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越心迅速后退好几步,捂着胸口平复被吓到的小心脏,谨慎地思考卢卡修斯为什么会在这里,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夏利。
她先是一愣,旋即惊喜地看向夏利的左手,“夏利少尉,你的伤势好了?!”
白衬衫下的臂膀完好无缺,还能隐约看到紧绷的肌肉线条。
时越心亲眼看到他断了一条手臂,不到半个月的功夫竟然好全了?
夏利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是的,多谢您关心。”
卢卡修斯刚升起的好心情眨眼间消失殆尽,他颇为不耐地看了一眼旁若无人说话的两人,冷冷下达命令:“夏利,去看看尤里安。”
夏利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不明白这位祖宗又抽什么风,敛下心头的无语,恭恭敬敬应了声是就朝尤里安走了过去,路过时越心的时候,还捡起掉在地上的鸭舌帽递还给她。
时越心接过鸭舌帽,笑着和他说了声谢谢。
夏利再次对她回以一笑。
卢卡修斯冷眼看着他们眉来眼去,非常不悦地打断:“你怎么在这儿?”
恰在这时,他闻到了飘过来的山茶花香,眉头不自觉隆起。
顶级alpha的信息素具有强烈的排他性,就算是亲兄弟,卢卡修斯也难以忍受尤里安的信息素,刚说完话就往旁边走了两步,站在通风口下。
时越心难以用言语形容自己倒霉透顶的运气,瞥了他一眼,干巴巴道:“碰巧。”
这家伙性格恶劣,还我行我素,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有过之前接连几次的教训,她已经深刻的认识到,最好不要和他废话,直接离远点。
她不想交流的态度表露得很明显,卢卡修斯心头冷笑更甚。
对夏利喜笑颜开,见了他却如丧考妣,还真是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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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利没有注意到后方的“暗潮汹涌”,他是beta,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即使置身浓郁的山茶花香里,也不受丝毫影响。
尤里安白皙的面颊染上了两抹驼红,意识也有些模糊,试图从包装盒中拿出抑制剂却总是不得其法,分化带来的负面影响让他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
他的易感期还没结束,今天出门前打了过量的抑制剂,勉强恢复到平时的状态,但接近十个小时的高强度比赛让抑制剂铸就的防线土崩瓦解,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在赛场上失态。
幸而在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前,他及时给尼尔发了消息。
察觉到有人靠近,尤里安握紧了手中的抑制剂,潮红湿润的眼睛半眯着,略显警惕地看向前方罩下的影子。
夏利客客气气道:“尤里安少爷,我是夏利,请别紧张,是艾加尔先生通知了卢卡修斯少将您在这儿,我们是来带您回紫罗兰庄园的。”
他帮尤里安换了一张隔离贴,暂时阻隔了源源不断往外涌的信息素,飞快把人扶起来朝直达停车场的绿色通道走去。
卢卡修斯给机甲赛场的负责人发了消息,让对方来处理尤里安残留的信息素,自己则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绿色通道里的山茶花味信息素太浓郁了,最近他的信息素也不太稳定,没有上赶着找不自在。
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他回过头,“还不走?你想留在这里过夜吗?”
话音落下,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艾加尔可不喜欢夜不归宿的人。”
时越心不想和卢卡修斯待在一起,刚准备说可以自己回去,听到他的话心头不由打了个突,默默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低眉顺眼跟上去。
卢卡修斯大步往外走,听到身后小跑起来的脚步声,心情略微好转。
他又不是夏利那个没长脑子的,没有必要上杆子和身后的菟丝花交谈,更没有必要迁就她。
但没过多久,后方的脚步声停了。
卢卡修斯眉心微皱,准备看看那朵菟丝花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如果她可怜兮兮的祈求他,他也不是不能放慢步伐。
转身之际,一道身影从他面前掠了过去。
时越心踩着机甲赛场内用于代步的悬浮踏板,看也不看他一眼,倏忽飞远了。
卢卡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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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卡修斯是步行到的停车场,时越心早已乘着出门时尼尔为她安排的悬浮车离开了机甲赛场,尤里安也被尼尔安排来的人接走了。
夏利坐在悬浮车里,看着黑着脸上车的顶头上司,不明白他又抽哪门子风,谨慎微小道:“少将,越心小姐离开前让我转告您,她先回紫罗兰庄园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活阎王的脸色好像更黑了。
时越心到底是没敢不顾卢卡修斯那句语焉不详的话返回赛场看比赛结果,只好歉意地给齐路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有急事先走了。
齐路没有回消息,多半还在忙机甲性能测试的事情。
时越心回到紫罗兰庄园,下悬浮车的时候正好看到尼尔带着好几个医生过来,给被人从旁边悬浮车上扶下来的尤里安扎了好几针。
赛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耷拉着眉眼,额前的发丝完全被汗水浸湿,看起来非常狼狈,周身逸散的信息素倒是没之前那么浓郁了。
偏时越心还是轻易嗅到了带着淡淡引诱之意的山茶花香,没由来觉得口干舌燥,颈后的腺体也无端生出古怪的胀热感。
不会是她的腺体再次发育,变得能接收alpha的信息素了吧?
