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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烂熟桃

    洁白的,柔软的,才将将买来一周的可怜布料,现在被挟持住,立马要打上沉甸甸的烙印,而在身旁的原主人却闭着眼,见死不救。

    实在是无能无力。

    那阵该死的痛觉共享这会儿才发挥效力,男鬼每重重地揉捏一下,她便也跟着发起抖,几乎要怀疑他在故意为之。

    眼珠蒙着层生理性的泪,在夜灯下变得尤其波光潋滟。她抬手蒙住眼:“你轻一点……”

    男鬼已经在很轻地吻她,闻言很疑惑地停下,摸摸她的脸:“怎么了?”

    这却让她被不上不下地吊住,情欲催人,她变得语无伦次:“你明明刚刚都快要结束——已经很晚了,你对自己还是太温柔。”

    他便笑起来:“那你帮帮我。”

    不需要她付出什么劳动,只是需要解开一两颗睡衣扣子。男鬼被纵容得更涨更红,我的,我的,他想,每一寸肌肤都该是我的。

    湿乎乎的吻黏着锁骨向下,还没到最柔软的地方,脸便被按住不能再动。他顺从地伏着,舔得轻缓而满足,眼微微眯起,他好喜欢这里正扑通扑通的心跳。

    她在因为他而悸动。男鬼大脑掠过这个念头,手下变得更加用力,身体绷紧地一抖,嘴里却还黏黏糊糊地叫她:“林玖……”

    林玖含混地应一声,掀起发烫的眼皮,还真是同步。她咬住即将溢出的喘息,实在很难不去想象身下和床边已经变成多么靡乱的场景,当然,地板大概还是一尘不染的。

    这并不能作为褒奖的理由,她推着男鬼的脸开始赶人,掌心却又被拿脸蹭着,喘息着眨眼乞求:“可是你一定还很难受。让我帮帮你好不好,我不想你不舒服。”

    语气真诚得不像作假,林玖沉默几秒,她刚刚才结束震颤,当然不会不舒服。

    但如果让他发现痛觉共享的这种用处,往后便很难预估他的行为。她撑着臂坐起身,佯装淡定:“我会自己解决。”

    男鬼目光停在她的手指上:“我好羡慕。”

    “羡慕什么?”她恼怒地瞪过去,立马被床边人露出的挺直攥住视线,“你怎么又——”

    枕边的熊玩偶被威慑地扔过去,林玖飞速地下床窜到浴室门前,拧开前还不忘提醒:“我回来时只想看到它。”

    男鬼摩挲一下熊头,微笑着点点头。

    他真是多心,生着气也没有要求他离开,这样的林玖怎么会不喜欢他,哪怕他变回人也一样。

    这样想着,他便快乐地带着裹住浑浊的礼物去清洗。水珠顺着手腕淌下来,好像她情迷时蜿蜒落下的泪,他们是最合适彼此的存在。

    即使……

    即使不合适。

    男鬼勾唇淡淡地笑,往后还有无数个日日夜夜,她会变得习惯。

    又有灵魂即将抽离的预兆,活着竟然这样麻烦。他强忍着难受,折返回主卧,记挂着先和林玖道一声晚安。

    对门的房子已经买了下来,在走交接的程序。很快,他便可以用带温度的手牵她。

    他站在卧室门前时,林玖已经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哜哜地贴在脸颊边,眼神却无比专注地看着手上的罗盘。

    罗盘。

    又是那只罗盘。

    早先时她便是查看这只罗盘后才对他变得疏离,男鬼轻松的笑意凝住,不动声色地过去,俯身盯着上面的指针,还眉眼弯弯地问:“这代表什么意思?”

    “代表……”林玖在抬起头时便将眼底的冷漠过滤掉,很随意地搁下罗盘,好像接下来的问题也无关紧要。

    尽管那指针已经压缩到一个不能再低的数值,如果真如闻远意和孟琳所说,男鬼很快便会在她眼前消失。

    “你会离开吗?”

    那条死在鱼缸里的红金鱼又重新出现,拖着死去烂掉的尸体也要在她面前游着,多流畅漂亮的鱼鳞。

    它不需要来历,不需要存在的意义,目的,情感。正如她从来不在乎男鬼为什么愿意一直留下,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再次目睹小鱼消失。

    男鬼看着她,灵魂被拉扯的感觉像凌迟一样,全身要渗出血,但还好这是他独享的痛。

    他笑得恍若无事:“不会的。”

    林玖于是拿起枕边的小熊,晃一晃地邀请他:“进来吧。”

    **

    几乎被怀疑过藏着尸体的对门,在休息日的白天忽然有了动静,声音不大,但还是逼醒了林玖。

    好像在搬运什么东西。

    无法指责,因为现在已经临近中午,楼道的声音不比窗边的的白噪音更大多少。

    林玖愣愣地坐在床上,皱着脸思考,怎么会睡了这么久,明明设置好半夜的闹钟,要起来看一眼男鬼是否还在玩偶里。

    厨房有笃笃的切菜声。

    她顺手去拿枕下的罗盘,向外掏时便觉得声音不对,果然,指针在圆盘里一晃一晃地摇,像螺丝松掉的钟。

    她粗略地收拾整齐,提着罗盘准备从卧室出去兴师问罪,男鬼却正好进来,连眉尾也挂着喜悦的笑:“你醒来了。”

    两人撞了个满怀,林玖还要后退,腰已被揽住,其中的刻意程度不必多说。

    “是啊,是啊。”她嗅到香气,很顺从地屈服食欲,拍拍他的后背。

    他穿的围裙选款好奇怪,脖子上本该只系着单调的绳圈,现在却多出两条带子,长长的拖着,男鬼扑过来时正好挂在她的手腕上。

    好像在诱导她拉动一下。

    她确实也这么做了,男鬼眉眼变得更弯:“是外面吵到你了吗?他们好笨,我去让他们快点。”

    “白天的鬼可吓不了人。”林玖正经着脸阻拦,察觉到对方似乎还要开口辩驳,立马将揣在怀里的罗盘提出来,陈列罪证一样地审讯,“你先回答我,这东西怎么坏了?”

    “不该坏吗?”男鬼供认不讳地眨眨眼,手攥住她的手腕,说话委屈又可怜,“你在意它已经甚于我了吗?”

    “那也不是……”

    “如果你实在在乎,”男鬼的脸趁机又埋进她的颈窝,“那你罚我吧,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林玖当机立断地表示原谅。

    进食时他也在一眨不眨地看她,眼里笑得好甜蜜。他一向是精心打扮的人,摆出来的餐盘也设计得美观漂亮,只是哪里不对,一顿饭吃得她如坐针毡。

    她默默连喝几口淡茶,思考了很多种可能,还是没能想通只过一个晚上,这鬼怎么变得如此亢奋,明明他们昨晚并没有做什么。

    “冰箱里没有更多的食材了。”男鬼突然说,“我们要出门吗?”

    “后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再买。”林玖想了想,还是很精打细算地摇头。这是休息日,多难得,她实在不愿意再付出额外的体力。

    男鬼倾身过来,手指抓住她端在手里的茶杯,水面很快荡起圈不稳的波纹,那张带着笑的脸便扭曲散在倒影里。

    “你不想和我出去吗?”他说。

    最终还是出了门。

    或许是才开始装修的原因,邻居家的防盗意识极差,门敞着,没有玄关。林玖短促地看一眼便能看到客厅,不过也没什么有必要藏起的隐私,灰白的墙,大理石地砖。

    唯一存在的家具,是张只放着床垫的大床,早上的搬运声音大概便来自于它。

    真是稀奇,摆在客厅的床。

    几个月前她曾经有幸见过一次里面的布局,平平淡淡的样板房,不亮眼出挑,但哪像现在这么空荡,医院的太平间都要比它看着温暖。

    “你觉得怎么样?”男鬼问。

    “不好说。”林玖警惕地看一圈,确定房主不在后,才很客观地小声评价,“还没装修完,这看不出来什么。”

    男鬼牵着她的手下楼,好像只是很漫不经心地一问:“这样吗。什么样的装修你才会喜欢?”

    这话听着很不对劲。林玖极谨慎地回答:“我认为我们不该想象别人的家,不如思考待会儿都买些什么。当然,还是不要买太多,我提着会很累。”

    其实并没有累。

    两袋子东西全被男鬼单手拎着,空出的手抓着她的手腕,松松垮垮地看不出费力。

    超市离小区不远,这个点又太早,不会有人注意到原本在她手里的袋子又凭空消失。

    林玖非常自然地接受轻松,只认真地低头去看购物小票。她对购物这件事兴趣缺缺,十件有七件都是男鬼在拿,而她两眼空空,只在对方拿起盒避孕套才紧张一瞬。

    偏偏男鬼的话又格外有道理,短短一句就让她制止的手缩回去——总不能每次都靠那件薄薄的布料。

    她想到这里,脸便热起来,到家后坐在沙发上自顾自的慌张好一会儿,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直截了当的提醒:“做了会死。”

    男鬼整理食材的手一顿。

    “担心什么?”冰箱敞着,他将红番茄放进去,脸转过来时还打着荧荧的光,“我难道从来,不是最听你的话吗?”

    林玖听得语塞,目光便垂落下来,闲闲地拨弄手机。

    天气不好,明明才是下午四五点钟,屋外已经阴得像世界末日。林玖余光撇一眼脚边的塑料袋,才注意到里面还有件玻璃瓶,独自地像被抛弃。

    她挑开去看,竟然是瓶蜜桃果酒,不算低的十七度。“你还漏了食材。”大概是做鱼需要。她想当然地拎起酒瓶,朝他的方向晃了晃。

    男鬼已经整理好剩余的所有,闻言走过来,却扶着她的膝盖跪坐在地,仰着脸看她。

    酒瓶停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你……”她结巴一声,腰便软下来。

    早说不能相信这鬼的自制力。

    “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情。”男鬼顺着她的手腕摸走酒瓶,拇指擦过,瓶盖便掉下来,语调轻轻的,只有自己能听到声音,“但我又不确定,你会不会接受它……”

    林玖立刻觉得不妙起来,直起身便要走,却被按住膝盖分开,不过挣扎几下,底下人便从跪在地上变成单膝抵在她的腿间,俯着身,微潮的气息包笼住她。

    哪有半分听话的模样。

    “不可以吗?”他压着人,还要这样问,“不喜欢这个口味吗?”

    这算什么?情趣吗?

    林玖被面前漂亮的脸蛊惑,不可避免地想起昨晚,又转过脸,“我的酒量很差,很可能会吐在你身上。”

    她上次喝酒已经在很久以前,大学后的聚会都被用酒精过敏搪塞过去,实在不清楚她现在到底如何。

    “只有一点点。”男鬼哄着。

    瓶口没有对准她的嘴唇。他仰头喝下一口,抓着她的后颈便压下来渡酒,满腔馥郁,她立马被亲得头晕目眩,刚要开口喘气,下一个湿乎乎的吻便又压了过来。

    “我知道……”他又重新扶着她的膝盖跪下去,声音也像发酵过的甜涩,“你的酒品很差,喝一点都会醉倒,也不会记得喝醉酒发生过的事。”

    就像这样,脸浮上湿艳的粉光,唇瓣湿漉漉,双眼却变成安静的迷离。

    做什么都可以,问什么也都会回答。

    **

    男鬼掌心贴住她已经烫熟的脸,多虔诚的姿势,话调却隐隐约约的夹着情色:“好喜欢你,好喜欢你。你也一样喜欢我吗?”

