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意思啊？
冬瓜难道想要养个人？不可以, 绝对不行。他主人差点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冬瓜鼻子强调，“冬瓜, 你知道的, 你是一条狗, 你是我的宠物, 你是不可能给自己养一个宠物的。”
这家伙绝对是看别人女孩子可爱，起了不法之心。冬瓜主人头皮发毛，浑身上下汗毛倒竖, 恨不得现在就和这只法盲小狗讲清楚它这行为的严重性，“她是人，有家的人，绝对不能带回家去养的！”
一个不小心，它要给自己送进去啊。
这个汪, 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手段，诡计多端。把自己迷惑了不说, 甚至还想带着自己走上去违法犯罪的道路。不行，他必须得和冬瓜说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冬瓜主人蹲下, 认真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小狗, 试图和它好好地说清楚道理，“冬瓜，你知道的, 你是小狗。而那个小姑娘人类。小狗是不能养人类的。”
谁要养了！不带这么污蔑汪的。汪就是看她没地方去，想着把汪的窝分她几天。
冬瓜急得跳脚，大爪子跺着地板，把地踩得咚咚响——好像更证明了它的态度——想要把这个人类拐回家。
冬瓜主人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犟肯定是犟不过家里小狗的，但好歹他还能略微折中一下。“这样好了, 冬瓜，我们先把她带回家，让她在我们家里好好找家人，等她找到家里人，你必须要让她回自己家了……你有我们，小女孩也有自己的家人对不对？”
眼看一人一狗好像把条件谈妥了。圆圆弱弱地举手，“那个……我知道我家在哪儿，帮我送过去就行。”
哦，她知道自己在哪儿……她自己知道？！
冬瓜主人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立马钻到车底下去。小姑娘知道自己家，那不是显得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巨蠢？简直就是在自作多情。
如果可以，来道雷直接把他劈失忆吧。而不是让他反复回忆自己当着孩子面，试图拐卖她的事实。
他刚刚到底在做什么！
但圆圆一向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孩，她没有把时间浪费在戳破成年人的尴尬，直接给冬瓜主人送了个台阶，“我也想要和冬瓜多待会儿，刚刚没有先和大家说家里住在哪里。对不起。”
可爱的小姑娘和你说对不起。谁能受得了。反正冬瓜主人和闻明都不行，一叠声地反驳，“不不不，是我们当大人的没有问清楚。”
“哪里要你一个小姑娘操心这些呢。都是大人的错，你在这歇着就行。”
闻明塞给她一大杯巧克力牛奶，脸上堆满不值钱的笑，“和叔叔说家里在哪里，叔叔开车送你到家门口。”
刚刚还让冬瓜自己跑回去，到小姑娘这就是送到家门口了，真是双标地明明白白。狗不如可爱小姑娘啊。他们冬瓜在可爱这方面难道输了吗？
冬瓜主人梗着脖子没说话，硬是不打算下车，大家伙儿一块儿开到了圆圆家楼下。
这小区其实离闻明他们摆摊的地方挺近的，仔细算起来就是隔条马路的隔壁小区，郑晖开车五分钟就到了，停在圆圆家楼下。小区里风平浪静，两旁的绿植刚经历了风雨洗礼，显得更加苍翠。
一切看着都如此美好。
只不过——太平静了一些，平静到闻明的心不断朝谷底坠落。他甚至不敢抬头仔细看圆圆的眼睛。从他去沙滩找狗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冬瓜主人找冬瓜已经找了一个晚上了。
这么好几个小时，小区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代表着什么呢？
闻明宁愿是自己想错了，宁愿因为自己是外人，不知道他们家里人到底家里人着急成什么样。平心而论，要是他家里有人不见了，还是在这样的雨夜，他无论如何都是坐不住的，这么都要到处找人。
但是现在——寻找的人呢？
小区空空荡荡，安静地仿佛能听见他们自己的心跳。所有人都在舒适的地方安睡，只有他们几个，依然在无尽的路上走着。闻明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儿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样的结果。
不过是直觉告诉他，这事情不对，相当不对。
或许是他真的是在校门口待久了历练出来。出来也记得在身上放个小型摄像头。本来是想着纪录他们摆摊生活，到时候剪辑出来，说不准还能给自己赚点外快。
但此时此刻，鬼使神差的，他打开了放在口袋里的摄像头，并把它挂在了自己领口上。闻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想来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对圆圆父母的不信任吧。这种不信任感，让他下意识做出了自己能做的最大努力——打开摄像头，把他接下来可能要遇见的一切都纪录下来。
有的时候，如果你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些不太讲礼貌的人，摄像头就是让他们记起自己文明礼仪的最好方式，它能让野蛮的人忽然长出文明的种子。
这样神奇的功效，他十分希望接下来不要出现。
但事情哪里都能如他的意呢。闻明能做的只有尽力保护好自己，以及身边所有人。
圆圆真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小朋友。不需要外人任何提醒，她轻车熟路地进电梯，按下按钮，一路把他们三个大人带到了自己家门口，在门口和他们笑眯眯打招呼，“谢谢叔叔们，叔叔们再见。”
叮咚——她按下了门铃。
闻明几个还是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想要看见圆圆和自己家人幸福地拥抱在一起，这样他们走这一趟就有意义了。里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门开了——
熟悉的那对夫妻站在门口，他们怀里还抱着自己宝贝儿子，多像完美的一家。
看到圆圆在门口，他们先是震惊，紧接着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圆圆，你到哪儿去了！自己在外面乱跑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进去！”
当爸的毫不留情推搡了圆圆一把，这下可把闻明惊着了。
孩子刚刚在海边礁石泡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不安慰不说，竟然还对孩子那么粗暴。他们真的爱这个孩子吗？在他们眼里，这孩子到底代表着什么？
闻明无法接受。
他往前一步，直接用半个身体卡着门，相当强硬地质问两位家长，“她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当大人的也不懂事吗？她在雨里淋了那么久，你们都不知道下去找找？”
当妈的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她？她脾气大得很，又是和我们犟上了偷偷跑出去。家里头两个孩子，我们哪里有功夫天天看着他们。一个两个都是讨债鬼，都是过来要我命来了。”说着这个当妈的也推了她一把，语气更加恶劣，“你要是再在外面乱玩，以后就别回家了！”
