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文学 > 虐心甜宠 > 卑鄙的男替身 > 8、乌木檀香

8、乌木檀香

    往后一段时间,乔鸢彻底消失在陈言的视角中。


    如幻梦一般散开。


    他们本就陌生,唯一的交集点是明野。可任凭陈言怎样减少外出、把实验室项目搬回寝室里做;表面平静,私下极尽留意,始终……没能捕捉到任何有关‘莉莉’的字眼。


    明野不再提及乔鸢,仍旧每天早起,去纺织大学接人。


    这代表她们和好了吗?


    已经解开所有矛盾,恢复以往的亲密?即便明野有装醉酒、忘记初次约会情形的嫌疑也无所谓?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乔鸢。


    哪怕他是一个不称职的男友,张扬的骗子,满嘴虚假的蜜语,玩弄低劣的把戏。


    纵使始作俑者用落叶掩盖,你应该能看清陷阱的本质。可你还是要往里跳?


    乔鸢,你在想什么?


    他值得么?


    无知困扰着陈言,使他日渐焦灼。


    饶是掩饰得不错,不佳的状态持续久了,师兄妹们难免有所察觉,悄声议论:“陈师哥他……”


    “你们也发现了?对吧,最近特别低气压……”


    “失魂落魄……”


    所幸没影响实验进度,顶多惊动导师,亦意味深长地说:“陈言啊,你还得收收心。”


    ……他该怎么收呢?


    既不沾玩乐更不社交,分明是最寡淡的性格,他对所有事物皆不成瘾,除了乔鸢。


    有关她的一切,他说了不算。


    又泡完一天实验室,暮色四合,陈言不知不觉来到纺织大学外。


    乔鸢所在的中外服设院紧挨学校正门,他记得她的课表,——明野特地打印出来贴在桌上。


    她今天下午没课,自然不可能出现于此。


    于是陈言静静地在马路对面站了一会儿,重新迈开步伐,沿街道走到十字路口,左转,再经过一个红绿灯便是学校生活区。


    寒潮袭临,这些天的南港雨未停歇,一直下着。


    陈言撑着一柄纯黑的伞,黑裤黑鞋,推门中映出他的身影,好似一抹幽灵。


    神色空茫地拐弯,漫无目的的游荡。


    雨滴串成珠帘,他清楚自己想找什么,却丝毫不抱希望。


    毕竟今天下雨,乔鸢喜欢干净,一定不会轻易出门。


    她不爱给人添麻烦,所以不会出门。


    不同的原因,相同的收尾,每一句话皆落脚于她不可能出现、他没法见到她。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心理,叫做降低期待,以免浓重的失望骤压下来,堵住口鼻,使人窒息。


    再往前走就到创业街了。


    陈言做好愿望落空的预期,以至于乍闻响声,不经意地抬头望见那抹做梦都不敢奢求的身影时。


    “前面的让一下!谢了!”


    “不是,你跑那么快干嘛?知不知道雨是匀速下落的,所以理论上你跑得越快就淋得越多……”


    身旁有人飞掠而过,抬起的鞋底掀起水花。


    水洼荡开涟漪,一股耳鸣般的恍惚感降临。


    十米外,拥挤的菜鸟驿站里,乔鸢在学生的帮助下找到包裹,刚拿起来。


    “让让,让让,我的快递在……啊,那个,你没事吧?”戴兜帽的男生讪讪地问。


    “没事。”


    乔鸢神色照例平和。


    “累死我了,找到没?”男生同伴紧随其后,形同一条红线,从陈言所在的位置快速串联到乔鸢。一记手肘撞上去,“7368,帮我也找找!”


    “你别——”


    男生后背受击,身体前倾,又撞了乔鸢一下。


    害得女生双眼失焦,手里的纸盒哗啦啦掉下,他呃一声,赶紧低头:“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捡……”


    奈何驿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有翻快递,有躲雨躲风。


    他这么一弯腰,活像呆头鹅,一时间四面八方各种力挤压而来,眼看着要第三次波及乔鸢——


    “看路。”


    陈言及时把人提起来。


    仗着身长手长,张开的五指隆出淡筋,一把抓起盒子。


    他转身托住乔鸢抱快递的手肘,好让她摆脱比肩接踵的困局,从人满为患的菜鸟驿站中挣脱出来。


    “没带伞?”


    发现她两手空空,门槛外的雨有加大的趋势。


    陈言哗一下摁开伞:“你去哪?宿舍?”


    “……陈言?”


    漫天雨声下,乔鸢的声线轻糯,令陈言动作一顿。


    迄今为止,她们见面数次。明野曾两次对她介绍室友,他也在晚霞俯照的美食街上自报过姓名,可是师哥也好,同学也好,她从未念过他的名字,似乎对此完全不感兴趣。


    乃至此刻。


    她喊他陈言,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为什么能让时间静止?