    “喜欢啊。”林玖也学着他去抚摸,唇珠最软,脸颊次之,喝醉酒的人体温灼灼,再凉再瘆人的鬼也可以爱不释手。

    男鬼由着她像逗弄一只宠物一样的动作,她的手没有轻重,力气大时还会反过来弄疼自己,眉毛便拧起来,像是不解哪里来的痛感。

    痛觉共享真是最伟大的副作用。

    他又张开口,笑意饱满:“你也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吧,对不对?”

    果然得到没有犹豫的点头,“可以啊。”

    看吧,他永远可以得到如此这样真诚的答案,无论她清醒与否。

    足够了,有个声音这样说,问题停在这里,以后便能和她永远快乐。但他还在继续追问:“昨晚问我会不会离开,是因为舍不得我,或者担心我,离不开我吗?”

    他提供了三个选择给她,选哪一个,甚至不选择,只是看着他皱眉纠结,都可以让他心满意足。

    可是他最知道,喝醉的林玖最不会撒谎,于是任何回答都是本能反应,明明手还亲密无间地放在他的颈上,说话也醉意朦胧,却是裹在糖霜里一样的毒药:“我不在乎。”

    不在乎。不在乎。

    男鬼平静地微笑,她可以不在乎,但只要身边是他就好,只有身边只有他就好。他现在要问,如果,如果他变成人类。

    会开心吗?

    也像这样说不在乎吧,求求你。只要不逃开,他什么样的回答都可以接受。

    林玖醉意朦胧,望着他弯着的嘴角,还以为这是某种鼓励,真心话说得更加肆无忌惮:“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人的承诺是最无力的东西。”

    她的唇立马被含住吮吻,报复似的轻轻啃咬,男鬼将喘息融进话里,送过去,好像这样就能让回答也变得动听。

    可是我不能一直做鬼。他说。

    “这有什么?”离开时那双眼氤氲着多动人的水雾,说出的话竟然可以这么轻绵绵地杀了他,“我并不是一定要有只鬼在身边。再说,我早早地就和你说过,我们可以好聚好散,你走吧,我知道人和鬼没有未来。”

    “没有未来。”他低低的重复,声音像新婚宣誓一样甜蜜庄重,“没有未来。”

    “我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她还要安抚性地拍拍他,“你可以随便去哪儿。”

    男鬼眼底漫上猩红,攥住她的手腕。

    怪谁呢?可以怪谁呢?难道他没有被劝诫过,她是个多么会说甜言蜜语的骗子吗?喜欢或许是真的,如果能离开便立马决定跑走也是真的,他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她会这样做吗?

    像扔掉一件常伴身边的物品一样扔掉他,没有不舍,多大度的说着好聚好散。只是他受一点小小的恩惠,被甜蜜的吻过,就立马将曾经的背叛抛之脑后,认为笑和夸奖便会是离不开的证明。

    他推着她的肩膀便向沙发压去,下腹已经顶起很久,如今贴在她柔软的空隙里,好像终于在沙漠里寻得水源,要将整个身体嵌入进去才能舒服。

    “会死!”林玖推拒的动作没什么力气,只拿双惊慌失措的眼睛警告他,却被食指抵住唇,让她噤声。

    “我怎么舍得让你因为做.爱死掉。”男鬼笑得一双眼泪滟滟,声音平静,却是恨意滔天,怎么能这样轻易地结束,“但我可以死在你身上,期待吗?一定会永远记得这个场景吧。”

    到那时,她还会和从前那样,毫无负担地再次忘掉他吗。

    林玖的手抬起来,他以为要被扇,只垂着脸去接,却被轻柔的捧住。

    她亲亲他的脸。

    “你哭什么呀。”她眨眨眼,那颗自上而下的泪便落从她的脸颊滑落下去,“我醒来后,记得提醒我去看心理医生。”

    “……什么?”

    “我从前在闻远意那里,并不是只治疗见鬼的幻觉。”她想一想又垂着眸,别开脸,“如果你没有耐心,那你就继续吧。”

    怎么会存在这样的转机。“有,我有。”他胡乱地吻她,“你不能离开我。”

    林玖又闭上眼,再睁开眼底泌出泪,不含任何情.欲的泪。男鬼含住吻走,轻声问:“我让你感到害怕了,是吗?”

    太庆幸这是醉酒后才说出口的事,他又黏糊糊地吻她,声音多甜蜜,“我可以死在你的手上,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永远不会反抗。但不要不看我,不要让我走。”

    林玖点点头,抱住他的脖子:“我好困,送我回去睡觉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醒来后就会忘掉这些不愉快的事。男鬼快乐地想,我们还能重新开始,不信任人,他可以慢慢让她信任。

    我们已经是邻居了。

    男鬼抱起她,轻柔地将人放回床上,又帮她掖好被子。睡一会儿吧,他去做晚餐,冰箱里还放着他们一起买的食材。

    他亲亲她的发丝,在听到呼吸声变得绵长后才离开,自然不会知道,床上人又微微睁开眼,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酒精确实让她的大脑眩晕了一段时间,记忆模糊,但在当男鬼开始重复“没有未来”时,她开始变得清醒。

    她那会儿迷迷瞪瞪,还以为男鬼一定要守着她照顾,好心地让他离开去做别的事,谁知道他立马开始发疯。

    很好的消息,他的心态已经和第一次见面大不同,不再执着要杀了她。但现在不是更恐怖吗——笑着说他可以死在她的手里?

    还有……

    林玖蜷缩在被子里。

    被硬物抵住的触感迟迟未散,原来比双双变成人干更恐怖的,是鬼会平静地告诉她,他要死在她身上。

    那股由内而外的悚意重新爬上她的脊背,林玖闭上眼,开始重新思考他们间的关系。

    人鬼果然并不合适。

    第22章 新邻居

    原来人真的会因为被注视而醒来。

    林玖已经几晚不做梦,也从来没想过睡眠质量太好,也有弊端。她明明上一秒还在计划如何与男鬼相处,下一秒醒来时,面前竟然已经是那张放大数倍的脸,苍白俊逸,隔着几指的距离,垂着红眸在安静地看她。

    他俯着身,眼睛很久没有眨动,林玖很快意识到他在试探,在确认她是否记得醉酒后的事,态度有没有因此转变。

    如果她现在很清醒,大概心跳会狂跳起来,毫无遮掩的余地。但她这人醒来后一贯需要时间反应,所以尽管大脑已经开始变得警惕,身体上,她也只是慢吞吞地又闭上眼,声音微弱地问:“几点钟啦。”

    “晚上八点。”男鬼唇勾了勾,很满意地贴住她的嘴角,“去吃晚饭吗?”

    林玖脸颊被冰的一颤,却也只是好脾气地点点头。好凉的脸,她想,从前怎么没发现,鬼的体温有这么低。

    客厅剩余的半瓶果酒随意靠在沙发旁,漂亮的桃粉色,空中仍满是它的味道,只是尽管有再甜腻显眼的存在感,也还是难逃被倒掉的命运。

    小玻璃瓶。

    林玖移开视线,口里的白面粥忽然变得太寡淡,真是不知道男鬼从哪儿看来的理论,一定认为酒醒后不能吃得太有味道,明明她的胃那么健康。

    真是浪费他的天赋。

    林玖吞咽完最后一勺,才想起来自己还需要演戏。她在男鬼收拾碗碟的空档去问,相当逼真的漫不经心:“我喝醉酒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吗?”

    男鬼煞有其事地点头,边擦手上的水珠,边掀起眼皮看她:“你说好喜欢我,还抱怨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

    林玖一愣,但就这么抱着臂靠在柜子旁思索,也没有否认。

    凭心而论……

    她还真的有可能说出来这两句话。

    毕竟在前半段里意识不清醒,她并不能完全不相信男鬼的话,但她已经这样甜言蜜语,对方竟然还要偏执地去死。

    未免有些太阴晴不定。

    “喔。”她抬起眼,目光没放在他身上,“没有说你需要温柔一点儿吗?”

    男鬼过来牵住她的手,轻轻一扯便将人往主卧的方向推:“你可以现在告诉我。”

    他兜里装着的方形盒子漏出半个角,林玖一眼便觉得呼吸发烫,结巴着希望这鬼能从良:“温润如玉你知道吗?要那种禁欲的性冷淡,温柔安静的,最好我说一步,他才做一步……”

    话说完她才意识不对,这哪是劝诫,语气组织得像阐述理想型,果然男鬼眼神变得阴森,甚至等不及到床边,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便按到墙上,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她:“原来你喜欢这种人啊,和我好像完全不一样呢。”

    林玖只觉得他马上又要变态,手便稳住他的脸,很聪明地拿他的话堵他:“标准是标准,可谁让我好喜欢你,而且还想和你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男鬼态度似乎软化下来,只是眼眸仍暗暗的,禁锢她自由的手也没放开。

    林玖很无辜地看他:“难道我不是这么告诉你的吗?”

    柔软的唇上立马迎来不算温柔的吻,情况突然,他没有如往常一样的卡住她的下巴,舌头又那么凉,紧张下林玖又咬到他,铁锈味和痛觉一起出现,好像吻多少次她还是会这样学艺不精。

    “疼吗?”男鬼一只手捧住她的脸,“温润如玉的人可不会帮你张开。”

    林玖一下怒从心起,装作很客观地点评:“那也是亲过才知道,我又只和你亲过,怎么比较?”

    本意当然是挑衅,男鬼立刻压住她亲得更凶,舌头用力地卷进去,在察觉她的脑袋要往侧边倾倒时,扶住她的后颈,完全不让她有逃离的可能。

    接吻声黏黏腻腻,空气被剥夺,她甚至连喘息也很难发出来,房间里只有吞咽的水声,恍惚中她微微睁开眼,舌头几近融化,实在有种要被吃掉的错觉。

    手脚发软,她试图往下滑溜走,却差点坐在他顶在□□的膝盖上,瞬间又装作无事发生的弹回去,真是进退两难。

    唇舌分开时,林玖已经变成烈日下的软糖,看上去还维持着形态,手指探进去抚摸后,才知道已经成为多软烂的一滩。

    林玖非常不满地开始指责,她是不会拒绝和他做这些亲密的行为,但也不能容忍他不断倒退的吻技,人已经这么变态了,起码做的事也让她舒服些吧。

    “你只和我接过吻……”冰凉的手从她的睡衣下摆探进去,轻而缓地剐蹭着腰线,男鬼伏在她的颈窝里□□,气息湿乎乎,“我好高兴。”

    林玖听得两眼一黑,竟然有人可以越高兴技术越差,“那你还是经常生气好了。”

    男鬼闷闷地笑,停在她皮肤上的指尖却突然顿住,停在腰窝里发着颤。

    “你怎么了?”

    “……没什么。”男鬼收回手抬起头,又很贴心地帮她整整衣摆,“很晚了,你不去洗澡休息吗?”

