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幽微,昏黄的光影在嬴政与娮娮之间浮动,映得他眸色更加深沉难测。
两人相对而立,娮娮眉头紧蹙,而嬴政却神色从容,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珍珠簪子,那是刚才从谷玉发间生生扯下的,簪尾还缠着几缕断发。
“母后,不过是个侍女罢了,也值得您这般动怒?”他缓步逼近欲给娮娮插上,“这簪子还是戴在母后发间最衬,区区贱婢,也配僭越?”
娮娮看着眼前这位喜怒难辨的帝王,胸口有些发闷。
在他眼里,人命不过蝼蚁,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方才若她再迟一步,谷玉便已死在他手下。可仅仅因为她将燕国带回的几支簪子分给了侍女,他就要赶尽杀绝吗?
簪尖尚未触及娮娮的头发,嬴政忽而顿住,目光越过她落在身后雾气氤氲的浴桶上。
“母后原是在沐浴?”他嗓音低哑,上下扫了眼衣着单薄的娮娮,“倒是寡人扰了母后雅兴。”
娮娮回神,强自镇定,语气中却含.着些许抱怨:“母后本来是要沐浴的,听见殿外的动静才匆匆跑出去。政儿,谷玉是母后宫里的侍女,你明明答应过,她们的赏罚都由母后做主,可今日.你为何——”
“母后这是在埋怨寡人?”嬴政蓦地打断她,随手将簪子扔在一旁的案几上,眼底掠过一丝不耐。
簪子与案几相击的声响在殿内回荡,娮娮的心弦也随之紧绷。察觉嬴政情绪有异,她慌忙软语解释:“政儿误会了,母后怎会埋怨你?母后只是觉得母后宫中的侍女当由母后自行赏罚,你日理万机,这些琐事不必你费心。”她刻意将语调放得柔婉,字字斟酌。
嬴政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心底泛起一丝玩味。
这呆细作脑袋虽笨,那张嘴倒是伶牙俐齿,为了一个侍女竟然这般曲意逢迎?
只是不知她这般讨好,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单凭几句甜言蜜语就想搪塞过去?
休想。
嬴政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雾气氤氲的浴桶,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忽然抬手解开衣带,语气慵懒:“母后教训得是,今日是寡人越矩了。”外袍滑落之际,他又补了一句:“日后定当谨记。”
娮娮刚因他这番承诺稍感安心,却见他突然宽衣解带,顿时想起燕国那夜的荒唐,惊得后退半步:“政、政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嬴政故作困惑地挑眉,慢条斯理地褪.去外袍:“不过是与母后共浴罢了,母后为何如此惊慌?”他故意拉长声调,“怎么,母后不愿与寡人同浴?”
说着他已走近娮娮,同时伸出手欲给娮娮解衣,娮娮吓得一怔,慌乱后退一步,强笑道:“政儿,母后有些累了,今夜不想沐浴,想早些歇息了。”
话毕,嬴政的眉头微微蹙起。那夜在驿馆她也是这般说辞,如今又要故技重施?
同样的把戏还想在他面前上演一遍?
嬴政可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
“母后,”嬴政缓步逼近,“寡人听闻您今早返回咸阳后睡了整日,方才才醒,怎的又要歇息?”他忽然倾身,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畔,“还是说,母后不愿与寡人共浴?自雍城一别,母后可是再未与寡人共沐汤泉了呢。”
娮娮心头一跳,她从燕国回来确实累的睡了一天,刚刚才醒,可嬴政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殿外那些侍女?
“政儿,母后许是舟车劳顿——”她话音未落,嬴政忽地低笑出声,“难不成母后是嫌弃与寡人共浴?”
娮娮闻言抬头,理智告诉她应该说不是。
可是,她的确是有一点点嫌弃的…
“也罢。”他倏然扯开腰封,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一干二净,悠哉道:“那寡人便单独沐浴,母后给寡人擦身可好?”
娮娮的身高,看到了哪里不便言说,视线所及之处令她耳尖发烫,红着一张脸低头不是,抬头也不是,她怎会料到嬴政这人会如此没羞没臊肆无忌惮。
果然是个荒唐的妈宝男。
嬴政饶有趣味看着脸颊粉烫的娮娮,长腿一迈踩入了浴桶中。
“母后。”嬴政唤她,还在愣神中的娮娮闻言侧头看他,嬴政懒懒给她指了指搭在浴桶边沿的葛布。
他这是使唤上她了。
娮娮艰难吞咽了下,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踌躇半晌,终是咬了咬唇,伸手拿起葛布与一旁盛满花瓣的竹篮。
花瓣落入水中,堪堪掩住水下嬴政的身子,娮娮这才敢看向嬴政。
然而指尖刚触及他的肩背,还未拭几下,便听那人懒懒低笑一声:“母后,您今夜是只给寡人擦肩?快掉一层皮了。”他略略偏头,水珠顺着性感紧致的脖颈滑落,勾着笑意味深长道:“前面…不擦?”
娮娮呆瓜一个,哪里听得懂他话里有话,又怎会料到这平静的水面和浴桶待会儿还会剧烈震动呢?
正乖乖绕至桶侧,却忽觉腕上一紧。
哗啦!
水花四溅间,她竟被整个提起,转眼间便落入温热的水中。
“政儿!”她惊喘一声,纱衣遇水即透,裙裾如烟霭般浮散开来飘在水面,露出水下纤细的腰肢和一双莹白如玉的腿。
四周花瓣被激得纷扬而起,又在两人之间悠悠沉浮,暗香浮动。
“母后说过今夜不沐浴的!”她慌乱抵住他的胸膛,另一只手做贼心虚似的去压飘在水面上的纱衣。
嬴政一只手搂着娮娮的腰,隔着一层纱衣,细腻的触感早已让他有了反应。
他嘴角悄然上扬,另一只手突然缓缓靠近娮娮的胸口。
娮娮见状立马扬手挡他,一双眼睛瞪的极大,“政儿!你要做什么?”
“母后怀里有花瓣,寡人只是想给母后拿出来而已,母后怎么反应这么大?”嬴政脸不红心不跳。
娮娮低头看了眼,果然如他所说,刚才猛地跌入水中,有几片花瓣顺着领口滑了进来。
“母后自己来就好。”娮娮动作迅速地将领口里的花瓣一个一个挑出,未曾注意一旁嬴政久久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也不知在矜持什么,脸红成那样,换作兰池宫那些女人,只怕此刻早已迫不及待。
将花瓣挑出后,嬴政便大喇喇坐着等娮娮伺.候他。
娮娮假装不经意间将飘在水面上的衣摆夹在腿间,又紧了紧衣领,才重新拿起葛布给嬴政擦身。
殊不知,面前这位没羞没臊的狼早已恶劣地将她上下扫了个遍。
单薄的像堵墙,该有的都没有,也不知在藏些什么。
罢了,没有便没有,以后多给她补补,总会有的。
可她虽身形纤弱,却比兰池宫那些女人更显窈窕玲珑,肌肤也更加莹白透亮,尤其那双眼睛,圆润灵动,竟别有一番动人风韵。
娮娮哪里知道自己已被他上下打量一遍,还在自顾自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身。
嬴政的胸膛宽阔如山脊,肌理分明如刀刻,横亘着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疤,水珠顺着沟.壑蜿蜒而下,腹肌沟谷处的那些或深或浅的伤痕此刻非但不显狰狞,反而为这副精悍身躯平添几分野性的魅力。
他抬手时肌肉绷出流畅的弧度,伤疤随之牵动,仿佛沉睡的猛兽睁开眼,危险而迷人。
水汽氤氲间,那些伤痕成了最蛊惑的纹路。
娮娮动作极轻地擦着他的胸膛,却不知,她这般力气才最致命。
实在轻柔,实在心痒,实在勾.人,实在要命。
嬴政蹙眉,这蠢细作,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呆虽呆了点儿,却实在会勾.引男人。
娮娮不知道身前这人在想什么,她只是单纯怕弄疼他,怕他会因此动怒而已。
两人一个想东,一个想西,南辕北辙,唱的哪是同一台戏?
“母后,往下擦。”嬴政音调骤然低哑,喉结利落一滚,目光直直盯着她,侵略意味明显。
“哦,好。”那呆瓜乖乖往下擦,然而视线下移看到什么后突然倒抽一口冷气。
可是一口冷气还未缓上来,嬴政突然凑上前来在她脸颊上亲了口,双手已经不听使唤地握住了水下她的腰。
他的唇继续往她的唇上移,娮娮霎时惊的猛地推开嬴政,浴桶内再次荡起一片水花。
嬴政不耐蹙眉,“母后这是做甚?”
娮娮因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有些惊滞,茫然无措解释道:“政儿,今天太晚了,母后赶快帮你沐浴完你好回去歇息,明日一早你还要上早朝呢。”
娮娮声音发颤,她实在不理解嬴政为什么对他母亲如此执着,可她不是他母亲,不能再和他做那种事的。
嬴政眉头皱的更紧,同样想不明白这细作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害羞?
故作矜持也要有个度。
毫不犹豫地,水下嬴政的腿突然绊倒娮娮。
“啊!”娮娮尖叫一声,径直朝嬴政扑倒,软绵绵地砸在他身上,脸颊撞上他胸膛,还呛了一口洗澡水。
“噗!”她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跪直身吐.出一口洗澡水。
可还未喘口气,便听到嬴政慵懒的低笑声,“母后,您也太急切了些,方才不是还说要早些歇息么?”
娮娮双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水,这才能睁开眼来。
几缕湿发紧贴她白皙的颊侧,水珠滑落,挂在睫上摇摇欲坠,唇色偏红,无端漾开一抹蛊惑。
清水出芙蓉吗?嬴政不觉得,顶多算个炸毛兔掉进了水沟里。
可这么看着她,某人便忍不住了。
即便他忍的了,它忍的了吗?
十九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浑身是劲儿,只想把人捞过来摁在身下狠狠欺负。
眼前这位又岂是“普通”男人,他“欺负”你的法子只会更多。
自然,让你“舒服”的法子也会更多。
“政儿,是你刚才把母后踢倒了!”她却有些恼了。
“嘶。”嬴政故作不知,“兴许是寡人腿有些麻了,母后可有伤着?”
“那倒没有…”那呆瓜皱着眉实话实说,话语里仍带着几分抱怨。
“当真没有?”嬴政又问。
他这么又问一遍,娮娮倒真觉得膝盖有些疼,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跪在桶底的膝盖,喃喃道:“好像膝盖有一点点疼…”
“寡人瞧瞧。”说着他便把人搂进怀中,毫无意外娮娮再次惊叫一声,却招来嬴政暧昧的低笑声。
“母后,您今夜叫得实在太早。”说着,嬴政便已剥开那层纱衣,手掌落在娮娮膝盖上细细摩挲检查。
娮娮身体敏感一颤,只觉他触碰过的地方更加滚烫。
他动作轻柔,瞧那模样的确只是像对母亲寻常的关怀。
不知为何,在他怀中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嬴政倏然抬眼,直直锁住娮娮来不及躲闪的目光。
蒸腾的水雾在咫尺间缠绵缭绕,将他的轮廓氤氲得模糊而危险。
一滴水珠顺着他的眉骨滑落,途经那道凌厉的下颌线,最后悬在他那薄唇边。
像欲坠未坠的禁.忌。
第32章 出逃咸阳
氤氲水雾中,彼此的呼吸声近在耳畔。
嬴政的手掌完全覆住娮娮的膝盖,另一只手臂则牢牢环住她的腰。
方寸之间,透过朦胧的雾气,娮娮清晰地看见嬴政的喉结动了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穿透水雾,朝她渐渐逼近。
直到他垂下眼睫,娮娮才恍然意识到他的意图。
“政儿!”
又是一声惊叫打断了旖旎的氛围,嬴政不耐地抬眼,“母后今日究竟为何如此反常?”他紧蹙的眉言让本就深邃的轮廓更添几分凌厉。
娮娮不着痕迹地推开膝上那只灼热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与他拉开距离,强撑着笑意道:“政儿不是要让母后伺.候沐浴?母后继续给你擦。”
她试图转移话题,却听得嬴政冷声道:“不必。”简短的两个字透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见他仍紧锁眉头盯着自己,娮娮只得拿起葛布主动示好:“还是让母后来吧。”她不敢惹怒他。
嬴政依旧慵懒地倚在浴桶边,只是面色仍旧不悦。
拒绝他的亲近?莫非还在惦念那个情郎?
