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丞宫,扶苏寝殿。
夜色如墨,九岁的扶苏早已进入梦乡,烛火在青铜灯盏中微微摇曳,将寝殿笼罩在一片昏黄的光晕里。
一个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床榻,或许是血脉相连的感应,熟睡中的扶苏忽然翻了个身,正对着站在床边的娮娮,娮娮顿时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女儿的安眠。
她在原地静静伫立,直到确认扶苏的呼吸重新变得均匀绵长,才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
与四年前视频中那个稚嫩的婴孩不同,眼前的小女孩已经褪.去稚气,她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粉.嫩的嘴唇微微张着,睡得香甜。
娮娮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笑意,却在看清扶苏的眉眼时突然蹙眉。
那轮廓,那神态,简直与他如出一辙。
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娮娮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想要拂开女儿额前的碎发。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扶苏猛然睁眼。
刹那间,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短刃已经抵上娮娮的咽喉。
冰冷的刀刃紧贴着娮娮的肌肤,她僵在原地,完全没想到扶苏会突然醒来,更没想到一个孩子竟有如此警觉。
“你是谁?”扶苏的声音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厉,手中短刃又向前逼近一分。
娮娮喉间一紧,还未想好如何解释,扶苏已朝殿外高喊:“来人!”
殿门轰然洞开,谷玉和紫玉带着侍卫疾冲而入,待看清殿内情形,两位侍女同时惊呼:“夫人?!”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扶苏眉头紧蹙,警惕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装束古怪的女子,她长发未束,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可父王明明已经把兰池宫那些女人全都赶走了,她又是哪个夫人?
“夫人?哪个夫人?”扶苏冷声质问。
谷玉慌忙跪地:“公主,这是陛下的夫人啊!您的母后啊!”
空气骤然凝固,扶苏的手微微颤.抖,娮娮的呼吸也为之一滞。
“胡说!”扶苏猛地提高声调,“本公主的母后早就薨逝了!”
谷玉和紫玉同样难以置信,她们分明记得,当年是亲眼看着娮娮被葬于皇陵的,那眼前之人
究竟是人是鬼?
殿内烛火忽明忽暗,将娮娮的影子拉长,在地上微微晃动。
众人都看到了娮娮的影子,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是人,非鬼。
与此同时,嬴政寝殿内。
他刚批完最后一卷奏疏,正欲就寝,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这熟悉的节奏,不用想也知道是扶苏,这小丫头怕是又睡不着,来找他赏月了。
“父王!”人未至,声先到。
嬴政无奈地摇头,慢条斯理地朝殿门走去,可还未等他走到门口,扶苏就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一头撞进他怀里。
“父王!母后回来了!母后从棺材里爬出来了!”扶苏仰着小脸,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嬴政眉头蹙起,伸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做梦呢你?”
“不是梦!是真的!”扶苏急得直跺脚,“谷玉和紫玉都说她是本公主的母后,现在就在本公主寝殿里!”
闻言,嬴政的手突然僵在半空,扶苏的眼神太过认真,完全不似在说谎,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中闪现。
难道,她真的回来了?
几乎是本能驱使,嬴政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就在他跨出门槛的刹那,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照亮了回廊尽头那道熟悉的身影。
娮娮就站在那里。
她穿着他从未见过的奇异服饰,短衣短裤勾勒出窈窕的曲线,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衬得肌肤如雪。
岁月似乎格外眷顾她,不仅身量更高了些,连眉眼间都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目光如水般望向他。
而嬴政也在看着她。
多年未见,他的轮廓更加深邃,眉宇间的帝王之气愈发浓重。
这一眼,恍如隔世。
嬴政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喉结上下滚动,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生怕一眨眼她就会如幻影般消散,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都是这样看着她的影子消失在指尖。
“真的是你”他的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几分颤.抖。
下一秒,嬴政猛地冲上前去,他的动作太快,带起的风掀动了娮娮散落的发丝,他一把将她拽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
“唔”娮娮闷哼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死死按在胸.前,嬴政的双臂如铁箍般收紧,勒得她肋骨生疼,他的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滚烫的呼吸灼烧着她的肌肤。
“我、我喘不过”娮娮艰难地开口,却被他抱得更紧。
“别说话。”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几分哽咽,薄唇贴着她的脖颈蹭了蹭,“让我抱会儿。”
月光下,嬴政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娮娮完全笼罩,他的手指深深陷入她的后背,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声大得连娮娮都能听见。
那心跳又快又重,像是要冲破胸膛。
娮娮能感受到他的颤.抖,这个横扫六合的帝王,此刻竟像个孩子般死死抱着她不放,她的颈窝渐渐湿润,不知是他的汗水还是泪水。
远处,扶苏呆呆地站在原地,她从未见过父王这般失态的模样。
方才父王的眼神她从未见过,那样深沉,那样温柔,又带着说不尽的痛楚与珍视。
月光为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银边,那画面美得让人心碎。
嬴政终于稍稍松开了些力道,却仍不肯放手,他低垂眼睫,通红的眼睛直直望进娮娮的眼底。
娮娮亦仰头望着他,月光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眸中翻涌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着。
远处传来几声虫鸣,更显得此刻的寂静,嬴政的喉结上下滚动,却终究没有开口,他的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的轮廓,从眉骨到唇角,像是在确认这一切并非幻梦。
虫鸣渐歇,露水打湿了石阶,但谁都没有动,谁都没有说话,仿佛只要一开口,这个梦就会醒来。
良久,他的唇终于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风里:
“我好想你。”
话音未落,他再次一把将娮娮拥进怀里。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我也是。”-
正文完-
第95章 【番外】带走女儿
北京,伏地听风集团总部大厦的顶层总裁办公室里。
嬴政和扶苏已被娮娮收拾成现代人的模样,头发修剪得利落有型,穿的也是现代服饰。
此刻,扶苏正满心欢喜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繁华都市的壮丽景色,而嬴政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眉头紧锁,目光落在正站在落地窗前给扶苏逐一介绍每座建筑物的娮娮身上。
回想起昨晚她说的那番话,嬴政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昨晚在帝丞宫,他刚一松开娮娮,就听见她淡淡地说:“我这次来,是来看我女儿的,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嬴政的眉头瞬间紧蹙,对她的这番话感到难以置信。
明明前一秒她还深情款款地说想他,后一秒却突然提出要带走扶苏。
扶苏可是他的命.根子,她要带走扶苏,无疑是在剜他的心头肉。
扶苏今年九岁,这九年来都是他亲手将扶苏养大,她凭什么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把扶苏带走?当他这个始皇帝是什么,可以随意糊弄的物件儿?