    林玖奇怪地盯住男鬼,目光稍稍往下,他明明如此精神抖擞,哪有半道停止的道理。只是不出两秒,她便想通,一定是他又得消散离开。

    又要常常消失,又是个偏执的疯子。

    林玖觉得好没意思。

    她洗得心不在焉,几十分钟便从浴室出来,只是没想到男鬼竟然还在,人坐在床头,手指正懒懒地戳弄玩偶的肚子,见她出来才抬起眼,拍拍枕头:“哄你睡觉。”

    林玖稀里糊涂地过去躺下,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不成——

    她实在无法为男鬼想出一条好的解释,态度却变得柔和很多,男鬼想牵手她便挪出掌心,想接吻她便仰起头,轻轻吻住几秒。

    直到男鬼要将熊玩偶放进她胸口前,她才发表第一条抗议:“以前不是趴在耳边吗?”

    “你脑袋好硬。”他抱怨。

    这是多正常的现象!林玖怒目,突然愣住:“所以你在熊玩偶里也能有触感?”

    “有一点点。”男鬼蹲跪在床边,笑眯眯地看她,“你抱住我时,会变得很温暖,很舒服,像被柔软的温水包裹住……”

    林玖听得脸热,抓起小熊的头就要投进垃圾桶,在空中被男鬼拦截下来:“你想知道这是种怎样的感觉吗?”

    犹豫两秒,她点头:“想。”

    男鬼低笑一声,拎起小熊去了客厅,行云流水地将它塞进冰箱冷冻库里,还特地分在只单独的隔间里。

    林玖跟着看他动作,眼神已逐渐变得一言难尽,他笑着亲亲她的脸,也不解释:“你会喜欢那种感觉的。”

    他说完,便在她眼下消失,而熊玩偶的眼珠也同时闪烁几下,满满凝成暗红。

    林玖低头注视一会儿,在不断的滴声警告中,还是闭上冰箱门,折返回了卧室。

    只是睡得并不踏实。

    三点钟她被闹钟吵醒,抓起手机看时还以为很快要上班,但还好,只是昨晚她失误设下的重复闹钟。

    也不是完全无用。

    她无神地盯了会儿天花板后,坐起身,走向客厅。

    冷冻库的柜门被嘭地轻声打开,熊玩偶仍旧单独躺在隔间里,背对着她,绒毛也变得像冷色调,没温度的躲藏着。

    林玖拉开隔间,将小熊转过来。

    它单顶一颗黑眼珠,凄凄惨惨地多可怜,却没招来怜悯,她捏着玩偶的头塞回去,脸上毫无表情。

    **

    林玖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

    天阴森森,她难得的重新围上红围巾,缩着脖子开门出去,才开一条缝,目光便扫到楼道里站着个人,背对她,手里似乎在摆弄钥匙。

    大概是那位新邻居。林玖想。

    她对他的印象并没有多好,将床摆在客厅,怎么会有人这么不在意居住环境,关犯人恐怕才会这么装修。

    她慢慢地等,在听到门打开合上的声音后又等待五分钟,才谨慎地推门出去。

    “你好,”一只手比楼梯更快地出现在她面前,苍白修长,声音却十分温和,“我是新搬来的住户。”

    第23章 血光灾

    林玖差点要压到他的手。

    任何人在开门时见到有东西要伸进来,第一反应大概都是立即关门,尤其对方好像是在刻意等她出来一样。

    可能是鬼迷心窍。

    在房子里消失的寒意从门打开的缝隙漫进来,她打了个冷颤,竟然觉得十分亲切,扶着把手的力度就这样一时间没收回去,门顺着惯性,直直地整个朝外敞开。

    现在不可能再追着把手回来关门。林玖抿抿唇,脸上已经切换好礼貌的外壳,抬眼看去。

    “你好……”她说。

    向她打招呼的男人站在楼梯口,背着光,脸藏在阴影里,一双黑眸显得无比幽深。即使面上是多温柔的笑,林玖和他对上视线,还是萌生出后退的意味。

    “我住在你的对面。”他抬着的手并没有放下,真如一个和和气气地邻居一般,“我叫闻佑。”

    “林玖。”

    到底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林玖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收回的很快,那点传过来的温暖干燥却一直停留着。

    是她的手温度太低吗。林玖手指蜷进掌心里,轻轻握了握。

    “抱歉,我吓到你了吗?”

    “啊……没有。”

    感应灯灵敏过了头,这么温和的声音也让灯泡闪烁一下,亮起白光。

    那张脸被照亮,却不是那只手带给她的鬼魅印象,温润的白,脸上附带着层薄薄的红。很好看的一张脸,却长着双似曾相识的桃花眼。

    只是男鬼并没有穿过这样朴素的藏蓝冲锋衣,连拉链也拉到顶端,看着便古板单调,只能靠脸撑着的衣品。

    林玖难免开始在脑海里比对这两张脸,盯着人的目光便直白且不礼貌起来,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握拳抵住唇,轻咳了声。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没有。”她连声致歉,怎么短短十几秒,奇怪的一方便变成了她。

    “我刚刚晨跑回来,可能脸还没恢复。”闻佑眼珠不好意思地朝下瞟,小半截下巴缩进竖起的领子一秒,又抬起来,“一定很难看吧。”

    林玖摇摇头,下意识就要说句“很好看啊”,但涌到嘴边,还是良好的道德素质占了上风,这种调情一样的话,她怎么会随便和陌生人说出口。

    “你刚回来?”她突然反应过来,声音微微高了些,“可我五分钟前就看到你在门口。”

    太着急转移话题,林玖目光落在在对方收起笑意的脸上,才觉察不对。她这么直截了当地戳穿对方在蹲守她,是在嫌弃自己活得够久了吗。

    “不过现在想想,”她强装若无其事,“大概是别人路过吧。”

    “是吗。”他侧了侧头。

    怪,太怪了。林玖手心微微出汗,怪得她想现在就跑。“你还有其他事情吗?”她微微颔首,煞有其事地看一眼手机,“我上班可能快迟到了。”

    这样说着,她已经头也不回地蹬蹬下楼几步,只是没走多远便被叫住。

    “林玖。”

    她转过头,站在台阶上的闻佑目光如墨,笑意淡淡地看她,声音仍旧温和。

    “外面在下雨,带把伞吧。”

    **

    休息日主动去实习地点上班,放在哪儿,都要被怀疑心理是否出现问题。

    林玖揣着把黑色长柄伞,抖着腿在小区门前已经站了十几分钟,寒风如注,她开始认真思考,用上班来躲男鬼,是否太得不偿失。

    再觉得对方变态,也不至于这样伤害自己身体。

    她幽幽地叹气,低头踩水,暴雨天气,出租车停下滴过两次喇叭,都被她磨磨蹭蹭地拒绝掉,懒得去上班,也不想回家。

    不想看到那只黑眼珠的小熊。

    肩膀变沉,她以为是雨伞倾斜让雨飘了进来,偏过头去见着一只手,吓得差点将雨伞扔出去。

    今天怎么总是先见着手。

    “我找你找的好辛苦。”男鬼含混着雨的潮气从背后抱过来,又抬手拨开红围巾,湿凉的脸才满足地贴上她的颈窝,“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找我?”林玖缩脖子,这地方离楼下也就三四分钟的路程,“你昨天晚上根本不在小熊里,我还要问问你去哪儿了呢。”

    男鬼眨眨眼:“我在你身边呀。”

    真是鬼话连篇。林玖马上要挣脱怀抱离开,就听到他说:“和新邻居聊得开心吗?”

    “他是个变态。”她确定道。

    在小区门口和空气交流,略显荒诞,林玖牵着往回走:“不过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三点关了闹钟,在床上坐了六分钟后去了客厅,打开冰箱找我……”男鬼笑眼盈盈地看她,“五点你的被子掉在了地上,却在梦里怪我太冷。”

    “……”

    “可是你梦到我,我真的好开心。”

    真是好准确的事件,林玖转羞愤为质问,“所以你在,那你为什么不出来找我?”

    “因为……你不会喜欢那时候的我。”男鬼垂下眼,紧接着便问,“你以后还会去闻远意的咨询室吗?”

    林玖立马想通这两句话连接在一起的原因,无外乎是他变得想去死,并且要她亲眼见证。

    那还真是消失几小时为好。

    但这些应该是她现阶段不清楚的事,所以尽管她已经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眼却还装作奇怪的眨着:“不去啊,已经说好不去了的。”

    她又补上一句:“你别担心,现在不需要治疗见鬼,我肯定不会去的。”

    “可是我想你去。”他说。

    “为什么?”

    “喝醉酒的时候……我对你很不好。”他吻吻她的指尖,很虔诚的态度,“你和我说,你去找心理医生后,才会毫无保留的喜欢上我。”

    林玖沉默几秒,忽略他这番添油加醋的话:“可我已经很喜欢你了。”

    “你不会喜欢我的阴暗面。”

    这话说得实在没道理,明明他这个人本身也没表示出多少光明面。但林玖摸摸他的脸,还是说了声好。

    到家后她便懒懒地闭眼倒在沙发上,昨晚再醒来时她确实睡眠质量差劲,做了一晚上对方重复微笑着死亡的噩梦,早上不想见到他也是理所当然。

    脸颊一冰,毛茸茸的触感。

    她扭头去看,是男鬼拎着那只玩偶小熊,正讨好向她微笑。

    林玖懒得挣扎:“做什么?”

    男鬼:“不体验了吗?”

    她这才想起他昨晚说的话,掀开眼皮狐疑地看着小熊,“怎么体验?”

    “你先放轻松些。”他将小熊放在茶几上,“我让你的灵魂飘进去。”

    林玖点点头,闭上眼开始模拟放松。她放松地越来越困,迷迷糊糊地正要重返梦乡,唇便被人嘬一口:“不是让你睡着。”

    她于是心平气和地请教:“那怎么做?”

    男鬼也很客气地捏住她的脸颊,黏腻温柔的吻便落下来,亲亲停停,并不像前几次不留下呼吸的空隙,唇瓣越亲越软,她抓住男鬼俯身压下来的衣领,又因为手脚发软地慢慢松开。

    亲到脸热时,男鬼坐起身,突然抬手迅速地解扣子,速度之快让人怀疑他是否提前演练,转眼便露出大片冷白的腹肌。

    窗外再阴沉,也是白天。林玖大惊,白日宣淫实在不可取,他们还没发展到这个尺度。然而小腹却被按住:“够放松了。”

    “你——”

    林玖惊惶地发现自己在空中。

    好像鬼压床时的第三视角,她的身体闭着眼安安静静的躺在沙发上,脸有多红已不必去看,她试探着要回去,后颈却被提住,接着整个人天翻地覆,眼前的景象全被拨乱。

    再睁眼时,她抬抬手,视线里却只有双棕色的毛绒短手。

    “成功了。”男鬼笑起来。

    很神奇的体验。浑身像隔着层柔软的绒布,踩在坚硬的茶几上也不会觉得难以站立,林玖试探开口,声音飘在半空中似的便传过去:“哇。”

    她现在是一只刚从冷冻库出来的玩偶。

    男鬼伸手揽过她,不顾反对声音地将她往自己身上按,玩偶身上太凉,显得他身上温温热热。

    林玖拿毛绒掌心蹭他凸起的腹肌,和是人时的体验又不相同,她竟然只觉得温馨,没有半分旖旎之感。

    男鬼捏捏熊肚子:“以后可以不再推开我吗?”