这个念头让他眸色愈发森冷。
娮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摆出慈母的姿态凑近嬴政。
这个被赵姬娇纵惯了的帝王喜怒无常,她不敢触他逆鳞,只得顺从地为他擦身。想到这儿,她微颤着将葛布轻轻贴上了他结实的胸膛。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猝不及防,嬴政忽然凑上前来,一只手扣住她后脑猛地吻了上去,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将她身上那件碍事的纱衣迅速撕扯掉。
“唔——政儿——不要——”
娮娮拼命挣.扎,荡起的水花四溅,几片湿.漉漉的花瓣贴在了两人臂膀上。
唇舌被他强势侵占,娮娮双手死死按在他肩膀上艰难后退,直到后背撞上浴桶。
嬴政却直接拖起她的身,娮娮瞬间被他腾空抱起,双腿被他强硬分开。
“母后,寡人今夜留宿甘泉宫。”他短暂退离她的唇,嗓音低哑,气息粗重。
“政儿,母后累——唔——”
娮娮再次被他向上托,他强势地压过来,娮娮被迫向后仰头,后腰硌在浴桶边沿,长发如瀑般垂在桶外,下半身也被迫离开水面紧紧环绕他的身。
骤不及防,疼痛感袭来,让她浑身战栗。
*
后腰逐渐硌的发疼,可身前的人动作仍旧未停。
泪水混着洗澡水流经脸颊,最后不知是滑落在了她身上还是他的身。
水面震荡,连带着浴桶也一起。
她就像是一卷光滑细腻的竹简,他在上边写了又写,各种字体,墨迹有深有浅,颇为讲究。
唇舌被严丝合缝堵住,无数次几近窒息。
被他禁锢,她动弹不得,绝望至极。
娮娮终于意识到,她太小看嬴政了,天真以为他沐浴完就会离开的。
可是她忽略了一点,他这样的人和谁讲过信用?
一言九鼎?
那是用来欺骗蠢货的。
一国之主,少年帝王,能将六国耍的团团转,你又怎能掉以轻心轻易相信他。
只是被蒙在鼓里的娮娮仍旧想不明白为何他会和自己的母亲做这种事。
答案实在简单,因为他知道你不是那个荡.妇啊。
他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他想要谁,又怎会管你乐不乐意?
情郎?但凡碍了他的眼,他自有雷霆手段让其消失的干干净净。
身前娮娮细微的颤.抖,格外分明地烙进嬴政的知觉,无比清晰。
嬴政从娮娮唇中退出,音调低沉:“母后被伺.候的可满意?”
他面容阴沉,娮娮含.着泪,可又怎敢说不满意。
她整个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只有浴桶边沿和腰下拖着她的一只大掌支撑着。
后腰和另一处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滑出浴桶外掉下去,她只好双手紧紧搂住嬴政的脖颈,皱着眉点了点头。
嬴政轻嗤一声,知她后腰硌的生疼,便直接把她腾空抱起。
接着,两人沉入水中。
水下,两人的身形格外暧昧。
头几次,嬴政不想伤她,耐着性子,动作轻柔,尽量让她跟上自己的节奏。
*
娮娮在他怀里无力地死了一回又一回,到最后根本分不清耳边究竟是他的呼吸还是她的,总之,交缠的十分紊乱。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浴桶里的水变得透凉,嬴政这才把人从水里抱起,两人交缠着踏出浴桶。
可从浴桶出来后,嬴政仍旧不罢休。
殿内遍布的水痕,是他们缠绕的轨迹。
*
娮娮被折腾得疲惫至极,不知过了几个时辰,直到天蒙蒙亮时嬴政才肯放过她。
娮娮无力地倒在床上,累的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好疼,哪里都疼。
嬴政汗湿的胸膛在黑暗中起伏渐缓,仍带着掠夺后的余韵。
他穿好衣袍,又把被子给娮娮盖好,接着唇.瓣磨过她耳尖,最后轻轻落在她的额头,停留许久才肯离开赶去上早朝。
泪水决堤般涌出,模糊了视线,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终于彻底消失在寝殿门外。
娮娮阖上双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个念头如惊雷般劈开混沌。
逃,她要逃,她要离开这里,她不能再任由嬴政对她做这种事!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她意外来到这里,她不该屈辱地承受这些她本不该承受的。
那些落在她肌肤上的烙印,那些碾碎尊严的索取,没有一件是她该受的!-
章台宫,晨光斜斜地穿过殿门,高座之上,嬴政喉结上还泛着未退的潮.红。
他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她的头发,像是饱食的恶狼拨弄爪边的藤蔓。
极致欢愉之后的魇足感漫过他的四肢,脑海里是昨夜她轻颤的睫毛和身上未消的吻痕。
“王兄!”
嬴政的思绪骤然被打断,只见成蟜风风火火地闯进大殿,衣袍上还沾着远行归来的尘土。
“王兄!”成蟜眼睛亮晶晶的,连行礼都忘了,径直走到大殿中.央,“蜀地太有意思了!”
嬴政看着弟弟这副模样,嘴角微微上扬:“慢点说,又没人跟你抢。”他挥挥手,示意正要上前训斥的御史退下,”说说看,都见到了什么?”
成蟜立刻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李二郎带我去看了都江堰,那水闸设计得太巧妙了!还有蜀地的百姓,他们教我编竹筐,还——”他突然想起这是早朝,赶紧咳嗽一声站直,“王兄,臣弟失礼了…”
嬴政轻笑出声:“行了,在寡人面前还装模作样。”他修长的腿迈下台阶,亲手替成蟜拍去肩上的灰尘,“瘦了,也黑了。”语气里带着兄长特有的嫌弃和心疼。
“王兄,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成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献宝似的打开,“蜀地的工匠做的青铜小像,像不像你?”
嬴政接过那个憨态可掬的小雕像,摇头失笑:“寡人有这么严肃吗?”
“你上朝的时候就是这样嘛!”成蟜模仿着嬴政板着脸的样子,逗得几个年轻侍卫憋笑憋得肩膀发.抖。
嬴政作势要敲他脑袋,最后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晚上别乱跑,寡人设了宴,专门给你接风。”
“有我最爱的炙肉吗?”
“管够。”
成蟜欢呼一声,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嬴政看着他跑出大殿的背影,目光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成那个深不可测的帝王-
芷阳宫,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母!”
少年清亮的声音撞碎一室寂静,成蟜袍角带风,像只归巢的雏鸟般扑进内殿。
殿内眉头紧皱的韩霓韩太妃霍然起身,“成蟜?!”
她三两步迎上前,一把攥住儿子的手腕,指尖传来的温度终于让悬了半日的心落到实处,可语气却比想象中更急:“城门戍卫说没接到你,阿母连派了三拨人去寻——”
“我先去章台宫拜见王兄了。”成蟜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反手抱住母亲。少年蓬勃的热意透过锦衣传来,却让韩霓脊背发凉。
“你去拜见大王了?”她声音虽轻却极其严肃:“大王可曾说什么?”
“王兄嫌我晒黑了!还说我瘦了!”成蟜笑嘻嘻转了个圈,玄色深衣下摆旋出浪纹,“您瞧,蜀地的太阳比咸阳毒多了。”
韩霓伸手抚过他微凹的脸颊。上次触碰时还带着婴儿软的轮廓,如今已有了凌厉的线条。她突然想起嬴政十三岁继位那日,也是这样猝不及防地褪.去了稚气。
“既然去了蜀地,为何不安分待着?”她终是问出了盘旋心底的疑问,尾音发颤。
“阿母!”成嬌有些厌烦韩霓的这番说辞,像只炸毛的小兽挣脱开韩霓的手,“我已经去蜀地四个月了,整整四月,您就不想念孩儿吗?您不想念我,可我想念阿母,王兄,还有祖母,所以才迫不及待回来的。”
“阿母怎会不想念你,两月前阿母不是还去看望过你吗?”韩霓眼中泛着泪光。
她怎能不想念自己的骨肉?只是这咸阳城内,暗流汹涌,杀机四伏。成蟜身为秦王唯一的胞弟,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作为母亲,她必须让儿子远离这危险的漩涡,走得越远越好,远到王权的触角再不能及,远到那些明枪暗箭都伤他不得。
“好了阿母,不说这些了。”成蟜摆摆手,眼中又恢复了少年人的神采,“王兄说了,今晚在章台宫设宴为我接风,阿母也要一同前去。”
韩霓凝视着儿子久违的面容,许久,终是轻轻颔首。
也罢,成蟜这般天真烂漫,对王权毫无觊觎之心,大王待他又素来亲厚,想来暂时不会起杀心。
第33章 误入地宫
早朝结束,嬴政径直去往甘泉宫。
殿内氤氲着昨夜久久未散的淫.靡气息,床榻上那抹纤瘦的身影静卧如画。
嬴政走近,坐在床边掀开被子一角露出她的脑袋。
娮娮侧躺背对着他,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着曲起的两膝,如瀑的长发散落在身后。
这个角度看她,小小的一团实在可怜,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被子继续往下掀,嬴政视线掠过她白皙的肩膀,眸光微动。
然而视线下移落在她后背上时却突然呼吸一滞骤然拧眉。
那抹不堪一握的细腰上,赫然横亘着一道刺目淤痕。
是昨夜后腰硌在浴桶边沿所致。
他的指腹轻轻落在那道紫青色的淤痕上,昏睡中的娮娮便疼得颤了下。
嬴政眉头拧得更紧,伤成这样昨夜竟然还一声不吭地受着,就不知道喊句疼?
他虽强势,却也并非禽.兽,她若肯示弱半分,他怎会不怜惜着些?
嬴政把被褥给她重新盖好,命侍女去传侍医李卫。
可谁知床上这人不仅有外伤,还有内伤,昨夜居然还把她冻发热了。
李卫退下后,殿内便只剩下娮娮与嬴政二人。
嬴政眉峰紧蹙,再次缓缓掀开被褥。
他指腹蘸了药膏,轻抚过她腰间淤痕,动作极尽克制,犹恐稍重一分便添新痛。
接着*取过另一玉罐,掌心温热化开膏脂,随后动作极轻地分开娮娮的双腿,却见红肿不堪的她,他眸色骤然一沉。
嬴政指腹沾药,里外细致均匀涂抹,连呼吸都屏得极轻。
待侍女熬好汤药送来,他又亲自扶起娮娮一勺一勺耐心地喂她喝药。
临走时,嬴政眸光如刃冷冷掠过殿外跪伏的一众侍女,透着森冷的警告意味。
周遭气温骤寒,无声胜似千钧。
这些侍女当然懂得守口如瓶的道理,甘泉宫内种种,若有一字外泄,便是血染长阶的下场。
嬴政走出甘泉宫,清晨的日光照在他湿润的指尖上,其上还带着她的点点血丝。
嬴政离开后,娮娮这么一睡便睡到了傍晚。
醒来时仍觉得浑身疼痛难忍,额角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
她勉强支起身子,却见跪候多时的侍女连忙捧上药盏:“太后,药已煎好。”
“药?”娮娮嗓音嘶哑,“什么药?”
“回太后,大王今晨来探望,见您高热不退,特命奴婢煎了这剂汤药。”
娮娮抬手抚额,果然滚烫无比,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灼过喉间,却蓦地勾起某个念头。
她眉心一蹙,急忙命侍女再传侍医。
于是,娮娮又灌下一碗避子汤,并以太后之尊暗示李卫守口如瓶。
李卫当即会意,伏地连连称是。
李卫退下后,娮娮又遣退一众侍女,待殿内彻底安静下来,她才从妆奁深处取出几支沉甸甸的金簪,指尖微颤着将它们藏入袖中。
她在这里孤立无援,必须为自己谋一条后路,这些金簪等她逃出宫去还可以用来换钱。
方才她已不动声色地从侍女口中套出消息,嬴政此刻正在章台宫设宴,为公子成嬌接风洗尘。宫门守卫松懈,夜色深沉,正是逃跑的绝佳时机。
娮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故作从容地走出殿门,不准任何人跟随。
夜风掠过回廊,吹得宫灯摇曳,在她脚下投下斑驳诡谲的影子。她拢了拢衣襟,加快脚步,朝着记忆中的方向疾行。
上次去燕国时,嬴政曾带她走过一条暗道,直通咸阳宫外。可时间太久,她只模糊记得暗道入口在帝丞宫附近,墙上似乎藏有机关。
她心跳如擂鼓,指尖发凉,却不敢停下。然而,刚转过一道宫墙,迎面便撞见一队巡查的侍卫。火把的光映照在他们冷硬的甲胄上,刺得她瞳孔微缩。
“太后?”为首的侍卫抱拳行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娮娮强自镇定,抬眸望向天际,淡淡道:“本宫想独自赏月,你们且退下吧。”
侍卫迟疑一瞬,终究不敢违逆,低头应声:“是。”
待脚步声远去,娮娮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指尖重新贴上冰冷的宫墙,一寸寸摸索着,寻找那处能让她逃出生天的机关。
指尖在斑驳的墙面上游移,冰凉的触感渗入骨髓。娮娮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异样的纹路。忽然,她的指腹触到一块微微凸.起的砖石,与周围的平整截然不同。
就是这里!
娮娮的心跳骤然加快,掌心沁出一层薄汗。指尖用力一按,砖石竟缓缓凹陷下去,紧接着,墙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嗒”声。
面前的石壁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幽暗的冷风从缝隙中涌出,夹杂着一股霉湿气息,似乎还带着一股难闻的血腥气。
暗道!