时越心悚然一惊,匆匆和尼尔打了声招呼就回了房间。
远离了尤里安的信息素,躁动感随之消失,时越心惴惴不安地撕了颈后的腺体贴,侧身站在全身镜前打量自己的后脖颈。
依旧光洁白皙,用肉眼根本看不出端倪。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决定明天再详细咨询上官鹜。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是无比熟悉的长相,除了发型之外和穿越前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种浑身上下提不起劲儿的疲惫感。
时越心把自己泡进宽大舒适的浴缸里,温水流淌过皮肤,稍稍缓解了东奔西跑一整天的劳累,但脑中却像多了一条紧绷的弦,怎么都无法放松。
她眼神放空,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脑中突然多出来的传感图谱和能量驱动核心的图纸。
人不可能想象出认知以外的东西,原主以前一定接触过【支配者】,她身上的秘密比她想象中的更多。
时越心害怕这个秘密是催命符,忍不住把精神力探入红宝石项链。
【祈】依旧伫立其中,沉静无言,不染纤尘。
齐路说【支配者】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机甲,时越心却觉得【祈】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不像一件冰冷的武器,静望它时,会让她产生【祈】也在注视她的感觉,包容、和煦,犹如一位默默陪伴她成长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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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尤里安的房间里。
艾加尔双腿交叠靠坐在布艺沙发上,尼尔和医生们已经全部退了出去,尤里安面色苍白地倚在床头,垂着眼睫不敢说话。
医生告诉过他,分化对他的影响很严重,在易感期结束前最好不要外出,以免受到不确定因素的影响造成无法预估的后果,艾加尔也让他最近半个月好好待在家里,不许出门。
尤里安是偷偷跑出去的,到现在也不知道比赛结果如何。
宽大的卧室静得可怕,卢卡修斯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一幕,幸灾乐祸地在心底啧了声,嘴上也不忘说风凉话:“艾加尔,别板着张脸,你亲爱的弟弟快要被你吓得气都不敢喘了。”
刚刚还无比温驯的尤里安立刻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小狼崽子似的,想扑过来咬人。
卢卡修斯见他还有力气瞪自己,煞有介事地吹了声口哨,挑衅的意味相当明显。
尤里安想到自己最狼狈的样子被卢卡修斯看到了,对方还肆无忌惮来看笑话,心下更加气愤,张嘴就要说话。
艾加尔淡淡道:“要我为你们安排格斗场吗?”
尤里安张开的嘴巴瞬间闭上了。
卢卡修斯也不敢再招惹艾加尔,把话题拉到正事上:“我倒是不想过来,是父亲说有事情要通知我们,再过几分钟就会来通讯。”
艾加尔微蹙眉心,顾不得尤里安的事情,问道:“父亲有说是什么事吗?”
卢卡修斯摇了摇头:“只说要我们三个同时在场。”
这下连尤里安都拧了拧眉,露出不解之色。
霍华德上将对三个儿子并不上心,没有重要的事情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会和他们进行一次通讯,除了此前同在利比塞罗要塞任职的卢卡修斯,艾加尔和尤里安与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尤其是艾加尔成年之后,兰斯诺家族的许多事情都交到了他手上,如非必要,霍华德上将几乎不回首都星。
房间里一时间变得极为安静,数秒之后,尤里安从床上弹坐起来,不顾此时还虚弱的身体,踉跄着去了衣帽间,不到两分钟的功夫就衣着得体出来了。
卢卡修斯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怂样,当下嗤笑出声,惹来尤里安的再次瞪视。
也正是在这时,卢卡修斯的智脑响了。
霍华德上将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艾加尔的容貌与他有七分相似,但比起艾加尔时刻带笑的平易近人,他更拒人于千里之外,眉宇间尽是多年身居高位的不怒自威,让被他注视的人下意识肃然起敬,不敢有半分怠慢。
艾加尔率先道:“父亲。”
卢卡修斯和尤里安紧随其后:“父亲。”
霍华德·兰斯诺打量了三个儿子几眼,一针见血道:“尤里安,你怎么了?”