    玩偶很给面子地点点头。

    在玩偶里能待的时间不长,林玖脱离身后,眼珠仍发着亮。她仰头深呼吸几秒:“我下午去找闻远意,你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如果顺利……

    她摸摸男鬼柔顺的头发,她便真的可以不再推开他。

    **

    才回国,闻远意的咨询室没什么知名度,即使是早上临时起意,林玖也在下午成功地预约了上。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闻远意的咨询室,刚敲两下门,一名长发的年轻男人正好出来,狭长的眯眯眼,红眼珠,擦身时朝她意味深长地挑挑眉:“来咨询杀鬼吗?”

    林玖略感心虚地偏过视线,权当没听到。

    办公室里,闻远意起身欢迎她:“上次你把罗盘还给我后,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林玖讪讪笑了声。

    谁能想到家里养的鬼会突然发疯。

    但她让男鬼劝自己来这里,这么曲折地一通,当然并不是认为自己有毛病。

    林玖正襟危坐,极认真地注视着闻远意:“您一定和鬼打过很多交道。”

    闻远意一怔:“是。”

    “孟天师他们是除鬼天师,遇到鬼只会思考如何除掉。”林玖也有些紧张,“但您这种,应该和鬼也有所交流过吧?”

    闻远意很和蔼地鼓励她:“你想问我什么?”

    “怎么去除鬼的……过分偏执?”她组织措辞,“不用去除多少,只要消除一些恶劣的成分……”

    只要别再说出那种疯话好了。

    咨询室变得安静下来。

    这并不是场针对性的心理咨询,闻远意揉揉眉心,像是陷入某种回忆:“我曾经有个儿子,出生时便是半人半鬼,如果不是被同样有阴阳眼的医生接生,恐怕会直接将他当作死胎扔出去……”

    记忆中没听过他提起过这个人,林玖愣了愣:“曾经?”

    闻远意停顿一秒。

    他确定道:“是的,曾经。”

    沉默半响后,他继续道:“他性情阴沉,做事不计后果。我们已经是天师世家,但还是无法去除他身上关于鬼的那部分……朝夕相处的父母都做不到塑造他,你可以想象一个执念深重活得更久的鬼,会不会因为一点感情产生转变。”

    一墙之隔。

    “闻叔叔为什么认为你死掉了?”长发男人举着电话,漫不经心地问,“你真心不打算回来了么?”

    回答他的是句杂音。

    “闻佑,你实在太天真。你竟然能放心的不过来。”他笑着,一双眼恶意满满,“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句话,你的那位心上人就要远远地躲开你?”

    **

    林玖脚步沉沉地回到楼下。

    雨已经停下很久,她又不太想回家,在楼下踱步几分钟,眼神胡乱地飘。

    其实是该回家的,从咨询室出来时,那个长发天师告诉她,今晚,她有血光之灾。

    在怎么想,也是家里比较安全。

    她目光瞥到公告栏,这里平时只张贴着停电通知,如果不是因为知道男鬼的疯无可救药,她大概也不会停下去看。

    这上面多了一张像通缉令的东西。

    “请各大业主警惕小偷……?”林玖拧着眉小声地念,“由15号楼三层住户闻先生报警……”

    林玖震惊地连退几步,原来早上停在闻佑门前的,竟然是在撬锁的小偷?

    她在心里默默说了句抱歉,多么和善正义的邻居,就这么被她背地里讲成变态……但现在还顾不得思考这个。那天师说的血光之灾,说不定就和这小偷有大关系。

    再待下去,很可能和他打上照面。

    林玖脚步匆匆地上楼,开锁闭门的动作相当一气呵成,只是冲进门时没见到男鬼,才稍微顿了顿。

    屋内一片漆黑。

    她顺着记忆去开玄关灯,“咔哒”的一声,灯却没有亮起来。

    或许是因为暴雨停电。林玖想。

    这是她熟悉的家,不用多少视线便能摸到卧室床上,林玖刚刚找到位置坐下,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低低哑哑,好像承受过天大的委屈。

    “我好想你。”

    黑夜中她看不到他,只觉得一股冰凉的气息轻轻打在腿面上,越是往后缩,有实体一样的凉意便要包裹她更深,耳尖打颤,哪里都像过电一样。

    “这不是回来了嘛。”她说。

    “今晚让我帮帮你,好不好?”那张脸说着便从她的衣服下摆钻进去,不轻不重地在腰上索吻。

    天师的血光之灾说立马浮现在脑海,她慌忙推开男鬼的脸,掌心便被立刻咬住,牙齿充满情色暗示的吮磨。

    “等等,我们过了今晚再说……”

    “你害怕这些?”男鬼笑起来,“因为这种话,你就要拒绝我?徘徊在楼下不敢上来吗?”

    “嗞”一声,小夜灯终于通电的亮起。

    白光下,男鬼手臂划过一抹闪光,七八厘米的红线便显出来,鲜红的血。

    “现在,”他讲话轻轻柔柔,“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第24章 黑衬衫

    “你知道?”林玖同侧的手臂也跟着幻痛起来,尽管很细微,“……你听到他说什么了?”

    男鬼勾着唇,艳潋潋的一张脸俯下去:“是呀,是呀。你说回来后会更喜欢我,可是现在为什么会发抖呢?因为他说的那句血光灾,害怕我会伤害你吗?”

    如果以后有人告诉她,和鬼在一起会不幸,会殒命,她会不会逃得更不假思索?他当然不会将这些问出来,让她产生一丁点关于离开的倾向。

    永远不能分开。

    “没有害怕。”林玖小声道。

    这样有气无力的辩解很快被封住,吻落下去还是温柔的,却是毒蛇缠绕猎物前的缓慢收紧,空气稀薄,要溺亡在这样的情.欲沼泽,要她和他一起沉进去。

    睁开眼便是那张痴痴的好看眉眼,林玖即将推人的手便只小幅度蜷一下,又重新闭上眼。人这种感官动物,真是会耽误太多事。

    甜的冷的,水声萦绕在交缠的舌尖上,不能忽视的湿润凉意,黏糊糊的潮气充满口腔,可竟然会觉得越来越渴。

    脸上的粉红不知是谁传给谁,男鬼轻轻蹭着身下人迷离的脸颊,原来怨恨的话也可以说得这样甜蜜:“我为你做好了饭,穿上了你说喜欢的衣服……”

    黑衬衫挽在臂弯处,宽肩窄腰的站在门口设计出场,等她回家,要拥抱接吻,要得到晚上的第一个笑。

    可却等来她迟迟不愿意上楼。

    “早上,其实也是不愿意见我才出去的吧。”他的指尖摩挲着她发颤的颈侧,有多害怕才会这样紧张,“这么不想回来吗?”

    林玖身体抖动一下,血便从防水面料的棉衣滑滚落下,溅出湿晕的红,才新换的床单就这样被染脏。

    还在流血啊。她晕乎乎地想。

    “我会好好洗干净,不会让你沾上任何血腥味。”男鬼垂着眼做甜美保证,只是一双眼凉意沁沁,盯着她好像因为惶恐而停滞的侧脸,“但现在不可以,今晚不会这样结束。”

    “不疼吗?”

    还在淌血的手臂被握住,温温热热,男鬼大脑空白一瞬,更多要说出口的怨懑就被轻松地绞碎。

    房间只剩下林玖的轻声呼吸。

    等不到回答,她只好抬手摸摸他的脸:“我们还是去包扎下伤口,你发抖得很厉害。”

    青筋遍布着在用力的手,包住她的颈,竟然也只敢附在表面放着,比砰砰的动脉还要高频的颤,哪里是怨气冲天的恶鬼。

    “你在找借口离开我。”男鬼憋憋闷闷地开口,压住人的力度却分明已经微弱,“你明明在害怕——”

    “我已经跟过快十台心脏手术,”林玖歪了歪头,曲解语意的话顺滑地说出来,可每个字都变得生动,“你怎么会认为我会怕血?”

    医生的家里总会有更齐全的医药箱,绷带和消毒水排好摆在床头柜上,明明是冷调的白和玻璃,味道刺鼻,好像上刑的工具,却被不讲道理的幻视成为糖霜蛋糕。

    男鬼垂睫伸着手臂,其实只要他想,这种伤口便可以立马复原,连流血多少也可以控制,做鬼便如此方便。

    “对不起……”他重复地低喃,“不要讨厌我。”

    他眼圈泛一点阴森森的红意,勾着看她,棉签擦过时便轻喘出声,逼得有良好职业素养的林医生脸颊发烫,几乎手抖,但最后的最后,这样磨人的环节还是结束。

    “不讨厌。”

    他晃一晃手,笑得真宛如吃到甜点的甜蜜,手臂被白绷带遮住大部分,却让小夜灯的光兀然变得更暧昧。

    第25章 珍珠蚌

    可他面上在纯良无害地笑,身下却保持着硬挺,实在很难忽视。林玖扫一眼便快速挪开,手下整理医药箱的动作多专心致志,只是慢吞吞,原本放好的排列也被碰乱颠倒。

    不讨厌,但更加不怀疑闻远意的话,鬼果真就是为了达成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病态生物。为了欢好,什么也能做出来,即使是伤害自己。

    尽管有一点很奇怪。

    伤口抹药时即使动作再轻微,也难免会带出些隐晦的痛感,但她却全无感觉。仔细去回想,刚开始手臂上的那阵痛感,似乎也只是因为见到他在面前划伤自己,而产生的心理幻痛。

    是男鬼在故意装可怜,还是生死契的痛觉共享出了问题?

    林玖还要再深入思考,耳边却被布料的摩擦声攥住,转头去看,竟然是男鬼在掀床单。

    “……你在干什么?”她懵掉。

    “去洗床单啊。”男鬼拉扯床单的动作停住,朝她歪了歪头,“难道你愿意晚上躺在我的血里睡觉吗?”