娮娮浑身紧绷,迅速回头扫视四周,所幸并无一人。
夜色如墨,只有远处宫灯微弱的光晕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娮娮咬紧下.唇,急忙走进暗道,石壁在她身后缓缓合拢,最后一丝天光被彻底隔绝,黑暗迅速将她淹没。
暗道内伸手不见五指,空气凝滞而沉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虚无之中。
暗道在眼前分出数条岔路,如同张开的蛛网。娮娮站在岔口前,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湿了鬓角。
她拼命回想上次嬴政带她走过的路线,可高热未退的头脑混沌不清,记忆如同被搅浑的水,怎么也拼凑不出清晰的路径。
不能再耽搁了。
她一咬牙,随意选了中间那条路。若走错了,大不了折返,总比困死在这里强。
忍着那处的不适,娮娮加快脚步,却在下一刻猛然顿住。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铁锈般的气息黏在喉咙里,几乎令人作呕。
然而,更令她心惊的是,前方暗道的墙壁上竟挂着几盏油灯,幽暗的火光微微跳动,像某种无声的引诱。
娮娮迟疑一瞬,终究循着光亮走去。
可就在她即将松一口气时,一道声音猝不及防地刺入耳中。
低沉,慵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残忍。
不是嬴政又是谁?
娮娮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指尖死死抠进墙壁,连呼吸都停滞,耳边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一下、两下…
死寂中,她几乎以为那是幻觉。
也许…只是自己听错了?
娮娮缓缓吐.出一口气,正要继续前行,那道声音却再度响起。
而这一次,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凄厉的哀嚎在暗道中回荡,如同厉鬼的哭啸。
娮娮浑身一颤,寒意如毒蛇般爬上脊背,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黏腻地缠绕在鼻尖。
她将身体紧贴在冰冷的石壁上,一寸寸向前挪动。
随着距离的接近,嬴政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终于,她颤.抖着探出脑袋。
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瞳孔骤缩。
暗道尽头竟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不,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人间炼狱。
数具血肉模糊的躯体被铁链锁在刑架上,断肢残躯触目惊心,有些人甚至已经不成人形,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发出微弱的呻.吟。
而嬴政就站在中.央,手中一柄窄刃寒光凛冽。
他慢条斯理地割下一片腿肉,随手丢给脚边的饿狼。那畜.生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撕咬,鲜血顺着獠牙滴落。
“继续叫啊。”他低笑一声,刀刃轻轻拍了拍受刑者惨白的脸,“方才不是骂得很痛快?”
娮娮胃里翻江倒海,手指几乎要掐进自己的皮肉里,生怕泄出一丝声响。
可那股腥甜的血气却不断往喉咙里钻,胃部剧烈痉挛,酸水直冲喉头。她拼命压抑,却还是从指缝间漏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干呕。
这细微的声响在死寂的地宫中,清晰得如同惊雷。
嗖——!
破空声骤然袭来!
娮娮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柄染血的窄刃便擦着她的鬓角狠狠钉入石壁,刃尖距离她的太阳穴不过寸余。
冰冷的金属震颤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几缕断发缓缓飘落。
“何人?滚出来!”嬴政的声音如同淬了冰。
娮娮僵在原地,瞳孔紧缩成针尖,她看着那柄仍在颤动的凶器,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
沉默如同凌迟。
终于,她颤.抖着迈出一步,又一步。当惨白的昏黄油光照在脸上时,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政、政儿,是母后。”
嗓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颤音。
嬴政眉峰微动,他缓缓走近,玄色衣袍上未干的血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的目光在娮娮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轻笑一声,眼底的寒意褪.去,换上一副温和神色。
“原来是母后。”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血迹,语气轻松得仿佛方才的杀.戮不过是场幻觉,“夜已深了,母后怎会在此?”
娮娮强压下狂跳的心,拢了拢衣袖,故作镇定道:“母后睡不着,出来赏月,谁知走着走着竟迷了路…”她的声音越说越低。
“赏月?”嬴政挑眉,目光扫向地宫顶部密不透风的石壁,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母后倒是好雅兴。”
娮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语塞,这地下囚笼哪来的月亮可赏?
冷汗顺着背脊滑下,她急中生智:“母后本是来赏月的,可是走累了便想靠墙歇一歇,谁知竟触碰到了机关,才来的这里…”
嬴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伸手替她紧了紧衣领遮住脖颈间的吻痕,温声道:“地宫阴冷,母后高热不退,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他的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让娮娮不自觉地战栗。
“政儿说得是…”她勉强扯出一抹笑,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
嬴政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侧,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既然母后来了,那便与寡人一同前去章台宫为成嬌接风洗尘可好?寡人在章台宫设了宴。”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却让娮娮如坠冰窟,“好…”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回答。
第34章 为她涂药
幽深的暗道中,唯有零星的油灯投下摇曳的光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身后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和痛苦的呻.吟,在狭窄的暗道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可怖。
娮娮紧跟在嬴政身后,她一面警惕地环顾四周,一面将每一个岔路口的特征牢牢记在心底。
入口绝不会有错,但这错综复杂迷宫般的暗道,究竟哪一条才能通往宫外?
正凝神思索间,前方嬴政脚步突然一顿。娮娮猝不及防,险些撞上那挺拔的背影。
“政儿?”她仰起脸,嬴政侧过头来。
在昏暗的火光中,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更显冷峻,阴影为他深邃的眼眸蒙上一层难以揣度的薄雾,让娮娮的心尖没由来地轻颤起来。
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吗?
嬴政垂眸凝视着她,久到让娮娮几乎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终于,他低沉的嗓音打破了沉默:“母后的腰…还疼吗?”
这突如其来的关切让娮娮一怔,她虽不明白嬴政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下意识抚上后腰,诚实地点头:“好像是有点疼…”
黑暗中,嬴政的眸光微微闪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又过了良久,他才下定决心般地问出口:“那…另一处…也还疼着?”
“啊?”娮娮先是一愣,没听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待反应过来话中深意,顿时羞得耳尖发烫。
她慌忙低下头,“还、还好,有一点点疼…”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两人默契地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走出了暗道,唯有彼此紊乱的呼吸声泄露了方才的窘迫。
前往章台宫的路上,嬴政敏锐地察觉到异常,沿途竟无一名巡查侍卫,他脚步渐缓,眸光渐深。
娮娮察觉到他的疑虑,连忙心虚地解释:“政儿,那些侍卫是母后让他们退下的。”她声音渐低,“母后不想赏月时被人打扰…”
黑暗中,嬴政眉梢微挑,语调不疾不徐:“无妨,即便没有明卫,暗处仍有无数暗卫值守。”他目光幽深,似笑非笑,“莫说刺客,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或飞出咸阳宫。”
娮娮呼吸一滞,他虽说着苍蝇,可那若有似无的视线却让她后颈发凉,仿佛被看穿了心思。
不过她的确没想到咸阳宫中还有她看不到的暗卫,这么说来,刚才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暗卫看到了吗?
“是、是啊,多亏有这些暗卫…”她干笑两声,低头掩饰自己的慌乱。
嬴政垂眸,凝视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唇角无声地勾起。
赏月?
他眼底掠过一丝玩味。
这般拙劣的借口,她真当他会信?
章台宫内灯火通明,嬴姓宗亲们早已列席等候,见二人入殿,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这本是嬴氏一族的家宴,然而席间却多了一位特殊宾客。
吕不韦。
嬴政此举自有深意,他刻意将这位权倾朝野的外姓相邦安排在宗亲宴席之间,既是一种试探,更暗含.着他未说出口的政治谋算。
宴席间,嬴政特意安排成蟜坐在宗亲长辈之间。
少年成蟜眉目清朗,言笑晏晏,不时为叔伯们斟酒布菜,一派天真烂漫之态。嬴姓宗亲们对他喜爱有加,这个尚未涉足朝堂的公子,反倒比深谙权谋之术的秦王更得人心。
吕不韦冷眼旁观,眉头轻轻皱着。成蟜越是笑得纯真无邪,他眸中的暗色便越是深沉。
一个深受宗室拥护的公子,若将来有人借他之名生事,别说嬴政的王座,就连他这个相邦之位都要随之倾摇。
嬴政将吕不韦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转瞬却又换上温和笑意,亲自走上前为吕不韦斟了一爵酒:“仲父为国操劳,寡人心中感念,今日家宴,特邀仲父同乐,还望莫要拘礼。”
此言一出,席间几位年长的嬴姓宗亲面色微变。他们本就对吕不韦以商贾之身执掌秦政心怀不满,如今见嬴政竟将他引入家宴,更觉此人心怀叵测。
可年轻的秦王却好似浑然不觉,依旧对吕不韦礼遇有加,甚至亲自劝酒布菜,做足了尊贤重臣的姿态。
嬴政要的,正是这般局面。
成蟜笑得越明媚,吕不韦的戒心便越重。吕不韦越是受嬴政礼遇,宗亲们的猜忌便越深。而他嬴政,只需在暗处轻轻拨弄,便能叫这两方彼此忌惮,互相牵制。
可他要的又岂止是牵制?
他要的是,那些碍眼的人,一个接一个,彻底消失。
而此刻的成蟜对宴席间暗涌的诸般心思浑然不觉,仍依偎在母亲韩霓身旁,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蜀地见闻。
韩霓眉眼含笑,一面将炙肉细细吹凉喂到他嘴边,一面轻声叮嘱他慢些吃。
斜对座的娮娮默默瞧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眉头却不由自主地蹙起。
史书明确记载嬴政曾遭亲弟背叛,可眼前的少年言笑晏晏,眼中尽是天真烂漫,无论是与宗亲还是嬴政,皆是一副赤诚做派,哪里像包藏祸心之人?
难道,史书.记载有误?
娮娮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成蟜,未曾察觉不远处嬴政似有若无扫来的目光。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成蟜正笑吟吟地将炙肉递到韩太妃唇边,母子二人其乐融融的模样。
娮娮正出神间,一名侍女突然手捧木匣走上前来轻声道:“太后。”
娮娮蓦然回神,抬眸问道:“怎么了?”
另一侍女上前掀开匣盖,霎时一片莹白如雪的狐裘映入眼帘,皮毛在灯火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
“禀太后,大王命奴婢从兰台府库取来此裘,说是夜里凉,给太后披上。”
兰台府库,是章台宫深处藏珍纳宝之所,列国进献的奇珍异宝皆汇于此。而眼前这件狐裘更是其中至宝,雪色无瑕的皮毛上每一根银毫都透着矜贵。
在战国时期,狐裘不仅是保暖的服饰,更是身份、财富与权力的象征,只有贵族中的贵族才有资格穿戴。
纯白狐裘更是千镒之裘、价值连城,普天之下不过寥寥数件,这件狐裘便是当初燕昭王命苏秦入秦游说时进献的。
娮娮目光不自觉飘向嬴政,少年君王正与吕不韦对饮,玄衣身影格外醒目。
不知怎的,娮娮心头忽地涌起一丝暖意,她放下筷子,任由侍女将那件珍贵的狐裘轻轻披上肩头。
狐裘加身的刹那,暖意顿时涌来,娮娮指尖轻轻抚过柔软如云的皮毛,触感温润得令人喟叹,她又忍不住多摩挲了几下,雪色裘领更衬得她玉颊生晕。
恰在此时,嬴政的目光再度掠来。他举爵向吕不韦致意,而后转身回到案几前弯腰拿起一碟炙肉,接着朝娮娮稳步走来。
“母后。”
闻声抬头时,狐裘蓬松的领子几乎将她小巧的下颌埋没,只露出一双明澈的眼,在雪色簇拥中显得格外灵动。
“政儿。”她正要道谢,只因她高烧未退,这裘衣来得正是时候,怎料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嬴政倏然俯身。
嬴政将那碟炙肉放在案几上,腾出双手为她仔细拢紧裘衣。
“母后可喜欢这件狐裘?”他修长的手指不经意间拂过娮娮的下巴,袖间淡淡的清冽香气随之萦绕,还混着一股酒香。
娮娮眉眼弯作新月:“母后自是喜欢的。”
嬴政唇角微扬,“母后喜欢便好,听父王说,此裘乃燕国所献,需猎尽北地百狐,才能得这么一件无瑕狐裘。”
百、百狐?
娮娮突然僵住,这才反应过来狐裘本就是用活生生的狐狸皮毛所制。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血腥的剥皮场景,娮娮控制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是冷的,是吓的。
嬴政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会错了意,他眼中闪过一丝好笑的神色,只当她是被夜风吹得发.抖。
三月的夜风仍带着几分凉意,不过好在有狐裘裹身,娮娮倒也不觉得冷。
嬴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烤得焦香的肉递到她嘴边。娮娮身子微微一僵,但还是顺从地张开嘴。
肉汁在口中溢开,鲜嫩多汁,比起之前在燕国吃的那块干柴的羊颈肉不知好了多少。她勉强笑了笑,轻声道:“多谢政儿。”又温声劝他,“你也吃些。”
宴席上气氛融洽,可娮娮的心思却早已飘远。
眼前的这个儿子,有时暴戾,有时温柔,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又或者,他本就心思深沉,每一面都是他,每一面都让人捉摸不透。
少年登基,在这满是算计的朝堂中长大,心思自然难以揣测。
幸好,他似乎并未起疑她为何会误入地宫,这个念头让娮娮稍稍放下心来。
她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斜对面的韩霓,她正温柔地给成蟜夹菜。娮娮顿了顿,也学着一位母亲的样子,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牛腩羹,递到嬴政面前:“政儿,要喝点羹吗?”