他绝不可能答应,要是真非得带走一个不可,她难道不应该选择带走他吗?
还有扶苏这个没心没肺的,就因为她几句甜言蜜语,几个视频,就打算抛下他这个父王不管了?
嬴政当场就严词拒绝了娮娮,可娮娮却跟没听见似的,完全不理不睬。
她早就料到嬴政不会轻易松口,毕竟扶苏是他的子嗣,他怎么可能允许她把扶苏带走。
不过,这都没关系,她有十足的把握能把扶苏带走。
她的时空穿梭装置坚不可摧,任何人都别想破坏,只要她想,别说是带走扶苏了,就算是把整个大秦都卷走,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扶苏是我的女儿,我有责任抚养她,今天不管怎样,我都要带她走。”娮娮语气坚决,为了让扶苏心甘情愿跟她走,还特意拿出手机给扶苏看了现代世界的视频,用这些新奇玩意儿诱惑她。
视频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景象立刻吸引了扶苏的目光,小公主兴奋地嚷嚷着要去母后生活的地方看看。
嬴政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他既拦不住被新奇事物吸引的扶苏,更拦不住如今对他视若无睹的娮娮。
就这样,娮娮最后带过来的,是这对父女俩。
扶苏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东摸.摸西看看,开心得不得了,而嬴政从来到现代起就一直阴沉着脸,眉头紧锁。
因为从头到尾,娮娮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叮”的一声,手机提示音打破了沉默,娮娮这才想起待会儿还有个重要采访,于是蹲下身对扶苏说:“扶苏,母后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先在这里玩,我很快就回来。”
“好呀母后!”扶苏正玩得不亦乐乎,头也不抬地答应着,“本公主自己玩会儿。”
娮娮转身之际,不经意间和嬴政那紧蹙的眉头撞了个正着,心头莫名一虚,慌张移开了视线。
办公室里有个隐蔽的隔间,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正要抬手反锁上门,却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容抗拒的蛮力从门外传来,嬴政骨节有力的手抵住门板,硬生生地将门推开。
他跟着娮娮进来,接着反手将门关上,隔绝了外边扶苏的视线。
“你进来干什么?我要换衣服,你出去。”娮娮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她穿的是休闲装,短袖短裤,这样的装扮去接受采访不够正式,她通常会换上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或者是公司统一的工作服。
“换你的。”嬴政倚在门边,目光灼灼,“又不是没见过。”
“你!”娮娮仰起头,不满地瞪着他,“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死皮赖脸?”
“死皮赖脸?你敢说朕死皮赖脸?”嬴政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不是吗?”娮娮现在可不怕他,九年过去,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女,更何况,这里是她的地盘,不是他的大秦皇宫。
“昨晚我只说要带扶苏回来,不是你死皮赖脸非要跟过来的吗?”娮娮边说边转身朝衣柜走去,打算挑选一套合适的衣服。
然而,她刚迈出两步,就被嬴政一把拽住手腕,猛地拉了回来。
他将她紧紧抵在墙上,单手紧握着她的双腕,不肯有丝毫松懈,“扶苏是朕的孩子,朕绝不会让你带走她,你带走了她,朕的大秦谁来继承?”
如此近的距离,他身上那熟悉而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这久违的气息让娮娮不禁有些恍惚。
她抬眸望去,只见嬴政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依旧是那般俊朗非凡。
时隔多年再见,她竟然还是忍不住为他心动。
不知为何,被嬴政这样盯着,娮娮又是一阵心虚,慌忙移开视线,却不料,嬴政猛地钳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你脸红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改。”他轻笑一声,随即猝不及防地吻了上来。
这个吻来得如此突然,娮娮瞪大了双眼,唇舌早已被他侵占,他身上的气息更加强烈地侵入她的感官,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他吻得如此强势,仿佛要把这些年未见的时间全都补回来一般。
娮娮逐渐感到呼吸困难,却又不敢大动作反抗他,因为扶苏还在外边,门也没锁,任何细微的动静都可能会被门外的扶苏听到。
她只能小声地拽着嬴政的上衣下摆,试图让他停下,然而嬴政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沉醉在这个吻中,最后娮娮实在承受不住他的吻,突然咬住了他的舌头。
“嘶——”嬴政吃痛,这才松开了娮娮,“你咬人的毛病也没改?”
娮娮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无.耻。”她猛地推开嬴政转身走向衣柜,挑选了一套厂间的工作服,接着毫不犹豫地走进卫生间,然后关上门,再反锁,动作一气呵成。
嬴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