    太过理所当然的语气,以至于林玖差点开始怀疑,几分钟前发生的事会不会只是一场幻觉。可他明明反应未消。

    “那……之后呢?”她咳了声。

    以她朴素的理论知识,这张床单还是等剩余的事情都结束后,再换比较方便。

    男鬼果然开始垂眼思考,再抬起脸时已经完全是想通的模样,放下床单便过来捧住她的脸,吻得轻轻柔柔:“是在害怕那句预兆吗?别担心,你已经见过血了,所以放心去睡吧。”

    林玖难免怀疑他又要离开,眉皱着点点头,只是安安静静地由着他亲,哪里是会害怕这些的表现。

    这又被视为一种不耐,唇贴唇安抚性的吻,发起者却变得不安起来。被这样轻易地挑动暴露本性,理所当然的会被讨厌。

    “别担心,我不上去,”他露出一个浅笑,弯起的唇角还贴着她的,“我只要看着你就好。”

    可以很晚回家,可以在夜里锁住门,他总能一直在。脱离鬼身后回不来这里,看不到她,他便站在楼道里,直到她早晨打开门。

    只是人的身体竟然比鬼要敏感那么多倍,一点点眼神的触碰,都会让他难以自持,却只能用陌生人的距离和她相处。

    不过不会再有这样徒劳无力的夜晚。男鬼眼里漾开漂亮的笑意,大门的,卧室的,每把钥匙都在今天复制过几份,装饰画一样的挂在那座没有她的房子里,锁门也没用的。

    知道后一定会害怕吧,会立马想搬家吗?可是听不到你的声音,看不到你的脸,我想我一定会死掉。

    别逃开。

    否则我只好一直看着你。

    男鬼眉眼弯着,还记挂着要去换张新的床单,不然她怎么肯安心地闭上眼。“晚安。”他恋恋不舍地贴住她的唇说话,下一秒就要后退离开,唇瓣却被轻轻舔了下。

    几乎下意识的,他抬手半掩住脸,难以置信到浑身发颤。

    理应被觊觎的人仰着张柔软的脸,对这种反应很直白地表现不爽:“你怎么变得这么纯情。”

    那张遮挡住纯情脸庞的手便放下去,冷森森地缠上她的腰,压着她躺倒在床,笑容近痴:“我好抱歉。”

    纯情。真是太美好的一句误会。只是爱人之间需要坦诚相待,当事人只好亲手帮她解开衣袖,解开误会。

    实在可爱,明明被脱掉外套时脸已经变得通红,口中却在一本正经的强调,“你说过的,只帮我。”悄悄远离腿间东西的动作更是做的心虚无比,可是这样不上不下的逃。

    更像在蹭。

    “我记得。”男鬼笑盈盈地摸上她的腰,实在太冷的一双手,刚碰上皮肤便被躲走,腰窝一下一下的打着颤,头顶也差点撞到床板。

    几次尝试,却还是被扭开。太凉了,林玖抱怨。

    数日以来,男鬼第一次动了回真身的念头。他思考几秒:“我去烧壶开水。”

    恨不得被烙铁焊过,这样好歹会有一点儿温度残余。

    这种疯子行为还没开始便被按住,林玖抓住他要撤走的手腕,眼珠湿润,开口时唇红齿白,“我没有说不喜欢呀。”

    留下一盏亮着的小夜灯,真是最正确的决定。

    男鬼盯着她不断张合的唇,眼暗沉沉,一只手便从腰上抽出来,握住她的下巴,垂头含吻过去。她很快便被吻得身体发软,停在她腰侧的手便慢慢包上去。

    “好软。”男鬼含含糊糊地说,“想亲一亲……”

    林玖已经被硌得耳尖发红,这种事情答应下来一定没完,当即便拒绝:“不好。”

    男鬼便埋进她的颈窝舔吻,手还覆盖着继续轻缓摩挲。

    “他们告诉我……”林玖闭上眼,身体变得熟悉又陌生,现在一定要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鬼是无法理解爱的。”

    轻抚的动作停住,男鬼保持着微笑看她,“你认为呢?”

    “我小时候,也被认为很冷漠,无法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她轻喘着,手懒懒地搭在他的颈上,“所以去看了很多次心理医生。”

    “不是的。”男鬼抽出手,拨开她被汗珠打湿的额发,“你很温柔,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你对我笑,握住我的手又那么温暖……从来没有人会那样对我。”

    林玖只当他在说情话。

    可他竟然话音变得委屈:“是你先牵住我的手,拥抱我,亲吻我。你从前没相信过他们,现在也不可以继续相信……”

    真是倒打一耙的胡言乱语。林玖听不下去,索性拉下男鬼的脖颈,凑近在耳边细语道,“你的温度很凉,动作要慢一些……”

    话是柔软的,气息却惊心的灼热,男鬼立马追过去吻住,甚至开始嫉妒自己的皮肤。

    林玖又想起那尾红金鱼。

    对小鱼来说,鱼缸实在是太大的存在,哪怕玻璃是琉璃一样的剔透漂亮。可她又不愿意放下其他的生物陪它,多病态的占有欲,也不怪他们要押她去看心理医生。

    好可惜。

    如果它没有死在那个傍晚,就还有机会亲吻她带回来的珍珠蚌。

    “好喜欢你……”男鬼的话将她从回忆里拉回来,告别童真,口腔里的舌头舔舐地要吞掉她才好。

    不想离开,哪里都不想离开。

    “宝宝……”他的声音融进唇舌交融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你胡说。”林玖泪眼朦胧地睁开眼,早知道不要他帮忙,明明自己几分钟就能解决的问题,他非要揉揉停停,无限制地拖延下去。

    男鬼便不再伪装。

    “感受到了吗?”他不轻不重地勾弄一下,“你让它变得好温暖。”

    第26章 假成熟

    胡说。

    仍旧冷得惊人,沾了那么多温热的水也没见有半点升温,不管是停住还是继续动作,感受全是泥泞的,清晰的。

    拨弄湿淋淋而断续,在被双饱含怒气的泛红眼圈瞪视后,终于悠长急促起来。黑衬衫被抓得满是褶皱。报复性的指尖卸力松开后,只放松短短几秒,便又被从下面抽出来的手十指扣住。

    林玖重新闭上眼,尽力忽视那些从指根染过来的湿润,收.缩.张.合的时间变得那么漫长,很难不让她的话带点幽幽的怨意:“你很有技巧啊。”

    可脸上的潮红是遮不住的。

    男鬼桃花眼低下去,语气委屈地要过来亲她:“只是不想和你分开。”

    这种鬼话当然无法打动林玖,她头脑非常清醒地张开唇,开始绵绵接吻。每秒的计划都是再亲一秒就推开,待办事项一延长便是近千项。

    直到对方再次按住她的小腹,她才倏地睁开眼皮,再这样内裤一定会报废。洗澡,她现在就要去洗澡。

    她这样想便也这样说出来,伏在身上的男鬼便可怜地盯住她,“那我怎么办?”眼神在示弱,只是撞在她腿心的动作没有半分温柔。

    这下必须得走。

    林玖十成十地用力推开男鬼,翻身下床的速度快出残影——如果忽略刚踩在地板时的那一阵腿软踉跄。

    浴室门反锁得很快,睡衣和干净的内衣竟然就放在浴缸台边,好贴心的早有预谋。

    林玖收回视线,拿凉水拍脸,对上镜面里自己眼眶时又立马挪开,一眼便能知道这人刚刚做过什么的一张脸。

    太聪明了。她翘起嘴角。全程穿着衣服确实是不方便,但如果刚刚没隔着这些布料,恐怕不能这么轻易的结束。

    人和鬼这种限制真是要命。

    大腿内侧泛着些微的红,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林玖朝着浴室门的方向怒视一秒,正要开始清洗,突然听到砰地一声。

    磨砂的半透明浴室门,身体贴上去才有一点清晰的轮廓。才被她抓乱过的黑衬衫抵住门,低低的喘息便从那边传过来。

    林玖只觉得把手也变得发烫,于是更加没底气打开门斥责他,只好抬手用力敲两下,以示警告:“你在做什么?”

    她的名字便开始夹杂在喘息里。

    林玖退后几步,人缩在浴缸里解开衣服,动作做得隐秘又小心,即使知道男鬼现在是背对着她,更不可能从磨砂玻璃看出什么。

    只是……

    羞耻心作怪。

    淋浴头冲掉黏腻的液体,又有新的淡淡涌出来。水盖住太多门外的声音,她掩住唇低咳了声,伸手悄悄地将水量放小了些。

    节约用水,人人有责。

    出来时男鬼坐在床头,十指搭在膝盖上,一副非常适合居家的好好先生模样,只是如果唇角不那么轻浮的勾着,这场景的说服力可以再高一些。

    床单已经换新,柔和不刺眼的白,却不是柜子里储存的任何一条。

    “怎么不过来?”男鬼微笑。

    林玖理所当然地发表疑问:“这是哪里来的?”

    “去超市的时候买的呀。”他笑眼眯眯地张开手掌,“来休息吧,身体不累吗?”

    它确实有些眼熟。

    这到底不是什么大事,林玖踌躇两秒,还是磨蹭地上了床。

    她枕住几秒手臂便嫌弃地甩开,实在太冰,男鬼便钻进小熊里抱住她的手,她才觉得可爱,满意的闭眼沉沉睡去。

    直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小熊扑闪的红眼睛才灰暗下去。

    隔着几道门和楼梯间,闻佑在客卧里睁开眼。

    床已经从客厅挪开,尽管他觉得这样更方便,但当然,这一切并不优先以他考虑。

    昨天白天还是停尸房一样的房子,现在已经放置好一众家具。温馨而富有情调的装饰,再细致的人进来,恐怕也只会称赞一句主人装修有道,而不会察觉有任何不对。

    闻佑撑起身,勾住复制的钥匙便要离开,临到门口却又停下,望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语,更像是在仇视。

    他的体温太烫,不需要测量也能估计,近四十度,即使内脏并不会变得灼热,但皮肤外表还会持续升温。

    这只是一点点人鬼融合时的弊端,等到体温可以恒定在一个偏高的温度上,她会喜欢的。但现在,控制不好,会伤到她。

    到底是计划不周。

    寻找林玖复仇前他想得很好,做鬼时体温太低,如果在夏天过去,她一定会牵着他的手对他甜蜜地笑,所以要在冬天复仇。

    他太知道她怕冷,在最该招摇的青春时期,同龄人全穿着薄大衣单裤走在寒风中时,她已经穿棉衣戴厚围巾,靠着张漂亮的脸和他打招呼,诱导他的心脏砰砰地跳。

    真是好手段。

    但既然他们现在心意相通,他当然也想变得温暖,让她舒服。

    闻佑扭开主卧的门。

    小夜灯安静亮着。

    太熟悉,太一样的装饰,即使是原主人站在这里,都会怀疑是否是自己走错了房间,连那只独眼小熊也一比一的复制在床上,柔白的床单,区别大概只有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红线,挂着一张张有关林玖的资料,从幼年到现在。

    人的身体到底不方便。闻佑坐在床边,垂着眸,拿出手机,下单了两只摄像头。

    **

    实在很难说,这不是一件惊悚的事。

    林玖不尴不尬地微笑着。

    一分钟前,她才和男鬼交换了一个缠绵的道别吻,摸着他的脸保证自己会早点回家。因为是冬天,顶着张泛红的脸也会很快冷静,她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打开门,谁知道刚关上,那位邻居也正好开门出来。

    他带着白口罩白手套,如果不是这配色太过浅色系,她几乎要怀疑这是什么要去抛尸的装束。

    很难解释这种偏见的来源,即使知道已经解除误会——先前站在邻居门前开门关门的多半是小偷,林玖还是下意识地想后撤一步,无奈门已经关上。

    以后出门一定要先听动静再开门。

    “早上好。”闻佑低声说。

    声音哑着,口罩被鼻梁戳出很高的一道。

    林玖也声音小小的应付:“早上好早上好。”

    脚步声错落地在楼道响起。

    她面上维持着礼节性的笑,心中已经在默默的暗自祈祷,男鬼听不到楼道里的动静,尤其注意不到这位的存在。

    到楼下后,林玖才松了口气。

    可以分道扬镳了。她想。

    她转头要告别,背后那人却突然淡淡地开口:“林医生,去上班吗?”