嬴政垂眸看了眼那勺羹,随后抬眼望向她。
两人无声对视,殿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影在两人之间荡来荡去。
娮娮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氛围在两人之间蔓延,尴尬,诡异。
她指尖微紧,以为嬴政不想喝,可她正要收回手,嬴政却忽然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下去。
殿内灯火煌煌,他喉结微动,在颈间投下一道凌厉的阴影,随着吞咽的动作缓缓滚动,莫名透出几分隐晦的欲色。
他的喉结,比常人生的更为锋利突出,线条凌厉。
嬴政的目光仍停留在娮娮脸上,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倒是有趣,不过是喂个粥,脸竟能红成这样。
不过这倒也怪不得她,只怪他生得太过俊俏了。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好整以暇地欣赏她慌乱的模样。
娮娮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心尖发颤,慌忙低头又舀了一勺羹递到他唇边,声音轻软:“政儿还要喝吗?”
嬴政不语,只是就着她的手慢条斯理地咽下,视线却仍肆无忌惮地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
于是,娮娮只得一勺一勺地喂他,偶尔再夹一块炙肉,两人配合得默契,倒真像一对母慈子孝的寻常母子。
待一碗牛腩羹见底,嬴政才不紧不慢地拿起一片切好的桃肉递到娮娮唇边,嗓音低缓:“母后可要尝尝?”
“多谢政儿。”娮娮张了张嘴,露出一道窄窄的缝隙。
桃肉被送入她口中,他的指腹却似不经意般蹭过她的唇.瓣,触感柔软温热。
这片唇,他早已尝过许多次。
甜软,温糯,还带着淡淡的奶香。
娮娮浑然不觉,仍专注地小口咬着桃肉。殿内众人亦未察觉异样,只当是母子间再寻常不过的温情。
宴席结束后,嬴政坚持要亲自送娮娮回甘泉宫。
想到昨晚的事,娮娮其实并不愿意让他送自己回去,但终究无法拒绝。
月光下,娮娮裹着雪白的狐裘,嬴政则一身黑色深衣,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
银白的月光洒落,一黑一白,一高一矮,明明身形相差悬殊,此刻却莫名显得和谐。
夜风微凉,娮娮下意识拢了拢衣襟,目光却悄悄扫视四周。
嬴政说过宫里有暗卫,她想看看那些人究竟藏在何处,以后也好避开他们,再找机会溜进暗道。
但这个问题绝对不能问嬴政,否则一定会露馅。
今天冒险想从暗道逃走已经是兵行险棋,幸好嬴政没起疑。可这一路走来,除了巡逻的侍卫,她根本没发现什么暗卫。到底是他们藏得太好,还是嬴政根本就是在骗她?
想到这里,娮娮不由得皱起眉,心跳也跟着加快。
不,嬴政应该没必要骗她。在他眼里,她还是他的母后,骗她有什么意义?
除非,他早就知道她不是他母亲?这些日子的相处,都是他在演戏?
这个念头让娮娮心头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嬴政。
宫灯的光映在他脸上,从这个角度,她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侧脸轮廓。
娮娮不得不承认,嬴政确实生得极好。
可这副好看的皮囊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他向来最会伪装。
“母后怎么这样看着寡人?”嬴政低头看她,雪白的狐裘衬得她的脸愈发小巧白皙。
娮娮这才回过神,连忙端起母亲的姿态,温声道:“没什么,就是想多看看你。”
嬴政似乎被逗笑了,眉梢微挑,牵着她的手走进殿内。
侍女已经煎好药,恭敬地端了上来。娮娮接过,忍着苦味一口气喝完。
等放下药碗,嬴政却拿起了案几上的药膏,挥手让所有侍女退下。
殿门关上的声音让娮娮瞬间绷紧了身体。
他为什么要遣退所有侍女?
难道,又要像昨晚那样?
“政儿,母后高热不退,烧得厉害,头也疼,今晚想早些休息。”娮娮故意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蹙。
“寡人为母后上完药就走。”嬴政语气平静,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了?禽.兽?难道他还会不分昼夜地纠缠不休?
娮娮却愣住了,“上药?上什么药?”她醒来时只顾着逃跑,确实没注意到案几上摆着的两个小药罐。
“昨夜不是伤到母后的腰了?今早寡人已经为母后上过一次药,李卫嘱咐要早晚各一次。”嬴政解释道。
娮娮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刚才在暗道里他会问她的腰还疼不疼。
只是,若不是嬴政提起,她根本不知道他今早还来给她上过药。
可伤在腰上,上药的话,岂不是要脱.衣服?
正想着,嬴政已经走近,修长干净的手指径直朝她腰间伸来。
“政儿,上药这种事让侍女来就好。”娮娮按住他的手,语气尽量放柔。
“那些侍女手上没个轻重,母后放心,寡人上完药就走。”嬴政知晓她的顾虑,这倒怪不得她,只怪自己昨夜太过分,怕是吓到她了。
娮娮犹豫片刻,见他态度坚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前两次都被他看光了身子,这次只是给后腰上药,她居然觉得还算轻松。
也罢,不过是脱去外衣,里面还有亵.衣遮挡,只露出后背,关键部.位都遮得严实,下身也还穿着小袴。
不过娮娮没让嬴政帮忙脱.衣,他这人脸皮太厚,可娮娮脸皮薄,坚持要自己来。
脱去外衣后,嬴政让她趴在床榻上,娮娮便顺从地趴下,纤弱的身形在嬴政的视线中显得格外单薄。
烛火轻晃,将她的背影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
嬴政静坐榻边,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她单薄的轮廓。
若隐若现的脊线,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肩胛,还有散落在被褥上的几缕青丝,都浸在昏黄的光晕里,像幅晕染开的水墨画。
那点艳色刺得他喉结微动,指尖抹下的药膏竟在发烫,他垂眸看着自己投在她身上的影子,如同一张无声的网,将她整个笼罩。
第35章 杀伐随意
嬴政的指尖终于落了下去。
他动作缓慢地拨开她背上的几缕头发,抹了药的指腹落在那条醒目的淤痕上。
药膏触到她肌肤的刹那,两人都轻轻一颤。
他感受到指腹下她的身子倏地绷紧,又随着他放轻的力道缓缓舒展。
温热的药香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混着她发间若有似无的气息。
“母后疼吗?”他的声音比平日低哑三分。
娮娮将脸埋进枕头里摇了摇头,露出的耳尖却泛起薄红,双拳紧握,生生忍着。
见状,嬴政拧起了眉。
昨夜她也是这般,明明疼得死去活来,却仍是不肯服软,不肯喊一句疼,只管咬牙死死抓着被褥。
白长了一张嘴。
嬴政忽然用沾着药膏的拇指加重了力道按那道淤痕,娮娮随即疼的“嘶”了声,柔软枕头也被她抓的变了形。
“母后,疼就说。”
娮娮这才“嗯”了声,说刚刚那一下有些疼。
嬴政满意了些,上药的力道变得轻缓。
上完药后,赢政又拿起另一罐药膏,用指腹沾了些许,另一只手轻轻勾住娮娮的袴边向下拉。
娮娮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臀上一凉,顿时又惊又恼。
“政儿!你做什么?!”她立刻拽住自己的袴腰往上拽,猛地回头瞪向赢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赢政神色如常,甚至略带疑惑,似乎对她的激烈反应很是不解。
脱就脱了,又不是第一次看。再说,昨夜他不知捏了这里多少遍,也没见她这副乍乍呼呼的模样。
“只是上药罢了,母后何必如此紧张”嬴政语气淡淡。
“上药便上药,你为什么要扯母后的小袴”娮娮眉头紧蹙,语气里透着不满。
这人行事荒唐,竟然连这种时候也不收敛,耍流.氓不分场合的。
赢政低笑一声,语气理所当然:“母后,后腰的药已上完,该上那一处了。”
那一处
娮娮一怔,目光扫过那两个药罐,这才猛然明白过来。
难怪,难怪在暗道里还问她那处疼不疼。
莫非,他连那里也替她上过药
这个念头让她耳根发烫,羞恼交加,他怎么可以这样不知分寸!
娮娮死死按住袴腰,强撑着坐起身,却忽觉小腹一阵绞痛,脸色瞬间煞白,她忍着疼,伸手去夺赢政手中的药膏:“政儿,母后自己来就好。”
赢政见她神色不对,眉头微皱:“母后脸色不好,还是寡人来。”
娮娮手上力道一松,腹痛越发剧烈,下一瞬,她忽觉腿间一阵湿热,黏腻难忍。
她捂着肚子疼得说不出话,嬴政扶着她慢慢躺下。娮娮本就没什么力气,被他轻轻一揽,便顺势倒在了榻上。
然而下一刻,嬴政的眉头骤然一紧。
血,是血,她的小袴上染了一片暗红。
他眸色骤沉,娮娮察觉异样,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这才恍然。
居然来那个了。
可明明日子还没到,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天?
她忽地想起傍晚喝下的那碗避子汤,难怪一整天小腹都隐隐坠痛,原来是避子汤的缘故。
娮娮心里已然明白,可嬴政却不知女子这些事,只当是自己昨夜失了分寸没轻没重伤了她,可他明明五分力都没用。
“来人!传侍医!”嬴政沉声朝殿外喊。
“不!不用!”娮娮急忙拽住嬴政的手腕,也大声冲殿外喊,她忍着疼撑起身子,低声道,“政儿,不必叫侍医,是、是母后月事来了…”
她脸色煞白,一手紧按着小腹,另一只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嬴政僵了一瞬,眉头紧锁,眼中闪过困惑、恍然,继而浮上一丝罕见的窘迫。
女子月事,他并非全然不知,可真正直面,却是头一遭。
榻上的她蜷着身子,眉头紧蹙,死死咬着唇,疼得发.抖。
向来杀伐果决、运筹帷幄的帝王,此刻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待那阵绞痛稍缓,娮娮松开他的手腕,重新拿起药罐,声音虚弱:“政儿,母后不便涂药了,把侍女唤来即刻,你先回帝丞宫歇着…”
嬴政目光从她苍白的脸移到那抹刺目的血色上,静默片刻,喉结尴尬地滚了一滚,终是低低应了声“好”,随即转身大步出殿,唤来了侍女。
回到帝丞宫时,赵殷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大王。”赵殷躬身行礼,禀报道:“属下已仔细查探过,暗道外并未发现接应之人,宫外周边也查过,无其他可疑踪迹。”
嬴政莫名感到一阵烦躁,许是方才的窘迫还未消散,他冷声道:“不可能,那细作袖中暗藏金簪,分明是要出宫接头,岂会无人接应?再查,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就地格杀。”
赵殷闻言一怔。
金簪?
嬴政看出他的疑惑,其实他自己也颇感意外,若非那细作脱.衣时格外防备着袖口,他也不会注意到其中暗藏的物件。
“赵殷。”嬴政忽然开口,“这些时日的相处,你还看不出她并非那个女人么?”
赵殷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要说毫无察觉,那才是自欺欺人。日久见人心,一*个人的秉性在朝夕相处中总会显露端倪。就拿他的姑母赵姬来说,且不论其有多淫.乱放.荡,单是那份身为太后的骄矜与傲慢,就是如今的太后所不具备的。
如今的这位,非但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姿态,反倒处处透着温婉良善。
两相对比,差异立现。
细细想来,如今的太后确实处处透着古怪。那模样神态,活脱脱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言谈举止与从前的赵姬判若两人。
“大王,属下这就加派人手去查。”赵殷拱手应下,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迟疑。
嬴政冷眼扫过去:“有话直说。”
“若、若她真是细作,大王准备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嬴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该如何,便如何。既然敢来,就别想走。管她什么来路,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狗屁不通的蠢货罢了。
甘泉宫内,娮娮刚换好月事带,侍女便奉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汤里飘着淡淡的药香,是专门用来暖身止痛的。
这是方才嬴政离开时吩咐侍女熬制的。
娮娮捧着碗小口啜饮,隐约辨出几味药材,川芎、芍药。温热的汤水滑入喉中,渐渐抚平了小腹的绞痛。待一碗汤饮尽,那钻心的疼痛总算缓解了几分。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轻微的噼啪声,娮娮的思绪却越发纷乱。
这避子汤药性太烈,虽能避孕,却实在伤身,她不能继续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从前的赵姬,是不是每次与嬴政云.雨之后,也要喝下这碗伤身的汤药?
她不由得攥紧了被角,暗道的事还没查清,暗卫的布置也没摸透,现在还不是逃走的时候,可若继续这样下去…
月光透过窗棂,在锦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床榻上,那抹纤弱的身影蜷缩成一团,眉头紧锁,正苦苦思索着对策。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邯郸宫中,锦帐内,正在翻云覆雨的赵王偃与韩夫人交颈而卧,密议要事。
“大王…”韩夫人忽地娇.嗔一声,纤指轻捶赵偃胸膛,“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有心思与臣妾缠绵,那赵佾眼看就要从咸阳归来,您就半点不忧心?”