尤里安身体一僵,讷讷道:“我……我分化了。”
“是alpha!”他连忙补充。
霍华德上将点了下头,看向艾加尔,公事公办地问了他一些家族和政务上的问题。
艾加尔对答如流,也询问了些许利比塞罗要塞的情况。
十几分钟过去,两人还未切入此次通讯的正题。
在尤里安有些撑不下去的时候,霍华德上将终于说道:“越心已经到首都星了吗?”
听到这句话,卢卡修斯和尤里安皆是一惊,相当诧异他会特意提到时越心。
唯有艾加尔,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妥帖地回答:“越心已经在月前住进了紫罗兰庄园,适应得很不错,今天还去机甲赛场观看了比赛,父亲有什么需要叮嘱的吗?”
霍华德上将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看着三个英俊挺拔的儿子沉吟了一会儿,“越心和你们相处的怎么样?”
卢卡修斯当下就想冷哼。
那朵无用的菟丝花!
住在紫罗兰庄园里,却连讨好的对象都弄不清楚,总是对夏利那个蠢东西眉开眼笑。
尤里安同样在心里嗤笑,一个仗着和纪潇女士长着相似的容貌而被父亲收为养女的玩意儿,有必要相处吗?
艾加尔留有些许余地道:“尚可。”
霍华德上将看出了卢卡修斯和尤里安脸上的不以为然,口吻依旧威严,“我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日后必须和越心好好相处,她与兰斯诺家族有婚约,既然尤里安也分化成了alpha,那也一起加入婚约者的行列。
“你们可以自己商量,谁愿意成为她的未婚夫,或者直接去问她,她喜欢你们之中的谁,谁就是她的未婚夫。”
不算长的一段话让尤里安当场变了脸色,连一贯从容的艾加尔也蹙起了眉头,只有卢卡修斯饶有兴致地弹了下舌。
艾加尔适时表露自己的疑惑,“父亲,我从未听您提起过此事。”
霍华德上将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这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尤里安动了动唇瓣,似乎想反驳,但霍华德上将锐利的目光径直落在了艾加尔身上,意有所指道:“艾加尔,不要让我失望。”
艾加尔垂眸应了声是。
霍华德上将的影像消失,尤里安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霍然抬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咬牙切齿道:“凭、什、么!”
竟然要让他像商品一样被那个贪慕虚荣的omega挑拣!卢卡修斯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艾加尔也不能幸免!
艾加尔的视线扫了过来,语带警告:“尤里安,你的教养呢?”
卢卡修斯双手抱胸坐倒在沙发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接话:“或许是今早偷偷出门的时候掉花园里被莫里斯吃掉了。”
艾加尔把余光瞥向他。
卢卡修斯立刻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你们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这未婚夫由我来当也不是不行。”
尤里安猛然看了过来。
卢卡修斯无所谓他在想什么,摸着下巴低笑了声:“这下我看她还敢不敢对着夏利笑得那么灿烂。”
他很是期待地补充:“笑一次,我就标记她一次!”
艾加尔警告道:“卢卡修斯,生而为人,请收起你不知廉耻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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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正在泡澡的时越心重重打了个喷嚏。
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多出来三个未婚夫备选者,揉了揉鼻子从浴缸里站起来,裹着浴袍就出了浴室。
泡澡并未缓解她身心上的疲惫,反而让她产生了很强的困倦感。
是昨天晚上没睡的原因吗?
时越心匆匆忙忙吹干头发,也没精力再去想那些让她心绪不宁的事情,就这么钻进被子里,搂着抱枕睡着了。
艾加尔和卢卡修斯离开了尤里安的房间。
浑身疲累的尤里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实在气不过,还低咒几声以表愤怒。
艾加尔难得在办公室里发了几分钟的呆,紧接着就投入到了工作中,深夜才熄灯。
卢卡修斯去训练场打了一个小时的拳,上衣也不穿,就这么裸着上身大汗淋漓地回了房间。
紫罗兰庄园沐浴在静谧安宁的夜色下,谁也没有发现淡淡的青梅酒香从时越心房间的缝隙里飘了出来,悄悄扩散到别墅的每一个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