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驿馆时已是深夜,楼上恰巧还剩两间房,娮娮单独一间,嬴政赵殷一间。
此刻的娮娮已经困的睁不开眼,进了屋子倒头就睡。
另一间房,嬴政也躺下歇息,赵殷则站在门口时刻警惕刺客。
“赵殷。”床上的嬴政忽然开口,赵殷闻声看过来,“大王何事要吩咐?”
嬴政坐起身,指腹点了两下床榻,“别傻站着了,今夜你歇歇,到了燕国还有事要你去办。”嬴政从床上起来,赵殷当即拒绝:“属下不困,大王歇息便好。”
嬴政不耐瞥了他一眼,“让你睡你就睡。”
赵殷还要再开口,却忽然听到隔壁房间娮娮的尖叫声。
嬴政眉头一紧,下一瞬已经冲出屋内,赵殷紧随其后。
不久前,娮娮还在沉睡中时,有一醉汗误将娮娮的房间当做他的房间,费力破门后竟看到床上躺着一位美娘子。
那人淫.笑着直扑娮娮而去,娮娮这才从睡梦中惊醒,她吓得尖叫一声,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手脚并用抵抗他。
“小美人儿。”那人笑得令人作呕,眼中满是淫.邪,“都跑到我床上了,还不乖乖从了我?”他一边说着,一边粗鲁地扯开自己的衣襟。
娮娮脸色煞白连连后退,正要张口呼喊嬴政赵殷来救她,可话音还未出口,房门便被人从外猛地踹开,发出一声巨响。
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掠入,寒光一闪,长剑已贯穿那醉汉的胸膛。
娮娮惊得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鲜血从那人的胸口喷涌而出,紧接着,醉汉被身后的人狠狠一拽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嬴□□身,手中的剑再次刺入醉汉的身体,他握剑的手臂青筋暴起,剑柄在手中缓缓转动,醉汉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黑暗中,嬴政的面容虽模糊不清,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阴鸷,他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剑柄再次转动,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与醉汉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然而,那惨叫声很快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鲜血从躯体中汩汩流出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嬴政表情狠戾地拔了剑,然后站直身侧过头来看向娮娮。
娮娮表情呆滞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坐在床角一动不敢动。
嬴政面无表情将剑扔给了一旁的赵殷,赵殷接过,熟练地擦去了剑上的脏血。
娮娮这时才从刚才的惊恐中稍稍回过神来,她眼角不断涌出眼泪,声音颤.抖对嬴政说:“政儿…”
嬴政走近床榻边,视线落在她泪眼模糊的脸颊上,随即俯身将她抱起。
他的胸膛宽阔,无端给人一种踏实感。
这么被他抱着,娮娮心中的委屈顿时如决堤般涌出,连带着这些天被困在古代的无奈也一并倾泻而出。
尽管竭力克制,她的眼眶还是瞬间被泪水浸.透,视线模糊得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两人衣襟上,晕开了一片湿.痕。
嬴政抱着她走出了屋子,娮娮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鞋落在了屋内,急忙开口对嬴政说:“政儿,母后的鞋…”
“赵殷会拿。”嬴政的音调依旧冷而沉。
娮娮默默抬眼看向他,他的下颌线如刀削般凌厉,阴影与光线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交错,勾勒出一道冷峻而深邃的轮廓,带着一种近乎锋利的俊美,令人不敢逼视,却又忍不住为之倾倒。
在他怀里这么看着他,闻着他清冽好闻的气息,娮娮的心情这才稍微有所平复。
嬴政抱着娮娮走进了另一间屋子,俯身将她放在床榻上,娮娮擦了擦眼泪,轻声说:“多谢政儿救了母后。”
话音刚落,赵殷拿着娮娮的鞋和嬴政的剑走进了屋子,嬴政侧头对他说道:“鞋留下,今夜你在外守着。”
赵殷脚步一顿,随即放下鞋乖乖走出屋子并将门带上。
娮娮朝门口望了望,犹豫了会儿才开口问嬴政:“政儿,赵殷不睡吗?”
嬴政淡淡道:“他天赋异禀,不需要睡。”
屋外的赵殷听了这话眉头一皱,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确实天赋异禀,连着几日不睡也精神饱满。
屋内的娮娮一噎,不知该说什么好,却看到嬴政忽然开始脱.衣服,她心上一紧,急忙开口说:“政儿,你这是…”
嬴政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娮娮,语气平淡:“母后,只这一间屋子空着,难道母后要让寡人睡死了人的那间?”
娮娮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连忙解释说:“政儿,母后不是这个意思——”
“那便躺下歇着,时候不早了。”嬴政脱下外衣,“母后是想睡外侧还是内.侧?”嬴政直截了当问。
娮娮想了会儿,回答内.侧,只有挤在里边的墙角处她才能感到安全感。
说着她便向里挪了挪给嬴政腾出来地方。
两人躺下后,娮娮起初感到一丝不自在,除了爸爸,她还从没有和其他男生在同一张床上睡过,不过转念一想,娮娮又释然了,赵姬与嬴政是母子,同榻而眠再寻常不过。
于是,娮娮轻轻舒了一口气,心中的那点别扭也随之消散,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声,嬴政缓缓睁开双眼,余光瞥了眼身侧的娮娮。
不知该夸她心大还是脑子缺根弦,刚刚经历了那种事,哭得梨花带雨的,转眼间竟已安然入睡。
嬴政不屑地轻嗤一声,真是心宽似海梦稳如山,难不成刚才的泪滴如雨只是她演的一出戏?演罢便抛诸脑后?
嬴政侧过头来看她,只看到她睡的安然无比,呼吸绵长,神色恬淡。
不过她时而飘过来的气息倒是香甜,惹得他又是一阵燥热。
这么看着,有处便有些不可控制了。
嬴政坐起身来,一条腿屈起,手臂懒懒搭在膝盖上,他淡漠瞅着挨着墙角睡的极其安稳的娮娮,心中没由来的烦躁。
“母后。”嬴政轻声叫了她一声,这死猪没什么反应。
他不耐地顶了顶腮,从脱下来的外衣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里边装的是曼陀罗粉。
嬴政倒在掌心一些,指腹抹了点凑近娮娮鼻前。
等了片刻,嬴政捏着娮娮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然后俯身靠近再次将自己的舌送了进去。
这个吻,带着几分男人特有的侵略性和本能的冲动,唇齿相接的瞬间,他眉头微蹙,呼吸轻.喘。
他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缓缓汲取,气息交织间,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沉溺与克制。
屋外的赵殷正神色严肃地值守,忽地听到一阵清晰的津.液.交.缠的声音,他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他自小听力出众,自然听出了这是什么声音。
可是,姑母与表弟怎么会…
赵殷眉头紧皱,仍是想不明白,罢了罢了,也许是自己听错了-
第二日娮娮再次昏昏沉沉醒来,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案几前已等候多时的嬴政和赵殷。
她坐起来尴尬笑笑自嘲说:“政儿醒了怎么不叫母后?”
“母后昨夜受了惊吓,寡人想让母后多睡一会儿。”嬴政漫不经心回她,他视线落在案几上的那碗粟米粥上,“这碗粥还是热的,母后趁热喝了,喝完便启程。”
娮娮穿好鞋走过来道了声好,然后坐下捧起碗喝。
嬴政表情淡淡看着她喝粥,视线落在她的唇上,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昨夜的画面。
她那张嘴,模样长的倒是不错,可就是小了点儿,不撑开点儿还真不太容易把舌头伸.进去。
“政儿怎么这样看母后?”娮娮见嬴政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便问他,“政儿是不是还没喝粥?”
嬴政淡淡回:“喝过了。”
娮娮又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赵殷,问道:“那赵殷呢…”
“回姑母,侄儿也已喝过。”赵殷恭敬回答。
娮娮只好点点头说好,她怕耽误时间惹得嬴政不高兴便迅速喝完了这碗粟米粥。
嬴政看向她的眼神此刻多了一丝打趣,嘴不大,喝东西倒是快。
娮娮喝完后,三人继续赶路。
普通马匹从咸阳到蓟城至少需要八日,可昆仑追风并非寻常马匹,四日便可抵达蓟城。
在路上颠簸了四天,娮娮觉得身子骨都要散架了,脑袋也晕晕乎乎的,似乎总是睡不够。
不过娮娮没想太多,只当自己是太累了。
蓟城郊区一处偏僻宅院内,燕太子丹早已等候多时,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华丽珠翠满头的小女孩儿,瞧着才十来岁,是他的妹妹姬月。
姬月亲昵地抱着姬丹的腿仰脸问他:“太子哥哥,嬴政哥哥怎么还不来?”
“算算时间应该快了。”姬丹看着门口若有所思,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
数日前他亲自出使秦国与嬴政约定共同伐赵,可秦军却突然临阵退兵,让他们燕军独自对抗赵军,此战燕国损失惨重。
姬丹自然是恨极了嬴政,可是战后嬴政却派人给他送来密信,称退兵一事是吕不韦擅作主张,他并不知情。
姬丹将信将疑,与嬴政约好昨日在这处私宅见面,可等到现在嬴政还未到。
“太子哥哥,嬴政哥哥是不是不来了?”姬月问道。
姬丹沉默一会儿,才冷声道:“他若不来,自此以后,我与他,不共戴天势不两立。”
姬月闻言缓缓垂下头,她知道哥哥姬丹因嬴政临时变卦,致使燕军不得不独自迎战赵军而心生愤懑。然而,她始终难以相信嬴政哥哥会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毕竟,他与太子哥哥曾是那般亲密无间的挚友。
兄妹俩正各有所思,忽闻门外一阵越发清晰的马蹄声,姬月心中一喜,忙提着裙摆朝门口跑去,姬丹则跟在她身后缓步走去。
“嬴政哥哥!”姬月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嬴政扶着娮娮下马的画面。
“夫、夫人?”姬月又朝娮娮说,她幼时曾去赵国探望过当时还在赵国为质的太子哥哥,也是在那时她认识了嬴政和赵姬。
娮娮被嬴政抱下马,双脚轻轻落地,对姬月回以微笑。她也是才知道自己来的地方不是泾阳,而是燕国都城蓟城。
“阿月,不得无礼,这是秦王与秦太后。”姬丹语气冷淡提醒姬月,上前一步朝娮娮行礼,“拜见秦太后。”他视线掠过嬴政,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
嬴政挑起眉,嘴角微微一勾,语调轻松,“还在怪我?”
不料姬丹仍旧语调冷冷,“你如今已是秦王,我怎敢怪你。”他又看向身旁的姬月,“阿月,带太后进内院。”
“是,太子哥哥。”姬月乖乖领命,引着娮娮进了院内,走时不断回头看向嬴政,随即又红着脸低下了头。
娮娮也回头看了眼嬴政,发现后者也在看她,她只好抿唇冲他微笑,然后便任由姬月牵着她走了。
等她们走远了,嬴政才收回视线,转而对姬丹说:“我远道而来,你就不请我进去?”
姬丹冷笑一声,“嬴政,你果然是怕了,竟还将你阿母带了过来,怎么,是怕你单枪匹马来我会趁机杀了你么?”
“怕?”嬴政轻笑,“我怕过甚?带我母后来是因为她想念阿月。”他说着便自顾自抬脚走进了院中,随手扯过马上的一个包裹扔给了姬丹。
“这是赔罪礼,我说过,秦军退兵一事是吕不韦擅作主张,我并不知情,你应当是查过的,还需要我再解释一遍么?”
身后姬丹看着他悠哉走路的背影,视线低垂落在怀里的包裹上,眉头轻轻蹙起。
“这是什么?”身后姬丹问道。
嬴政脚步一顿,侧头只说了两个字:“金子。”
第22章 留在蓟城
厢房内,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照在两人的面庞上。
嬴政的面容深邃而平静,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而一旁的姬丹则紧紧盯着他,气氛显得格外紧张。
案几上,一个被拆开的包裹里,金晃晃的金子闪着诱.人的光芒。
姬丹不屑地瞥了一眼那些金子,冷笑道:“区区一些金子就想打发我?未免太过小看本太子。”
嬴政颀长的身影背倚着门框,月光如流水般倾泻在他的背后,为其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他慵懒地斜倚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姬丹,此事虽为吕不韦所起,但赔偿之事我自当承担。毕竟,你我之间,情谊匪浅。”
“你只是事后才来这一套,你敢说你事先就不知情?”姬丹质疑道。
闻言,黑暗中嬴政的眉心似乎微微一动,接着若无其事地说道:“怎么,还是不肯信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气氛更加紧张。沉默片刻后,姬丹忽然开口:“信或不信又有何妨?我燕军此战损失惨重,岂是你区区一些金子就能抵消的。”
嬴政微微一笑,语气淡然:“我何时说过是赔偿给你那些将士的?这些金子,是给你的。”
“给我?”姬丹有些疑惑。
嬴政从门框上直起身子,步履从容地走近,语气悠然:“公子衍虽是庶子,但若得朝中权臣与外部势力支持,未必不会威胁到你的太子之位。你以这些钱财拉拢朝臣,自然能稳操胜券。”
姬丹闻言眉头紧锁,先不说嬴政是否真心为他考虑,光说公子衍目前还不至于对他太子之位造成威胁。
嬴政将姬丹的迟疑尽收眼底,语气依旧平静:“恕我直言,以燕国如今的国力,若我秦军此时进攻,燕国必败无疑。”
此言一出,姬丹的脸色愈发阴沉。嬴政却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我怎会进攻燕国?你我可是要将天下一分为二的盟友。”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只是吕不韦这等贱商竟敢擅作主张违背盟约。此仇不报,你这个太子,心中可会安宁?”