闻明实在忍不住，“我不是在楼下捡到她的，是在海边，她差一点就回不来了。”而你们，竟然还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待她。闻明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是不是这孩子的亲生父母。
一说到这个，圆圆母亲瞬间崩溃了，她几乎是哭嚎着，重重两巴掌拍在圆圆背上，“圆圆，你怎么不干脆弄死我好了。你既然要讨债，怎么不干脆把我的命也收走。要是不喜欢你弟弟，你自己走行不行。非得把这个家弄到现在这种样子吗？”
圆圆父亲也是一样的态度，“之前家里人说要把你送走，是我一定要把你留下来的。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就是个灾星。好好的天气，所有人都在里面，为什么你一定要往外跑，为什么？”
她就是个小孩子，她有什么错？
闻明就看不起这种重男轻女的家庭。他们要是喜欢儿子那就明明白白说清楚。还非得嘴上说着喜欢女儿，实际把女孩子贬到尘埃里，甚至还想着让人安慰他们的不容易。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他这个人就喜欢把这些表现戳破，直截了当地问两位家长，“我就奇怪了。圆圆这小短腿，怎么能从礁石区爬下去？她自己会飞吗？”
闻明直接把自己之前拍的照片怼在两个家长面前，毫不客气地质问他们俩，“我请问，为什么我们是在礁石区发现她的？你们两个能解释一下吗？”
蓝色裙子在礁石堆里飘扬。如果是一般家长肯定会担心自己孩子的安慰，但面前这两个人，想的却是其他方面的事。圆圆亲爹张嘴就是污蔑，“裙子在外面飘着，你该不会是炼铜吧，看到小孩子裙子就把持不住了？不然怎么隔着那么远都知道要过去救人？你早就盯上圆圆很久了吧。”
圆圆亲妈也跟着说，“对啊，还直接找上门来，谁知道你心里到底想的什么呢？”
闻明都要被气笑了，这还是他头一次当好心人反而被污蔑的，他实在克制不住自己情绪。要不是打人犯法，这两个现在绝对会被他爆锤。但现在，他只能扯出一个微笑，冷冷地盯着面前两位，“你们知道吗？张嘴造谣是要进去蹲监狱的，希望你们在开口之前能够用自己并不存在的大脑思考一下。”
他用力地呼吸两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们不算人，可我们这些有良心，知道关心身边发生的事，担心出事，总想着多看看。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几次孩子在礁石旁边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亲爹亲妈都死了呢。”
第72章 自证清白 总不能把他喜好都改了吧。……
吵架而已, 谁不会啊。之前是闻明想着与人为善，让一步而已。要真吵起架来，就这两个小趴菜难道还能干得过他？一个个都是垃圾而已。
闻明这句一出, 可真是把门里这两个气了个倒仰, 圆圆亲爹越发大声地和闻明吵, “那时候我看你对着圆圆的眼神就不对, 现在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你是不是就对圆圆有什么想法，现在总算找到机会了是吧。”
他揪着闻明领口，试图想要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一点, 但他也就勉强一米七的个头，在闻明面前，只显出他的猥琐和无力。现在这场面越发可笑了。
冬瓜主人死死捂住狗子的嘴缩在角落里，生怕下一秒就轮到自己倒霉。他就是过来找一下自己家的倒霉狗子，实在不想卷入腥风血雨中。当然, 要是老板需要他来证明一下清白，他肯定回去警察局帮忙的。
闻明最讨厌就是这类色厉内荏的家伙。他轻轻一弹, 把圆圆亲爹跟垃圾似的直接弹开，每一句张嘴都是诛心, “怎么？戳中你隐秘的内心了？说白了你就是不喜欢女孩子, 是想要把圆圆偷偷扔在海边让她自生自灭吧。海边可危险了，有那么多礁石，还有离岸流, 说不准一个浪打过来就会把她直接卷下去。可人家偏偏福大命大，在海边那么久还毫发无损，还被人好心人送了回来。你那时候和圆圆怎么说的，怎么让她待在海边的？”
这句话跟触发什么关键词似的，圆圆立刻把事情说清楚了。“爸爸让我在海边找小海螺等他。他说弟弟在家里有事情, 要先回去接弟弟，说圆圆挖到一百个小海螺爸爸就会出现的。可是，爸爸没有回来……”
事情不是很清楚了吗？圆圆亲爹故意骗了这个乖巧的女儿，直接把她扔在了海边。啧啧啧，都说虎毒不食子。有些人狠心下来，才叫真的狠心呢。
闻明只剩下冷笑，“圆圆父亲？把孩子一个人放在海边，还和她说自己会回去找她？你在等什么？等着大海直接把她带走吗？”这种人闻明见得可多了，直接吩咐郑晖，“报警，就说这里有父母试图谋杀自己亲生女儿。”
这种禽兽不如的家伙就应该去警察局里好好洗洗脑子，改造之后才知道自己身为父母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做父母怎么就不需要考核呢，什么脏的臭的都能上岗，弄出这么些事情来。
“你是不是打算等女儿出事了，你就去海边哭几场就行了？所有人都会同情你这个失去亲生女儿的父亲，你就能顺理成章生二胎，再生一个宝贝儿子。”闻明步步紧逼，把他心里的隐秘心思全都说得清清楚楚。
这些话可真是戳着人家肺管子了。圆圆亲爹立马狗急跳墙，“你算什么东西过来说这些话？我知道了，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挑拨我和圆圆之间的关系想要趁虚而入。我知道你们这些炼铜的家伙就是没安好心。是不是在海边看到圆圆就忍不住了？你这个炼铜家伙还敢到我这来。”
圆圆亲爹跟抓到什么把柄似的，大喊大叫起来，“快来看，这个炼铜的家伙，炼铜的垃圾对我女儿有不轨之心，竟然还想着上门威胁！苍天呐，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嚎的声音贼大，一下把左邻右舍全都吵醒了。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大家也不大好意思过来看，偷偷开了一条门缝在业主群里交流情况呢。
“你就编吧。”闻明一声冷笑，直接拽过郑晖在他脸上啃了一口，“我压根就不喜欢女的，更不炼铜。我男朋友跟我一块儿救你的女儿。我们好心把你女儿从海边礁石救下来，还帮忙把她送回来，你张嘴就是我们炼铜。就没见过你这种狼心狗肺的家伙。以后大家也别见义勇为了，直接就倒退封建时代，天天讲究男女大防就行。”
冬瓜主人也声帮腔，“人家是听见狗叫，想着过去救我家冬瓜，顺带救了你家女儿。而且他们俩是一对的事，去他们摊位的都知道。为了你女儿，人家还得提前那么多就带个伴儿过来？”
圆圆家父母偏心眼这事，小区里头的人都跟明镜似的，谁不知道啊。就是顾及大家都是一个小区，勉强给他留点脸面而已。牵着阿拉斯加的另一个一说，大家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定论。
只是某些猜测不好在大群里直接说出来而已。
大家都是体面人，都要脸。有些话点到为止，没必要每句话都摊开说。太直白了，实在显得不够雅观。
但闻明怕什么，这家伙都把脏水泼过来了，他还要给对方留点喘息之机吗？话说得要多直白有多直白。
“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当爹妈的，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孩子自己在外面好几个小时了，不闻不问。都不关心一句孩子衣服湿了没，在外面受伤了吗？张口就诬赖别人炼铜 ，怎么，你还很希望孩子碰到这种垃圾人？”
“你——”圆圆亲爹手指哆嗦着，指着闻明说不出一句话。
正常家长哪怕真的遇到这种家伙，为了孩子都是拼命遮掩，想着把这些消息盖下去，以免影响到孩子身心健康成长。哪里见过这种人，直接把这种事挂在嘴边。好像生怕自己孩子受不到伤害似的。
以前说有后妈就有后爹，现在看来，家里有个弟弟，女孩子就可以不用活了。你要是那么讨厌女孩，还结婚干什么，就应该和你最喜欢的父亲一块儿，一辈子打光棍，维护你们高贵的男性血脉啊。