    林玖立马变得警惕:“你怎么知道我是医生?”看吧,果然,他就是有问题。她才没有冤枉一个好人。

    闻佑抬手她便后退,那双眼无奈而温和地笑笑,五指并拢地指向她胸口的工牌:“这家医院在远山很出名。”

    “……”

    “我的车停在车库里,要一起去吗?”闻佑口气自然,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刻意疏远。

    “啊……”林玖摸摸鼻子,“你也要去医院?”

    闻佑点点头:“刚搬来这座城市,可能还不太习惯这里的气候。”

    多合情合理的原因。只是林玖几乎就要将拒绝说出口,连带着在脑海里盘旋的理由:我们医院擅长的是外科手术,你这种程度的不舒服,去别的医院,治疗效果会更好一些。

    当然是在骗人,这是家综合性医院。

    即使没扯出那一大堆理由,林玖还是摇摇头拒绝了他。

    或许是担心男鬼发现。

    他们的脸实在太像,只是细看下去又有太多不同,神不似骨不像。

    林玖并不是会见异思迁的人,连朋友都懒得维持,更何况是异性朋友。

    再说……那位缠人的鬼经常提什么背叛之类的话题,实在是很小心眼的一位。

    闻佑轻声道:“没关系的。”

    不过没上一辆车,还是交换了联系方式。林玖已经排演好男鬼出场后的解释,但直到医院上午的工作都快要结束,他也并未现身。

    闻佑的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林玖每次从大厅路过,都会发现他坐在等候椅上,捏着刚印好的报告单,静静地在等新的结果。

    正好对视上时,他也只是温和地笑一笑。

    这种打招呼的频率还是太高,师席声观摩几次,终于还是在吃饭时,忍不住凑过来问:“等通知的那个帅哥,你们认识吗?”

    “邻居。”林玖说。

    男鬼一直没有出现。

    临近跨年夜,餐桌上有人提议趁着机会去酒吧,邀请林玖时虽然抱着期待,但其实并没有做成功的准备,谁知道她点点头:“可以呀。”

    师席声疑惑地看她。

    林玖又垂下眼默默吃饭。

    下半时,她远远地看见医院大门站着只黑色影子,勾着唇过去,走近看,却发现是孟琳。

    “您找我吗?”她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漏看了消息通知,掏出手机去查,可消息明明还停在早上——

    她告诉孟琳,她和男鬼之间的痛觉共享好像出了差错的界面上。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你早上告诉我的事很重要。”孟琳怀里揣着件宝塔样的东西,金光闪闪,“这是确保周围不会有鬼的法器。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告诉你接下来的这件事。”

    林玖“噢”了声,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一下:“不能让他知道吗?”

    孟琳点头:“对。所以我只能当场来,并且不能用任何方式通知你。”

    她边走边说:“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假性成熟吗?”

    “……嗯。”

    “假性成熟,意味着你的生死契可以解除。”孟琳声音轻轻,话语却像锤子一样砸了过来,“并且,因为你还没有彻底走向成熟,你的阴阳眼……其实有可能关闭。”

    回归正常生活。

    第27章 方向盘

    跨年夜还剩两天,商场从不会放弃这样好的营销机会,即使是医院附近,也拉着张灯结彩的横幅。

    哪里都是喜庆的快乐消息。

    一阵凉风吹过,林玖抬手捋了捋鬓角边被吹散的头发,视线避开孟琳:“我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你想一辈子和鬼生活?”孟琳诧异,看着她的双眼也格外恨铁不成钢起来,“这才过去多少天?”

    她完全认为林玖是被艳鬼迷了心窍,这会儿恨不得化身法海,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不解开。”林玖说。

    她低声嘟囔,细微的声音散在风里,只有自己能听到:“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人一起生活。”

    “但这种事并不是由你说了算的。”孟琳严肃道,“假性成熟也会有成熟的那一天,到时候生死契自动解开,如果那天鬼变了性情怎么办?”

    “可——”

    “人和鬼,人和人的恋爱,并没有多少区别。”孟琳说,“你喜欢的,人身上并不会少,你讨厌的,未必他身上不多。”

    林玖还要辩驳,但话顿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是啊,他不是消失了一整天吗?

    “你再好好想想。”孟琳拍拍她的肩膀。

    天已经很暗,林玖定定地目送孟琳离开,抿住唇的力道几乎泛白,想什么,没什么好想的,她还要早早回家。

    可是双腿却一动不动地停住。

    “林医生,你还没回去吗?”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转身,不是不回家,只是被事情绊住了脚步。

    “啊……是啊,马上回去。”她说。

    来人是闻佑。他还穿着白天遇见时的装束,眼瞳漆黑,口罩闷在脸上,右手拎着厚厚的一沓报告单,似乎一整天都待在医院里。

    “这么严重吗?”林玖看向被撑满的塑料袋,做了多少检查才是这样的程度,“不是说只是气候原因……?”

    “没有检查出什么。”闻佑微笑着,重重地咳了几声,“只是让我注意休息。”

    林玖真心地开始怀疑远山医院的医疗水平。注意休息?这人看着一副虚弱到随时可能倒地的模样,申请去住ICU还差不多。

    应和她的想法一样,闻佑身体轻晃两下,黑眸也缓缓眨动,好像困倦到能这样站着睡着。

    出于人道主义,林玖是想伸手搀扶一把,但出于更崇高的道德准则,她站着没动,只用言语抚慰:“你还好吗?”

    说完她便准备撤离,脚尖已经向外一步,可闻佑竟然摘下口罩,露出那张极好看的脸庞,皮肤泛着红,似乎是因为过于难受。

    他温着声,虚弱地拦她:“林医生,你可以开车送我回去吗?”

    是为了远山市的交通安全着想。

    林玖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的眼神坚定无比,如果不管闻佑,下次再见面或许便是在社会新闻上。

    车里大概是喷过香水,味道清清淡淡,温度也维持在一个适宜的程度,不会需要她脱下外套,手指又不会觉得僵冷。

    可如果不是闻佑正安静地闭眼靠在副驾驶上,林玖还是要认为,这八成是场杀猪盘。

    没有购车的需求,她并不多了解车的品牌,但多巧,她的母亲正好买过同款,近百万的保时捷。

    但既然有这样的经济实力,他搬来老小区做什么?家道中落破产,但舍不得卖车吗。

    林玖实在怀疑。

    快抵达老小区前的街口,闻佑忽然睁开眼,却只掀起一半,长睫耷拉在下眼睑上:“好渴……”

    “快到了。”林玖干巴巴道。

    “可以停在前面的商场等我一下吗?”闻佑轻笑一声,“我去买瓶水,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轮胎滑进商场的停车位。

    也不清楚他为什么执着于跑这么远,明明路过家便利店就能做到的事。

    林玖闲闲地拨弄手机,师席声他们已经拉好了群,酒吧地址的消息顶在最上面,所有人都在等着跨年夜的狂欢。

    车门在这时被打开。

    竟然这么快?林玖有些意外,但仍旧目不斜视,手重新握上方向盘,“你回来了?那我们现在出发。”

    没有回应。

    耳边只有副驾驶座椅缓缓下降的声音。

    大脑已经在叫嚣着信号危险,但来不及,安全带按键啪地弹开,她才刚刚转过脸,视线便天旋地转,反应过来后人已经被抱过去,用力按在躺倒的副驾驶上。

    腿立马挣扎地踢过去,却在听清是谁的声音后停住,又垂落在座椅边缘。

    “在这里做什么?”跪在她腿间的男鬼低低地问,整个人沉甸甸地压住她,冰凉的唇舌咬在锁骨上,很快让她浑身激起一阵战栗。

    可他竟然还敢这么说!林玖揪住他的头发,一定要他抬起来对视:“我全发给你了,是你没有回复我。”

    “我听到了。”他微笑,“你说你也不愿意离开我。”

    这真是情.欲弥漫后无比漂亮的一张脸。泛着红意的桃花眼上挑,多脉脉含情。车灯亮得有种惨意,病态苍白皮肤上的红唇变得更深,潋滟的,倒真有种艳鬼索命的即视感。

    只是林玖太熟悉这象征什么,比起惧怕,小腹先惯性地泛起酸意。男鬼便毫无空隙地贴住她。

    他的吻落下来时,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们还在闻佑的车上。

    而他随时可能回来。

    第28章 石榴籽

    舌是冷的,追着缠绕的动作却热情无比,甜味弥散在张开的唇舌间。车厢是最小的约会场所,身体贴着身体,便哪里也动弹不得。

    男鬼根本舍不得放开,整整快一天,他只能远远地看着林玖,看着她和别人肩并肩的走在长廊里。

    吻太绵密,呼吸声变得急促异常,男鬼才恋恋不舍地退出去,给她一点喘气的余地。只是再进去时便是牙关紧闭,肩膀也被人推着,不能继续下压。

    “怎么了?”男鬼稍微直起身,眼垂着,分外不解地看她,吻落得这样有耐心,她不会觉得不舒服。

    副驾驶已经被放得很平,柔软的皮质,又是特地选取的暖色调。可躺在上的人撑起身,就着这样趋平的角度往后滑出一截,两腿便远离他发硬的身体。

    “不要。”林玖抿唇。

    男鬼就要抓住她的大腿拖回来,可刚触碰到腿面,便被用力打开,手背也飞上红痕。车厢内回荡的语气是嗔怒的,“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别人的车上?”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闻佑的身份,可林玖接下来的话又堵住他:“我那么不喜欢他,你想让我顶着张怎么样的脸,继续和他说话?”

    男鬼微微一滞,才终于敞开车门,人退了出去。

    林玖终于能并上膝盖,人的想象力和羞耻心竟然成为最大的推进剂。

    绝对不可以。

    她调整副驾驶座椅回去,椅背还在上升,停在按钮旁手背便被站在车外的男鬼握住,轻轻柔柔地抚摸:“疼不疼?”

    林玖摇摇头,心情更糟。不说还好,又让她想起这濒临失效的痛觉共享,不疼,只有手心有打击后的麻意。这有什么用,只更彰显捆绑住他们的束缚在松动,一天比一天地无效。

    为什么总在失控。

    她甚至开始接受男鬼时不时的疯意,漂亮的脸,偶尔恶劣的性格,都是她的,总不能只拥有他好的一面。

    可一切还是在脱离控制。

    林玖转过脸:“你今天去哪里了?”鬼到底有什么理由好消失的。

    “我也不清楚。”男鬼摩挲她手腕的指腹一顿,接下来的话变得格外顺理成章,“但好像你那位邻居出现时,我就很难出现。”

    “我以后会离他远点。”林玖垂眼道。

    “可你今天和他聊天,又送他回家。”男鬼脚还站在地面,手臂却撑在坐垫上,上半身重新回到车里,语气平静而慢悠悠,“你怎么会答应他呢?”

    林玖气势就灭了大半,含含糊糊地闪烁其词:“可能是……”

    “可能?”他手掌压在她的小腹上,“他不是很符合你的理想型面貌吗?”