“你想做什么?”姬丹终于听出嬴政的弦外之音,他是要对吕不韦下手。
“演一出戏。”嬴政淡淡道。
姬丹疑惑地望着他,嬴政继续说道:“燕国此战损失惨重,国力衰弱。我大秦朝臣多次提议趁机攻打燕国,但吕不韦却以稳固国本为由阻拦,甚至提议让你燕太子丹来秦为质。”
嬴政说完,静静欣赏着姬丹脸上愤怒与惊疑交织的表情。
姬丹低头沉思,以秦国如今的实力,若提出让他为质,燕国别无选择,只能答应。然而,这对他和燕国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沉默良久,姬丹缓缓抬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嬴政,沉声道:“若我出使秦国为质能换燕国太平,本太子愿意。”
嬴政闻言,忽地轻笑出声,他弯腰拿起案几上的一块金子在手中把.玩,笑道:“姬丹,我怎舍得让你为质?自然是公子衍去。”他看向姬丹,继续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说服吕不韦和其他朝臣让其他公子替你为质,无论是公子衍还是公子职,总归不会是你。”
姬丹眉头依旧皱着,只听嬴政又说:“如何,现在还怪罪我么?”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一片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
主屋内,娮娮与姬月已各自在食案前落座,静候嬴政和姬丹。
姬月依旧不习惯称呼娮娮为太后,仍如儿时般唤她夫人。
她从垫子上起身小步快走到娮娮身旁,“夫人,您和嬴政哥哥这次会在蓟城逗留多久?”她语气含.着期待,甜甜笑着问。
娮娮微微一笑,语气温和:“这要看政儿的安排。”并非她推脱,而是她深知自己无法左右嬴政的决定,更没那个胆量去干涉。
闻言,姬月眼中的光彩稍稍黯淡,她垂下头,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娮娮见状有些慌乱无措,眼前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稚嫩的脸上写满纯真和期待,而自己却把话说的这么决绝,像是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娮娮暗自懊悔,担心自己的话是否过于生硬无情,生怕这个小女孩会因此伤心落泪。
娮娮这么想着,忙轻轻摸上姬月的肩膀,弯腰凑近她柔声说:“阿月,你…没事吧…?”
姬月眼角挂着泪,摇摇头说没事,她抬起头来看向娮娮,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眼前的夫人,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是如此美.艳动人,此刻还多了分温柔恬静。
娮娮见姬月出神地望着自己,不禁微微蹙眉,不明所以问道:“阿月,怎么了吗?”
姬月被娮娮的声音拉回思绪,连忙摇头道:“没事夫人。”她顿了顿,眼中带着一丝期待,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能不能请夫人和嬴政哥哥在蓟城多留几日?”
娮娮闻言,沉默片刻,终究不忍心拒绝她,便柔声应道:“好,我回头问问政儿。”
“真的吗?!”姬月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嘴角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娮娮微微一笑,点头道:“真的。”
姬月顿时喜上眉梢,笑得更加灿烂,脆生生地说道:“夫人,您真好!”
娮娮含笑看着她,却见姬月忽然伸手拔下了发间的一支簪子,双手捧着递到她面前,腼腆笑着说道:“夫人,这是我最喜欢的簪子,送给您。”
娮娮一愣,连忙摆手推辞:“这怎么行?我不能收的。”
两人正僵持间,屋外忽然传来姬丹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阿月,不得无礼。”
嬴政姬丹两人踏进屋内,姬月抬起手里的簪子给姬丹看,“太子哥哥,我只是想送夫人一支簪子。”姬月随即又看向嬴政笑着说:“这支簪子和夫人很是相配,嬴政哥哥觉得呢?”
嬴政眉梢一挑,目光先是落在姬月那插满簪子的脑袋上,活像个行走的首饰铺子,接着又瞥向她手里那支青铜镶玉簪子。
那簪子倒是古朴典雅,玉质温润,青铜纹饰精致,怎么看都比她头上那些花里胡晃的簪子顺眼多了。
他忍不住心想,这丫头怕不是把整个蓟城的簪子都搜刮来戴头上了吧?
果然,雅好这种东西,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视线一转落在娮娮头上,她发间只有孤零零的两只青铜簪子。
“的确相配。”嬴政看着娮娮说。
娮娮闻言瞳孔微微放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时有些无措。
“那我便送给夫人。”姬月又把簪子递给娮娮,娮娮正要开口婉拒,姬丹突然开口说:“夫人,这是阿月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
娮娮推托的手一顿,侧头看向门口的两人,姬丹正恭敬微笑着看着她,娮娮又看向一旁的嬴政,两人目光相接,嬴政似是不经意地勾了勾唇,接着便听到他说:“母后若喜欢便收下,别辜负了阿月的一片心意。”
听嬴政这么说,娮娮才没再拒绝,浅笑着收下了这支簪子。
“那阿月给夫人戴上。”姬月很是欣喜,说着便跪直身凑近娮娮将簪子插在了她发间。
“谢谢阿月。”娮娮礼貌道谢。
嬴政和姬丹已经各自落座,姬月便也坐回自己食案前。
娮娮小口吃着炖鱼,默默听着嬴政和姬丹的对话,心里却在想其他的。
历史上的嬴政与姬丹,曾经居然是挚友吗?
那后来燕太子丹派荆轲刺秦王是因为两人友谊破裂了吗?
娮娮若有所思地咽下一口鱼肉,目光扫过对面的两人,努力回想现代课本上的细节。
历史上的姬*丹,好像不仅在赵国做过质子,后来还在秦国做过质子,可他在秦国为质期间却遭受冷遇和羞辱,是以对嬴政仇恨十分,后来费力逃回燕国后为减缓秦国的进一步扩张才找到荆轲派他刺秦。
娮娮紧锁眉头凝视着姬丹,陷入了沉思之中,未曾察觉嬴政那长久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母后,您在思量何事?”嬴政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目光直射向娮娮。
娮娮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颤,视线迅速转向嬴政,心中一阵紧张,急忙挤出一丝笑容解释道:“政儿,母后只是觉得这鱼肉鲜美异常,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了。”
姬丹闻言,轻轻放下筷子,语气恭敬:“太后若喜爱,姬丹即刻命人再炖一条来。”
“不必了不必了。”娮娮连忙摆手,可她的反应过于急切,一时竟忘记了自己作为太后应有的稳重。意识到姬丹投来的异样目光后,娮娮迅速调整情绪恢复了那副端庄的神态,“我是说,这鱼肉十分鲜美,一条足矣。况且桌上菜肴丰盛,再炖一条恐怕我也吃不完。”
姬丹只得点头称是。
“对了,政儿。”娮娮再次开口,嬴政的目光随之转向她。娮娮看了一眼姬月,然后对嬴政说道:“母后想在蓟城与阿月多留几日,不知可否?”
娮娮心中暗想,当着姬丹的面提出此事,嬴政应当不会当众拒绝她。
嬴政面色如常,目光冷静而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片刻之后,他缓缓说道:“母后欲在蓟城多留几日,寡人自当遵从。不过,这还需问问太子是否愿意让我们暂住几日。”
“太后欲留,姬丹自然是欢迎之至。只是这宅院地处偏僻,还望太后不要介意。”姬丹立即回应。
“无妨的,多谢太子。”娮娮礼貌地答道。
“不过姬丹今夜还需返回宫中,这几日恐怕不能在此陪伴太后,望太后见谅。”
“太子公务繁忙,不必为我费心。”娮娮温言道。
第23章 树下之吻
饭后,姬丹策马启程返回碣石宫。
姬丹离去后,姬月便拉着娮娮的手兴冲冲地往后院走去,说是玉兰花开了,美得令人心醉,非要娮娮一同欣赏。
嬴政并未随行,他独自踱步至院墙一角,不多时,一道黑影从墙外翻入,正是赵殷。
“大王。”赵殷身着夜行衣,恭敬行礼。
嬴政微微颔首,目光沉静,“事情办得如何?”
“回大王,公子职已被属下成功暗杀。”
嬴政眉梢轻挑,露出一丝满意之色,随即又问:“处理得可干净?有无留下把柄?”
“大王放心,公子职素有喘疾,属下用了喘风散,此毒可诱发类似喘疾的症状,绝不会引人怀疑。”
嬴政淡淡应了一声,示意赵殷回屋换身衣服,赵殷随即领命退下。
赵殷离开后,嬴政立于墙角,眸色在黑暗中愈发深邃,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
一阵凉风拂过,他唇角微扬,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
姬丹优柔寡断,行事畏首畏尾,终究难成大器,若非他嬴政暗中.出手替他扫清障碍,姬丹岂能安稳至今?
然而,正是这种优柔寡断之人,才最合嬴政心意,毕竟,易于操控的棋子,才是最好的棋子。
月色如水,洒落在静谧的庭院中,一抹修长的身影缓缓踱步至后院。
嬴政的目光穿过夜色,一眼捕捉到了玉兰树下的那抹身影。
瘦瘦小小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卷走。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弱不禁风。
玉兰树下,娮娮也是独自一人。方才姬月在地上捡了几朵玉兰花,说是要给她编织一个花环,还说要悄悄回屋完成,给她一个惊喜。娮娮微笑着应下,此刻便独自静静欣赏着玉兰花。
娮娮背对着嬴政,微微仰头,目光落在满树的玉兰花上,白皙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忽然,一阵轻风拂过,树上的玉兰花随风摇曳,几片花瓣轻轻飘落。
娮娮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接住离她最近的那一朵。然而,那朵花却悄然落入了另一只手掌中。
嬴政不知何时已悄然走到她身后,伸手接住花瓣时,手臂不经意间擦过她的头顶。
他高出娮娮许多,那朵花便自然而然地落入了他的掌心。
一股清冽的气息夹杂着玉兰花的芬芳飘入娮娮鼻间,她微微一怔,随即转身,入眼的便是嬴政劲瘦的腰身和坚实的胸膛。
她有些意外,抬头问道:“政、政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嬴政将手中的玉兰花递到她面前,淡淡道:“方才。”
娮娮的目光落在他掌中的花瓣上,笑着接过,“多谢政儿,这么晚了政儿怎么还不去歇息?”
“时辰尚早,不如陪母后一同赏花。”
娮娮微微一怔,随即展颜一笑:“那母后便与政儿一同赏花。”她仰脸看着嬴政,虽竭力伪装成一副长辈模样,却仍然掩不住那笑容里与生俱来的天真与稚气。
俯视着身下的她,嬴政喉头微微一动,心底仿佛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痒意。
娮娮转过身,站在嬴政身旁,继续抬头欣赏着满树的花影。
嬴政余光扫过她的侧脸,她那张脸,笑的还真是灿烂,几辈子没见过花开似的。
这么凝视着她,嬴政心底那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再次涌上心头,无法平息。
他没有丝毫迟疑,右手悄然探入衣袖,指尖轻轻抹过仅剩的一点曼陀罗粉,随后,他缓缓抬手靠近娮娮。
娮娮见他伸手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政儿,怎么了吗?”
“母后,您脸上有些污渍,寡人替您擦掉。”说着,手掌已轻轻覆上她的脸颊,沾了曼陀罗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的鼻尖,动作轻柔得仿佛只是寻常的关怀。
娮娮任由他擦着,视线掠过他的脸庞看向斜前方的玉兰树,眸中却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娮娮登时瞪大了双眼,嘴巴也微微张着。
竟然是流星。
然而片刻之后,娮娮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的场景开始模糊,她手上一松,玉兰花掉落在地,随后她毫无预兆地软倒下去。
嬴政眼疾手快,手臂一揽,稳稳托住她的腰身。
接着,他俯下身,目光在她的唇上停留片刻,随即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微风轻拂,带来身旁花树的淡淡香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隐秘而炽热的气息。
他的吻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仿佛要将她的一切都据为己有。而她,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无力反抗。
嬴政的舌尖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带着一种天生的侵略性,仿佛要将她整个身子也一并吞噬。
他的手掌顺着她的腰线缓缓下滑,将她紧紧贴向自己,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吻逐渐加深,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占有欲。
夜风轻轻拂过,却无法冷却两人之间炽热的温度。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修长而缠绵。
赵殷此时已换好衣裳从厢房步入后院,恰巧瞥见玉兰树下两人缠绵拥吻的情景。
他脚步一顿,眉头一皱,目光中透出几分不解与惊诧。
那细微的津液交融声再度清晰地传入耳中。
果然,那夜他并未听错。
只是,姑母与表弟怎会做出如此行径?这是不是有些不合乎礼制?
赵殷沉思片刻,忽而眉头舒展。
也是,他这位姑母向来不拘礼法,此事又算得了什么?不足为奇。
至于表弟嬴政,行事向来果决,心思缜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想到这里,赵殷心中释然,随即悄然离去,未惊动树下之人。
然而,看到这副场面的并非赵殷一人,还有躲在院墙后目瞪口呆的姬月。
她手中的花环掉落在地,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树下拥吻的两人。
这、这成何体统!
凝望片刻,姬月转身愤愤离去。
此时的姬丹正向碣石宫方向行进,不经意间捕捉到了天际一颗流星划过的瞬间。
他的眉头骤然紧锁,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流星坠,国有大丧-
翌日醒来,娮娮依旧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总有种睡不够的感觉。
她从床上起来,侍女们已经候在旁边准备为她洗漱更衣。
可是娮娮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昨晚她是怎么回来的?她怎么不记得了?
娮娮晃了晃脑袋,仍是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看到了流星,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却毫无印象。
她揉了揉太阳穴,依旧迷糊,心想等回到秦国后得让李侍医给她瞧瞧了。
待到梳妆时,娮娮注意到了妆台上姬月送她的那支青铜镶玉簪子,便让侍女帮她插上。
然而,簪子才刚入发,屋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姬月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娮娮的屋子。娮娮尚未察觉她异样的情绪,依旧笑盈盈地望着她。不料,姬月径直走近,突然将她头上那支簪子拔下,重重摔在地上。簪子上那块白玉应声碎裂,散落一地。
娮娮惊讶又不解地看着她,“阿月,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把簪子扔掉?”