娶老婆的时候觉得女孩好了？怎么那么贱呢？
冬瓜主人跟着在旁边助威，“就是，人家好不容易把你女儿救上来，不对人家表示感谢就算了，竟然还给别人泼脏水。这样以后谁敢帮助你们家！”
郑晖这个平时锯嘴葫芦现在也开了口了，“家里有女儿的可都得瞪大眼睛瞧仔细了。他们家都是惯着儿子，不把女儿当人的，以后万一碰着了，可把自己女儿看紧点，指不定就把你们女儿怎么着了。”
他们爱护小动物，关心小孩子，肯定不会为难别人，这种连自己孩子都想扔在海边的才要注意，一不小心就把你家的也扔海边，你受得了？
圆圆亲爹是真的气急败坏，什么话都敢往外冒，“这是我的家事，关你屁事。我哪怕现在就要让她把命还给我，我是她亲爹，难道不行吗？”
呦呦呦，现在这年头还有人这么当爹的啊。还是国内法律不够完善，这种人怎么能让他有孩子呢。那么多健康的家庭没孩子，偏偏要给这种人渣发一对双胞胎，人家还嫌太多。
要说语言艺术还得看闻明，当场就骂回去，“当然不行。人家倒霉到你家，你自己犯罪还得连累人家未来前途。你这种人，当初父母把你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摔死，免得牵连后代！”
“你说什么呢！”骂走了两个，后面还有两个助威。圆圆爷爷奶奶姗姗来迟，一出来就听见有人在激情骂他们宝贝儿子，心里那口气怎么都顺不下来，“年纪轻轻怎么说话呢，有人生没人养吗？！”
“哟，原来有爹妈啊。没爹没妈都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闻明冷哼一声，句句都往他心窝子上扎，“这有爹妈的还不如没爹妈的呢。”
“年纪轻轻那么恶毒！”圆圆爷爷指着闻明鼻子骂。
“我恶毒什么，我可没想把自己亲生孩子杀了。”闻明直接骂回去，“哟，怎么两腿中间多长了东西脑子就被狗啃了？我家要是有了孩子肯定是捧在手心的。”
一看他们家把孙子护得密不透风，闻明什么都明白了，句句往他们心头上扎，“重男轻女就重男轻女，明明白白把事情摆出来。不要自己干了坏事还想着要脸。每天干的都是不要脸的事。”
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谁能受得了，他们全家都试图伸手揍闻明。闻明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来来来，照这打，一巴掌三万，多打几下我都能直接发家致富了。你们家唯一的作用也就是帮别人弄点钱。”
人呐，就是这样。全凭一股子冲动做事。要是碰到俩姑娘，指不定就挥舞着拳头上去了，但面前是三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壮汉。
圆圆亲爹那拳头怎么也挥不下去，只能悻悻放下不说，甚至还给自己找补两句，“我可不是怕了你们，我对我自己姑娘好，放在心里就行，哪里需要整天说给所有人知道？”
“你最好是。”闻明拍下他们一家合照，直接发到社交平台上，“我现在可把你们拍下来了，要是对女儿不好，我就让所有人都看看，圆圆爸妈到底是什么东西。”
咔嚓——旁边门开了。
邻居努力装作自己路过，但他们一家往前几步，实实在在杵在圆圆背后。光从样子来看，好像在给圆圆压阵。
一开口，他们那点儿心思大家全都听了出来，“圆圆爸，圆圆那么听话，肯定不会乱跑的。都说女孩子要娇养，圆圆肯定不能像儿子那样随便往哪儿一扔就行是吧。我们全家都挺喜欢圆圆的，有时间都让圆圆多来我们家玩——”
他们整个小区都是眼睛，要是他们还不干人事，怎么都要好好说道说道。
第73章 更进一步 每个人都在等待自己的结局。……
他们并不是第一家, 一扇接着一扇门打开。原本冷漠的邻居笑眯眯地站在楼道里等待圆圆。模糊的脸一张张变得清晰，让圆圆亲爹不自觉往后退一步。
原本的底气不知道何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心虚, “你们——你们干什么？”这是他家事, 这些邻居过来管什么？
邻居们本来不想管。但听着过来的这几个年轻人说的话, 听着实在心酸。圆圆是一个多乖的孩子啊, 就这样他们还不满意，还把她单独一个扔在礁石上。
外面风雨那么大，圆圆那么小一个, 她躲在礁石边多害怕啊。今天她能好端端站在这里挨这顿父母臭骂，都是因为老天保佑。让那条狗发现了她，又碰到两个好心的年轻人，乐意在礁石滩上一寸一寸搜寻。但凡圆圆运气没那么好，就轮到他们家办白事了。
而且人家好心把孩子送回来, 他们张嘴说什么？说人家炼铜。真的是自己脏的家伙看别人都脏。要是他们总是这样张口诬赖人，以后谁还敢帮他们家一把？
哪怕平时再冷漠的邻居, 现在都想出来说两句话。
事实到底怎么样，他们都看着眼里呢, 难道还真让他们家把一个小姑娘往死里欺负？世上没这种道理。
闻明站在原地, 冷冷得盯着他们一家人，“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们这辈子最好都安分守己, 对你们姑娘好点。不然，谁知道有什么厄运发生在你们身上。”
这家伙敢咒他们？
被邻居出现强行按下去的火气又熊熊燃烧起来。他们几个眼神里喷薄着怒火，恨不得现在就把闻明撕碎。
闻明怕什么，挂在领口的摄像头就是他最好的工具，他反而往前走一步, 说话更加不客气。“咒你们什么，我那句话说得不对了？对自己孩子不好的父母就是会遭报应。现在没应验是时候还没到，不过迟早的事。”
他冷哼一声还不忘补上两句，“你们不是说自己对姑娘很好嘛。对孩子好怕我说的这几句话干什么？该不会是心虚吧。”
当着那么些邻居的面，他们难道还能反驳吗？只能把这事认了下来。
圆圆亲爹梗着脖子，还在嘴硬，“我自己家孩子还会对她不好？这次就是不小心，谁能证明我对姑娘不好了？”
哟，谁能证明他对女儿不好，大家两只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儿子想吃什么都给，女儿提点要求就说要让着弟弟，要学会分享，不要那么自私。明面上当然是让女儿吃饱穿暖了，但他有一次公平过吗？到底喜欢谁，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只是没有勇气说出来而已。
这次叫闻明把所有脸皮都扒下来还想着给自己挽尊。那么要脸早干什么去了？真把所有人都当傻子糊弄啊，但也得看大家吃不吃你这一套。
就没见过有人教一个八岁小孩无私分享的。那么无私，怎么不把自己家产都分给别人呢？
闻明也不想和他继续废话下去，这两位不是标榜自己对人很好嘛，那简单，这些都是假的，直接写份保证书签字呗。“你们物业办公室我刚刚看了还有人值班。你也别继续废话下去，现在就写保证书，保证以后绝对不虐待姑娘，而且不会用任何手段让她走丢，保证你以后家产会分给姑娘，现在就写，家里所有人签字按手印，不然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全都拍下来了，放网上去让所有人来评评理呗。”
摄像头在手，直接把人的回忆全都拉了回来，视频都拍下来还有谁能抵赖？僵持这么久，他们总算知道什么叫如鲠在喉，只能试图用眼神杀死闻明。
但他可不是吓大的，就这些家伙这点本事还想吓着他？开什么玩笑。闻明就在门口一坐，慢悠悠地问，“你们签不签？不签就是你们心虚，这么多人都能做个见证。要是心里没鬼，别人家做事可相当坦荡。”
到底是迟来的记忆让他们找回一点属于自己的理智，咬牙切齿地签下这相当屈辱的条约。他们家邻居也是有意思，还帮忙把整张协议都拍下来，直接发到物业群里。
你说说这是有没有意思。
路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帮着一个只见过两三次的小姑娘争取她的合法权益，让她家里人对她公平点。而本应该爱护关心她的家里人却因为自己被拿视频逼迫浑身上下都是抗拒。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也是罕见。仔细说起来，到底谁是谁的家人呢？