赵偃闻言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赵佾?他也配让寡人忧心?能不能活着回到邯郸,还得看他的造化。”
“大王已有对策?”韩夫人眸光微闪。
“自然。”赵偃阴恻恻地勾起嘴角,“寡人早已遣了刺客沿途埋伏,只要他敢踏上归途…”话音未落,手掌已作刀斩之势。
韩夫人会意,伏在赵偃肩头低笑:“大王果然深谋远虑。”
只是此刻幸灾乐祸的两人却不知那些刺客都已死在了玄甲军剑下。
嬴政何等人物?赵偃那点心思,他岂会料想不到?那支玄甲军正是他暗中派去护送赵佾的。临行前,嬴政只交代了一句:“保赵佾平安归赵,其余人等,杀伐随意。”
正因得了这道令,玄甲军一路势如破竹,竟直杀到赵国边境。
玄甲军虽未亮明身份,但能安然归国,赵佾再愚钝也明白是嬴政在暗中相助。
这份人情,他暗自记在了心里。
当刺客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邯郸时,赵偃正与韩夫人把酒言欢。
“什么?!赵佾已到边境?!”赵偃怒摔酒卮,玉器碎裂之声惊得侍从纷纷跪伏。
韩夫人却不慌不忙,纤指轻抚赵偃肩头:“大王息怒,依臣妾看,定是嬴政从中作梗。”
“这还用你说!”赵偃余怒未消。
“大王且听臣妾一言。”韩夫人眼波流转,“纵使他活着回来,臣妾也有法子让他身败名裂,再难威胁大王。”
见赵偃神色稍缓,她却忽然住口不语,赵偃急道:“爱妃何故欲言又止?”
“若臣妾此计得成…”韩夫人轻摇团扇,“大王当如何赏赐?”
“但说无妨!寡人无有不允!”
韩夫人眸光一沉:“臣妾要大王立迁儿为太子。”
殿内骤然寂静。
赵迁乃韩夫人所出,因其出身娼门,朝中大臣屡屡阻挠立储之事。此刻韩夫人旧事重提,显然早有盘算。
赵偃沉吟良久,终是咬牙应下。
第36章 奖励之吻
护送赵佾回赵国的车队缓缓驶入一片密林,林间弥漫着草木的气息,却隐约夹杂着一丝异样的香气。
“什么味道?怎么闻着像是女人的脂粉香?”暗中护卫的玄甲军低声议论。
“确实有股香气——”话音未落,忽见前方林间有一座轻纱帷帐,紫色的薄纱随风轻扬,隐约可见一道曼妙身影,引得几名玄甲军心猿意马。
“荒山野岭,哪来的女人?莫不是在等情郎?”有人嗤笑,“走,去瞧瞧。”
“慢着,小心有诈,这一路刺客不断,别中了埋伏。”一名谨慎的玄甲军提醒道。
“怕什么?这可是赵国境内,赵王再猖狂,也不敢在这儿动手,难道不怕宗室追查?”
争执未果,几名按捺不住的玄甲军已朝帷帐走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车队前方忽然出现一名侍女,赵佾觉得眼熟,似是邯郸宫中之人。
“来者可是春平君?”那侍女恭敬问道。
马车上的赵佾眸光微动,沉声道:“正是,你有何事?”
“春平君,夫人有请。”侍女并不多言,侧身指向林间。
“夫人?哪位夫人?”赵佾眉头一皱。
“自然是大王的夫人,夫人备了酒菜,请春平君小酌。”
赵佾心生警惕,这分明是场鸿门宴,只是不知韩氏为何会在此设局,明明再行半个时辰便可抵达邯郸。
他并未下车,冷声反问:“夫人怎会在此?你莫不是在诓我?”
“奴婢岂敢欺瞒春平君?夫人念您舟车劳顿,特备薄酒,此地离邯郸虽近,却仍有段路程。春平君若不愿赴宴,莫非是怕夫人一介女流,能害了您不成?”侍女故作讥讽,却不敢真的放肆。
赵佾性子执拗,否则也不会被嬴政选中利用,这般拙劣的激将法,对久居秦国饱受屈辱的他却格外奏效。他心想,反正暗中有嬴政的人保护,此处又是赵国,谅那韩氏与赵偃也不敢轻举妄动。
思及此,赵佾下了马车,独自随侍女走向帷帐。
然而,还未靠近,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女子的哭喊,男人的低吼,夹杂着淫.邪的笑声。
侍女脚步一滞,赵佾亦面色骤变,两人一时怔住。
侍女虽奉命引赵佾前来,却不知韩夫人究竟有何谋划,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可当二人走近,眼前的一幕却令他们震惊。
帷帐外,几名侍女衣衫凌乱,正被数名壮汉欺辱。帐内,韩夫人同样被几人按在身下,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求救。
她本欲引赵佾独处,设局陷害他轻薄自己,借此毁他名声,断他夺位之念。
可万万没想到,一群来历不明的壮汉突然现身,竟直接对她施暴。她厉声呵斥,自报赵王夫人的身份,可那些人却充耳不闻,不信亦不惧,转瞬间便将她与侍女们…
赵佾看清帷帐内的情形,瞳孔骤缩,“韩氏?”
几名玄甲军这才发觉赵佾不知何时已站在近前,众人顿时僵住。
糟了,这女人竟真是赵王夫人!
可她穿得如此妖冶放浪,这香也是媚香,摆明了就是存心勾.引男人的。
几个赤膊壮汉对视一眼,慌忙抄起衣物披上,迅速退散。嬴政早有严令,他们只能暗中护卫,绝不能暴露玄甲军的身份。
侍女们还未回神,赵佾也尚在惊愕之中,那些黑影已经迅速隐入密林,只留下帷帐内.衣衫不整的韩氏与他四目相对。
韩氏心中一片冰凉。
这下彻底完蛋,她本想算计他,却反被他撞见自己这般狼狈,倒让他抓到了自己把柄。
当真是害人不成,反害己身-
秦国,甘泉宫。
娮娮在案几前坐了整整一上午,手中的竹简拿起又放下。她特意命人去吕府取来了全套《吕氏春秋》,又让人从书房找来几卷特别的书籍。
那些记载着母子伦理规范的书籍。
昨夜辗转难眠时,娮娮大概想得明白。既然短期内无法离开咸阳宫,不如试着做些什么,比如,纠正嬴政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将他引回正途。
她暗自揣测,嬴政对赵姬产生这般悖逆之情,或许与他的经历有关。三岁被生父抛弃,在赵国为质时肯定是受尽屈辱,九岁归秦后想必也举步维艰,十三岁又仓促继位。
难道是这些坎坷让他将对亲情的渴.望扭曲成了男女之情?
无论如何,娮娮决定以长辈的身份教导他。那些被她故意混在《吕氏春秋》中的伦理竹简,就是她准备的良药。
嬴政曾说过对此书感兴趣,这倒是个契机。
竹简在手中微微发颤,计划虽好,她却没由来地心慌。若嬴政根本听不进这些道理呢?若他因此起疑,又该如何应对?
思绪未落,殿外便响起了嬴政沉稳的脚步声,娮娮连忙收敛心神,起身相迎。
“母后。”嬴政唤道,“不知母后召见寡人有何要事?”他面上故作淡然,心下却暗自嗤笑,昨夜才见过,不过半日未见,就这般迫不及待了?
赵殷垂首跟在嬴政身后,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娮娮。
奇怪,越看越觉得她与姑母赵姬相差甚远,似乎,长的也没那么相像。
眼前这女子眼眸清澈透亮,少了几分赵姬的妩.媚,却多了几分纯真,樱.唇不点而朱,小巧的鼻梁微微上翘,皮肤也更加白皙透亮。视线继续下移,才知哪些地方差距最大…
待他意识到自己竟在细细端详时,不由得耳根一热,慌忙低下头去。
娮娮虽察觉赵殷的视线有些异样,却并未多想,她转向嬴政,温声道:“政儿,前几天你不是说想读相邦的著作吗?母后特地命人取来了全套,想与你一起研读,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时间?”
嬴政闻言一怔,随即心头掠过一丝不耐。
看书?特意唤他来,就只为这事?
“寡人确实说过。”嬴政语气骤然转冷。
娮娮一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了脸色,明明说前一句话的时候嘴边还挂着笑,怎么突然就…
她压下心中疑惑,指着案几上的竹简柔声道:“政儿,那要坐下来和母后一起看看吗?母后特意为你挑选了几卷。”
嬴政沉默不语,径直在案几前坐下,只是他的坐姿与往日大不相同,一条腿随意曲起,手肘懒散地搭在膝上,浑身上下都透着明显的不耐。
桀骜不驯。
娮娮虽不解他为何如此烦躁,但见他坐下还是赶紧凑上前去,“母后不知道你喜欢哪些,就随意选了一些。”她故作漫不经意地指了指他面前整齐摆放的竹简。
其实这些书卷都是她精心挑选的,特别是那些关于母子伦理的篇章,被她故意夹在中间,既不会太显眼,又能确保嬴政最终会读到。想到这个小计谋,娮娮不禁暗自得意。
嬴政冷冷瞥了她一眼,竟捕捉到她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
看书?就让她这么高兴?吕不韦的书,不过是一堆无用的竹简,她莫不是昨夜发热把脑子烧糊涂了?
一旁的赵殷见两人要一同看书,便默默退出了大殿,临走时不经意间又扫了眼娮娮。
不像,越看越不像。
“母后。”嬴政突然开口,正暗自窃喜的娮娮闻声转头,这才注意到他身姿实在挺拔修长,即便坐着,也要比她高出许多,让她不得不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政儿,怎么了吗?”她轻声问道。
“母后爱看哪些?”嬴政这么问。
娮娮微微一愣,顺着他的话头指向自己精心挑选的竹简,“这些篇章写得很好。”她嘴角含笑,眼中带着期待。
嬴政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却故意不遂她意,只淡淡应了一声,随手拿起另一侧的竹简翻阅起来。
这反应出乎娮娮预料,她原以为他会先看她推荐的篇章,没想到他偏偏选了相反方向的。
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娮娮暗自思忖。
嬴政手中展开的是吕氏春秋机械篇,其中零星记载着战争器械的制造技术。见他读得专注,娮娮不敢打扰,心里却在想,这个年纪的少年难免有些叛逆,越是推荐什么,他越是不看。
不过她并不气馁,她原本的计划就是立志要当一名老师,可青玉却常说以她这样温和的性格根本镇不住学生。
想到这里,娮娮不由得再次抬眸看向嬴政,眼前这位特殊的学生,究竟是天赋过人易于教导,还是格外叛逆难以管教?
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嬴政暗自好笑,这视线几乎要将他看穿。
待他读完这卷,又接连翻阅了几册,却始终避开她准备的那些。娮娮不敢打扰,耐心等到他看完最后一卷,正期待他终于要阅读自己挑选的篇章时,却听嬴政道:“母后,今日看得乏了,寡人先告退了。”
“这就要走吗?”娮娮一时错愕,没想到他会突然告辞,可那些精心准备的竹简他还都没看。
“政儿,这边还有几卷…”她捧起一册竹简,语气中带着试探与恳求。
嬴政却只是揉了揉眉心,面露倦色,对她的示意置若罔闻。
“母后,寡人实在乏了,改日再看可好?”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细作为何非要他读这些书,就因为出自吕不韦之手?在他看来,不过是些无趣的典籍罢了。
娮娮面露难色,他的改日不知又要拖到何时,她暗自叹息,忽而灵光一现:“政儿,不如母后念给你听?”
嬴政神色莫测地打量她片刻,最终淡淡应了声好。
娮娮如释重负,立刻展开竹简逐字诵读,嬴政越听越觉索然无味,很快便显出不耐。娮娮察觉他的情绪,心中懊恼,早知如此就该把重点篇章放在最前面才是,这下好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读了许久,嬴政仍未听出其中玄机,烦躁之余注意到娮娮一手按着腹部,一手持简,显然腹痛不适。
他一把夺过竹简:“母后不必念了,寡人自己看。”
娮娮喜出望外,连连点头。
见她反应如此急切,嬴政忽又心生不悦,随手将竹简扔在案几上,语气慵懒:“母后从前从未这般督促寡人读书,今日为何如此执着?”
娮娮心头一紧,他果然察觉到了异样。
见她沉默,嬴政也不追问,横竖问不出什么真话,不如换个方式。
“要寡人看完也行,”他故意拖长声调,“不过…”
“不过什么?”娮娮急忙问道。
“往日寡人若达成母后的期许,总能得些奖赏,今日若将这些读完,母后准备赏寡人什么?”嬴政深邃的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她看穿。
娮娮指尖微颤,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奖赏?