姬月依旧满脸愤懑,瞪了一眼屋内的几名侍女,侍女们识趣地迅速退下。
待侍女离开后,姬月直截了当地质问娮娮:“夫人,您怎么能和嬴政哥哥做那种事?!”
娮娮一愣,完全不知她口中的“那种事”究竟指什么,竟让她如此气愤,便问道:“什么事?”
姬月扭捏片刻,终究压不住怒火,咬牙道:“夫人,您还想瞒着我吗?昨夜我都看到了!您和嬴政哥哥居然在、在、在亲嘴!”
此言一出,娮娮顿时瞪大了双眼。
这、这怎么可能?!
“阿月,你在说什么?昨夜我和政儿分明在赏花,等了许久都没见你来…”娮娮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了。
昨夜她的确在赏花,可后来的事,她却记不清了。
“夫人,您还要骗我吗?本公主昨夜明明看到您和嬴政哥哥在树下亲嘴了!”姬月气得直跺脚,愤愤甩袖转身离去,娮娮伸手欲拦,却已来不及。
姬月走后,娮娮的眉头皱得更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还未等她凝神细想,屋外又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容不迫,不急不缓。
不是嬴政又是谁?
娮娮听着这阵脚步声,心跳竟如擂鼓般急促。
她努力回想昨夜的场景,昨夜,嬴政似乎是在为她擦去脸上的污渍,接着她看到了流星,再之后的事,她便记不清了,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难道…是那时和嬴政…
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娮娮深吸一口气,默默等待着嬴政进屋。
嬴政悠哉走进了娮娮的屋子,道了声母后。
娮娮并未立刻回应,她蹙眉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帝王。
他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历史上对他的评价大多也是狠辣果决不伦亲情,莫非昨夜真的如阿月所说吗?
可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
“母后怎么这样看寡人?”嬴政走近弯腰捡起地上的簪子,随即眉头一皱,“这簪子上的玉怎么碎了?”他抬眸看向娮娮,恰好对上她审视他的目光。
“政儿。”娮娮开口,“昨夜是你送母后回来的吗?”
嬴政眉梢一挑,悠悠道:“不错,母后问这个做甚?”
娮娮沉默片刻,终于下决心问他:“政儿,阿月方才对我说她昨夜看到我们在树下、在、在——”
“在做甚?”嬴政打断她的话,接着缓步凑近,脸上似乎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娮娮仰脸望着他的面庞,他的眸光深邃,深深浅浅晦暗不清,让人实在捉摸不透,那个词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赵姬是他的母亲,他怎么能和她做这种事呢?
嬴政离她越来越近,身子几乎要贴着她,他长的实在太高,影子几乎将她完全遮盖,那令人窒息的侵略感再次袭来,这样的气场让她不禁害怕,迟疑不定不肯开口继续问他。
“到底发生了何事?”嬴政抬手欲将簪子插在她发间,娮娮却突然后撤一步。
嬴政的眸色因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微微一沉,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暗色,他面无表情俯视着她,目光如深潭般幽冷。
她这动作,分明是在防备他。
可嬴政却毫不在意,径直将那支簪子干脆利落地插.入她的发间,他微微挑眉,语气平静:“母后今日怎么有些奇怪?”
娮娮被他的气势逼的几乎窒息,她攥紧了裙带,费力吞咽了下才开口说:“政儿,阿月说昨夜看到我们在树下接、接吻,母后什么都不记得,又觉得这根本不可能,所以才想问问你,阿月说的是真的吗?”
闻言,嬴政唇角一勾,竟是不屑地笑了出来。
娮娮见他如此反应心中稍稍一松,他这反应应当也是觉得不可理喻,不料娮娮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惊得再次愣住,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寒意直透心底。
嬴政说:“不错,接吻而已,从前寡人与母后不也经常这么做么?”
娮娮闻言瞪大了双眼,“从、从前?”
“是啊,母后是都忘了吗?您去雍城之前我们经常这么做呢,何止是接吻,”他的手抬起抚上娮娮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嘴角的笑意更深,“枕席之事寡人与母后也已做过,怎么,母后都不记得了吗?”
他语调缓慢,一字一句清楚地传进了娮娮耳中,后者早已被他这番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枕席之事?!他们竟然还做过这种事吗?!
娮娮吞咽的动作更加艰难,呆愣了半天才终于张了张嘴,“母后、母后当然记得,只是母后最近有些头疼,总是晕晕乎乎的睡不够,昨夜的事和从前的种种都已经记不太清了。”她眼神闪躲生怕露馅儿,说完又怕嬴政不信,急忙补充道:“是啊,总是头疼,昨夜怎么回来的都记不清了,等回到咸阳得让李卫给母后瞧瞧。”
“母后说的极是。”嬴政回道,“那母后再歇息片刻,待早膳备好寡人再来叫母后。”
娮娮面容呆滞看着他,只管点头说好。
等嬴政走后,娮娮才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她扶着案几僵硬地坐下,内心依旧震惊无比。
原来,原来历史上的赵姬嬴政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赵姬淫.荡世人皆知,早年丧夫后豢养男宠倒也罢了,可她居然对自己的儿子也下得去手。
这、这实在荒唐。
娮娮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案几边缘,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他们母子会做出这样的事。
突然,娮娮猛地抬眸,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划过她的脑海。
难道,嬴政是在故意欺骗她?难道他早就看出她并非他的母亲,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与屋内呆若木鸡的娮娮截然不同,屋外已走出一段距离的嬴政,嘴角仍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戏谑中透着几分不屑。
一个蠢细作而已,即便她对此事心生怀疑又能如何?若她还妄想继续潜伏在他身边,便只能装傻充愣,若她胆敢轻举妄动,杀了她又有何妨?还能图个清净。
第24章 枕席之事
嬴政回到自己房间后,随手拿出衣袖中的小瓷瓶,里边装的曼陀罗粉昨夜已被他用完。
他打量着这个小瓷瓶,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笑。
本来还打算等回到秦国后让徐福再给他一些,没曾想先被那个细作发现了,这样也好,以后倒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嬴政指腹摩挲着这个不大的瓷瓶,摸起来触感倒是不错,只是仍不如昨夜身下的她光滑细腻。
昨夜,嬴政抱着娮娮回到她房间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即便屋内一盏油灯也未点,可她的面容却依旧清晰可见,恬静动人。
这么俯视着她,黑暗中嬴政喉结利落一滑,紧着毫不迟疑俯下身,他双手撑在娮娮脑袋两侧,双唇相贴的刹那,脊背一阵发麻,呼吸也随之沉重了几分。
退离她的唇后,他滚烫的舌顺着她的脸颊逐渐向下,向下,同时双手急不可耐地扒扯她的衣物,用了力的粗沉呼吸侵在娮娮肌肤上。
片刻,娮娮便被他扒的一干二净。
看着身下的她,嬴政的呼吸骤然一沉,空气中那股甜腻的奶香愈发浓烈,像是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的感官,一寸寸侵蚀着他的理智。
那股甜香带着几分温热的气息直逼他的神经,他落在娮娮身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陷入,目光愈发暗沉,似乎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漩涡。
紧接着,他三两下脱了自己身上这件衣服。
即便光线昏暗,他的身躯却依旧格外分明,腹肌如雕刻般紧实,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每一寸线条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力量与克制。
他手掌宽大,娮娮的一双腿像两根筷子一样被他握着,他攥着娮娮的腿急切地将她拖至自己身前,然后气势汹汹地逼近娮娮。
他的手臂在她身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肌肉的轮廓如同被月光勾勒的山峦,青筋若隐若现,像埋藏在薄雾下的溪流,后脊的线条蜿蜒起伏,肩胛骨如同收拢的羽翼,在克制中酝酿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躁动。
当他触及那温软疆域时,昏睡中的她眉间忽然聚起一痕细雪。
这细微的颤动让他停下了所有动作,他松开手,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从袖中取出那个熟悉的白瓷瓶时,指尖竟有些迟疑。
瓶底空空如也,曼陀罗粉早已用完。
他凝视着瓷瓶内壁折射的微光,只好烦躁地退出离开。
他为她整理衣襟的动作异常缓慢,仿佛在重新丈量某种界限,离去的脚步在门前顿了顿,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床榻边缘,与她的呼吸轻轻交叠,又渐渐分离。
屋内没了那阵粗重的呼吸声,床榻上的娮娮这才终于脱离了魔爪。
而对昨夜之事浑然不觉的她此刻还因嬴政方才的话而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
她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嬴政刚才所说的话。
纠结再三,她决定悄悄去找赵殷问个清楚,赵殷时时刻刻守在嬴政身边,一定知道什么。
说走就走,娮娮立刻起身走向门边问门外的几名侍女:“赵殷住在哪间屋子?”
“回夫人,赵公子住在西厢房。”
“带我过去。”
嬴政住在东厢房,应该不会在西厢房出现。想到这里,娮娮才稍稍安心,跟着侍女前往西厢房。
刚到西厢房,赵殷正好从屋内走出,见到娮娮恭敬行了一礼。
娮娮挥退了侍女,院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她神色复杂地走近赵殷,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嬴政不在附近才低声问道:“赵殷,姑母问你一件事。”
“姑母请讲,赵殷定如实相告。”
可娮娮一想到要问的问题,脸上便泛起红晕,她抿了抿唇,补充道:“那你答应姑母,今日我来找你的事绝不能告诉政儿。”
赵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娮娮见状急忙解释道:“赵殷,姑母最近有些头疼,不想让政儿知道后担心,所以才不让你告诉他。你…能答应姑母吗?”
赵殷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
娮娮这才放下心来,鼓起勇气问道:“赵殷,我与政儿,从前是不是…是不是…接、接过吻?”
话还未说完,娮娮的脸已红得如晚霞一般,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极其局促不安。
赵殷倒是神色如常,略一回想,光他知道的就有两次了,昨夜那次和前几夜在驿馆那次,于是他答道:“的确,姑母与表弟从前确实做过此事。”
话音刚落,娮娮忍不住“啊”了一声,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原来他们母子竟真的做过这种事,原来嬴政没有骗她,那、那他们还做过那种事吗…
娮娮想问,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不过,她心里已隐隐有了答案,八.九不离十了。
娮娮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站都站不稳,赵殷连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姑母,您怎么了?”赵殷问道。
娮娮僵硬地笑笑,回道:“姑、姑母没事,只是有些头疼而已,姑母先回去歇息了,我来找你一事你一定不要告诉政儿让他担心。”
“是,姑母。”赵殷恭敬回答。
于是,娮娮踩着僵硬的步子失了魂般的又回到了自己屋内。
屋内,娮娮紧皱的眉头始终未舒展开来。
这个赵姬,也太荒唐了些,怎么能和亲生儿子做那种事呢?她这样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培养出一个千古帝王的?
不、不对,荒唐的又何止她一人,嬴政也不相上下。
他如今还未亲政,算算年纪应该还不过二十岁,可二十岁的年纪理应形成了正确的道德观价值观,何况他还是生在帝王之家,可为什么还要和他母亲做这种事。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放在他们二人身上,变成了有其母必有其子。
可是如今真实的赵姬被她顶替,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和他做那种事的。
正想着,屋外再次响起了那阵熟悉的脚步声。
娮娮立刻站起身来迎接嬴政,“政儿。”她笑得极其尴尬僵硬。
嬴政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她一眼,紧张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上刑场。
娮娮紧张兮兮地看着嬴政,那模样活像只被猫盯上的老鼠,连呼吸都忘了怎么喘。
“母后歇息好了?”嬴政问道。
“好、好了。”她还在笑,依旧生硬。
“那便与寡人一同用早膳吧。”嬴政欲牵她的手,娮娮一躲,尴尬笑着说:“政儿,我们昨夜的事被阿月撞见,她很是生气,我在想,要不要和阿月解释一下。”
解释?
嬴政一挑眉,有什么可解释的,一个黄毛丫头而已,知道了又何妨,杀了灭口即可。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确实得解释一下,毕竟她是燕国公主,还是姬丹的妹妹,暂时还不能动她。
“好,都听母后的。”嬴政答道。
“那等会儿母后来解释,你就在旁附和母后好吗?”娮娮已经想好了一番措辞,只希望嬴政肯与她统一口径。
嬴政心中暗笑,她倒是思虑周全,连说辞都备得妥帖。按她的意思来?他倒要瞧瞧,她能编出个什么花儿来,是牡丹还是野草?
“都听母后的。”说着,嬴政便牵着娮娮的手走出了屋内。
来到主屋,只见姬月一脸不情愿地坐在食案前,娮娮的手还被嬴政牵着,她转了转手腕挣脱开他,接着走向姬月。
“阿月。”娮娮在她面前蹲下身,阿月却是撅着嘴不肯看她,娮娮又走到另一侧蹲下耐心向她解释:“阿月,你误会了,昨夜我与政儿没有做那种事,政儿只是在为我擦脸上的污渍,当时光线昏暗,你一定是看错了。”娮娮说完又看向还站在门口的嬴政,“政儿,是这样的对吗?”
嬴政听她胡言乱语颠倒黑白,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敷衍道:“的确如此。”
娮娮满意一笑,又转头对姬月说:“你看阿月,政儿只是在给我擦污渍,是你误会了,况且我们是母子,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两人一唱一和的,姬月这时也有些动摇了,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吗?
昨夜的确烛光昏暗,她又站的远,只依稀看到树下两人离得很近,嬴政哥哥的手还捧着夫人的脸,难道真的只是在给夫人擦污渍吗?
娮娮见她神色有所松动,趁热打铁继续说:“阿月,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你嬴政哥哥吗?”