但身为外人，他们能做的只有那么多。他们家故意把女孩子落在沙滩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以后出门，这个小区的人都会多问一句他家女儿在哪儿。这样多少能让他们投鼠忌器。
闻明也许相信，这种尝试可能出自瞬间的恶意，再让他们来一次，指不定再也没有这样的胆子。但他又不可抑制地感到悲哀。明明都是他们的孩子，为什么有一个不能被爱呢？他们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他感到悲哀。人的手指有长短，每个人都有自己偏心的对象。但因为自己偏心就要剥夺另一个孩子生存的权利吗？
他试图不用最坏的程度猜测别人，但是做不到。
看似美好的家庭已经向这位无辜的少女露出狰狞的面容。但闻明只是个路人，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一边眼睁睁看着，等着最后的时间来临。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想做多一点，可现在怎么办呢？
冬瓜主人到底没他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想法，他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狗身上柔软的毛毛，三言两语打消了他的担心，“冬瓜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我们改一下遛狗路线，每天往这边走呗。反正冬瓜每天都要出来，我们就当是给冬瓜加个好朋友。是不是呐，冬瓜。”
汪——冬瓜一晃脑袋，把自己大脑壳悄悄挪走，并不是很想和自己傻瓜主人说话。
这样的话，倒是能省去闻明很多担心，只要圆圆每天都出门。周围所有人都是眼睛，都会牢牢盯着这边角落发生的事情。身为陌生人，他能做的其实也只有这些。
闻明越到后面越觉得，所谓的帮助，最后也不过是尊重个人命运。他们无法帮任何人做决定，就像现在，他们没办法一意孤行让圆圆脱离自己的家。
哪怕这个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对圆圆来说，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也可能是他想太多。
白天心里装了太多事，晚上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闻明又翻了个身，重重地叹了口气，“唉……”圆圆还那么小，她以后要怎么生活呢？
郑晖拍拍身边人肩膀，让他稍微放松一些，“小明，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你把他们对孩子不好的视频拍下来，你也告诉小区里其他人他父母到底做了什么，你也帮圆圆安安全全回家了。我们已经努力了……”
闻明忽然又想到了件事，“对了，还有网格员，可以和那片的网格员说说，让他们多关注。”
幸运的是，9月圆圆就要上小学了，这样的学龄儿童，社区对她的关注是超乎想象的。她的家长很难把她悄悄地扔在哪儿。
在这种时候，闻明开始觉得，学校管理严格实在是一件好事，确实给大家少了很多麻烦。
不过，还是有件事出乎闻明意料，他把圆圆亲爹对圆圆如此不客气的小视频放上网后，圆圆火了。
除了看到视频里家长的粗暴，大家关注点更多地放在圆圆的乖巧可爱上。圆圆的小鹿眼对着你眨巴眨巴，她藏在家里人身体后，悄悄打量着对面的人。
没有对家长发火的恐惧，只有对未知的好奇与渴望。
太可爱了，怎么就不能无痛拥有这样的娃呢？
不过对于圆圆家里人表现，网上大致分为两大阵营。有人觉得这就是真实家庭生活，要批判他们家里人，也有人觉得这就是摆拍，还是自带狗血剧本的那种。
无论网上怎么吵，对圆圆来说，绝对算是一件好事。她出名了，记挂她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家里人不敢再把她跟小猫小狗似的随地一扔。
闻明总算能放下心来，“不过，虽然圆圆现在安全了，要是以后圆圆不能帮她家里人赚到钱怎么办？会不会又回到现在这个状况？”
“无论能不能赚到钱，她大小都是一个网红了。”郑晖笑笑，“网红都是要直播的，哪怕为了不让她说出什么诋毁家里人的话，她父母都得小心些。”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童言无忌。要是圆圆说点什么，他们全家都会被开盒，这样的结果，他们能承受得起吗？
事情朝着出乎意料的方向狂奔。
闻明的小摊子也小赚了一笔，好像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大概除了一个人？
郑晖忽然把车停在路上，有个问题在他心中盘桓了许久，只是现在才终于有机会问出口，他本应该继续等待，可他实在等不下去，“小明，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
喜欢，还是无所谓？
如果只是把他当成普通朋友，那——那天晚上那个吻，纯粹就是一个意外吗？他会亲一个普通朋友的嘴角吗？
郑晖不相信，他实在不想这么稀里糊涂下去了，哪怕现在闻明要彻底跟他分道扬镳，他也要把事情问个清楚。
第74章 从未改变 不如翻出来仔细看看。……
夜黑风高, 他们刚结束今天的活儿，闻明脸上都是油，在这样的情况下, 郑晖忽然说什么？他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不会吧, 这是晖哥能说出口的话。
是天上下红雨了, 还是他幻听了？
闻明下意识探头看了眼窗外——这不是月亮还好好地挂着, 没出现什么意外啊。怎么好好的人直接开始说胡话了。他甚至想要伸手摸摸郑晖额头，确定他精神状态可以，完全没什么问题。
“我好着呢。”郑晖看了他一眼, 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脾气都跟着一声叹息出去了。他早该知道的，闻明就是他的劫，遇到他，自己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我很清醒, 我也没有把习惯和喜欢弄错，我就是喜欢你, 从以前遇见没多久开始就是这样。很多年了，之前我怕我们之间朋友没得做, 一直没说……”
“之前担心朋友没得做, 现在不担心了吗？”闻明压根没过大脑，下意识就冒出这句话。他也想要让自己看起来靠谱点，但是吧——他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破嘴。
“闻明, 你能不能认真点，我在向你告白。”郑晖强行固定住自己对面跟条泥鳅似的滑不留手的人。
他早该知道的，那时候就不应该让他选择，而是应该自己直接把事情给定了，免得现在还要和他在这推拉。他就是想要一个结果, 一个他们之间关系的定义，他不想继续拖下去了。
郑晖如此认真地看着他，仿佛实现之中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着，一如那时候的选择，如此坚定。“小明，你知道的，这些年，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不是因为我习惯了你的存在，是我只想要你。无论是谁从我身边经过都没关系，那些人不是人，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可以，都是我获得幸福的方式。”
“那我们现在就结拜也行啊。”闻明避开了他的眼睛，忽然冒出那么一句，“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证明我们俩关系好不是非得只有当情侣，当兄弟也行啊。”
情侣可容易因为某些事情闹掰了，兄弟总归还是在一起的。