    “长得太像你了。”林玖按住男鬼,“但他看着身体不好,又没你好看,你放心好了,我们就接触这么一次。”

    话多么动听。

    男鬼眼底晦涩地闪动一下,这到底算是好事坏事,但最后,他还是仰着脸吻了上去。

    轻碰几秒又分开。

    “我有口罩。”林玖突然说,“只是接吻的话,待会遮住就好……”

    男鬼便愉悦地笑起来。

    倘若她有一点点恋爱的经验,恐怕也会察觉不对,以他这样的性格,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接受这些。

    大概是唇舌依偎的感觉太好,她也变得无暇去思考这些,十指相扣,指缝的热意被吸收得干干净净,失去知觉的冷。

    手一空,男鬼消失在停车场里,紧接着微弱的脚步声便朝着车门的方向靠近,一步一步地变得清晰。

    林玖匆匆地翻出口罩戴上,手指擦过脸颊时,也觉得热度惊人。

    “不想开车了吗?”闻佑慢步过来,拎着玻璃瓶装的水,透明的波纹,包装得像酒一样。他语气轻轻扬,“正好,我恢复了不少,剩下的路我来开吧。”

    林玖从车上下来,眼睛客套地弯着:“那真是太好了,这里离小区不远,我就不坐车了,正好走回去散散步。”

    她并没有给闻佑拉扯的余地,手已经摸出手机放在耳边,食指比着噤声的姿势,一副即将拨通电话的模样。

    丝毫不在意这里是没信号的地下停车场,甚至隐隐期待对方点出来,这样她正好点点头,承认她确实是故意。

    闻佑苍白着脸,却对这摆在明面上的忽视置若罔闻,只微笑着挥手:“好啊,今天谢谢林医生了,那么,明天见?”

    林玖捏住手机侧边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并没有点头,转身离开的速度很快。

    只是人果然不好撒谎,她刚出地下室,手还没放下去,屏幕那头便真的一通电话过来。

    铃声响起的当时,耳尖便成功帮她接听上电话,于是她没有任何前兆听到母亲的声音。

    “我为你找了新的心理咨询师。”她声音沉沉,“地址发给你了,周末记得去看。”

    很久,很久没听过这道声音。林玖奇怪自己竟然还能在瞬间对应上对面是她,只是这话题并不是她曾在脑中排演过的,仓促下,她先开口的话是反驳:“我最近有在去闻叔叔的诊疗室。”

    “他?”宋曼青无声息地嗤笑一声,目光停在打印好的报告上,“他许久没做心理咨询,已经不能帮到你了。”

    天知道闻远意抽了什么风,对着本谈妥的计划翻了脸,还说着“你怎么能这样对她”的鬼话,真是莫名其妙的善心。

    宋曼青发红的眼瞳暗下来,这么多年,每一任心理咨询师都没能让林玖对鬼深恶痛觉,显得她的安排多么像个笑话。

    乱了套了,明明闻佑的复活也在计划轨迹之中,他难道不恨她吗?而林玖难道能容忍一个鬼待在身边吗?两人早就应该互相厮杀,双双死在十几天前,可这么多天过去,他们竟然还都好好的活着。

    “不用了。”林玖说。

    她无非需要治疗两个病症,见鬼已被认定并非幻觉,而无法和人建立亲密关系——有男鬼在,她也没必要去治疗。

    可电话那头的语气变得温柔:“去了解了解吧,我也好久没见你了。”

    闻佑的车从车库里滑了出来。

    林玖轻扫一眼,背过身,听到自己已经轻声回复:“好。”

    **

    从浴室出来后,男鬼也并未出现,反而是闻佑的消息先弹出来,又是好一通道谢,还转了一笔不小的数目过来。

    原来给富人开趟车,就有五千块拿。

    很可惜,林玖并不是为金钱所动的人,只敛着眼回复一句“不客气”,甩开手机倒在沙发上,湿意便淡淡地从没吹干的发梢贴住后颈。

    不怎么舒服。

    她恹恹地闭上眼,客厅里有股淡淡的香气,她闻一会儿,便昏昏欲睡,即使听到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眼皮也再没法使力睁开。

    耷拉在沙发边的手腕被轻吻住,却不是熟悉的冷意。灼热的,吐息也是温的,她刚刚从浴室出来不久,贴住手侧的体温竟然比她还要烫。

    闻佑扣住她产生推拒的手,用男鬼的声线轻声道:“是我呀。我们继续下午的事吧。”

    林玖睫毛颤动一下,慢慢地挪动翻身,直到变成侧躺的姿势,更方便地让他动作。

    闻佑贴近她的脸接吻,做鬼的感觉和人完全不一样,鬼的身体竟然那样不敏.感,闻佑想,只是刚刚贴住唇,他已经滚烫到胀大一圈,难耐地要跳出来。

    “我和闻佑是一个人。”他切换成闻佑的声线,紧接着后半句的话变得轻而上挑,又是男鬼的语气,“其实那天晚上,我成功复活了……林玖,我们现在可以变得更亲密。”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玖的脸,等着她睁开。当然会开心吧,只轻轻揉弄薄睡衣下的蕾丝,那点湿意便缠上他的指尖。

    过了几秒,她才如他所愿的睁开。

    闻佑停滞在原地。

    明明是水雾弥漫的一双眼,石榴籽的红,却沁着冷意,没有任何表情地看他。

    **

    浑身像泅过水一样,软塌塌地没力气,睡裤早被剥夺到地板上,有什么东西伏在腿心,凉凉地吐着气。

    林玖半睁开眼,自己的手竟然搭在男鬼头发上,还好,那点蕾丝布料还贴在腿心上。她悚然地收手,要坐起身远离这一幕。

    可立马被掐住腿带回来,鼻梁重重地蹭一下,她便软下去,埋头的人隔着蕾丝一下一下的吻,两边便都浸湿得彻底。

    怎么会一醒来就面对这些。林玖偏头不去看,用力咬住唇,却能清晰地感觉蕾丝边沿被勾住,接着清凉感便无缝隙地贴上去。

    闭拢的两片被拨开,却只滑动几下,男鬼艳红的舌头便伸回去,说话语气却还很平常,凉凉地打在肿.起的那一小块上:“睡得好吗?”

    “不好。”林玖腰还打着颤,回答得不假思索。客厅上的挂壁时钟刚过十点,她大概只睡了几十分钟。

    “有多不好?”他问着,手指覆上来,缓慢地打着圈,于是便成为微小的泥泞漩涡。

    好久没做梦,林玖能想起的事不多,只模糊地记得躺在沙发上,睡得很好,却收到什么难以接受的消息。可这又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闲事,她难耐地几乎想咬手指,但还耐下心回复:“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吗?”

    林玖很轻松地理解出他话语里的暗示,哄鬼的话张口就来:“是啊,你不在身边我怎么办呀。”

    软肉却被咬住。

    力度带着痛意,她哆嗦一下,这鬼高兴起来竟然这么没轻没重,但制止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便重新仰起脸。

    “这样离不开我吗。”他微笑道。

    第29章 接吻中

    好奇怪。林玖从来没有见过他表露过这样假意的笑容,微微张开的嘴唇是光面淋漓的,眼瞳深沉,明明是发着艳情的一张脸,却无端地让人觉得阴森。

    她本能的认为不安全,只是下意识的稍微挪动一下,便被掐住,皮肤上留下好久才能散去的浅红指痕。

    “你怎么了?”她好脾气地伸手,轻轻摩挲他低伏垂散的黑色额发,“是因为闻佑的存在不开心吗?我们可以搬家——”

    多高效的解决方案,林玖只觉得不会有人会比自己做得更好,讲话隐隐地有股得意感,是啊,你看,她有很多钱,想去哪里都可以。

    可立马被舌尖重碾几下,没说完的尾音便走调成桃色吟喘,好有心机的舔/舐时机,她正好来不及咬住唇。

    应该是因为她的话无比快乐,否则怎么会勾吻地如此用力。凉意的唇齿在细密地啃咬,帮助她来回地剖开闭拢,软的滑的,过电般的触感便自下而上地弥散。

    难受与快乐并行的体验。林玖手心打颤,到底是第一次的抚吻,更多的快乐来源自心理,而非那些毫无章法的咬。

    她眼迷离地垂着,却能正好看到男鬼发颤而通红的耳尖,冰凉而柔软的脸颊也和她紧密贴着,实在是太有冲击的视觉画面。

    多亏沙发是皮质的,水只浅浅地浮在表面流动,这样比较下,竟然比卧室要方便很多。

    林玖闭上眼痉挛,可还没再多享受一秒那种即将到来的晕眩感,便被迫打断。她差点就要按住他继续,眼皮掀开却对上一张水漉漉的漂亮脸庞,眼神多幽怨地看她:“骗子。”

    这是什么话?林玖侧过身要去捞茶几上的手机,形势所迫,她其实不是个爱炫耀的人:“你恐怕不知道我的余额有多少。”

    肩膀却被按住,男鬼膝盖抵住地压上来,她瑟缩一下,脊背陷入沙发更深。唇才将将拉开缝隙,便被长指按住,在温热的唇面上摩挲。

    “不用搬家。”

    “不搬就不搬。”林玖小心地呼吸一口,确定上面没有某种味道后才重新放松,但还是很警惕地提醒,“也不接吻。”

    男鬼冷森森地笑,手指捻唇的动作称不上温柔,已经数不清今晚她说了多少这么冰冷的话,“好啊,不接吻。”

    可还是重新接吻。

    牙齿收了回去,真像恋人间最甜蜜的绵吻,或许是被放置几十秒的缘故,快乐比上一回成数倍地袭来。林玖头皮发麻,只疑心那里会被翻炒熟烂,手指节已经被咬出深深的一圈指痕。

    怎么会有人这样进步神速。

    要攥住男鬼头发的两只手腕被他一只手按在身侧,发力点找得太好,她不受控制地抖,发梢早已被汗浸透,可还在一轮一轮地涨潮。

    十二点了。林玖失神地盯着钟。

    纸巾轻轻柔柔地按在她的额角时,她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哭了。泪痕拉出细长的两条,因为这种事。

    “离不开我吧。”他抵住她的额头,下蛊一样地低声诱哄,“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只因为我快乐,好不好?”

    林玖实在一根手指也懒得动弹,分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含混地“嗯”两声,似乎困乏到当场便能睡着。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在男鬼的脸颊上啵地亲一口,被口口口哭的这笔帐,她迟早要算回在他身上。

    “……你答应我了。”抱住她的手臂滞住,接着便慢慢收紧,蛇一样地缠拥住她,多甜丝丝的声音,却沁着瘆冷的寒意,“我好开心。”

    **

    醒来时身体是干爽的,新款式的贴身衣物,睡裤也好好的套在身上。

    只是还要上班。

    其实这很不正常。按照科学的经验和小说内容,那么长时间的运动,她不应该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好好行走。

    好像大梦一场的不真实感。

    身上有种淡淡的药香味,林玖还在轻嗅着寻找来源,男鬼已经从背后贴住她,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晚上继续吗。”

    这种陈述句的口吻摆明着不让人拒绝,林玖想想,也点头答应下来,“我为什么没有不舒服?”