殿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一缕香气在两人之间缓缓缭绕,她抬眼对上嬴政的视线,那双眸里似有暗流涌动。
“那、那母后为你跳支舞可好?”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刚要起身,手腕却被一把扣住。嬴政的掌心灼热,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将她重新按回席上。
“母后身子不适。”他声音低沉,指尖在她腕间轻轻摩挲,“换一个奖赏。”
娮娮感到一阵酥麻从相触的肌肤传来,耳尖悄悄染上绯色。
她这下也没了头绪,实在不知该给他什么奖赏才好。
山珍海味?他不缺。金银珠宝?他更不缺。
“政儿想要…什么?”她声音微颤。
嬴政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停驻在她的唇上。
那一刻,娮娮仿佛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在胸腔里震耳欲聋。
“母后。”他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您从前总会欢喜地亲吻寡人。”
这句话像一滴水落入滚油,在她心里炸开一片涟漪,她看见嬴政的喉结微微滚动,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更看见他眼中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越发浓郁,让人头晕目眩。
亲吻?会是哪种亲吻?
娮娮视线落在嬴政近在咫尺的左脸上,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凑近,在双唇即将触碰他脸颊的瞬间,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那一吻轻如羽絮,却让嬴政浑身一僵,只因他也意想不到她居然真的会吻上来。
这本是逗弄她的一句玩笑话而已。
嬴政清晰地感受到她颤.抖的呼吸扫过肌肤,嗅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更尝到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
待她仓皇退开时,嬴政眸色已深如墨潭。
方才被亲吻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
第37章 留了后手
这个吻,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在嬴政侧脸投下斑驳光影。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此刻却微微睁大,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无措。
手中还握着她的手腕,光滑、细腻,却仍不及方才那一吻触感清晰。
某样东西剧烈跳动着,一下又一下,震着他的胸腔。
娮娮耳尖红得像是要滴血,方才鼓起勇气时不曾多想,此刻才觉羞意铺天盖地涌来。
慌乱对视中,两人之间浮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滚烫无比。
她心跳如擂鼓,目光却仍忍不住落在他微抿的唇上。
他的唇形极好看,薄而分明,此刻因方才那一吻而微微抿紧,似在克制什么。
“政儿…”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被自己胆大包天的念头惊到了,“现在你能看书了吗?”
嬴政的目光仍锁着她,眸色深得惊人,几乎要将她吞进去。
“母后,这次怎么只亲脸颊?”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诱哄,“如此敷衍可不作数。”
闻言,娮娮耳尖烫得发麻,呼吸都乱了。
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可偏偏,她竟鬼使神差地被他这句话激得心尖发颤。
她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半跪半坐凑上前献上了一个吻。
她的唇贴上去的瞬间,两人都没有闭眼。
极近的距离里,彼此的呼吸交错,睫毛几乎要相触。
她看见他瞳孔骤然一缩,漆黑的眸底映着她,像是夜色里突然被点亮的星。
嬴政的呼吸明显一滞,喉结滚动,人却一动未动,任由她生涩地贴着,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娮娮也没退开,就这样睁着眼,与他四目相对。
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他眼底自己的倒影,近到他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唇角,带着清冽的淡香。
他的眼神很深,像一潭望不见底的静水,可水面下却暗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灼热又克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娮娮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要震破耳膜,可偏偏不敢动,也不敢移开视线。
唇上传来嬴政微凉的触感,极其不可思议,让她想起初春时落在花瓣上的薄雪,稍纵即逝的凉,却又带着隐秘的温热。
嬴政的目光亦一寸寸描摹过她的眉眼,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唇,眸色更深了几分。
谁都没有先动,可谁都没有退开。
“相邦大人到!”
殿外寺人尖细的通报声突然打破了殿内旖旎的气氛。
娮娮瞳孔微缩,下意识就要抽身后退。
怎料却被嬴政一把扣住后腰,他另一只手穿过娮娮的发丝按住她后脑,不容抗拒地加深了这个吻。
娮娮猝不及防跌进嬴政怀里,唇齿失守,呼吸间全是他灼热的气息。
嬴政的吻强势而深.入,吮吸的力道让她难以承受,他的喉结不断滚动,舌尖纠缠得她几乎窒息。
殿外吕不韦的脚步声渐近,他却恍若未觉。
“政儿——相邦来了——唔——”她含糊不清地抗议,被他吻得头晕目眩。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她面红耳赤地挣.扎,却被他牢牢禁锢。
就在吕不韦即将踏入殿内的瞬间,他终于松开了她。
两人唇间牵出一缕银丝,在将断未断时彻底分离。
暧昧,缱绻。
嬴政喉结又是一滚,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她急促喘息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餍足的弧度。
“母后,”他慢条斯理地递来案几上摆着的蜜浆,“润润喉。”
娮娮手忙脚乱地擦拭唇角上的晶莹,接过蜜浆时指尖都在轻颤,与他的气定神闲形成鲜明对比,她捧着蜜浆狂喝,却因太过急促又被呛到,连连咳嗽,脸颊愈发绯.红。
吕不韦踏入殿中时,只见年轻的秦王从容起身相迎,而太后正掩唇轻咳,眼尾还泛着未褪的红晕。
“臣拜见大王、太后。”吕不韦恭敬行礼,并未察觉殿内异样的氛围。
他今日特意寻了个由头来甘泉宫,自从今早假太后娮娮突然索要他府中全套《吕氏春秋》,他便心生疑虑。
这个女人的男宠嫪毐刚死,吕不韦本以为她会安分些,谁知转头又对这部典籍起了兴趣。思来想去,他决定亲自走一趟,不想正遇上嬴政也在场。
“太后,这是遗漏的几卷。”吕不韦示意随从放下竹简,“今早寺人疏忽,臣特地送来。”
娮娮轻咳几声,脸上红晕未褪:“有劳相邦了。”她放下蜜浆,扶着案几起身。
吕不韦原有许多话要问,碍于嬴政在场只得作罢,他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竹简,转而问道:“大王也在研读臣的拙作?”
嬴政唇角的晶莹已然消失,不知到了何处,他好看的眼尾微扬,指尖轻轻摩挲着案上的竹简弯腰拿起:“仲父这部《吕氏春秋》确实包罗万象,寡人方才正读到机械篇,颇有些心得。”
他抬眸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只是其中关于攻城器械的记载,似乎与鲁墨两家的典籍所述略有出入,寡人记得仲父门下能人异士众多”
吕不韦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大王慧眼如炬,这部书成书仓促,难免有疏漏之处。”
“既如此。”嬴政慢条斯理地卷起竹简,“不如请仲父召集墨家、公输家的传人,重新编撰此篇?就以,修订典籍的名义可好?”
此刻虽为白日,可殿内光线忽明忽暗,映得年轻君王的面容晦暗不明。
吕不韦暗自思忖,这哪是要修订典籍,分明是要借机网罗天下工匠,为日后东出铺路。他抬眸悄悄打量嬴政,只见他目光沉冷,指节轻轻叩击竹简,那节奏不疾不徐,却似战鼓般敲在他心头。
这些年,嬴政的锋芒越发锐利,心思也越发深沉,昔日那个少年,如今已长成一头蛰伏的猛虎,只待时机,便要扑向六国。
吕不韦心中微凛,东出一统,谈何容易?六国虽弱,却仍有余力,若贸然兴兵,稍有不慎,便是倾覆之祸。
更何况…
他眼神一暗,若秦国真的一统天下,嬴政的权势将再无制衡,到那时,自己这个“仲父”,又该置于何地?
可眼下,嬴政显然已打定主意,甚至不惜借修书之名,暗中搜罗能工巧匠,为攻城略地做准备。吕不韦心中权衡再三,终究不敢违逆,只得躬身应道:“臣…这就去办。”
他低垂的眉眼下,藏着一丝隐忧。
嬴政似笑非笑地看向吕不韦:“仲父操劳国事,倒是辛苦了。”
吕不韦微微垂首,恭敬道:“为大王分忧,乃臣之本分。”
嬴政目光透过殿门,望向远处,语气漫不经心:“说起来,前些日子寡人去泾阳巡游,倒是遇上了些有趣的事。”
吕不韦心头微动,抬眸看向嬴政,却见他神色淡然,仿佛只是在闲谈风月。
“赵国的弓弩手,当真是名不虚传。”嬴政唇角勾起一抹冷意,“箭矢破空而来,若不是赵殷反应快,寡人怕是难以安然回宫。”
吕不韦面色一变,“大王遇刺?臣竟不知此事!赵人猖狂至此,臣立刻派人彻查——”
嬴政抬手制止,笑意不减:“仲父不必紧张,不过是些宵小之徒,已被赵殷处置了。”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不过,赵弩之利,倒是让寡人想起一事。”
吕不韦心头微凛,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只能顺着话道:“大王的意思是?”
“我大秦的军械府库,寡人许久未曾亲自巡查了。”嬴政指尖轻点竹简,发出低沉的叩击声,“既然要修订典籍,又涉及机械篇,不如顺道去看看?”
吕不韦眸光微闪,心中疑虑顿生。军械府库乃重地,向来由他的心腹把控,嬴政此时提出巡查,绝非偶然。可话已至此,他若推拒,反倒显得心虚。
他沉吟一瞬,终究躬身应道:“大王心系军备,臣自当陪同。”
嬴政满意地笑了,“有劳仲父安排。”
“臣这就去安排。”吕不韦望着嬴政,这位少年帝王,心思越发深不可测了。
待吕不韦退下,嬴政侧头看向一旁的娮娮,后者对上他的视线,些许窘迫,些许期待。
“政儿,这些书——”娮娮底气不足。
“母后,寡人还要与朝臣商议要事,这些书改日再读。”说罢,嬴政转身要走。
“等等政儿!”娮娮一把抱起案几上这堆竹简走上前,“你把这些带回去看,你向来聪慧过人,这些不过半日就能看完的。”她将竹简往嬴政跟前递了递,目光里藏着几分期许。
嬴政脚步微顿,这话听着倒是顺耳。
这细作说的可不就是他么,当年在邯郸时申越先生就常赞他天资卓绝,过目不忘。区区几卷竹简,半个时辰足矣,倒背亦非难事。
这般想着,嬴政接过竹简,指尖不经意擦过娮娮的手背,带起一丝微妙的触感。
见竹简被收下,娮娮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处。果然,对付这个骄傲的帝王,还是得顺着毛捋。
待嬴政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娮娮才缓缓落座。她的目光落在案几上那盏空了的蜜浆碗上,方才唇齿交缠的画面突然闯入脑海。
蜜浆的甜腻还未散尽,却已被那人强势的清冽气息侵占,混合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味道。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简边缘,娮娮感到胸腔里的心跳声越来越响。
那些竹简里藏着她的深意,也不知那个骄傲的君王能否读懂。
不过无妨,她已经为自己留好了后手。
第38章 舞姬邀宠
咸阳街市,醉安居。
烛火幽微,青铜灯盏映出三道身影。
赵殷立于一旁,商人陆峰俯首跪坐,从袖中取出一卷密账双手呈给嬴政。
“大王,吕相已命小人接手他三川郡的盐铁之利,这是近半年的账目。”自上次为嬴政所救,陆峰便遵其密令悄然潜回吕不韦身侧。因从前在赵国时他就追随吕不韦左右,故而重获信任未费周章。
“他比想象中更贪.婪,表面赈济门客,实则暗中将钱财转入三川郡,购置私田,蓄养死士。”
嬴政眸色晦暗不明,“三川郡?”他忽然冷笑,“寡人记得,当年先王赐他洛阳十万户,还不够他挥霍?”
陆峰垂首,“如今三川郡守皆由其党羽控制,包括宜阳的铁,敖仓的粮,还有洛阳的商队,吕相行事谨慎,钱财几经周转,最终落入不同商号。但小人已摸清其中三条暗线,只需再得他信任几分,必能揪出所有藏银之处。”
嬴政目光如刃,“你做得不错,继续查,摸清每一枚铜钱的去向。"
“小人明白。”
“退下吧,别让他起疑。”
陆峰躬身退出,包厢内重归寂静,嬴政盯着摇曳的烛火,眸底寒意渐深。
吕不韦,你倒是把封地和郡守职权用得痛快,用寡人的权柄养肥自己的钱囊,用寡人的江山织你的罗网。
可惜啊,你以为那些钱能买你的命?那些死士能护你的身?
待寡人斩断你每一根爪牙时,倒要看看,你攒的那些金银,够不够给你铸一口铜棺。
烛火噼啪爆响,映得他俊俏的面容忽明忽暗-
华阳宫,夜色温柔,烛影摇红。
“祖母!”成蟜几步跨进殿内,面上笑意如春风拂柳,天真烂漫,毫无城府。
华阳太后正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闻声睁开眼,见是成蟜,眸中顿时漾开慈爱之色,她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笑道:“成蟜来了?蜀地风尘辛苦,怎么不在芷阳宫多歇几日?”
成蟜笑嘻嘻地挨着她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漆盒:“孙儿在蜀地寻了些安神的香药,听说对睡眠极好,特意带给祖母。”
华阳太后接过漆盒,指尖摩挲着盒上细腻的纹路,心中却是一阵酸涩。
这孩子,总是这般赤诚,可这深宫之中,赤诚之人,往往难以善终…
她面上不显,仍是温和地*笑着,拉过成蟜的手,细细问他蜀地见闻。成蟜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蜀地的奇山异水风土人情,说到有趣处,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一派纯真。
华阳太后静静听着,目光却渐渐深沉。
半晌,她忽然轻叹一声,抚着成蟜的发顶,柔声道:“成蟜,你长大了。”
成蟜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祖母怎么突然说这个?”