闻明小小声对着自己说。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其实是在害怕，害怕所有未知，害怕不确定的未来。如果他们是兄弟，哪怕因为一些事情起了矛盾，也能泰然自若地和好，继续在一起生活。但是情侣呢？如果分手，那就真的是一辈子再也不见。比起那些所谓的名分，他更害怕失去郑晖。
就像郑晖说的，他也已经习惯生命中有一个他。越是在意越是害怕，越是不能承受失去的后果。他知道自己是一个胆小鬼，这样面对郑晖也相当卑劣。
但他此时好像已经把所有勇气都抽走，只能埋在自己膝盖里忐忑不安。
真是太难看了。
一双手轻轻摸着他的耳朵，温柔又坚定。郑晖一点点把他从属于自己的仓鼠坑里挖出来，不容置疑地与他对视，“小明，看着我的眼睛，你觉得我会背叛你吗？我会对不起吗？”
“不会，你之前也没做过这事。”闻明摇摇头，想要偷偷摆脱郑晖的控制，回到他自己舒适的圈子里。
“那就回答我的问题，你真的不喜欢我吗？”郑晖头一次如此急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逼迫，他逼迫着平时埋在地里的人要给自己一个答案，给他一个明确回复。“小明，你知道的，无论你拒绝还是接受，我都会一直在你接受。我只是想要……想要……”你爱我，法子内心的喜欢我。
这份习惯无法一直埋藏地底，每分每秒都在他心口狂跳，聒噪着他的记忆，让他不能停止自己的各种无端猜测。
“小明，我喜欢你，你知道的。这份喜欢从来都不是错觉。”郑晖珍惜地吻上面前的人额头，如蜻蜓点水，又如此坚定，“就像你一开始坚定地走进我的生命，现在我坚定的选择你，不应该吗？”
这一次闻明没有拒绝。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人。明明是自己喜欢的人，可他总是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往前一步，非得别人走九十九步过来等他。晖哥也不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他。
闻明也觉得今天的自己多少沾点不要脸，他应该更积极一点，更主动一点，让晖哥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爱意。如果总是一个人单方面付出，他的热血也会渐渐冷却。他们之间迟早会陷入难堪的境地。
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
“晖哥。”闻明轻轻抱住郑晖，头埋地死死的，好像多抬起来一点就会让人看清他眼底的脆弱，“我也喜欢你，我一直都想要和你在一起。”
只不过他是一个可耻的胆小鬼，不但不愿意大声说出来，还总想着他进一步，再进一步。
哪怕现在答应下来，闻明还没那么快完成角色转换，自己低着头嘟囔着，“那你现在就是我男朋友了，摸下腹肌看看实力……”
“你说什么？”闻明这话说得又轻又快，郑晖压根没听清就被他糊弄了过去。
“没什么，没什么。”闻明伸手捂住他的嘴，强行把话题岔开，“既然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那你赚来的钱是不是应该归我？”四舍五入，他可是直接赚来一个免费劳动力，那时候喊上晖哥真是喊对了。
郑晖一脸无奈，“小明，我什么时候和你收过钱？”他不一直都是独属于闻明的长工吗？只是古代长工还有月钱，他纯粹是倒贴。还好闻明知道什么叫正确用人方法，不然他都生怕自己没半条命。
帮他上货时候是真的实打实干活，一个箱子好几十斤，一天就得卸两车货。他在自己那边都很久没干过这种重体力活儿，在闻明一口气全都补上了。
就这样，人家还振振有词，“晖哥，你要多往积极的方面想想，我们两个一块儿积极锻炼，这是一件大好事对不对。”对对对，他说得都对。
干活这件事怎么能说是剥削呢，这是为了他身体着想的免费锻炼机会啊。试想一下，干活干完之后，他收获了什么？除了强壮的身体还有健康，这可是多少金钱全都买不来的好处。这是他给郑晖的机会，怎么好一概而论呢？
看到闻明眼睛一眨，郑晖就知道自己估计要倒霉了，前面指定有大活儿等着他。但看到闻明的笑容，那些辛苦好像又不算什么了，无论什么他都一叠声答应下来，“行行行，干什么都行，我跟着你。”
只要喜欢的人在身边，无论去哪儿都是最好的地方。
不过——郑晖看着面前一大片玉米棒子只觉得头脑发昏。不是，这什么情况？这紧要关头，郑晖也顾不得脸面了，直接把闻明扯到一旁，想要把情况问清楚，“不是，咱爷是怎么种了那么一大堆玉米的？”
刚开始他以为闻明说回老家干点农活是真的一点点，谁想到面前的玉米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头。爷爷到底去哪儿找来那么多地种的？
闻明利落掰下几个扔进自己背篓里，“这样还多？算少了。他本来还想包十几亩水田，被我拼死拦下了。这老小子还打算自己偷偷过来种，我直接喊了插秧机帮他把活儿都干了。”但是玉米没办法，这几亩就得他们自己收。
要是他们喊人，这小老人马上躺在田埂上抗议，他们几个还真是拿这个亲爷爷没办法。总不能把他老人家真的抬下去吧。年纪大就是好啊，说耍赖就耍赖，他们这些人还拿这个小老头一点办法都没有。
完全就是投鼠忌器，进退两难，直接被拿捏了。
闻明拎起放在树荫底下的凉白开，顺带给郑晖擦了擦汗，“没办法，这新女婿上门都得帮忙干活，你这力气是省不下的。水里面我加了柠檬片和薄荷，喝着应该还行。这边玉米收完了，隔两天还得帮忙去摘桃子，要不桃子你就别去了？那玩意儿都是毛，不小心弄身上，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真男人怎么能说不行。他难道还能把闻明一个人扔在地里？
郑晖深吸一口气，酸软的胳膊好像瞬间也有了力气，立刻接着掰玉米，“没事，不过是一点活儿，天气热，你去树荫底下坐着歇会儿，等我干完和你一块儿回家。”
就这功夫，老闻头骑着三轮车回来，还有些不满意两个年轻人的成果，“我喊了收玉米的过来收，今天就能把地里的收大半，你们动作快点，人晚上要过来装车的。”
老闻头还看不出他俩关系吗？闻明既然把人明目张胆带回家里来，就别怪他支使人拼命干活了。他可是搭出去一个大孙子，这家伙略微费点力怎么了，明天还有新的活儿等着呢。
闻明也有招等着老闻头，“这两天，你豇豆吃厌了吗？要是不想吃，我们俩晚上悄悄把那个豆全都烫死怎么样？”
第75章 深夜行动 月黑夜风高，正好潜回家。……
郑晖好险没一口水憋喉咙里呛死。这是干什么, 烫死豇豆？这事闻明敢说，他不敢听。真干了这事，他们不会叫闻爷爷拿着拐棍赶出门去？
他们那个年代过来的人, 骨子里刻着的都是勤俭节约, 好好的菜是绝对不会故意使个招儿弄死的。老闻头还指望这些能卖出点钱呢, 天天为着这些起早贪黑。
闻明反正是一万个看不爽。家里又不是没钱, 非得弄把自己弄这么累，种的东西越来越多，都快要把他们几个整死了。之前是他爸带着他一起干, 现在轮到他带着郑晖一起干。
要不是防火犯法，他现在高低就要给田里来把火，直接把他这破地里的东西全都付之一炬。要是开学就好了，他看到有人进店买东西就送一把，直接把这些豇豆全都送完。
不过——闻明看着地里头东西, 心里倒是真的有了点想法。
“晖哥，我们今晚就逃怎么样？”虽然他们是早上才来的, 怎么说不能晚上就走呢。不是他们这些年轻人没有耐力，实在是面前任务太过艰巨, 让他已经失去奋斗的勇气, 只想要摆烂，在原定直接躺平。
这么多活儿是他这个小趴菜应该干的吗？他只想安静地躺平，在这里美美地睡着, 一点儿努力都不想要。对，摊牌了，他就是这么一个懒惰肤浅的男人。难道他那么努力工作是为了让自己更加辛苦吗？不行，绝对不行。
哪怕被别人骂浪费，他今天也得做个不孝子孙。
入夜, 一切都已经陷入沉睡，只有闻明，拎着个开水壶蹑手蹑脚地到地里，郑晖跟在他屁股后面，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惴惴不安，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闻头就撵上来，到时候他们俩都落不着好，不给他们几个巴掌都算他和善了。
