅院甚尔、椎名稚香、禅院直哉。这是我们代表禅院送的礼物。”
“……”迎宾员握着笔,不禁歪头又看了眼夏江身后,试探性问道:“禅院…夏江小姐,除了你们几位,还有其他人吗?”
“其他人?你是指那群糟老头子吗?不好意思,他们最近在家忙着上新娘修习课程。”
围观众人:……嗯???
“有他们在没他们在都没差别啦,”随口爆料的当事人非常淡定地把礼物往前推了推,态度诚恳,“放心,我们很用心地准备了送给五条悟的礼物。”
五条迎宾员嘴角抽搐:这是礼物用不用心的问题?
——这是你禅院只派了几个小孩来参加我家神子大人特殊生日宴会、不把我们五条放在眼里的问题!
夏江左右张望:“六眼人呢,他的生日宴不需要自己出来见客招待吗,我还想当面对他说声生日快乐呢。”
五条迎宾员:谁家神子站大门口迎宾啊??
夏江准备往里走,想起什么似的又扭回头:“不好意思,再顺便问一下待会午餐在哪吃?”
五条迎宾员:你还真当是来吃午饭的啊!
“我看今天参加生日宴的人蛮多的,到时候我能分到一块小蛋糕吗?”
夏江靠近一步,漂亮脸蛋上绽开微笑,因为造型和服装带给人冰冰冷冷的错觉形象一下消弭,如同嚣张艳丽的盛夏撞破寒冬,雪肤之下透出红润而富有生机的光泽,望着人的大眼睛亮而明媚。
她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一下,背着所有人悄悄比划,“不多,一点就可以了。”
五条迎宾员:………………
夏江:“拜托啦。”
五条迎宾员别过脸小小声:“好的,我会为您准备一块的。”
“好耶,麻烦你啦。”
“……”
周围不远处一众围观群众吃瓜的眼睛瞪得锃亮溜圆。
……不得了了。
贴脸挑衅!
五条家六眼的生日宴,禅院家居然给出这样的下马威,关键冒犯之后寥寥几句低语就能让五条家的仆役乖乖屈从……不愧是[非禅院者非术师]的那个禅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