华阳太后凝视着他,缓缓道:“这宫里人心叵测,有些人,面上对你笑,心里却未必如此,你需得学会保护自己。”
成蟜一愣,随即笑道:“祖母多虑了,王兄待我极好,朝中大臣们也都很和善。”
华阳太后指尖微微收紧,终是没再多言,只是将他揽入怀中,轻拍着他的背,如同幼时一般。
傻孩子,你可知你那王兄,早已不是当年与你一同嬉戏的兄长了。
夜风穿堂而过,烛火猛地一晃,在她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咸阳宫的夜色更浓重,宫道上却有一抹纤细单薄的身影急步前行。
娮娮独自走在幽长的宫道上,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今日午后她派人去帝丞宫询问嬴政是否读完那些竹简,却得知他此刻竟不在宫中。
娮娮当即意识到机会难得,虽不知能否在他不在时成功逃脱,但至少也要一试,起码要探明那些暗卫究竟藏身何处。
行至帝丞宫暗道附近,一队巡视侍卫向她行礼问安,娮娮强作镇定装作赏月之态,待侍卫远去,她竭力平复狂跳不止的心脏。
可她环顾四周,竟未见半个暗卫踪影。
他们,究竟潜伏在何处?
目光扫过漆黑的宫墙,娮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突然抬手指向前方高喊:“来人!有刺客!”
话音未落,只见原本漆黑的宫墙外骤然跃出数名身着夜行衣的暗卫,数量之多令娮娮眼花缭乱。
而这还仅是现身的,那些仍隐匿的暗卫又有多少?
他们皆是从宫墙飞身而下,身手之敏捷自不必说。
娮娮的喉咙发紧,这些暗卫行动之迅速,配合之默契,远超她的想象,她终于明白为何那些刺杀嬴政的人从未成功过。
娮娮的心瞬间沉到谷底,面对如此森严的守卫,她当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身吗?
“太后!”为首的暗卫持剑行礼,“属下方才并未见到刺客踪影,不知太后可曾看清刺客去向?”
这群暗卫将娮娮团团围住保护,可这密不透风的压迫感却令她几乎窒息,更可怕的是,她甚至还能感觉到暗处还有更多双眼睛在盯着这里。
历史上的嬴政屡遭行刺,这些暗卫必然训练有素,即便她侥幸逃脱,又怎能躲过他们的追捕?
“太后?”见娮娮出神,暗卫又唤了一声。
娮娮猛然回神,声音微颤:“是本宫看错了,不过是只野猫,你们都退下吧。”
暗卫闻言一怔,却并未多想,他打了个手势,众暗卫转瞬消失无踪,又不知隐于何处。
娮娮这才长舒一口气,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这些铜墙铁壁般的守卫,让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座咸阳宫,根本就是一座精心打造的囚笼。
难道,当真插翅难逃?-
嬴政回到帝丞宫时已是深夜,殿外蒙恬蒙毅随嬴政进殿。
殿内烛台火光摇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又扭曲。
嬴政比蒙氏兄弟还要高出许多,身形挺拔精瘦,自有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仪。
“查到什么了?”
蒙恬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卷密信,双手呈上:“大王,正如您所料,吕不韦确实在六国安插了自己的眼线,甚至还操控了部分我们大秦的细作。”
嬴政接过密信,却不急着展开,只是轻轻摩挲着密信边缘,“详细说说。”
蒙毅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臣在齐国临淄发现,当地最大的丝绸商贾实则是吕不韦的门客。此人不仅收集齐国王室动向,还暗中操控着三条通往咸阳的商路,截获我们派往齐国的密报。”
“楚国郢都的情况更甚。”蒙恬接过话头,“吕不韦在那里安插了至少二十名细作,其中半数以上原是我们大秦的谍人。他们现在只听命于吕氏印信,连王诏都敢阳奉阴违。”
嬴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赵国呢?”
“赵国”蒙毅犹豫片刻,“邯郸城内至少有三位大臣已被吕不韦收买,他们不仅提供赵王的一举一动,还在在收集关于大王您安插在赵国细作的消息。”
室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你们可知,吕不韦为何要这么做?”他突然问道。
蒙恬与蒙毅对视一眼,蒙恬答道:“臣等愚钝,但依臣所见,吕不韦恐怕有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嬴政轻笑一声,“太轻了,他要的是整个大秦。”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殿内炸响,蒙恬蒙毅下意识握紧了剑柄。
嬴政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许久,终于微微颔首:“寡人自有计划,吕不韦以为寡人年少可欺,却不知这盘棋,寡人已布局多年。”
话毕,嬴政的目光又落在案几那一沓竹简上,他走到高座之上的案前坐下,借着烛光展开竹简。蒙恬蒙毅则静立高台之下,不敢出声打扰。
若是往常,此刻殿中应是酒宴正酣,舞姬翩跹,但今夜大王却在翻阅这些竹简,兄弟二人虽觉反常,却也不敢多问。
起初几卷写的是关于农业生产的,嬴政看得很快,但翻到中间部分时,他的手指突然顿住,眉头渐渐拧紧。
这些竹简上密密麻麻抄录的,全是关于母子伦常的文章,而且反复强调孝道亲情,甚至有几处特意用朱笔圈出“悖德”“不孝”等词句。
嬴政盯着那些刺目的红圈,忽然明白过来。难怪今日那个细作宁死也要他看完这些竹简,原来是在拐着弯儿骂他是个禽.兽。
“大王?”蒙恬见他神色不对,小心询问,“可有什么不妥?”
嬴政回过神,一把将竹简拍在案上,他抬眼看向仍站在原地的两人,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还站着做什么?等着领赏吗?”
兄弟二人一怔,可还未及退下,殿门处已传来环佩叮当之声。
十余名身着轻纱的舞姬鱼贯而入,薄如蝉翼的舞衣下肌肤若隐若现,殿中顿时弥漫开浓郁的兰膏香气。
蒙恬见嬴政面色阴沉,立即朝领头的寺人摆手:“都退下,大王今夜不观舞。”
那寺人却跪伏在地,额头紧贴青砖:“回将军,这是太后特意命人从兰池宫选来的”
“太后?”蒙恬话音戛然而止。
嬴政闻言骤然抬眼,深邃的眸中寒光一闪。
舞姬?他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那个不知死活的细作,又要耍什么花样?
“拜见大王、蒙将军。”十余名身着轻纱的舞姬盈盈下拜,雪白的肌肤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嬴政冷眼扫过,这些女子个个浓妆艳抹,眼中暗藏期待,显然是精心挑选来邀宠的。
舞姬们低垂着头,却掩饰不住眼中的喜色。她们都是太后特意从兰池宫挑选的美人,若能得大王垂青,日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嬴政将她们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大概猜出来个七八分,那个细作又想给他这里塞女人了。
待蒙恬蒙毅等人退出殿外,殿内便只剩下嬴政和这群舞姬。
第39章 呼吸滚烫
高座之上,少年帝王面无表情俯视着阶下这群舞姬。
那细作虽生得单薄,眼光倒是不差,挑来的这些舞姬个个姿容出众。
只是可惜了,美是美,却一个赛一个的愚不可及。
“太后让你们来的?”长久的沉默后,嬴政终于懒懒开口,嗓音低缓,颇为慵懒。
他神色淡漠,眉眼如画,偏生那凌厉的轮廓又添几分肃杀之气,放眼七国,确实无人能及。
“回大王,太后命我等好生侍奉大王。”一舞姬娇.声应答,眼波盈盈,其余众人亦痴痴凝望,恨不得将目光黏在这位少年帝王的身上。
她们皆是六国精心挑选进献的美人,其中不乏心怀鬼胎者。奈何秦王心思难测,对兰池宫众人向来冷淡,召见时不过命她们斟酒献舞,偶有兴致,便将她们随手赏给蒙氏兄弟,甚至动不动就要剥一个细作的皮,再高悬宫门以儆效尤。
只是近日听闻蒙恬将军迎娶了一位楚国芈姓贵女,此女是华阳太后的外甥女,性情如华阳太后一般刚烈,将蒙将军管束得极严,连带着弟弟蒙毅也一并管教,倒让她们暂时逃过一劫。
嬴政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们一眼,目光最终落在那摞竹简上,不知怎的,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烦躁,他冷嗤一声:“侍奉?太后倒是体恤寡人,她让你们如何侍奉?是要演一出断肢取乐,还是排一场自相残杀的戏码给寡人解闷儿?”
话音落下,殿内骤然死寂,众舞姬浑身一颤,慌忙伏地叩首:“大王息怒!太后、太后命我等…”
“嗯?”嬴政眉梢微挑,“舌头被猫叼了?若不会说话,寡人不介意帮你们割了。”
“大王饶命!”舞姬们抖如筛糠,“太后命我等为大王献舞!”
“献舞?”嬴政冷笑,眸中寒意更甚,“那还愣着做什么?跳完滚回去复命。”
殿内乐声渐起,舞姬们强压惊惧,随着丝竹之音翩然起舞,水袖翻飞间,媚眼如丝,腰肢款摆,皆是冲着御座之上的年轻帝王而去。
一名胆大的舞姬旋身时故意踉跄,娇呼一声,单薄衣衫顺着肩头掉落在地,赤.裸着身便往嬴政怀中跌去。
嬴政眼皮都未抬,执起案上竹简一挡,那舞姬收势不及,额头“咚”地一声撞在竹简棱角上,疼得泪眼汪汪,却不敢出声,只得狼狈退回队列。
另一人见状,借舞步凑近,纤纤玉指捏着金樽,弯腰时雪团全.露,柔声道:“大王饮酒——”话音未落,嬴政忽然抬手。
“啪”的一声,他手中朱笔不偏不倚点在舞姬眉心,殷红如血。那舞姬僵在原地,只听帝王漫不经心勾唇道:“画得不错,像个待斩的囚犯。”
众女背脊发寒,再不敢造次,舞姿都规矩了几分。
一曲舞毕,这些舞姬伤的伤,怕的怕,哪还敢再上前献媚,她们虽巴不得被临幸,却也惜命的很,只得被寺人领着退下。
待她们退下,嬴政举起玉卮继续饮酒,视线又落在案几上这沓竹简上,眸色更晦暗几分。
不知死活的细作,倒是有耍弄心机自作聪明的本事-
翌日娮娮醒来,心中依旧惆怅。
从暗道逃走的办法目前不太可行,可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她心不在焉地被侍女服侍着洗漱穿衣,心思却早不在此。
现在最大的希望寄托在嬴政身上,也不知嬴政昨天有没有看完那些竹简,还有昨夜她让寺人挑选的那些舞姬有没有被他宠幸。
娮娮当然是希望嬴政能够临幸那些舞姬的,这样一来,他沉浸在那些女人的温柔乡里,自然而然就把她忘了。
可是不知为何,娮娮心中仍旧不踏实,总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
镜中映出娮娮愁眉不展的脸,直到侍女恭敬说了句“大王”娮娮才恍然回过神来。
她抬眸,看到镜中自己身后走来一道挺拔身影,他身姿实在欣长,以至于娮娮从镜中都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胸膛以下的部.位。
嬴政拿过侍女手中的簪子,漫不经心给娮娮插上,问道:“母后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他嗓音还带着晨起的倦意,袖间清冽的淡淡香气似有若无地飘入娮娮鼻间,娮娮这才转过身来仰头看他。
这么一转身,两人的距离便拉近了,娮娮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她想后退与他隔开一段距离,奈何身后是镜台,退无可退。
娮娮朝他挤出一个慈母笑容,“政儿,母后在想昨夜给你挑选的那些舞姬你中不中意?”
“母后是说那些该死的女人?”嬴政依旧一副懒散模样,满不在意地说道,可他这句话却让娮娮心上一紧。
“该死?政儿怎么这样说?”娮娮蹙眉问他,不由得紧张几分。
“她们献舞时打翻了烛台,将母后给寡人看的那些竹简全都烧毁了,这还不该死?”
“烧毁了?全、全都烧了吗?”娮娮意想不到,“那、那你就把她们都杀了?”
她眉头皱的更紧,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让嬴政不禁心中发笑。
该说她胆小还是心善呢,吓得睫毛都在颤。
可却不知为何,瞧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竟生出异样的感觉。
她这是害怕他吗?他就那么让她害怕?
也是,在她眼里,他可不就是个不伦不类的畜.牲么?
“砍了手脚,扔出宫了。”他语气淡淡,故意这么说。
“啊?你砍了她们手脚?”娮娮震惊不已,嬴政再次因她的反应而感到些许烦躁,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回了句:“没砍成,赵殷拦下了。”
听到这里娮娮才松了口气,好在有赵殷拦着,不然那些舞姬免不了遭他迫害折磨,而她则间接成为了那个罪人。
娮娮呼出一口气,却越发觉得窒息,眼前的帝王喜怒无常,他人的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何况他还与他母亲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这样一个没有人性的暴君,她当真能教导好他吗?