娮娮心知肚明,姬月对嬴政怀揣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情愫,爱慕也好,敬仰也好,总之嬴政在她心中的分量一定大于赵姬这个夫人。比起自己的言辞,阿月恐怕更愿意相信嬴政的话。
姬月闻言看向嬴政,嬴政已在食案前坐下拿起筷子吃了口鱼肉,他实在是懒得听两人絮絮叨叨。
姬月的确更在乎嬴政,见嬴政不耐烦地坐下,她有些怕他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便对娮娮说:“夫人,是阿月错了,一定是阿月看错了,阿月向您道歉。”她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娮娮头上那支碎玉簪子上,眉头一皱,有些愧疚,“只是这支簪子却被阿月摔坏了…”
娮娮听她这么说终于松了一口气,正要安慰她说没关系,姬月却突然激动道:“夫人,不如这样,阿月带您去蓟城街市上买新簪子,我们燕国的簪子比秦国的簪子还要精致好看呢!”
见姬月心情转好,娮娮不忍心拒绝她,便笑着答应了。
嬴政闻言看向那边的两人,心中嗤笑,十几岁的小孩果然好哄,三两句话就被骗的团团转。
误会解开后,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三人用餐完毕便准备乘马车前往蓟城街市。
谁知刚出府门,姬月便收到宫中送来的密信,她展开信纸目光一扫,脸色骤然一变。
犹豫片刻,姬月转头对身旁的娮娮和嬴政道:“夫人,嬴政哥哥,阿月恐怕不能陪你们逛街市了,太子哥哥命我即刻回宫。”
娮娮见她神色凝重,关切问道:“怎么突然要回去?是出什么事了吗?”
姬月身为燕国公主,自然不能将公子职突然身亡的消息透露给这两个秦国人,她勉强笑了笑,随口编了个理由:“没事的夫人,只是父王突然问起我的行踪,大概是思念我了。”说着,她取下头上的一支簪子递给娮娮,“夫人,请您见谅,日后有机会阿月再亲自带您去街市挑选簪子。”
娮娮见她又要送簪子,连忙摆手推辞:“不必了阿月,你回宫便是,我和政儿自己去买就好。”
姬月此刻已无心再与娮娮推让,只得收回簪子,转而看向嬴政,眼中满是不舍:“嬴政哥哥,那阿月就先回宫了…”
“好,路上小心。”嬴政淡淡回应。
于是,姬月带着一众侍女匆匆返回碣石宫,而娮娮和嬴政则登上另一辆马车,继续向蓟城街市驶去。
抵达街市,娮娮一下马车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街道两旁商铺的布幌摇曳,商贩们早早摆好了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
来自中原的丝绸、布匹,燕国特产的铁器、陶器,东海的鱼干、海盐,北方的皮毛、山货整齐地陈列在木架上,商贩们用燕地方言高声叫卖,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街角处,一家酒肆飘出阵阵酒香,几名身着短褐的脚夫正围坐在木桌旁,一边饮酒一边谈论着最近的战事。
街道中.央,几辆满载粮食和货物的牛车驶过,行人纷纷避让。娮娮却因看得入神,全然未觉危险逼近,待她猛然回神时牛车已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撞上她。
千钧一发之际,嬴政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至身侧,险险避过。
娮娮惊魂未定,心跳如鼓,耳边却传来嬴政沉稳的声音,竟让她感到一阵心安:“母后,小心车马。”
她缓缓抬头,神情仍有几分恍惚,轻声道:“好、好,方才多亏了政儿。”
嬴政垂眸看她,日光洒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他眉骨如峰,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光线在他漆黑的眸中流转,仿佛深潭般幽暗难测,却又隐隐摄人心魄。
喜怒不显,阴晴难测。
“母后怎么这样看寡人?”嬴政突然出声,娮娮这才回过神来移开视线,笑了两声,“没、没事。”
“母后不是要买簪子么?在那边。”嬴政朝街对面昂了昂下巴,接着拉上娮娮的手腕朝那边走去,身后赵殷则驾着马车驶向一旁默默等待他们二人。
第25章 向他讨饭
秦国的饰品材质以铜、铁、骨角为主,风格简洁实用,没有过多纹饰,比较单调。而燕国则以玉石、金银、珍珠为主,甚至还有贝壳装饰的首饰,比较精致。
首饰铺子前,娮娮看着这些装饰繁复的饰品,一时眼花缭乱,不知该选哪个。
“姑娘,我们家的首饰啊,是蓟城最好的首饰,你看你喜欢哪个可以戴上试试嘛。”卖饰品的老妇人笑眯眯对娮娮说。
娮娮也礼貌笑笑,纠结许久才拿了一支贝壳珍珠簪子,簪子以青铜为簪脚,贝壳质地细腻,光泽柔和,边缘还镶嵌着珍珠,造型独特精致,娮娮很喜欢。
“就这支——”
“都要了。”
娮娮话音未落,头顶便传来嬴政不耐烦的低沉嗓音。
他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她挑个簪子都如此磨蹭,心中不免烦躁,不过是些首饰,也不知道在纠结犹豫什么,全都要了便是,又不是缺这点银钱。
老妇人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连忙应声,手脚*利落地将那些首饰一一包好。
老妇人还没说多少钱嬴政就已放了一块金子在货架上,这下老妇人心中更加惊讶欢喜,笑呵呵对他二人说道:“哎哟,姑娘和公子着实般配呢,公子对姑娘真好哟!买这么多首饰,每天还得换着花样戴呢!”
娮娮一怔,又控制不住脸红了,她急忙摆手解释说:“不是的,您误会了,他、他是我儿子。”
话毕,嬴政低头看她,眼神微眯。
老妇人微微一愣,目光不由得在嬴政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心中暗自惊叹,这位公子身姿挺拔,气度非凡,即便在北方燕国,这般高大的男子也实属罕见。再瞧他身旁那位娇俏的小娘子,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忽然,老妇人恍然醒悟,摩挲着手中的金子,心下明了,想必这姑娘是这位公子的父亲新娶的小妾。也是,出手如此阔绰,娶个与自己儿子年纪相仿的小妾,倒也不足为奇。
老妇人连忙堆起笑容,打圆场道:“哎哟,瞧我这张嘴,你们呐,一看就是母子,长得可真像哟!”
娮娮也尴尬附和着笑笑,而嬴政依旧神色淡漠,未发一言,只是眉头轻轻蹙着,莫名有些不悦。
老妇人将这些首饰包好递给嬴政,嬴政接过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娮娮见他抬脚就走急忙转身跟上他。
“政儿。”嬴政步子迈的很大,娮娮跟不上他,只得开口叫他。
嬴政脚步一顿回头看娮娮,只见她又红着她那张招人嫌的脸局促不安地看着自己。
娮娮见他停下来等自己,忙小跑着走到他身侧,仰脸对他说:“政儿,你走的太快了。”
一听这话,嬴政顿觉不爽,可笑,自己走的慢还怪别人走的快,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她这么厚的。
娮娮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手里还拿着那支贝壳簪子,自己戴又不好戴,便将簪子递到嬴政面前,说:“政儿,你能帮母后戴上这支簪子吗?”
可簪子递到嬴政面前许久都未见他接,娮娮这会儿脸已经没那么红了,她不明所以看着嬴政,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这样了,似乎,心情不太好?
娮娮正要问他怎么了,嬴政却在这时突然夺过她手里的簪子,动作干脆地给她插上,嘴里说着:“母后,您脸怎么这么红?”
娮娮“啊”了一声,慌张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有些烫,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脸红,只得结结巴巴解释说:“可能是、是天气太热了…政儿,我们赶快回去吧…”她垂下脑袋,脸上才刚下去的红晕又浮现出来。
嬴政心中冷笑,燕国地处北方,只会比秦国冷不会比秦国热,她这脑子,烧坏了吧?
蠢货一个。
两人随即上了马车,赵殷在外驾驶马车,车内两人不发一言,一种莫名尴尬的氛围蔓延开来。
娮娮知嬴政阴晴不定,便不主动跟他说话,只抱着自己那一堆首饰默默欣赏研究着。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回到了府中,因姬丹姬月都已回宫,府中一个侍女也没有,娮娮下了马车便回到了自己屋中,她实在不愿与嬴政待在一起。
他这个人好奇怪,人品有问题,道德有问题,性格有问题,就连心情也让人捉摸不透,和他待在一起她会紧张不安的。
于是,从坐上马车到现在,娮娮只对嬴政说了一句话:“政儿,母后先回屋歇息了。”
嬴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耐地顶了顶腮。
给她买那么多首饰,一句谢谢都没有,跑的倒是快。
娮娮回到屋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满心欢喜地将包裹里的首饰一通倒在床榻上,看着这些精致的首饰,娮娮不由得想起了在现代时和青玉一起逛街的画面。
她们两个是走读生,一到晚上放学青玉就到她班里来找她,要么带着她去操场溜达,要么带着她去逛夜市。
相较于去操场溜达,娮娮更喜欢和青玉一起去逛街,因为青玉去操场的目的不单纯,她是去看那些小情侣谈情说爱的。
娮娮对那些不感兴趣,可青玉总是带上她一起去,青玉看他们牵手接吻,娮娮就在一旁默默低下脑袋不好意思看,每每她这样青玉总要骂她是个小书呆子。
后来青玉觉得娮娮实在无趣,就带她这个愣头青出去逛夜市。
女孩子嘛,喜欢的无非那几样,饰品绝对排得上号。
两人每次逛街总要买一堆小饰品,尤其青玉,恨不得把店铺都买下来。
想到这里,娮娮轻轻地笑了起来,她看着床上这些首饰,心想等回到秦国后一定要分给青玉她们三个,她们肯定会喜欢的。
娮娮又笑着将这些首饰收起来,然后准备躺下睡个午觉,嬴政说明日启程返回咸阳,她今天一定要睡够,免得路上再犯困。
然而才刚一躺下,娮娮的肚子便不合时宜地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她饿了。
娮娮这才意识到现在是晌午,她揉了揉肚子,心想等会儿午饭备好后嬴政会来叫她的,便坦然地闭上眼睛睡了。
谁知睡了许久都不见嬴政来叫她,娮娮被自己肚子咕噜叫的声音吵醒,她都饿的有些头晕了。
娮娮从床上起来走到门边,院内空无一人,她抬头,太阳都要西沉了。
“咕噜——”肚子又叫了。
娮娮又等了会儿,却迟迟等不到嬴政来叫她吃饭,她虽然不想主动找嬴政,可实在是饿极了,便鼓足勇气踏出了房门。
来到东厢房,嬴政正与赵殷交谈着什么,见娮娮走来,赵殷向她行礼,嬴政也淡淡叫了声母后,嘴角却若有似无挂着一抹笑。
那笑容中透着一丝狡黠,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
不是跑得快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么,他有的是办法让她主动来找他。
譬如不叫她吃饭故意饿着她,她若不想被饿死便只能巴巴地来找他讨饭吃。
这办法虽下流但胜在管用,这不,又红着她那张脸来见他了。
不过她还真能忍,都日落西山了才想起来要找他。
“政儿。”娮娮叫他,却有些羞于启齿,可她实在是饿的头晕眼花,只好直白问他:“政儿,我们什么时候吃午饭?”
话音刚落,一阵“咕噜咕噜”声在寂静的屋内响起,清晰地落入了在场三人的耳中。
娮娮瞬间尴尬地僵在原地,怎么这个时候叫,好囧,好丢人啊…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服,那张脸更红了,嬴政想笑,但忍住了。
赵殷倒并不觉得好笑,只因他知道嬴政是故意的。
中午,两人骑着昆仑追风前往附近的一家酒楼享用午餐。赵殷原本打算叫上娮娮一起的,但嬴政却拦住了他。赵殷虽然心中疑惑,却也只能听从嬴政的安排。
于是,两人便在没有告知娮娮的情况下,独自享用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午饭?”嬴政明知故问,“嘶,寡人竟然忘了叫母后一同前去酒楼了,寡人与赵殷已用过午膳。”
“啊?”娮娮呆呆地看向他,“你、你们已经吃过了吗?”
“回姑母,侄儿与大王确实已经用过午膳。”赵殷回道,他看了眼嬴政,又说:“姑母午间在午睡,侄儿不忍心将您叫醒,姑母若是饿了,侄儿这就去给姑母买些吃食来。”
赵殷抢在嬴政前头开口,招来嬴政一记不冷不热的斜光。
赵殷说着便朝门外走,身后嬴政突然开口:“捕只羊来,烤羊肉。”
赵殷脚步一顿,道了声好,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明白大王此举是想拖延时间。
燕国地处北方,畜牧业发达,烤肉是一种常见的饮食方式,唯一的缺点是肉类处理起来麻烦,烤制时间也久。
嬴政此举,是存心要多饿娮娮一会儿。
赵殷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随即身形一闪翻至墙外。
赵殷走后,娮娮只能乖乖坐下等她的羊肉,可她屁.股还没落座,嬴政突然开口说:“母后,烤肉需要搭架子,还需要柴火,母后何不趁赵殷捕羊之际去找些柴火来。”
娮娮坐下的动作一顿,觉得嬴政说的有理,便又站起来说自己马上去找些柴火来。
嬴政道了声好,称自己有些疲惫不能陪她一起去找。
娮娮心眼直,没想太多,还说让他注意休息,自己去找柴火就好。
于是,娮娮只好饿着肚子独自出去找柴火。
嬴政看着她一趟一趟地往院子里搬柴火,不屑地笑了。
真是个蠢货,厨房里的柴火给她当摆设的?