事到如今，郑晖还想着劝一劝，“小明，要不我们走吧，要是爷爷生气就不好了。他会不会知道我们晚上偷偷摸摸干这事？或者，是不是有可能谁告发我们？”
“告发什么？大家都晚上给豇豆浇地。隔壁大爷孙子还想要拜托我帮他浇，被我言辞拒绝了。”当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纯粹是觉得这里头手续不合法。
怎么算啊。他自家地里东西，哪怕弄死了，也最多就是吃一顿拐棍。但要是别人地头的东西叫他弄死了，你说这事他要怎么算，他还得自掏腰包赔钱啊。
这种事他肯定不能干。
郑晖跟个小媳妇似的坠在后头，时不时回头看两眼。他总觉得后背发凉，好像有人藏在树丛里偷偷看着他。不会是爷爷醒了吧。虽然他们出门时候爷爷还是鼾声如雷，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他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做贼心虚。真的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对劲的，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好好给自己解释一番，他绝对没有任何不法之心。
闻明沉浸在自己的绝妙主意中，脸上那笑容压根止不住，一边给豇豆浇水一边絮絮叨叨，“我可都是为了你们的健康成长，到另一边之后可不能赖我。”
要怪就怪你们太会长了，老闻头又实在种了太多。再这么吃下去，他们都要吃成豇豆了。虽然他喜欢是酸豇豆，喜欢是豇豆肉麦饼，但也架不住一天三顿按点吃啊。
闻明现在看见这玩意儿就感觉自己胃里反酸水，恨不得当场把它们埋了。
这时候他还有功夫找个理由安慰自己。他也没做什么是不是，不过就是给这些漂亮豇豆来浇点水，不过就是水位略微高了点。滚水好啊，能够有效驱逐病虫害，让它在残酷的现实环境里能够更好地生存下去。他这完全就是无私奉献，为了它锻炼自己的抗病虫害能力。
至于这滚水下去，会不会把人家根烫坏了。这纯纯就是它自己的命了，半点不由人。
豇豆啊豇豆，不要怨他心狠手辣，要怨就怨它自己，为什么要长那么多，吃也吃不完。如果有下辈子，记住老闻，千万不要落在他手里。
闻明不过就是嘴上絮叨几句，下手相当狠，沸水浇在跟上那叫一个稳准狠，生怕自己下手慢一点就叫这家伙死灰复燃。“今天你好好的走，咱来年好好相见。”有点就行了。
为了证明自己晚上没干坏事，闻明甚至还深夜摘了一波菜，把地里头长成的蔬菜通通都摘了下来。
这天气热蔬菜长得可快了，半天不见，又熟了一大片，简直就跟闻明做对似的。长得那叫一个生机勃勃。
要是搁以前，谁家不羡慕。但现在所有人都发愁。家里老人好像都是这样，种要种一大堆，吃又吃不掉，卖也没人要，最后还不是要在地里烂掉。
偏偏烂了之后还要挨个批评过去浪费。哪怕闻明每天抻着脖子吃三斤，也吃不完这玩意儿呐。
反正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他和豇豆势不两立，必须要让它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看着闻明那咬牙切齿的架势，郑晖甚至感觉自己后脊发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要是自己说一句反对，等会儿这滚水会不会烫到自己脚面上？
在这样紧要关头，郑晖默默闭嘴，自己悄悄在后面摘菜。只要他不出头当个显眼包，这巴掌就落不到他头上，自己到底应该干什么，他还是很清楚的。
或许今天还真有点运气在身上，今晚的月亮格外晦暗，仿佛这天气也在为闻明做的这事加油鼓劲，悄悄为他创设了一个完美的环境。闻明越浇越兴奋，恨不得立马回去再烧点水再来一次，“晖哥，你说这水够不够烫？”他真希望这水烫点，再烫点，最好把他们心里的那点儿希望全浇灭了才好。
这样才叫斩草除根。
郑晖看着闻明的脸庞，还是熟悉的那个人，但那脸上好像总写着狰狞两个人，让他下意识浑身抖了抖。小明好像真的挺讨厌豇豆的。他知道，为了家庭和谐，就应该识时务者为俊杰，该闭嘴的时候就老老实实把嘴闭上，一句多余的都别说，这样才能安安稳稳活到大结局。
他就当个沉默的搬运工，把闻明摘下来的菜全都叠到后备箱里。
第二天，这叶子应该就看得见有些泛黄了吧。然后闻明再来个几次，就能把这玩意儿悄无声息地弄成自然死亡。闻明想着可能出现的盛况，嘴角都忍不住带上了笑。
可是早上起来一看地里，所有植物全都郁郁葱葱，压根看不出谁昨天受过沸水的洗礼。不是，八九十度的开水都烫不死这丫的，这生命力是不是犯规了。闻明实在是不理解，都说植物受不住热呢，是他看到的知识点出问题了，还是他昨晚上烧的水还不够热？
但从家里到地头就那么些距离，还想要再热点那就只能在地里放把火了。不过，他要是敢这么干，老闻头指定拿拐棍敲死他。为了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爷孙情，他还是小心着点吧。
老闻头丝毫不知道大孙子昨晚上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趁着大早上干完活，抽着旱烟舒舒服服午睡去了。外头骄阳似火，哪个脑子有问题才会在外头溜达。
中午天气实在太热，下一波干活肯定要等下午，日头下去之后。这不就是给闻明创造了绝佳空挡嘛。
既然沸水浇不死这玩意儿，他就来一波经典揠苗助长——把所有的根都拔出来，再给它种回去。他就不信，这么折腾一通，这玩意儿还能继续活下去。要是能活儿就算它有本事。
之前帮着闻明望风望了一回，现在还得再来一次，郑晖总觉得浑身发毛，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出乎意料之外，不出意外的话，估计马上要出意外了吧。
闻爷爷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一旦要是被他发现他们俩在背后做的小动作，他们俩都会完蛋。
郑晖一边回头看，一边帮忙摘上午刚熟的菜，“小明，我觉得我们要不算了？”好好的人天天在这干这种事，他这心总是不安定，生怕什么时候他俩就被逮着了。
“怕什么，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闻明满不在乎，直接把他手按到了豇豆根上，带着那么往外一拔。原本好端端种地里的豇豆根不就在他手里了嘛。
“呀，晖哥你看，你手上是什么？”闻明故作惊讶，特意晃了两下他手上的罪证，眼里满是狭促。
吃准了郑晖不会因为这点事和他生气，明晃晃就是故意。
“哎呀呀，晖哥，怎么办？你现在也是从犯了。”此时的他，眼尾上挑，捂着嘴偷笑，活像个刚偷腥的猫。
郑晖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他，甚至还帮忙出了个主意，“光是拔出来还不够，得在地里晒晒，种回去成活率才低。”否则就这样一拔，效果微乎其微。
但闻明到底是低估了老闻头的体力，快八十的人，地里种了那么老些，他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一直拔了两小时，这地里的菜还没弄完。
或许是他干坏事太专心，也可能是太阳太猛，阳光底下竟然走过来一个相当熟悉的身影，闻明还以为自己让太阳晒出幻觉了，急忙扒拉两下身边的郑晖，“晖哥，你帮我看看，那是爷爷吗？”
小老头拎着锄头气势汹汹的身影越来越近，那声音也耳熟，声如洪钟的，“闻！明！”
不好，是真货，快跑！
第76章 豇豆之战 到底还是年轻人诡计多端。……
闻明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撂下家伙事转身就跑。郑晖紧随其后，迈开长腿跑起来，甚至还不忘把他们刚刚摘的菜捎上。
跑出去没两步, 闻明悄摸回头看了一眼。豁, 小老头拎着个锄头挥得虎虎生威, 老闻头宝刀不老, 他可真是太行了。跟他比起来，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弱鸡，还不再跑快点？