    陈言下意识否认:“不是。”


    “我叫……郑一默,机械工程院的。”


    他低咳着,刻意放粗嗓音。


    “认错了,不好意思。”乔鸢干脆利落地说,“我回女生宿舍。”


    “好,我顺路。”


    伞面往一侧倾倒。男生身上无形的气味侵袭过来,很像明野新买的沐浴露,却又不一样。


    依稀掺杂了些其他东西,乌木,檀香,以及一点香草琥珀,前调干燥醇厚,让人联想到劈啪作响的壁炉柴火,沙发上搭着一条沉甸甸的、烘干了的、冬日的毛毯。


    这种味道,乔鸢只在一个人身上闻见过。


    拐杖敲击地面,不住发出警报。


    “你,”陈言斟酌着字句,打破缄默,“完全看不见吗?”


    乔鸢:“嗯。”


    “有在吃药?医生怎么说?”


    这句话说的不好。话刚出口察觉不妥,他道:“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


    其实是担心。


    “没关系。”乔鸢回答,“我是车祸导致的后天失明,医生判断视觉神经损伤不严重,正在好转,按理说一个月内能恢复。只不过人脑构造精密,在真的完全治愈以前,谁都没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所以你才买盲文书?”


    看来快递盒上印着商品信息。


    “刚好有时间,提前学习。”她说,“就当做二手准备。”


    声调平直,波澜不惊。


    她远比他记忆里来得坚韧,做事更具规划和条理性。


    难怪出事当日那样镇静,或许在输液、等待明野带回确切的结果前,她就已经设想完所有可能性,并做好准备,随时接受最差的那一个。


    ——因为我就是消极的乐观主义者啊。


    ——意思是,做最悲观的预计,但用最积极的态度应对。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特别失望,反正也没期待过更好的东西不是吗?


    少女稚气率直的文字突然闪现。


    到了。


    “不管怎么样,”陈言低眼凝视她的眼睛,“实在有必要的时候,主动找人协助,应该也不会被算作软弱吧?”


    指一个人出门拿快递么?


    乔鸢没多问。


    “谢谢你送我回来,郑同学,再见。”


    她拄着长杖离开,没有一秒停顿。偏生陈言似一池被搅乱的水,弯曲的伞线挡去眉目,久久立在原地,久久难以平复。


    乔鸢应该就是乔一元。


    他越来越肯定这一点。


    雷鸣轰然炸响,暴雨倾泻发作。


    陈言先是加快脚步,走着走着,不由得急切地奔跑起来。


    “哇,雨又大了,赶紧……”


    “幸好我今天机智穿拖鞋。”


    “那谁啊,伞都不要了?”


    阴沉沉的景色,摇晃的树枝,避雨的人群,她们惊讶的表情。万物流线般退去,狂风拍打着脸面,心脏在胸膛内扑通扑通地乱跳。


    陈言一路跑回住处,听不见室友们的问句,顾不得擦手。他打开电脑,登录自己荒废已久的账号。


    界面上跳出一个老版长方形视图,用户列表里有且仅有一个好友,头像由鼓胀的金鱼与色泽浓艳斑斓的蝴蝶组成。


    那是一副线条简约的铅笔彩绘画。


    头像的主人昵称叫:团团圆圆。


    他备注为:乔一元。


    点进空间,对方只发过一条说说,附图,于昏暗的灯火下露出小半张莹白倾斜的侧脸。


    眉眼极为模糊,无论如何都难以窥视清面貌,只有一条柔嫩却立体的弧线。薄薄的鼻梁侧面点缀着一粒轻盈的痣。


    没错,是她。


    尽管非同名同姓,性格、习性也有些对不上,可嗅觉灵敏、会画画,有完美强迫症、整理强迫症。以及非独生女,老家在温市一带……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所以,她就是乔一元。


    那个,他要找的人。


    找了很久很久、的人。


    冰冷的血打脚底蹿上脊背。


    一条狰狞的蛇游过穹苍,骤然将天空劈成两半。光从中流泼下来,照明陈言的脸,刺进他的眼睛。


    霎那间大脑嗡鸣,而他也终于明确,这些天来自己反常的举止,内心澎湃的情感,包括那些无法扼制的思绪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嫉妒明野。


    ——他嫉妒明野。


    嫉妒底下,是无可救药的羡艳、愤恨、恼怒。数种情愫交织,火一样炙烤着他的皮肤,如冰锥一般贯穿他的神经。


    他为此失态,一次又一次,因为早在他找到她——他所丢失的、苦苦寻觅的宝物前,明野就已经拥有了她。


    他对此感到,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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