天色逐渐暗下来,院子已经堆满了柴火,娮娮累的满头大汗,问嬴政这些够不够,嬴政淡漠点了点头,说足够了。
娮娮甜甜一笑,以为自己终于能坐下休息,不料嬴政又提醒道:“母后,烤架还没搭。”
于是,娮娮只好又忙活着搭烤架,嬴政则在一旁冷漠看着她忙前忙后,就是不上前帮忙。
后来实在是看不下去她笨手笨脚的模样,才走上前三两下帮她搭好了烤架,娮娮不忘笑着谢谢他。
娮娮累的半死,正要回屋坐下休息,嬴政又提醒道:“母后,还没生火。”
娮娮真是头大,却只能照做,生好火后,她实在累的没力气,干脆直接坐在火边烧火。
嬴政也在她身边坐下,很满意她被他使唤的疲态。
这么看着她,便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了。
第26章 废物情郎
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声响,唯有火堆中跳动的火焰,在黑暗中撕开一道温暖的光隙。
两人并肩而坐,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拉长又缩短,交织在一起,火焰噼啪作响,火星偶尔迸溅。
娮娮的侧脸被火光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微微低头不断添柴,长发如瀑垂落在肩头,火光在她的发丝间跳跃,脸颊被火焰映得绯.红,像是初绽的桃花一样动人。
嬴政侧头看她的目光渐渐变得炽热,远处,夜风轻拂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娮娮烧火烧的正认真,忽然感觉一股清冽的香气混着木柴燃烧的气味飘入鼻间,她侧头,嬴政的脸近在咫尺。
“母后。”嬴政轻声叫她,视线落在她唇上,“与寡人接吻。”
闻言,娮娮惊讶地“啊”了声,可还没等她拒绝,嬴政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他右手扣着娮娮的后脑勺,舌尖先触碰到娮娮的唇。
娮娮因他的动作惊地浑身一颤,下意识紧闭着唇要挣脱他,他这人怎么这么突然!
“政儿——唔——”娮娮才一开口,嘴里便伸.进来一个软物,滑滑的,湿湿的,烫烫的,搅得她难受。
她本就饿的头晕眼花,如今唇齿又被他霸占,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大脑越发缺氧,娮娮觉得自己都要晕过去了。
火焰渐渐低垂,火光也变得柔和,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更长,几乎要融为一体。
嬴政无视她的抗拒,另一只手缓缓抬起,轻轻抚上娮娮的脸颊,指尖的温度比火焰还要烫。
嬴政闭眼享受这个吻,娮娮却瞪大双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长长的睫毛在火光下微微颤动。
夜,静得只剩下火焰的轻响,和两颗心跳的声音。
娮娮还在挣.扎,双手死死撑着嬴政的胸膛,就在这时,赵殷拎着一只羊从门外走进来,恰好撞见了眼前这一幕。
看到赵殷进来,娮娮“呜呜嗯嗯”地抗拒,嘴里含糊不清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双手猛地推嬴政的胸膛,这才终于挣脱开他,不料却因用力过猛向后重重摔去。
“啊!”娮娮向后倒,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手掌迅速撑地才没直板板地躺在地上。
唇齿之间尽是他留下的津液,娮娮的脸烧透了的红,急忙皱眉擦了擦嘴角。
赵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见怪不怪提着羊走过来,嬴政则脸不红心不跳看着她。
缩壳乌龟似的,反应这么大?
嬴政不扶娮娮,她就自己重新坐好,还特地向旁边挪了挪位置和嬴政隔开一段距离。
娮娮羞得无地自容,脸颊如火烧般滚烫,目光躲闪不敢与他们对视,手足无措只管低头添柴。
她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嬴政,却发现他正毫不避讳地注视着自己。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娮娮心头一颤,慌忙移开视线。
这个嬴政,怎么能这样,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礼义廉耻。
娮娮暗自埋怨,心中既羞又恼,脸颊微微发烫。
“母后,别再添柴了,再添火怕是要烧到天上去了。”嬴政慢悠悠地提醒道,尾音勾着笑意。
“啊?那、那母后不添了…”娮娮瞥了眼被她烧得旺盛的火苗,只得悻悻放下手中的柴火。
赵殷在一旁默默处理着羊肉,抬眼看了看两人,无奈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忙活。
半个多时辰,羊肉终于烤制完成,嬴政却突然拿过赵殷手里的匕首上前切了块羊肉递给娮娮,“母后,羊颈肉,有嚼劲。”
娮娮笑着接过来,说了句多谢政儿。
可她却没注意到一旁赵殷再次皱起的眉头和嬴政悄然上扬的嘴角。
羊颈肉肉质粗糙,肌肉纤维粗,是羊身上肉质最硬最难啃的部.位。
可对此毫不知情的娮娮还在兴致勃勃地与那块硬肉作斗争。
费劲啃了半天才咬下来一块肉,娮娮却满足的很,硬虽硬了点儿,但味道实在鲜美。
赵殷实在看不下去嬴政如此欺负自己的姑母,便掰下一条羊腿递给娮娮,“姑母,吃条羊腿吧。”
嬴政因赵殷又一次擅作主张的举动而心生不悦,那道阴冷的视线再次朝他投射过来。
娮娮又接过赵殷手里的羊腿,再次笑着道谢。
她咬下一口羊腿,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羊腿肉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远比羊颈肉美味得多。
这顿晚餐,娮娮吃得十分满足,只是嬴政递给她的第一块羊肉有些难啃。不过,娮娮并未多想,也不愿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吃饱后,她本想帮赵殷收拾炭火,但赵殷哪敢让她动手,连忙婉拒让她回屋休息。
娮娮不好意思在一旁干站着,更不愿与嬴政独处,便对他们说她先回去了。
就在这时嬴政忽然开口:“母后,天暗,寡人送您回屋。”
娮娮脚步一顿,立刻拒绝:“不必了政儿,母后自己回去就好。”
她确实怕黑,但更怕嬴政。
嬴政却充耳不闻,径直上前牵起她的手拉着她朝厢房走去,“还是寡人送母后回去吧,天黑路滑,母后可别摔着了。”
娮娮来不及再拒绝,只得任由他牵着。
走进屋内,光线愈发昏暗,嬴政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依旧牵着娮娮的手,径直向里走去。
娮娮心中隐隐不安,立刻停下脚步,轻轻向后挣了挣手,“政儿,天色已晚,你也回去歇着吧。”
嬴政倒是爽快地松开了她的手,然而,娮娮万万没想到,他竟突然转身,语气低沉地问道:“母后,方才为何推开寡人?”
娮娮一怔,抬头望向黑暗中他那张晦暗不明的脸,心中一阵慌乱。
他怎么问得出这种话?难道他竟这么不知羞.耻吗…
“是因为被赵殷撞见,所以害羞了吗?”嬴政步步紧逼,声音带着几分试探,“母后不必担心,赵殷会替我们守住秘密的。”
话音未落,他便俯身逼近娮娮。
娮娮一惊,慌忙后退几步,而嬴政的眼神却因此暗沉几分。
娮娮心中困惑不已,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的母亲生出这般情愫。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她毫无防备,但此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得逞。
正想借口疲惫推脱,嬴政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母后,您今日为何如此奇怪?从前您可从不会这样,莫非…”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紧紧锁住娮娮。
娮娮心头一紧,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吗?
“奇、奇怪吗?可母后不觉得哪里奇怪…”娮娮强作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
“不奇怪吗?”嬴政步步紧逼,目光如炬,“母后还是第一次拒绝与寡人亲近,寡人实在不解。仔细想想,母后自从雍城回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
“啊?怎么会…母后怎么会变一个人…”娮娮心虚地解释,心跳如鼓。
“那母后为何拒绝寡人?不过是一个吻而已。”说着,他再次俯身靠近,“寡人都要怀疑您是不是被那些该死的刺客掉包了。”
这一次,娮娮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他的气息伴随着头顶的阴影逼近,接着,他的唇轻轻覆了上来,呼吸喷洒在她肌肤上。
赢政的舌尖缓缓舔过她的唇,见她双唇紧闭,不由得眉头微蹙。
“母后,这次怎么不张嘴”赢政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压迫,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娮娮早已脸颊通红,脑海中一片混乱,却又怕他看出破绽,只得顺从地微微张开双唇。
她曾听青玉提起过,有一种吻叫做舌吻,是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与父母之间是绝不能如此的。
然而,赵姬与赢政这对荒唐母子显然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昏暗之中,赢政不耐地将舌尖探入她的口中,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细作究竟在扭捏什么。兰池宫的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是巴不得得到他的宠幸也就她,满脸不情愿,连一根舌头都护的这么紧。
想到这里,赢政的神色愈发冷峻。
也是,一个无亲无故的死士,被迫潜伏在他身边充当细作,又怎会心甘情愿与他做这种事
赢政心中已然明了,眸中闪过一丝讥讽。
不愿与他做这种事么?难不成心中早已有了喜欢的小情郎?
就是不知这个细作是哪国派来的,情郎又是怎样一个脑子缺根筋的废物。
“母后,怎么不伸舌头”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娮娮眼眶微红,泪水在眼中打转,委屈却无处诉说,只得怯生生地将舌尖慢慢探出。
小小的一个舌尖,那般柔软,那般甜香,不用看都知道有多么诱.人。
猝不及防地,赢政突然用力吮吸她的舌尖,扣着她的脑袋发了狠地吻她,娮娮只觉得一阵酥麻传来,疼痛与不适让她几乎难以忍受。
寂静的屋内,只听得到一阵阵粗.喘的呼吸声和津液交融声。
眼泪在眼眶里打滚,最后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娮娮站的笔直而僵硬,双手紧紧攥着裙带,就这么承受着他的吻。
万般无奈,娮娮深深闭眼。
嬴政怎会感受不到她的僵硬,舌头倒是会伸,就是动都不肯动,干巴巴地递给他。
忽地,他尝到了一股咸咸的味道,与她口中的奶香截然不同。
他动作一顿,脸色愈发阴沉。
居然是眼泪。
他心中冷笑,就这么不情愿么?和他做这种事委屈她了?为了一个废物情郎哭成这样?
居然对他如此冷冷淡淡。
夜,静的过分,嬴政那双眼眸,也冷的过分。
第27章 这床不稳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粘稠,带着一种暧昧的暖意包裹着两人。
娮娮依旧僵硬,双手死死拽着裙带。
忽地,她感受到嘴里的那个软物缓缓后撤,接着完全退离她的唇。
娮娮怔怔地望着嬴政,昏暗中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却明显感觉到他心情又不好了。
可她哪敢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正庆幸自己终于脱离他的魔爪,不料下一瞬嬴政却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啊!”娮娮惊地叫了出来。
“政儿,你要做什么?”娮娮慌极了。
嬴政一言不发抱着她往床榻边走,娮娮饶是白纸也知道他这是想要做什么,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带着哭腔:“政儿,你快回去歇着吧,都这么晚了。”
“寡人今夜与母后同睡。”他音调沉沉,三两步走到床边将娮娮放下,接着开始脱身上这件衣服。
娮娮立刻上前握住嬴政的手腕,竭力平稳语调:“政儿,你要做什么…”
嬴政看着她握着自己的那双不大的手,脱.衣的动作一顿,敛眸看向她。
眼睛睁的这样大,泪汪汪的,跟只受惊了的兔子似的。
“母后,寡人想与您做枕席之事而已。”说着,他继续脱,不忘提醒娮娮:“母后怎么不脱?还是想让寡人为您脱?”
娮娮愣住,僵硬地收回手,可怜兮兮地不说话了。
她脸涨的通红,可嘴又太笨,面对嬴政这样一头不羞不臊的狼,她无可奈何,根本拒绝不了。
完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是那样乖巧,和男同学多对视一眼都要脸红的小呆瓜,如今却要被迫和他做那种事。
她原是不懂也不好奇的,只管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脑子里只有读书二字。
青玉偶尔同她讲那种事,她不好意思听,青玉硬要讲,她却听得一知半解。
娮娮越想越委屈,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到底怎样才能让她回去…
这么多天过去,爸爸妈妈找不见自己一定担心坏了…
还有二月底的大联考,老师说这次模拟考试非常重要,可她肯定错过了,等她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跟上复习进度,这些天没做的试卷也不知堆成了怎样一座山…
嬴政早已脱了身上的衣服,他见娮娮低头发呆,又是没由来的烦躁。
他眉头一皱,直接俯身将娮娮扑倒。
“啊!”娮娮本能地叫了出来。
嬴政浓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宽阔的胸膛将娮娮完全包裹,她这会儿是哭也顾不得哭,只惊惧地望着嬴政近在咫尺的脸。
嬴政按着娮娮的肩膀,明显感受到身下的人在发.抖。
紧张?还是害怕?