“政儿,那那些竹简你都看完了吗?”
“一卷都未来得及看便被烧毁了。”嬴政敷衍道。
娮娮无言以对,只觉可惜万分,那些竹简都是她费心为嬴政挑选的,就这么草率地烧毁了实在可惜。
娮娮自顾自拧眉惋惜着,不曾注意嬴政若有所思俯视她的目光。
藏不住一点心事,跟他说话居然还敢分神。
“母后。”嬴政不耐烦叫她,“您给寡人选的那些舞姬不够机灵,办事也不稳妥,寡人并不喜欢。”
娮娮闻声抬头,慢半拍又点了下头,“是母后看走眼了,扰了政儿兴致。”
“无碍。”嬴政应的无所谓,总归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两人又聊了几句,嬴政便赶去上早朝,他走后,娮娮泄了气般地扑腾一声坐在镜台前。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改变现状。
镜中自己的面容苍白无力,看着越发憔悴。
然而,镜中这张脸却让她忽地想到了什么,她的眉头也因此渐渐舒展开来。
“来人,陪本宫去一趟兰池宫。”娮娮吩咐道。
古代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王不在少数,娮娮听侍女们说,兰池宫里光六国进献的美女就有万余人。
而这么多美女当中,年轻姑娘虽占大多数,但也有少数年纪较长的。
娮娮要的便是这些人。
既然嬴政对他母亲有种暧昧的情愫,那为何不投其所好呢?
于是当晚寺人便领着她新选的这些舞姬又来到了帝丞宫。
看到这群新舞姬时,嬴政的脸色绝对说不上好看,阴沉的要命。
新进献的舞姬垂首跪伏在殿中.央,衣袂铺展如秋日枯叶。嬴政的目光冷冷扫过,眼底的阴翳愈发浓重。这些女子发间已隐约可见银丝,眼角细纹如刀刻,低眉顺目间尽是战战兢兢的瑟缩之态。
他指节骤然收紧,杯盏中的酒液微微震颤。
死细作,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给他塞进这么一群半老徐娘。
嬴政想杀娮娮的心都有。
殿内熏香缭绕,却压不住他胸腔里翻涌的杀意。若此刻她站在眼前,他怕是会直接掐断她那截纤细的脖颈。
甘泉宫,娮娮这时早已沉入梦乡,哪里会料到嬴政会在深夜前来。
一股浓郁的酒香侵入口中,嬴政毫无前戏地朝床榻上的娮娮压了下来,直至被吻的喘不过气时娮娮才猛然惊醒。
嬴政作势要脱她的小袴,却被娮娮及时握住手腕。
“政儿,母后还来着月事!”
嬴政的手因此一顿,黑暗中,他醉的身形微晃,无法克制的喘息滚烫地扑在她唇边,那双眸却在昏沉中紧紧锁着她。
他当然想把不知死活的她弄死,只是现在,他更想用另一种方式弄她。
嬴政的手臂从她小袴上拿开,渐渐上移,最后撑在她脸颊两侧,骇人的青筋在紧绷的皮肤下突起,像是某种失控的脉络。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嬴政单手撑着床榻,另一只手猝不及防握住了娮娮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肯放过,却没想到下一瞬娮娮还是没能守住自己的小袴。
“母后。”他嗓音极其低哑。
朦胧中娮娮听见他说了个字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后来明白了,他说的是腿。
嬴政也是被她惹急了,怪就怪她自作聪明非要给他塞女人。
夜色像融化的黑绸,无声地裹住两人。
月光很淡,斜斜地切过他的侧脸,勾勒出锋利的轮廓,而她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随着呼吸轻颤。
夜风骤起,带来丝丝凉意,却抵不过彼此交缠的体温。
第40章 为之倾心
翌日清晨,娮娮眼睫轻颤,缓缓睁开酸涩的双眼。
身后传来炙热的体温,嬴政结实的臂膀正牢牢圈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嵌在怀中。
她微微侧首,这才发现枕了一.夜的手臂内.侧竟然横亘着一道狰狞的伤疤,这条伤疤位置并不明显,上次在浴桶中时娮娮并未看到。
可这条疤痕却比他身上其他伤疤更为粗粝,蜿蜒盘踞在他肌肤上,泛着淡淡的浅白。
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那道伤痕,娮娮心头蓦地一紧。
这伤疤看着有些年头,边缘处还能摸到凹凸不平的纹路,想必当年定是深可见骨。
一股莫名的酸涩在胸口蔓延,她不由轻轻蹙眉。
头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嬴政仍在沉睡。
娮娮却突然想起昨夜,他也是用这双布满伤痕的手臂将自己牢牢禁锢在身下…
耳尖顿时烧了起来,她慌忙收回手指,却被他无意识收紧的手臂又往怀里带了带。
她的手,她的唇,她的身。
每一处,都没能逃过他的侵占。
他的手,他的唇,他的身。
每一处,都将她据为己有,在她身上留下了淡红的暧昧痕迹。
脸颊腾地烧了起来,娮娮下意识往前挪了挪身子,想拉开些距离,却被腰间骤然收紧的手臂猛地拽回。
嬴政掌心灼热的温度烙在她腰际,她柔软的曲线严丝合缝地嵌进他的轮廓。
娮娮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以及某个逐渐苏醒的炽热存在。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小腹不紧不慢地画着圈,每一下轻抚都惹得她脊背发麻,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母后醒了?”他尾音懒散,带着未醒的倦意,晨嗓像是砂纸,娮娮甚至能听到他喉结滚动时的水声和声带微微震颤的嗡鸣。
她点点头,回道:“嗯,母后醒了。”
身后的他却不说话了,只一动不动搂着她。
娮娮悄悄回头瞄了一眼,才发现他又闭眼睡着了。
“政儿不去上早朝吗?”娮娮问他,她记得他之前都是天蒙蒙亮时便赶去上早朝的。
“今日不上朝,午后去军械府库巡查。”他回,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娮娮便不再多问,也闭上眼想补个回笼觉,昨夜被他折腾到深夜,她大.腿内.侧到现在都还隐隐泛着疼。
趁他睡着,娮娮把手伸.进被子里想检查那处,不曾想,本落在他腰上的那只大手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寡人待会儿为母后涂药。”
他竟然猜出了她的意图。
也不知是谁的体温过烫,娮娮觉得自己要原地蒸发了。
空气中浮动着昨夜未散的暖香,混着肌肤相贴的温热气息,丝丝缕缕缠绕在呼吸间-
午后,咸阳宫北侧军械府库,嬴政携一众朝臣来此巡查,还把娮娮也一同带了过来。
府库大门缓缓开启,沉重的青铜枢轴发出低沉的闷响。
甫一踏入,扑面而来的是铁器与桐油混合的冷冽气息,森然肃杀。
库内光线幽暗,两侧陈列的兵器架上,戈矛如林,寒芒烁烁。铁甲层层叠放,冷光凛冽。弩机、箭簇、战车配件,皆按制式分列,森然有序。
嬴政眸光沉冷,指尖抚过一柄长剑的刃口,锋锐的触感令他眼底掠过一丝满意。
“大王。”吕不韦上前一步,“新铸的万石强弩已悉数入库,射程较旧制再增五十步。”
嬴政微微颔首,目光扫向库房深处堆积如山的箭矢,沉声道:“三军箭簇储备有多少?”
李斯立刻趋前应答:“足供百万之师连战三月。”
嬴政忽然冷笑一声:“六国皆言我秦人好战,却不知,”他指尖重重叩在身旁一架弩机上,“若无此物,何来天下归一?”
群臣屏息,库内一时寂然,唯闻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吕不韦扫了眼李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却还是笑道:“大王,天下归一谈何容易?我大秦兵器储备虽多,可若想统一六国,这些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是吗?”嬴政嘴角也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仲父说的是。”
话音未落,一旁忽然传来金铁碰撞的铮鸣,成蟜正好奇地调试兵器,众人随即看过去。
他拿起一把青铜剑,问道:“王兄,这剑上怎么还刻了字?”他凑近细细端详,缓缓念道:“五、年,相、邦、吕、不、韦、造。”
吕不韦闻言,唇角微扬,拂袖上前,他姿态从容,目光扫过众臣,俨然以摄政之尊自居。
“公子有所不知。”他声音温润,却隐含威压,“此乃物勒工名之制,凡国之重器,必刻监造者、主官及工匠之名,以明职责,严考其功。”他指尖点过剑上的铭文,“相邦吕不韦造,即本相总领监制,诏事图乃主事之官,工寅则为铸器之人。若兵器有瑕,可依名问责。”
他语气里透着几分自矜,仿佛这刻在兵器上的姓氏,亦是他权倾朝野的烙印。
众臣纷纷颔首低声附和,无不赞叹相邦治国有方。
然却无人察觉,静立一旁的嬴政,唇角却浮起一丝极淡的冷笑。
那笑意未达眼底,像薄刃上的寒光,一闪而逝。
吕不韦仍在侃侃而谈,浑然不觉自己于悬崖之畔。
而年轻的秦王,已无声无息地,将这一笔笔刻在青铜上的权柄,记在了心里。
“原来如此。”成蟜点了下头,接着有模有样地耍起了手里的这把青铜剑。
剑刃寒光如水,在他手中翻飞如游龙,一招一式间竟有几分沙场悍将的风采。
“公子好身手!”有朝臣忍不住赞叹,其余人也抚掌附和。
站在嬴政身旁的娮娮也正望着他,眼神专注,似在思索什么。
她当然不是在欣赏他的剑术。
作为穿越者,娮娮心里翻涌的只有历史谜团。
成蟜,这个在史书上寥寥几笔的叛臣,到底为何会背叛嬴政?
他的结局注定凄惨,可此刻的他,分明只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娮娮看得太入神,丝毫没注意到嬴政的目光。
冷得像淬了冰。
嬴政的视线又转向成蟜,暗自思忖,成蟜今年多大了?十四?
十四岁啊,多好的年纪,比他小了整整五岁,正是青春年少,大概还与她年纪相仿?
也是,少年郎君意气风发,更何况成蟜长的还与他有几分相似。
这般翩翩风姿,哪个女子能不为之倾心?
帝王一向喜怒不显,可这次朝臣们却敏锐地察觉到帝王的不悦,立刻噤声低头,方才的赞叹声戛然而止,仿佛被利刃斩断。
只有娮娮,仍不明所以地望着成蟜。
成蟜亦未察觉异样,仍兴致勃勃地舞刀弄枪。
吕不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暮色沉沉,芷阳宫的檐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今日军械府库的风声,终究还是传到了韩太妃的耳中。
自成蟜从蜀地归来,韩太妃便再未安眠。她深知,纵使成蟜对王位毫无觊觎之心,可帝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稍有风吹草动,便是灭顶之灾。
“成蟜还未回来吗?”韩太妃在殿门前焦灼地徘徊,指尖死死攥紧袖口,侍女们低眉顺目,不敢应答。
直至月影西斜,宫门外终于传来成蟜轻快的脚步声。
“成蟜!”韩太妃再顾不得仪态,疾步上前将他搂入怀中,却嗅到他衣襟间沾染的炙肉香气,“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少年郎君满脸不解:“阿母为何动怒?今日陪王兄巡视府库,王兄还特意留我在章台宫用膳呢。”
韩太妃强压下心头惊悸,拉着他匆匆入内。殿门甫一闭合,她便沉了脸色:“阿母听闻,你竟在大王面前舞剑?”
“是啊!”成蟜眼眸晶亮,“大臣们都夸赞我剑法精湛,王兄还要赏我一柄青铜宝剑呢!”
这番话却让韩太妃如坠冰窟,她猛地攥住成蟜的手腕:“糊涂!你怎敢在大王面前逞能?明日就去推了这赏赐!”
“阿母!”成蟜挣开她的手,满脸委屈,“王兄待我亲厚,为何不能收?”
韩太妃深吸一口气,放柔了嗓音:“成蟜,你是大王唯一的弟弟,却在他面前出风头,大王会怎么想?他岂能容得下你!”
“阿母胡说!王兄待我极好!怎会容不下我!”成蟜气恼地推开韩太妃,转身跑出了殿外。
望着成蟜远去的背影,韩太妃眉头紧锁。
当夜,她便写下密信命人速速送往华阳宫。
华阳太后素来疼爱成蟜,定能想出办法。
一个时辰后,华阳太后的密信终于送回了韩太妃手中。
她颤.抖着双手展开密信,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信中所言却令她瞬间僵住,华阳太后竟要她去求赵姬,且必须在吕不韦那个奸商插手前,求得赵姬以太后之命赐成蟜一块远离咸阳的封地。
韩太妃心头一沉,她与赵姬同为先王嫔妃,赵姬当真会这般好心应允她的请求吗?
可眼下别无选择,她不能直接去求大王,那只会徒增猜忌。
太后同为母亲,或许能体谅她这份苦心,况且自先王驾崩嬴政继位以来,她处处谨小慎微,从未与赵姬有过半分龃龉。
如今为了成蟜,她也只能赌这一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