    男鬼低低地笑。

    他附在林玖耳边暧昧地呵气:“只是抹了一晚上的药而已,它吸收得这样好,我也很惊讶。”

    回答他的是迅速染上红意的耳朵。

    “如果还有不舒服,”男鬼亲一亲她的耳垂,好像只是漫不经心地一提,“你喜欢那辆车的手感吗?我们开车过去吧。”

    第30章 朱顶红

    鬼真是目无王法。

    林玖再次和男鬼普及国家法律的重要性,“况且”,她语重心长地说,“对面看着并不像有什么智力缺陷,丢车一定会报警。”

    “我可以让他忘记这件事。”男鬼说。

    林玖震惊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又觉得和鬼讲什么道理,监狱也关不住他。于是她很聪明地对症下药:“我上次坐在闻佑的车里,非常难受,实在不想上第二次。”

    “你就这么讨厌他?”男鬼慢慢道。

    手腕被圈住,带了些力度地捏着。林玖眨眨眼,将这当作更深入的试探。闻佑当然没有那么不堪,可哄人的话当然要夸张,

    “是啊。”她说。

    果然很有成效,男鬼目光沉沉地盯住她几秒,最后还是松开了她。

    临出门时,林玖还是趴在猫眼小心地看了一会儿,在确认对面确实没有要开门出来的迹象后,才扭开把手,悄悄地出去。

    这真是种没必要的偏见。她成功孤身下楼,又开始鄙夷自己的多想,只是恰巧碰到两次,竟然担心他会刻意等候。

    闻佑怎么会是那种人。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林玖抵达医院门口,刚下出租车,便在医院大门见到了闻佑。

    “林医生,早上好啊。”闻佑注意到她。

    仍旧是昨天密不透风的装束,墨蓝的冲锋衣。区别在于,他今天露出了整张好看的脸。所以她生平第一次责怪自己优越的视力,隔开十几人的距离,也能将他弯起的唇角看得格外清楚。

    林玖尴尬地回复同样的问好,已经在思考能否从医院的后门进去,但上班在即,绕路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而闻佑还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她。

    林玖只好硬着头皮过去,找借口要快步离开的话将将停在嘴边,对方便开口:“李主任嘱托我,今天一定来检查心脏……你认识她吗?”

    “李主任?”林玖愣了下,“李沄主任吗?”

    闻佑很客气地笑一笑,点点头。

    心外科的姓李的医生不少,偏偏这位李沄主任正好是她的带教老师。林玖飞速眨眼,如果这样,她今天恐怕免不了和闻佑有更多接触。

    可她才和男鬼做了那些保证。

    这点短暂的心虚很快被忙碌的查房冲散,还没到跨年夜,已经有不少因为喝酒提前庆祝而进来的病人,等候厅塞满了人,每个实习生都忙得脚步翻飞。

    林玖难得有个空档喘气休息,人停在等候大厅边放空还没几秒,靠着的台子便被人敲了敲:“林玖,可以借只笔吗?”

    她转过眼,是师席声小团体的某个男生,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多余的黑笔放在台面,“你用吧,不用还给我了。”

    男生也不接笔,伪装自来熟要拍拍她的肩膀感谢,却被轻巧躲开。他不觉得这是拒绝,他们已经把林玖当作小团体里的成员对待,即使她并不主动开口。

    一直以来,他们对林玖的构想全是错的,她并没有想象中的不好接近,对每句话也都会好脾气地回复,哪里是什么高岭之花。

    “跨年夜见。”男生微笑着继续话题,再过三十多个小时,他们就可以泡在酒池里,兴许还有机会借着游戏做点什么。

    多可惜,这张白皙漂亮的脸并不会染上微醺的红,可即使酒精过敏,也答应和他们出去,这难道本身不是一种默许吗?

    男生笑得更古怪,脑海的猜测更加大胆——或者说先前的酒精过敏,只是一种托辞,而现在林玖愿意回心转意,要和他产生一晚罗曼。

    他还要继续再说什么,面前人却神情一滞,撂下一句“突然想起来李老师找我有事”后便转身,走得格外脚步匆匆。

    可他们是一个带教老师,查房正好可以一起去。男生没反应过来,只用眼神追了几步,刚抬起脚,身旁却擦过一阵冷风,激得他当场打了个寒颤。

    是个身材高挑的冲锋衣。

    男生啧了声,手摸向台面就要拾起笔追上去,却捞了个空。

    他不明所以的沿着台面寻找一圈,最后也只能接受,这笔大概不清不楚地滚进了哪里的缝隙里。

    **

    根本无法保持距离。

    林玖无言扶额,认识不过三两天,她已经见过闻佑的心脏彩超图,恐怕没有哪对邻居会有这样的缘分。

    而闻佑坐在对面的凳子上,无比温和地看她。

    并不是林玖想看,只是找借口溜进李沄的诊疗室后,闻佑正好带着打印好的彩超图过来,给了李老师拷问她的机会。

    李沄:“你来说说。”

    林玖慢吞吞地蹭过去。

    很健康,蓬勃的一颗心脏,作为医生来说,上面的每个心室都教科书一样的标准好看。

    林玖:“……没什么问题。”

    李沄点点头,认可她的的说法,已经敲击键盘让下一位病人进来,闻佑便拿起资料起身离开。

    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林玖这样想着,从诊疗室出来时,却差点撞上等候在门口的闻佑。

    “你……”她躲闪及时,后退几步后问道,“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闻佑眉微微皱着:“嗯。”

    他抬手,指尖轻轻摁一下心脏的位置,眼好可怜地垂着:“李医生说我没事,可我最近总是心跳过速。”

    林玖脑中一下闪过很多对应的病因,医者仁心很快占了上风,本来要疏远的话便变成专业提问:“具体在什么时候?”

    “很多时候。”闻佑歪了歪头,漆黑漂亮的眼珠定格在她身上,“昨晚在车里时,今天在医院门口时……”

    林玖顿住。

    “还有现在……”他的声音好像有无限困扰,“我的心跳也变得好快。”

    闻佑没有靠近,明明是安全距离,林玖却觉得两人的间隔变得太短,不由自主地朝后一步。

    “因为熬夜。”林玖思考一秒,再开口时话连珠炮地甩出去,“或者你因为刚搬来,压力太大,有轻微的焦虑倾向……”

    这种不专业的回答恐怕会被病人投诉。可闻佑只是温和地勾起唇,目光幽幽,道谢的话格外真挚:“原来是这样啊。”

    林玖嗯一声,转身回了诊疗室。

    但今日注定不是能顺畅度过的一天。

    宋曼青临时更改时间,要她下了班便过去心理咨询室,她马上出差,再过两天没时间见她。

    大概是闻佑一直在医院里的原因,男鬼仍旧处于销声匿迹的状态。林玖先给宋曼青回复,又将心理咨询室的位置发给男鬼。

    他大概不会来。她想。

    在大门打车时闻佑还在医院门口,手上是新的报告袋,林玖皱了皱眉,检查太多,对身体并不好。

    “你也回家吗?”闻佑问。

    林玖已经要点头,可那一瞬间出现在脸上的迟疑还是被他捕捉到,“原来不回家啊。”

    她含糊地嗯了声,心想只要他继续追问,就立马和他翻脸,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可闻佑点点头,很懂界限的转身离开。

    正好出租车也停到了路口,林玖松口气,钻进后座。

    或许是种因果循环,她违背了和男鬼的约定,到咨询室的门边后,便收到宋曼青毫无歉意的通知。

    “临时有事。”她说,“你一定要治疗完再走。”

    林玖熄灭手机屏幕,抬手推门进去。

    就这一次。

    心理咨询师是为中年女性,眼角稍有些皱纹,显得更亲切。林玖觉得她唇边微笑的弧度极为眼熟,好像每一任心理咨询师,面对她,都是这样的笑容。

    后面的事情更证实她的想法,灯光、软沙发和心理问卷,桩桩件件全是她最熟悉的流程。果然,世界上所有心理咨询师的诊疗流程全是一样的。

    她从这样熟悉中品尝出安全感,笔尖落在纸页上的沙沙声也就变得轻快。没什么大不了,她勾去仍旧看到幻觉的选项,又在睡眠充沛的方框旁打上钩。

    实在是太健康,她想,身体健康,心理健康,今天结束后,宋曼青恐怕不会再有任何理由让她继续过来。

    问卷递过去后,在心理咨询师查看结果的时间里,林玖垂眼扫着四周,唇却不自觉地抿紧,纸张翻阅的声音变得刺耳。

    茶几花瓶里竖着单薄的一颗朱顶红,球状的花瓣发蔫,绿枝也有几处不当的沤烂,残缺的深墨绿色。

    林玖盯着,指尖轻轻摩挲手指凸起的关节,进来时的那点温馨在慢慢消褪,她萌生出想要离开的想法。

    查看问卷的环节终于结束。

    “林玖,”心理咨询师叹了口气,声音满是柔和的震惊和难过,“你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尤其在对亲密关系的判断上。”

    好像耳鸣一样,林玖几乎无法听清自己在回答什么,声音飘忽消融在风里:“……什么?”

    “你有恋人了,对吗?”

    林玖不记得问卷的哪里有问询过她的情感状态,但并不奇怪,这或许是种这行业的直觉——用这种蛛丝马迹来推测她的过往。前几任的心理咨询师,也是这样,能轻松地了解她未曾透露的事情。

    “算是吧。”她说。

    “介意和我聊聊关于他的事情吗?”心理咨询师问。

    “……可以。”

    “就从你们是怎么认识开始的吧。你们怎么会变成亲密的爱人?”

    对任何一对情侣来说,这恐怕都是能让人羞涩而甜蜜回答的问题,可林玖嘴唇蠕动几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她说着自己都要觉得鬼扯的话,表面却变得冷淡正经,没错,是的,所有健康的情侣都是这样的。

    心理咨询师并没有对她的敷衍作答追问下去,反而笑笑:“对你而言,他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是……很好的存在。”

    林玖舔舔唇,语言竟然会变得这样匮乏。

    “他并没有让你变得更好。”心理咨询师叹气,“事实上,从问卷的结果来看,你在一步步地被他带着,走向深渊。”

    好耳熟的话。林玖双眼垂着。

    耳鸣的症状变得更明显,声音更接近梦呓一样,“不是的——”

    “正常的人会恐惧,害怕,会逃开那些非人的存在,”心理咨询师叹气,“林玖,你难道不清楚吗?你不正常,你需要被矫正,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像你一样处事。”

    她按住林玖在颤动的肩膀,温柔地说:“林玖,你难道,不想成为一个正常的人吗?”

    **

    男鬼并未料到这场心理咨询会结束得这么快。

    他才收到林玖的消息便往地址赶,却在咨询室的楼下看见站在道路边的林玖,似乎正在等车。

    “你出来了。”男鬼心情很好地弯着眉眼,大概是走向她身边的脚步太过悄无声息,她竟然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林玖:“……嗯。”

    这并不是男鬼期待中的相见场景,他眼眸暗沉一瞬,很快又轻快地扬起来,手熟练地去牵住她的手腕。

    可刚刚搭上去便被甩开。

    男鬼愣了下,身体先行抓住她的手腕,滑进去扣住,“怎么了?”

    “这是外面。”林玖没再挣脱,只是抿了下唇,“我怕别人以为我不正常。”

    男鬼平静地看着林玖。

    她故作轻松的表情做得太拙劣,怕别人发现?这条道上根本没有多少行人。况且……这样故意疏远的神态,他从前不是没有在她脸上见过。

    “这样啊。”他声音轻轻柔柔,“我理解的。”

    可相扣的十指却不能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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