不过他猜,大概是不情愿。
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娮娮一句话不敢说,她怕极了。
青玉曾对她说,这种事要等她们上了大学谈了恋爱,仔细考虑认真斟酌后才能和男朋友做的,可是赵姬嬴政这对道德败坏的母子居然也要做这种事,娮娮的三观被他们母子二人刷新的天崩地裂。
“母后,您怎么在发.抖?”嬴政终于开口说话,温热清冽的气息喷洒在娮娮的脸庞,他左手顺着娮娮的肩膀逐渐向她脖颈靠近,接着指尖探入她衣领中,肌肤相触,娮娮随即惊地浑身一颤。
何止是身体,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却还要伪装成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对嬴政说:“政儿,母后有些累了,想睡觉了…”
听到后半句,嬴政不知怎的忽地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性感的嗓音传进了娮娮耳中。
原来不是不情愿,是累的不想动。
也是,饿了她那么久,又使唤她搬柴生火,还骗她吃羊颈肉,小小的身板儿当然没什么力气。
娮娮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他这人好阴晴不定的,又将懵懂无知的她搞的十分尴尬。
嬴政干脆埋在她颈窝咧嘴笑了个够,嗓音越发低醇磁性,他温热的气息浓厚,烫的娮娮缩了缩脖子,小脸早已通红。
“母后,这次您怎么比寡人还迫切?”他还在笑,侧头在她颈间辗转吻着。
可怜的娮娮听不太懂,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到嬴政说:“睡觉而已,和寡人睡不也是睡么?寡人今夜好好侍奉您。”
这下娮娮听懂了,可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是嬴政曲解她了。
“政儿,母后不是这个——啊——”
娮娮话还没说完,嬴政突然将她的衣领扒了下来,露出一片雪光。
“政儿!母后是想自己——唔——”
这次是连嘴巴也一道堵上了。
上边被堵着,嬴政手倒也没闲着,三两下熟练地将娮娮剥了个一干二净。
身上没了衣服,娮娮先是觉得一阵冷,后来却觉得滚烫无比,只因嬴政同样赤.裸的身体贴了上来。
他的身体带着男人特有的浓重气息和滚烫的体温,急切地靠近自己,娮娮一双小腿扑腾,可还未实质性地踢到他,她的一双腿便被他的膝盖强硬分开了。
再也合不上,再也关不严。
“母后,您这次实在闹腾了些。”他笑,眯眼的样子又坏又慵懒,接着他压着身子逼近,“母后累了躺着便是,有寡人呢,不会让您累着。”
“不是的,政儿——啊——”
毫无征兆地…
娮娮疼得挺起腰,眼泪唰地一下喷涌而出,脚趾敏感地收紧,双手紧紧抓着床褥,咬着牙应激性地昂起了下巴。
嬴政只觉一阵酥麻,更多的是舒爽。
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今夜细细品味,倒还不错。
可他半个身子都还没踏进,身下这人反应实在激烈了些。
也是,这般未经人事的模样,明显是个雏。
(审核员同志,没脖子以下的描写吖,为什么还锁?)
这方面他自认为自己没那么畜牲,不像蒙恬蒙毅兄弟二人,那俩人只会蛮干,根本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又怎会懂什么叫情趣。
想到这儿,他心情好了许多,接着缓缓退出,娮娮仍死死抓着床褥咬着牙。
她好疼,好委屈,好羞.耻,好想逃。
可在他的地盘,她又如何能逃得脱。
嬴政的吻落在自己身上。
从左边到右边。
从上边到下边。
娮娮一声不吭,默默承受,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人能把嬴政从她身上赶走。
娮娮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咬牙承受他带给她的疼痛。
他吻了个够,动作缓慢,可身下这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直板板地躺着,不哭不闹也不叫。
他看她的脸,居然闭着眼睛睡着了。
嬴政蹙眉,十分不爽,让她躺着还真就躺着不动,连个声儿都不出。
也是,他太过怜香惜玉了,每回只有一点,可他还不是怕她疼?明日返回咸阳还要骑四天的马,她那里哪能受得了四天的颠簸。
何况根本容不下。
可这细作居然如此不领情,竟是理都不肯理他。
他俯身-了下她,娮娮也只是咬牙皱了皱眉,愣是一声不吭。
这下彻底把嬴政激怒,毫不犹豫地,他用了力。
“啊嗯——”
(这里也没有脖子以下的描写哇,该删的字都删了,求审核员放过,谢谢谢谢)
终于,听到他想听的声音了,算是他意料之中。
她这身子软的要他的命就算了,声音也这么软,嬴政耳朵哪里受的住,只觉得后脊背一阵发麻,心里痒的不行,想弄她想的不行。
到底是心软,他缓慢退出,吻落在她额头上安抚她,接着下移到她颤.抖的唇,然后是她小小红红的耳垂。
他恶趣味地舔了下她的耳垂挑.逗她,嗓音低醇,“母后,疼就叫出来,您不叫寡人怎么掌握力度?”
娮娮真是羞得无地自容,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和他相比,她只是一只最微不足道的蝼蚁。
还是一只来自两千年后未踏足社会的白纸蝼蚁。
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叫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发出那种声音,她的确疼,可是从没有那样娇柔地叫出来过。
到底是不通人事的小姑娘,那样的声音,让娮娮觉得羞.耻无比。
嬴政自是不想在这方面给她留下阴影,何况明日就要启程返回咸阳,是以他之后的每一下都控制着力度和门道。
也是今夜他才发觉,他居然这么馋她这副身子。
细作又如何,有小情郎又如何,待他一统六国,全天下都是他嬴政的,自然包括她。
当然,她现在就是他的,以后也是。
身是他的,心也只能是他的。
她那个废物小情郎,哪天若是让他找到了,定要将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嬴政满意地笑了。
“嗯——”娮娮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她皱眉不情不愿地叫嬴政名字:“政儿,母后有些疼…”
娮娮宁愿直接告诉嬴政她疼,也不愿再发出那样的声音,她早已万念俱灰,碎掉的自尊心不允许她那样迎合他。
嬴政挑了下眉,这细作终于知道张嘴说话了,好在他心情不错,动作即刻就慢了下来。
嬴政勾着唇在娮娮颈间吻了下,“母后这次倒是肯配合寡人,母后放心,寡人怎舍得母后受疼。”
他的手经过她的软身逐渐下移摸到她紧握床褥的手,然后掰开,接着抬起放到自己脖子上,另一只手同样如此。
他说:“母后,搂紧寡人,这床不稳。”
话毕,他无声坏笑,那模样真是痞的欠揍,接着,他一只大掌探入娮娮身下,拖起她的腰更加贴近自己。
两人严丝合缝…
唇齿交融。
今夜的燕国,风吹的格外冷,可屋内两人竟出了浑身的细汗。
真是出奇了,身下的她就连出汗都带着一股甜甜的奶香,让他极其沉醉痴迷。
娮娮的身体腾在半空,被迫紧紧搂着嬴政的脖子。
这么和他紧紧相贴,娮娮只觉得他的身体坚硬无比,凹凸有致,竟与她完美嵌合。
屋外狂风呼啸,屋内娮娮似梦似醒,只觉得屋顶一直在晃,晃的她有些*头晕眼花。
嬴政的肩膀宽阔厚重,她那两条白细的胳膊搭在上边,也跟着不断摇晃。
强悍微弓的脊背,将娮娮完全包裹,她被罩在他囚笼一样的影子底下。
不知过了多久,数不清多少次的出入,比夜风吹动门框吱呀作响的次数还要多。
眼泪大概是流干了吧,再也挤不出一滴泪的娮娮终于沉沉睡去,她多么希望再睁开眼时这只是一场噩梦。
第28章 血洗太行
翌日清晨,狂风依旧,将噩梦中的娮娮惊醒。
后背是男人滚烫的胸膛,紧紧贴着自己,腰上还有一只大手覆着。
娮娮睁开眼,眼眶中霎时挤满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至本就湿透的枕头上。
门被狂风吹得吱呀作响,却仍不及昨夜耳边嬴政粗.喘的呼吸声清晰。
自己居然…真的和他做了那种事吗…
止不住的眼泪又是哗啦啦地流下来。
腿间似乎夹着什么东西,娮娮抬了抬腿,又轻轻向前挪了一段距离,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却依旧没离开。
娮娮正要朝被子里悄悄看一眼,不料腰上那只大手却突然搂着自己向后拖,娮娮的后背再次抵上嬴政的胸膛。
“母后醒了?”头顶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尾音懒洋洋地往下坠,当真是昨夜把他睡舒服了。
娮娮身子一僵,连忙悄无声息地擦了擦眼泪,轻声回道:“嗯。”
要了命了,她这声音,像是蜂蜜滴进蜜浆里,甜的毫不费力。
嬴政眼尾上扬,喉间溢出一声笑,一个吻便落在了娮娮头顶。
腰上一松,嬴政忽然翻身压.在娮娮上方,她被迫躺平与他对视。
小腹却不适,娮娮视线经过他紧致的腰身悄眯眯地下移。(已删,求审核员放过)
下一瞬,脸颊窜红,吓得一动不敢动。
嬴政看着身下的她,不由得再次眉心微动。
脸这么红?害羞?
“寡人为母后更衣?”他问,清冽气息拂在她脸颊。
娮娮这才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睫毛颤颤地抖着,“不、不用了,母后自己更衣…”
她怎么好意思让嬴政给自己穿衣服。
嬴政心情好的出奇,爽快地应了声好,接着他从娮娮身上起来,在她腰两侧跪直身。
被子从他身上滑落,两人这才算是坦诚相待。
他背对着窗,宽阔的胸膛依旧在她身上落下一片阴影。
身上没了遮挡物,娮娮的脸红的能染布了。
嬴政却若无其事地开始穿衣,娮娮则迅速拿起一旁自己的衣服,然后坐起来低着头慌乱穿在了身上。
赵殷早已在院中等候多时,见两人从同一间屋子出来时不由得一怔。
视线落在娮娮脖间的那些红痕上,赵殷反应了过来。
姑母表弟此举,虽不合礼制,却不足为怪。
与嬴政从小一起长大,赵殷见多了他的残酷冷血悖逆人伦,也见多了姑母赵姬的背德乱常淫.乱不堪。
与那些事比起来,这倒也算不得什么。再说,他一个做侄子的,又能对二人说些什么,一个是大王,一个是太后,又怎会听他的?
三人坐上了马,缰绳一拽,马匹飞驰而去。
行至夜间,三人从蓟城向西进入太行山脉东麓,太行山在战国时期森林覆盖率极高,尤其是山麓地带多榛莽密林。
寒风呼啸,太行山东麓的密林在暮色中摇曳,只余几缕血色的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洒在泥泞的山道上。
马蹄踩过枯枝,发出脆响,两匹骏马沉默地向西疾行。
密林深处,赵军统领攥紧拳头。三百精锐弓弩手埋伏于此,每一张弩机都淬了剧毒。只要嬴政露面,下一轮齐射便能将他钉成刺猬!
突然,一声尖锐的响声撕裂了寂静。
“嗖——!”
第一支弩箭破空而来,嬴政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接着突然搂紧娮娮的腰飞身下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娮娮吓得叫出了声。
嬴政下马的动作迅速,那支弩箭并未射中他,最后狠狠钉入了身后的木桩,尾羽震颤。紧接着,箭雨如蝗,从两侧密林中倾泻而下。
嬴政和娮娮在地上翻滚几圈后滚落至土坡下,他将娮娮扶稳坐好,单膝半跪在她身前看着她那双因惊吓而瞳孔骤缩的双眸,里边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脸。
他抬手将娮娮头上那支斜了的贝壳簪子插好,语气沉稳平静:“母后,在这儿待着别动。”说罢,他持剑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手腕突然被一个温温热热的手掌攥住,嬴政回头,对上娮娮担忧看他的目光。
“政儿,是刺客吗?”娮娮眼眶泛红,泪水在边缘摇摇欲坠,却因极度的惊骇而凝滞,迟迟未落。
刚刚那一箭差点射中她的手腕,若不是下马时嬴政及时揽过她的胳膊,恐怕此时她的手腕早已被射穿。
嬴政腕上她的指尖渐渐变得冰凉、颤.抖,像一片落叶贴上他的手腕,她的手掌不大,只握住了他一半。
他本可以轻松挣开的。
可他没有。
“母后莫怕,寡人早已有所准备。”他另一只手覆在娮娮手背上,然后轻轻推开,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拂去一片花瓣,“母后待这儿别动便好,剩下的交给寡人。”
夜风拂过脸颊时,娮娮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手已被他反握住,力道不松不紧。
简单的一句话,低沉平缓,像块温热的毛毯裹住她狂跳的心脏,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正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节奏慢慢平复。
娮娮睫毛颤了颤,抬眼看向他平静深邃的双眸,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哽咽,“好,那政儿小心。”
心口像是塞了一团浸.湿的棉絮,柔软,陌生,却让嬴政心头一紧,喉咙也跟着烧起来。
“大王!太后!可有伤到?”赵殷在这时赶了过来。
听到赵殷的声音,娮娮几乎是触电般地立刻将手从嬴政手中抽回来,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却已经慌乱地藏到了身后。
嬴政却依然气定神闲,甚至懒洋洋地挑了挑眉,手指在空中虚握了一下,似乎在回味刚才的触感。
赵殷走近,见两人没事才松了口气,嬴政转身问道:“来了多少?”
赵殷回:“约莫三百,都是弓弩手。”
闻言,嬴政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弧度,“找死。”
他早料到归途不会太平,六国刺客在泾阳扑了个空,又怎会放过在燕国这最后的机会?不过不知是哪国的刺客,居然对他如此穷追不舍。
他眸色转冷,随即抬脚朝山坡上走去,赵殷随即跟上。
“章邯呢?带了多少玄甲军?”嬴政又问。
“五十人。”赵殷答道,“章将军许是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多人。”
嬴政眉峰微蹙又展,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五十便五十,若连三百弓弩手都料理不净,倒枉费了这些年栽培他们的银钱。
密林深处,赵军统领一拳砸在木桩上,刚才的一轮齐射没能伤到嬴政分毫,竟让他逃脱了。
然而下一声命令尚未出口,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时,一柄短剑已割开了他的喉咙。
几抹黑影如鬼魅般从树梢跃下,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最外侧的一批弓弩手,玄色皮甲上滴落着久久未凉的血。
密林间骤然亮起寒芒,潜伏已久的玄甲军从背后发动了屠杀。
弩手们还未来得及调转弓弩,便被割断脚筋拖入灌木。
一瞬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而林外的玄甲军铁骑已燃起火把,将整片森林照成炼狱。
箭矢撞击铁盾的铿鸣声密集如雷,不过很快便消失殆尽。
嬴政悠哉走上来时,最后一支赵军残兵已被玄甲军包围控制。
“大王,是否要留活口?”章邯拱手。
年轻的帝王漫不经心地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弓弩。
弩臂用拓木,经火烤油浸,坚韧如铁,弩弦以牛筋混编蚕丝,张力惊人,射程可达两百步,专克重甲,中箭者非死即残。
赵国的弓弩。
看来,是铁了心要取他嬴政的性命。
“弓弩不错。”他抬眼,眸光比太行山的雪更冷,“把他们的手剁下来,连同弩机一起送回邯郸。”
惨嚎声中,满地的血泥将太行山的月色染成暗红。
数十个断臂的赵人倒在血泊中惨叫,嬴政在其中一人面前缓缓蹲下身,轻蔑地笑了出来。
“赵偃那个蠢货派你们来的?”他嘴角挂着笑,却让人寒意骤生。
那赵人疼得说不出话来,在地上直打滚。
嬴政饶有兴味地用手中的弓弩戳了戳他断臂之处,先是挑起一块肉,接着狠狠碾了下去。
“啊——”那人疼得抽搐不止。
“赵偃那种蠢货是怎么当上赵王的,嗯?”他笑,“靠脑子里那团浆糊么?”