老闻头本来还看着地里头似乎有个人影, 喊两声诈一诈。一看人家都跑起来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绝对是他们家小子没跑了。
别人家孙子回来帮忙干活，他家的就过来霍霍菜地来了？地里头这些玩意儿招他惹他了？非得把人家赶尽杀绝，但现在得先把人逮回来。
“闻明！站住！”
一听到这声儿，那两个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转眼直接冲上了自己的车。
好么, 连车都偷偷停在田垄里了，这是打定主意要干坏事, 作案工具都备齐了。他到底还是太相信自己亲孙子，竟然着了他的道。
老闻头气不打一处来, 但想着这是自己亲孙子, 又不能真下死手，一时脸皱成了一团。“你俩干的这事爹妈知道吗？我不揍你们，你自己回去和你爸妈交代去！”
他爸妈？
烫开水这招儿就是他爸支的。要不是他还得看店, 今天干这事的还得再加俩呢。但今天要是把他们俩招了，赶明儿肯定有更大的事等着他。
闻明嘴巴可相当严实，自己把所有事都扛了，“爷爷，那么热的天还在外头种什么地。我都给你拔了, 以后白天都在屋里吹吹空调，看看电视，等天气转凉了，我再过来帮您刨地啊。”
等到秋天，他就直接把老闻头名下这些土地全都转包给村里的种田大户，就留两分地让他种点瓜果，看他还能每天干这么多吗不？
也不是他们年轻人非得和这地里庄稼过不去，是家里老人一向不听他们意见。甭管是天上下刀子，还是七月流火，每天都得去地里转几圈。你说避开烈日去干点活，他们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但次次都得把自己弄得累半死。
就暑假开始半个多月，已经中暑七八次了。问起来还和家里人念叨两句，自己老了，身体不中用了，体力跟不上以前了。
但是，爷啊。快四十度的中午，在太阳底下干两三个小时，是个人都会中暑的。不是身体扛不住，是这两年的炎热完全和以前不是一个概念。
每个周末，老闻都带着爷爷去打针灸，去找医生调养。好不容易周末养好了，老闻一回去，他立刻又下地干活，又给自己干坏了。
这每个星期折腾着，打针灸的钱都花了好几千。这些钱能换多少蔬菜了？
反正老闻是发狠了，这次肯定要把地里这些菜全都搞了，一次不行就两次。闻明就是他派出来的排头军。要是这个办法可行，改天就是老闻自己半夜悄悄出动。
这次就是要和地里这些菜不死不休。
闻山那些工具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夜幕降临，悄悄出动。老闻头虽然嘴上老是埋怨闻明，但心里实打实是真疼他。要是闻山自己来干这事，拐棍落下来绝对实打实的。但要是闻明，这些皮肉之苦都可以暂时逃脱。
到底还是心疼大孙子。
就这功夫，闻明两个一溜烟逃回车上。郑晖迅速把车掉头，眼看着他俩开了一圈好像又要回到老闻头身边——没办法，田旁边没正儿八经大路，绕一圈还是得回来。
但现在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俩现在车上。老闻头总不能把他俩从车上扯下来吧。闻明拍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还不忘去老闻头那儿讨两句嘴上的便宜，“爷爷，那我们先回去了，店里还有好多活呢，下次再来看你……”下次绝对带着铁锹过来，给你顺带把地翻两边。
保管里头没有任何漏网之鱼。
老闻头一跺脚，扬了扬手里拐棍。闻明下意识脑袋一缩，急忙催着郑晖加速。哎呦呦，老头子年纪大了，脾气更大，所谓忠言逆耳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了。只想着抱着他的菜地过活儿。
闻明见好就收，载着一车豇豆溜溜达达回去。
出发时候想着是自驾全国，边开车边旅行，但没想到，没两句就带着一车豇豆灰溜溜回来。
问题不大。
虽然旅行计划中道崩阻，他们改成在农田挥洒汗水。至少在成本控制方面他们做得相当到位，半点没亏，甚至还把投入赚回来了。
只要他们以后继续出去摆摊，四舍五入这个餐车加设备就不要钱。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确实赚了。
出发的时候，他们只带了工具轻松上路，回来的时候，后备箱塞满了地里的蔬菜，甚至连餐车的地上都堆满了。要是多留两天，他这餐车都能直接走绿通了。
飘荡的豇豆就跟他现在的心情差不多，只剩惨淡。
这上百斤豇豆到底要怎么弄。难道真跟他们说的一样，支个小推车，只要有人来店里买东西直接送一捆？
那这送的东西也太不值钱了。
也不是闻明嫌自己爷爷种的菜埋汰。但你既然要送，怎么都要送点正儿八经的东西，不至于这么一点点都当个噱头来送。不然别人还以为你这个人小气呢。
不过——闻明眼珠子一转，又有了新的主意，“要不我们干脆就别买东西送，让他们自取。”想要的自己肯定回来，来都来了多少会在店里转转。哪怕人就是单纯想要过来拿点菜，结个善缘也不错。他们开在这里其实主要都是为了周围邻居和学生。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哪怕是叫他们占点便宜，也算他们之间有了新的沟通方式。闻明反正不在乎那么一星半点儿。
让自己认识的老顾客拿点实惠怎么能叫占便宜呢？是他甘之如饴。恨不得喊他们拿多一点，再多一点。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在一点点的交流中逐渐走进。每天看着新客人进门，心里头都是劲儿，总感觉希望就在前方等着自己。
有时候闻明在想，为什么自己创业失败之后还是选择了待在店里，是这个店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着他吗？让他现在还能继续困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后来他想明白了，是人。这家店铺面积虽然小，但是里头的人都是他熟悉的，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息息相关，让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让他与这个世界产生了难以割舍的联系。
他们一起在这里创造了难忘的美好回忆。
带着对美好的憧憬，闻明发了一条朋友圈，[刚刚回了老家一趟，豇豆这些蔬菜泛滥成灾，都是不打农药的纯正绿色蔬菜，如果大家有需要的可以自取。]
平时从他们手上赚了钱，总要让顾客们觉得自己可以薅一次羊毛，有来有往这关系才能更上一层楼不是。
有东西拿大家都是乐意的。消息刚刚发出去，群里就一片响应。但外面日头还相当烈。所以大部分都说的是晚上再来。
所以，当闻明看到一个人影现在就在外头架子上翻找时，还以为自己是眼瞎了。
那么拼命——这外头太阳那么猛，还得在外头加班干活？要是闻明有这个毅力，估计他早就发家致富了。
隔壁胖婶拎着大塑料袋在门口肆意翻找着，把上头她觉得不太好看的都翻到一边，再把底下好的整捆整捆装到她自己袋子里。
胖婶，她这是在干什么，到他这进货来了。
刚刚那些美好记忆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被打劫的手足无措。哎呦，胖婶喂，免费的东西也不好那么拿的吧。
回来了，惨痛的故事都来了。
店里放在外面没及时收走的桌子，压在冰柜上面的大棉被——通通都会被胖婶用不浪费的理由捡回去。
这东西一旦进了她家门，再想要拿回来可就难了。甭管她到底从哪儿捡来的，只要在她家里的就是她的，哪怕报警了也没用，警察来了人家还是这句话。
时不时还得眼泪鼻涕一把，哭诉所有人都对她不好。怨天怨地，总归她自己是半分错都没有的。
要是平时看到她过来，闻明肯定是早早躲出去。但今天不一样，闻明不打算再退让，怎么都要让她把剩下的豇豆吐出来。
虽然他放在这就是让人拿的。但道理不能这样。