“秦王饶命!秦王饶命!”那人求饶,其他人也跟着跪下叩首不止。本以为这次刺杀天衣无缝,三百精锐定能取嬴政性命,怎料到他早已有所防备,转瞬间,这支精锐之师便如蝼蚁般被碾作齑粉!
刀光未起,杀局已破。
嬴政唇角微挑,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冷得不见半分温度。
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弓弩,眼前涕泪横流的求饶声对他而言不过是场无趣的杂耍。
"继续说。"他嗓音低沉,甚至带着几分鼓励的意味,可那笑意却让人脊背发寒,"本王听着呢。"
跪伏在地的人颤.抖着抬头,却在触及他眼神的瞬间如坠冰窟,那分明是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兴味。
"怎么不说了?"他轻笑出声,"方才不是哭得很动人么?"
最残忍的是,他此刻的姿态优雅得如同在品茶赏月,可每个字都像钝刀割肉:"求饶的话,说得再可怜些,说不定本王真会心软呢。"
他话毕,那些人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嬴政将手中的弓弩蹶张上弦,接着优哉游哉靠近面前的赵人,然后箭道朝上对准他的下巴,那人立刻吓得浑身颤.抖。
“本王实在好奇,你们赵国的弓弩究竟有没有传闻中的那般锋锐如狼。”说着,嬴政扣动弩机,箭矢射出,卡在了赵人的头颅中,那人头顶冒出一道血光。
鲜血溅在衣袖上,嬴政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随即低头轻笑出声。
头骨都射不穿,赵国的弓弩,不过如此。
见此惨状,其他赵人连连磕头求饶,额头都渗出了血,而嬴政却好似恍然未觉。
“本王最欣赏硬骨头。”嬴政站直身,给弓弩换上了箭矢,冷淡俯视着面前这些人,“可你们怎么软得这般无趣?”他又蹲在另一人面前,勾着笑问那人:“想活命吗?”
赵人连连点头:“想!想!求秦王饶命!”
“好,那便饶了你,毕竟,还得留你一命回去给赵偃报信儿呢。”他答应的爽快,“不过,其他人本王就留不得了。”
他侧头看了眼赵殷,下一瞬,数十人死在了赵殷的剑下。
“多谢秦王饶命!”余下那人感激涕零。
“行了,回邯郸去吧,告诉赵偃,就说本王许久不见他,甚是想念。”嬴政懒懒开口,那人急忙应声,随即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嬴政冷眼睨着那人仓皇逃窜的身影,不疾不徐地抬起了手中的弩机。如墨的夜色里,他的玄色深衣猎猎翻飞,广袖当风,宛若夜枭。
冷酷,危险。
一百五十步时,他扣动弩机,箭矢“唰”地一声射在了那人的左臀上。
“啊——”那人捂着屁.股还在跑。
嬴政瞧着这滑稽场面,终是忍不住低笑出声,慵懒的腔调浸着几分讥诮,他慢条斯理地搭上新箭,眼底浮过一丝不屑。
赵国的弩,准度不过尔尔。
方才那一箭,他本就没瞄准左臀,偏要往那腌臜处射。
此刻两百步时,他略抬弩臂,箭道微偏右上,破风声起,箭镞精准咬住那人后颈,惨叫声戛然而止。
“聒噪。”
他随手扔了弩,玄色广袖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方才不过是折了枝碍眼的枯藤。
第29章 满身疤痕
太行山的夜风裹着未散的血腥气,掠过地上横七竖八的赵人尸首。
箭矢穿喉的、刀剑断肢的,月光一照,黑红污血便顺着石缝蜿蜒成溪。
“章邯。”嬴政淡漠开口,“秦岭那帮墨家人可有造出新弓弩?”
“回大王,已造出转射连弩和伏地听风弩,转射连弩的弩台可旋转运行,应对八方来敌,且弩身暗藏倒刺机关,若被敌军缴获,触发即自毁。伏地听风弩的弩臂可折叠,藏于袍袖或地坑中,发射无声,箭矢短小如针,淬蛇毒,见血封喉,专杀敌军斥候与将领。”
听到这儿,嬴政眼底掠过一丝幽邃的满意。这些墨者,倒也不枉费他一番苦心。
那些墨家弟子被嬴政抓来秘密囚.禁在秦岭,他逼他们设计各种毁灭性兵器,并让他们互监,谁献策最多可免死,从而诱发内斗。
兼爱非攻?
可大秦的箭,总要有人来造。是墨者拿笔的手稳,还是刽子手的刀快?
嬴政唇角勾起一抹森然冷笑。
可区区实用之技,岂能入他的眼?他要的是摧枯拉朽的绝对碾压,要的是六国城垣在雷霆之威下灰飞烟灭。
墨翟的守城之术再精妙,又怎及得上鲁班弩那两百步外洞穿三重城门的毁灭之力?
可谓是箭雨倾泻之处,寸草不生。
鲁墨之术,迟早皆为他所用。
“行了,都回秦岭去吧。”嬴政吩咐道。
章邯领命,随即带着一众玄甲军隐于暗夜。
也是在这时,方才受惊跑远的昆仑与追风才疾驰而回,堪堪停在嬴政与赵殷面前。两人抬手抚上马颈,顺着鬃毛的纹路缓缓梳理,指腹下的肌肉仍在微微战栗,却已不似先前那般紧绷。
待马匹彻底安稳,嬴政纵身跃下土坡。走到娮娮藏身之处时,只见她整个人蜷在土堆后,裙裾沾了泥,眼睛睁的还是那般大,活像只被雷声惊得竖起耳朵的兔子。
他忍不住挑眉,眼底浮起一丝兴味,怕死的鹌鹑。
"母后。"嬴政在她跟前蹲下,玄色衣摆扫过尘土,嗓音里却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可是吓着了?"
娮娮闻声抬头,见嬴政完好无损地立在眼前,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方才那铺天盖地的箭啸与惨叫犹在耳畔,她甚至能嗅到风中飘来的血腥气,可眼前之人竟连衣袍都未乱半分。
"没、没事…"她强自镇定,指尖却无意识地揪紧了裙角,"政儿可有受伤?"
闻言,嬴政眸光微动,算她有良心,还知道惦记他。
"寡人无碍,劳母后——"
“政儿,你受伤了!”嬴政话未说完便被娮娮的惊叫打断,她死死盯着他染血的右腕,眉头紧蹙,那支箭撕裂了他的衣袖,鲜血正从破口处渗出。
娮娮心中一阵愧疚,方才她清楚地记得,是嬴政按下她的胳膊,才让她躲过那支箭。可现在看来,箭却伤到了他。
嬴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衣袖破了,沾着血,可奇怪的是,他竟感觉不到疼。
正疑惑间,手腕忽然被一双小手紧紧攥住。
娮娮眉头紧锁,借着月色满眼焦急地检查他的伤口。金属利器划伤若不及时处理,极易感染。她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衣袖,动作轻柔而急切,生怕弄疼他。
嬴政静静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心底某处微微一软。
娮娮并未察觉他的目光,仍沉浸在自责中。若不是她,嬴政也不会受伤。她迅速解下腰带右侧挂着的帨巾,拧着眉,动作极轻地替他擦拭血迹。
然而,擦着擦着,娮娮忽然发觉不对。
这血…似乎不是他的…
娮娮一怔,悄悄抬眸,正对上嬴政直直望向她的目光。
不知为何,她心跳陡然加快,慌乱地低下头,继续擦拭。
待血迹擦净,她才彻底确认,嬴政腕上根本没有伤口。
“母后,寡人无碍。”嬴政勾笑,语气平静,“血是刺客的,箭并未伤到寡人。”
娮娮闻言只好尴尬地替他放下衣袖,低声道:“光线太暗,原来是母后看错了,政儿没事就好…”
嬴政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伸手将她扶起。待二人走上土坡,他托着她的腰将她送上马背,自己则利落翻身而上。
夜色愈深,两匹骏马踏碎月光,继续向着黑暗深处疾驰而去。
又在路上颠簸了整整两日,娮娮的眼皮早已沉重如铅,却仍强撑着不肯合眼。
这一路上,嬴政多次问她是否要投宿驿馆,可她总是摇头说不困。
实则非她不困,而是她根本不敢再住驿馆。上回投宿时的窘境仍历历在目,仅剩的两间房,让她不得不与嬴政同处一室,这次若再遇上那般情形…
娮娮咬了咬下.唇,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那夜在燕国的记忆涌来,让她耳尖发烫。
整整两日,娮娮都在为那件事羞愤。
可羞愤又管什么用呢,若她暴露身份,取她小命只是他勾勾手指这么简单的事。
等到咸阳就好了,娮娮在心里默念着。宫墙之内众目睽睽,他总该有所顾忌。可这念头刚起,一阵眩晕便袭来。
整整两日未眠,她的意识早已模糊,此刻全凭一口气强撑着。马蹄碾过石子的颠簸中,她的头不自觉地一点一点,像风中摇曳的芦苇,接着便靠在嬴政手臂上睡着了。
嬴政低眸睨她,眉峰微蹙,眼底掠过一丝不耐。
困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偏还要嘴硬,倔得像头蒙眼的驴,也不知在硬撑什么。
倏然,他手臂一松,娮娮骤然失去支撑,整个人朝马下栽去。
“啊——”失重感袭来,娮娮猛然惊醒,眼前天旋地转,下一瞬就要狠狠砸在地上。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臂猛地箍住她的腰,力道遒劲,硬生生将她拽回马背。
娮娮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在马背上睡着了。
“母后困成这样?”嬴政嗓音低沉,似笑非笑,“若非寡人及时拉住您,您此刻怕是已筋骨俱损。昆仑疾驰如电,摔下去可不是说笑的。”
娮娮耳尖发烫,窘迫地垂首,声如蚊蚋:“多谢政儿…”
"前方有驿馆,母后困倦至此,不如我们今夜就在驿馆歇息。"嬴政说道。
娮娮张了张口,拒绝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方才困意袭来,她险些从马背上栽下,若再不歇息,只怕真要摔出个好歹来。
到时候丢人事小,小命不保事大,自己还是要惜命一些,别没被嬴政杀死,却先自己摔死了。
"好…"她轻声应道。
嬴政略一颔首,扯动缰绳转向驿馆方向。
不多时,三人来到驿馆。馆人迎上前询问所需房间数目,娮娮不待嬴政开口便抢先道:"三间。"
这一路上她已在心中反复默念,生怕自己说不出口,可她实在不愿再与嬴政同住一室。
话音方落,嬴政便垂眸凝视着她,眼神微沉,却终究未置一词。
馆人报出房钱数目,娮娮静待嬴□□账。
不料嬴政面露难色,故意拖延了会儿才道:"三间竟要这么多银钱?阿母,我们盘缠所剩不多,只够住两间了。"他说得面不改色。
娮娮轻"啊"一声,满腹狐疑。嬴政出行怎么会不多带点银钱?
难道…他在骗自己?
她迟疑道:"真的…不够了吗?"
"原先是够的。"嬴政目光扫过她发间簪子,"只是给阿母买首饰花了许多…"
娮娮又是一声轻"啊",这才想起那些首饰确实价值不菲。
她赧然低头,可转念又想这根本不能怪到她头上,当时明明是嬴政执意要买下所有首饰,她本来是只想要买一支的…
如今却像是她挥霍无度似的,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娮娮只得同意住两间。
馆人恭敬应下,嬴政又命其备好沐浴热水。那些赵人溅在他身上的血迹令他颇为嫌恶,三人用罢晚膳后,方才上楼歇息。
不出所料,嬴政执意要与娮娮同住一室。娮娮本想拒绝,奈何嘴拙胆小又怕死,拗不过他的。
他大言不惭没羞没臊,说母后两日未合眼今夜就不折腾她了。
娮娮听的一知半解,耳根发热,只得随他进了房间。
屋内,馆人已备好浴桶,热气蒸腾。娮娮这才想起方才嬴政在楼下说过要沐浴。
她尚在愣神,嬴政已反手闩上门,随即旁若无人地宽衣解带。
“母后不脱?”他侧首问道,说话间已褪尽衣衫,赤身立于她面前。
娮娮脸颊霎时绯.红。
这人…怎么如此突然…
“我、我不洗…你自己洗便好。”她慌忙移开视线,不敢看他。
嬴政瞧她面若桃花,知她羞赧,便不再逗弄。他本是想与她共浴的,但知她连日疲惫,这才作罢。
他长腿一迈踏入浴桶,坐下后仍直勾勾地盯着她。
人虽浸在水中,可娮娮眼前却浮现着他方才的身形…
强悍,骇人。
脸颊,愈发滚烫了。
瞧着她脸红羞涩的模样,嬴政倒觉得颇有趣味。兰池宫那些女人,没一个如她这般矜持到骨子里的,这副模样,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反正夜还长,倒也不必急着让她睡。
"母后。"嬴政忽然唤她,"您这次怎么不来给寡人擦身?"
"啊?"娮娮茫然抬眼,望向浴桶中的他。男人肩宽得连浴桶都显得局促,两条劲瘦的手臂随意搭在桶沿,就这么坦然地注视着她。
娮娮这才反应过来,嬴政是要她伺.候沐浴。她暗自诧异,这般年纪的君王竟还要赵姬亲手侍浴?她可是自小学五年级起就不让妈妈帮忙洗澡了。这个赵姬,未免太过溺爱儿子。
忽然想起青玉曾抱怨班上有妈宝男,事事都要妈妈代劳,一点主见都没有。青玉最厌烦这类人,还偷偷告诉娮娮那个男生直到二年级才断奶。
想到这里,娮娮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浴桶中。水汽氤氲间,蓦地浮现那夜在燕国被他咬住的情景…
嬴政他…总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断奶吧…
又想到了什么画面,脸颊倏地烧了起来,她慌忙抓起葛布走近,刻意避开水中若隐若现的躯体,硬着头皮递过去:"政儿,母后想着…你这般年纪,该学会自己…"
话音未落,先怯了三分。
嬴政闻言轻笑,喉间溢出一声嗤笑:"母后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您明明许诺,在寡人娶妻立后之前,都会亲自侍浴,今日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他骗她的话张口就来
娮娮听得耳根发烫,正欲辩解,抬眼时却骤然僵住。
嬴政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疤痕…
纵横交错的伤疤盘踞在他胸膛,狰狞地蜿蜒至臂膀,有深有浅,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可这还只是前身,后背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嬴政见娮娮不说话,只出神地盯着自己的身子看,心中不由得再次轻笑。
也是,她这般年纪的女子,可不就是爱看男人身体么?不仅爱看,还知道男人身上哪些部.位最好看,尤其爱看俊俏男人的。
再者,放眼七国,又有哪些人生的如他这般丰神俊朗的?
虎背蜂腰,长身玉立。
他也知自己长的极为俊俏。
“母后?”他嘴角带笑叫娮娮,娮娮被他唤回神来,视线上移与他对视,才仓惶回:“政儿,母后是觉得你已经这么大了,该自己一个人洗了,何况母后困倦不已,想早些歇息了。”
嬴政闻言眉心一动,倒也没再逼她,他接过她手中的葛布,说那母后先去歇息,娮娮这才又拧眉僵硬地躺回床上。
闭上眼,脑海里尽是他遍布满身的伤疤。
狰狞,可怕。
第30章 几乎窒息
赵国邯郸,夜色沉沉,宫内烛火摇曳,映出赵王赵偃与夫人韩氏两张得意忘形的脸。
“三百弓弩手埋伏于野,任他嬴政有通天之能,也难逃万箭穿心!”赵偃抚掌大笑,眼中尽是阴狠,“嬴政,当初不过是在我赵国为质的一条狗,也配与我赵偃争雄?”
娼女韩氏掩唇轻笑,嗓音甜腻却刻薄:“大王说的是,那嬴政不过是个暴虐无道的蛮夷,早该挫骨扬灰,免得日后祸乱天下。”
两人举杯相碰,酒液晃荡间,仿佛已见嬴政横尸荒野,秦国大乱,赵国趁机吞并疆土的美梦成真。
直到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侍卫踉跄闯入,面色惨白如纸。
“慌什么?”赵偃皱眉呵斥,“可是嬴政已死?”
侍卫浑身发.抖,伏地不敢抬头,只颤声道:“秦…秦王无恙…将士…将士全…”
“全什么?!”韩氏尖声质问。
侍卫咬牙,终于嘶声道:“将士全军覆没!秦王不仅未伤分毫,还、还命人将弓弩与将士的断手、全数送回!”
话音未落,殿外数名扮作秦使模样的玄甲军已抬着几只黑漆木箱踏入,重重砸落于地。箱盖翻倒,霎时间血-淋淋的断手如死鱼般滚出,指节扭曲,有的仍紧握着弓弩,箭矢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韩氏尖叫一声,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几。赵偃僵在原地,瞳孔紧缩,喉咙里挤出半声惊喘,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殿内死寂,唯闻血腥气弥漫。
一名玄甲军冷然拱手,声音如刃:“秦使拜见赵王,秦王有言:赵王厚赠,本王不敢独享,特此奉还。”
赵偃浑身发冷,仿佛那些断手正从地面爬出,要扼住他的咽喉。
嬴政,居然没死-
燕国蓟城,狂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燕王喜坐在朝堂之上,眉头紧锁,眼中尽是丧子之痛的阴霾。他挥了挥手:"先处理职儿的后事…至于其他…"话未说完,一名内侍匆匆进殿。
"大王,秦国使者公孙竭已在宫门外等候多时,说是、说是要确认太子入秦为质的日期。"
殿内气氛骤然凝固,按照与秦国达成的盟约,燕国需派太子入秦为质,以示诚意。
太子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嬴政他,究竟是否会说话算话?他拉拢的这些朝臣,又是否会真的站在他这边?
燕王喜的脸色变了数变,最终长叹一声:"请秦使稍候,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
待内侍退下,燕王喜转向丞相栗腹:"爱卿以为如何?职儿新丧,若此时再让丹儿远赴秦国…"
栗腹看了眼姬丹,随即沉声道:"大王,眼下当务之急是应对秦国,若因太子不能如期入秦而毁约,恐秦国借机兴兵。"
"那依丞相之见?"
"可改派公子衍入秦为质。"栗腹的声音不大,却让朝堂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公子衍是燕王喜的庶子,生母早逝,在宫中地位远不及太子丹和公子职。
燕王喜沉吟良久,终于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传公子衍。"-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昆仑追风已抵达咸阳。
嬴政先将娮娮送回了甘泉宫,接着便赶去章台宫上早朝。
朝堂之上,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大臣们的奏报,修长的指在青铜酒樽边缘轻轻摩挲,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宫外那座简陋的宅院。
赵国质子赵佾的住所。
今日,他要下一盘棋,而赵佾将是这盘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大王,关于赵国边境增兵一事…"李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嬴政微微抬眼,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寡人自有计较。"他早已通过密探得知,赵偃在赵国国内地位不稳,朝中多有不满之声,而此刻,一个绝妙的机会正摆在眼前。
赵偃,无知竖子,竟敢遣刺客行刺寡人,赵国列祖列宗泉下有知,怕是要为这等昏君蒙羞。
嬴政把.玩着手中的青铜酒樽,眼中寒芒乍现。
一刀了结未免太过仁慈,寡人要看着他被自己的愚蠢一寸寸凌迟,待到众叛亲离、生不如死之时,方知今日之举是何等可笑。
下早朝后,嬴政并没有如往常般返回书房批阅奏章,而是径直向宫外走去。
赵佾的住所位于咸阳城西一处偏僻角落,四周杂草丛生,门庭冷落。入秦为质四年的赵佾在秦国备受欺侮,早已憔悴不堪。这四年来,他多次求嬴政和吕不韦放他回赵国,可他们又怎会同意?
当嬴政的车驾停在门前时,守卫的秦兵惊得跪倒在地。嬴政抬手示意他们噤声,亲自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内,赵佾正坐在石凳上发呆,听闻动静猛地抬头。看到嬴政时,他先是疑惑,接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刻踉跄着迎上前去。
"赵佾拜见秦王!"他跪在嬴政面前,额头抵地,声音颤.抖,"求秦王放我回赵!"
嬴政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赵国公子,如今却衣衫褴褛、形销骨立。他刻意让自己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怜悯,轻叹一声:\"春平君请起。\"
赵佾不敢置信地抬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嬴政伸手虚扶,语气温和得不可思议:"这四年委屈春平君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赵佾心中积压已久的委屈,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秦王…秦王明鉴…\"
嬴政转身对赵殷道:"去准备些酒菜来。"又对赵佾温言,"春平君不请寡人进去坐坐?"
赵佾如梦初醒,慌忙侧身引路:"秦王请,秦王请!"
屋内陈设简陋,嬴政却毫不在意地在一张磨损严重的席子上坐下。他示意赵佾坐在对面,目光在对方瘦削的脸庞上逡巡,仿佛真的在关心一个老朋友。
"春平君近日可好?"嬴政亲手为赵佾斟了一杯酒。
赵佾受宠若惊,双手接过酒杯,苦笑道:"蒙秦王垂询,佾…尚可。"他低头抿了一口酒,忽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秦王,佾有一事相求!"
嬴政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春平君但说无妨。"
"求秦王放我回赵!"赵佾再次跪伏在地,"佾愿以性命担保,回国后必不忘秦王恩德,永世与秦交好!"
嬴政沉默片刻,故作沉思状。他早已通过密探得知,赵偃在赵国国内日益骄横,朝中大臣多有不满。而赵佾作为先王长子,在赵国民间仍有不少支持者,若放他回去…
"春平君请起。"嬴政再次扶起赵佾,眼中闪烁着虚假的真诚,"寡人近日也在思虑此事,春平君在秦为质多年,确实委屈了。"
赵佾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秦王此言当真?"
嬴政微微颔首:"寡人一言九鼎。"他停顿片刻,仿佛在思考什么艰难的决定,"只是,春平君回国后,将如何自处?"
赵佾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佾,只求能回到故土,安度余生。"
嬴政心中冷笑,安度余生?恐怕心中想的是如何夺回王位吧。他故作关切道:"寡人听闻,赵偃对春平君颇有忌惮。"
赵佾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酒杯,指节发白:"佾会小心行事。"
嬴政忽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若寡人说愿意助春平君一臂之力呢?"
赵佾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春平君是先王长子,按礼法本当继承大统。"嬴政的话如同毒蛇吐信,温和却致命,"赵偃篡位自立,实乃大逆不道。"
赵佾的呼吸急促起来,眼中闪烁着野心的火焰:"秦王的意思是…"
嬴政向后靠去,恢复了那副温和的表情:"寡人只是觉得,天下当以正道而行。若春平君有意,秦赵两国或可结为兄弟之邦。"
这句话如同一把火,点燃了赵佾心中压抑多年的野心。他激动得浑身发.抖:"秦王大恩,佾没齿难忘!若能、若能重掌赵国,必世代与秦修好,永不背盟!"
嬴政满意地笑了,举起酒杯:"那寡人便预祝春平君心想事成。"
两人对饮,各怀心思。赵佾沉浸在即将回国夺权的美梦中,而嬴政则在心中冷笑,等你回国与赵偃斗得两败俱伤,便是我大秦东出之时。
"三日后,寡人会派人护送春平君回国。"嬴政起身告辞,在转身的瞬间,眼中的温和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赵佾跪送嬴政离开,眼中含泪:"秦王恩德,佾永世难忘!"
嬴政背对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是啊,你会永远记得今天,是如何跳进寡人的圈套的。
走出院门,赵殷迎上前来:"大王,一切顺利?"
身着玄色王袍的少年帝王在灼热的暑气中纹丝不动,他微微眯起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直视着中天那轮刺目的烈日,仿佛要透过这炽白的光焰,看穿赵国未来的命运。
"传令下去,准备车马,三日后送赵佾回国。"他顿了顿,补充道,"再派一支玄甲军暗中跟随保护,务必将他安全送回赵国。"
"是。"赵殷躬身应道,随即犹豫地问,"大王真要助赵佾夺位?"
嬴政冷笑一声:"寡人助他?"他翻身上马,声音冰冷如铁,"寡人只是给赵国送去一把自相残杀的刀罢了。"
马蹄声渐远,留下赵佾在院中,仍沉浸在即将回国复仇的狂喜中,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为嬴政棋盘上的一枚弃子。
嬴政回到咸阳宫时已是薄暮时分,天边挂着一轮皎洁的弯月,清冷的月光洒在殿宇飞檐上,为这巍峨宫阙镀上一层银辉。
不知为何,一日不见她,心头竟泛起异样的涟漪。
这感觉来得突兀,却挥之不去,如同在燕国那夜闻到的若有若无的玉兰香,缠绕在心头。
不多时,嬴政遣退赵殷,独自踱步至甘泉宫。
夜色中的宫道格外幽静,唯有他的玄色龙纹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廊下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曳,将他修长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嬴政曾告诉殿外的寺人,他来不必通报。可当嬴政准备踏入殿内时,谷玉突然上前禀报道:"大王,太后正在沐浴。"
嬴政的目光却落在谷玉发间那支珍珠簪子上,"头上簪子哪儿来的?"他的声音陡然转冷,惊得谷玉浑身一颤。
谷玉不明所以地抬头,正对上嬴政阴沉冷漠的目光,那双眸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回、回大王,"她结结巴巴道,"是太后赏的。"
"赏的?"嬴政冷笑一声,“她赏,你们就敢收?谁给你们的胆子?”
众侍女闻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叩首,“大王饶命!”
然谷玉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如铁钳般攫住她的脖颈,力道之大,几乎瞬间截断了她的呼吸。
嬴政五指缓缓收紧,冷眼看着她因窒息而涨紫的脸,眼底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审视一件死物。
谷玉的瞳孔渐渐涣散,鞋底在青石地面上蹭出刺耳的刮擦声,喉间溢出几丝白沫,四肢痉挛般抽搐着。
就在她即将坠入黑暗之际,内殿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谷玉!”一道身影猛地冲了出来,是娮娮。她甚至顾不上披上外袍,单薄的纱衣在夜风中翻飞。
见到眼前这一幕时,她脸色骤变,顾不得仪态直接扑上前去,双手死死扣住嬴政的手指,声音发颤:“政儿!你松手!谷玉要呼吸不上来了!”
可她的力气在嬴政面前犹如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嬴政眉头微蹙,垂眸看向她,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指节终于微微松动。
“咳——!”谷玉如破败的布偶般跌落在地,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呛咳,整张脸已呈骇人的青紫色。
娮娮立刻跪在她身旁,指尖发.抖地抚摸她的脸:“谷玉?谷玉?”
没有回应。
娮娮猛地抬头,喝道:“侍医!快传侍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