尤其他这还是学校门口，怎么也要有点风骨和坚持。要是所有人都没有原则，想干什么都干什么，那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儿？
想到这，闻明相当坚定地拦在胖婶面前，“对不住，每人最多只能拿两斤，多了没有。”
“你这还有那么多呢，放着也是放着多浪费。”胖婶压根不管，继续往自己袋子里塞。
这次闻明是打定主意不再惯着她，一把抢过她多拿的袋子，“婶儿，我平时挺尊敬你的，但是——没有全天下好处都让你一个得了的道理。”
第77章 大战邻居 他今天非得当个较真的难缠鬼……
这话其实说得相当严重, 一下就戳中胖婶内心那点别扭儿——这家伙什么意思，说她这个人不要脸？她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还被一个小年轻指着鼻子骂？
她脸上登时就挂不住了, 语气也差了起来, “这好好的豇豆, 别人能拿, 我就不能拿？你这个小年轻动不动什么叫尊老敬老，你家老人没教过你吗？”
闻明皮笑肉不笑，“我们家老爷子心善, 但他相当有原则，只叫我别整天想着到别人家占便宜。”
这话几乎是明示了。
胖婶脸上登时有点挂不住，把豇豆往架子上一扔，立马开始撒气，“好哇你这个小年轻。这些话是故意到我面前来说的是不是。不过就是一点蔬菜, 我还不稀罕呢。还不是看这东西白白放着，想着浪费不好。你……你就是不识好歹。”
“婶儿, 您受累让让地。”郑晖忽然出现，脸上带着笑, 手上力道却相当大, 直接把她架到了旁边，“这些都是小明给我留着，我这边兄弟人多, 老早就和他们说定了得每人分点，就不劳烦婶子帮忙分担了。”
两个男的站在一块儿，到底的有力气，一道儿把她往外挤兑。
胖婶哪儿看不出来，这是给她下马威来了。以前闻山在这的时候, 她拿点东西走哪里那么多话，现在好了，换成年轻人，她这个老人家倒是碍事。
她这口气憋在胸口怎么都出不去。要是这小兔崽子亲爹也就算了，怎么都是那么多年的老街坊，不看僧面看佛面。但是闻明——他毛都没长齐，倒是在这儿指手画脚起来。
胖婶掉头回来，指着闻明鼻子，张口就来，“小小年轻说话那么难听，也不是从哪儿学的。不知道修口德吗？”
哎呦呦，天上下红雨了。吝啬鬼开始教他做人道理了。果然还是要活得长，什么东西都能瞧见。闻明探头看看外面天气，“我还以为要六月飞雪，毕竟我可污了这么一个光鲜人儿的清白，看来这老天爷也没什么意见。说明我这话还有几分道理。胖婶，你说对不对？”
“你——”胖婶这回是真发了狠，兜子里剩下那点豇豆也不要了，全都甩在架子上，一边甩一边哭诉，“果然，老而不死是为贼，我就是活太久了，现在小年轻看我都不顺眼，我还不如现在就去死。死了干净，一了百了。”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一看就是年轻时候浸淫已久，用出来那叫一个挥洒自如。遇到闻明算是遇到对手了，闻明赶紧拉着郑晖往后退一步，开口就直戳肺管子，“快快快，我们让让，要是不小心碰着了，咱就得管她下半辈子了。”
别当她听不出来，就是在说她是个碰瓷鬼呗。小小年纪，说话那么刻薄，都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招数。
胖婶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嘴上还说着让步的话，“哎呦——要被气死了。我胸口疼，心都要从里面跳出来了。”
只是她念叨着心口疼，那眼睛却偷瞄地面和闻明脸色——怎么着，是打算提早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地方倒下吗？闻明倒是头一回瞧见，碰瓷还带预演的。
瞧瞧这身子骨，动作再慢些，闻明都有功夫在她身下铺个垫子，再加个围挡，好叫这位老人家躺得再舒服些。尊老爱幼嘛，总要把事情做到位些。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闻明利落拉着郑晖又往后退一步。现在好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三中间都仿佛隔着天堑。
胖婶的痛好像终于发动了，她捂着自己心口顺着架子缓缓倒下，“都是……都是叫你们气得，哎呦呦……我这心一抽一抽的……”
她那胖墩墩的身子挨到了地面，仿佛连水泥地都跟着颤了颤——这一身实打实的肥肉。
滋啦——闻明似乎听见肉在石板上烧灼的声音。
天上这大太阳，可是把地面晒得滚烫，这拖鞋放上去走两步都能烫软了，何况这肉体凡胎呢？她现在感觉还行是因为刚好躺在店门口的地垫上，好歹没让皮肤和地面直接接触。
既然胖婶都想要和地面亲密接触一下，闻明这种善解人意的人怎么会拒绝呢。当然要满足人家这点微不足道的小愿望。
不过，在这之前，他一定得保持好和这位的距离，否则人家轻轻一弄可就彻底把他讹上了。闻明不怕事，但也不想整天都有人给他搞事，本来和和美美的生活都不舒服了。
他忽然捏住鼻子，手拼命地扇着，好像闻到了什么恶臭的东西，“晖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有个东西恶臭，快要把我熏死了。”
闻明四处找了找，忽然死死盯着面前的胖婶，“胖婶，是不是你袋子里什么东西漏了那么臭？我可是听你孙子说了，家里冻两三年的咸鱼干还要拿出来给他们吃，是不是里头的咸鱼烂了？”
这其实就是闻明在信口开河，他瞎掰，有些人相信就是事实呗。
一听他这话，胖婶下意识一翻身，皮肉碰到了滚烫的水泥板，“哎呦——”她喊了一声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
闻明立刻接话，“哎呦呦，胖婶，看您真是老当益壮啊。那么一下就从地上起来了，身子骨可比我们这些年轻人好多了。宝刀不老呢。”
“你——”胖婶气急，恨不得把面前这张作怪的脸挠花了，但她也知道，既然自己起来了，前面那点打算都不能作数。
她狠狠地瞪了闻明一眼，反手直接把”架子推倒。
哐当——架子落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
“哎呦呦。”闻明捂着心口一叠声叫着，“我的心脏好疼，肯定是被刚刚这声响吓着了。前段时间隔壁小区才走了一个心肌炎的。我这毛病指不定就是被吓出来的。”
耍无赖嘛，当谁不会呢。
平常闻明开门，笑脸迎八方客，还真把他当成什么傻瓜了？论耍无赖，他也算是精通，不如现在比一比，看谁更能？
见人还站在原地不动，闻明一个踉跄，柔弱地倒进郑晖怀里，“晖哥，你说，我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如果我要是不幸走在你前头，你一定要记得照顾好我们的店，还有这些花花草草，经常去看看家里长辈。”
闻明努力一眨眼，硬生生让自己眼角泛起了泪花。要是有外人看见，肯定以为她这个老人家故意为难人。
平时自己使的手段用到自己身上，胖婶才知道什么叫如鲠在喉。
现在躺也躺不下，想要继续占便宜也没脸，胖婶只能悻悻来一句，“你这个小子就是没有当爹的做生意敞亮，都是心眼。要是送不起就别装大方。”
“欢迎下次光~临~”闻明忽然来了力气，人也不打晃了，就站在门口欢迎她走。“胖婶，下次等我爹回来您再来呗。他老人家比我会做人。”
要是胖婶把他惹火了，老闻就用笤帚把她扫出去。一提到老闻，胖婶有再多话也只有憋在嘴里，脸蛋扭曲得很。
她最后撂下一句话，“行，你等着，这家破店我再也不来了。”
“您走好！”闻明一鞠躬，在门口欢送她离开，甚至不忘给她指引下道路，“门口在这边，要送您一程吗？”
这家伙，佛口蛇心，要是不如他的意还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
“不用你赶，这破地方，请我来我也不会再来了！呸——”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装作要走，身上宽大的棉绸裙子扬起，遮住了她粗壮的手臂，借着裙子遮掩，她从架子上顺走一大把豇豆，慌忙塞进自己的袋子。
做完这些，她跟打了胜仗似的，连忙迈开步子逃走，生怕自己慢一步就会被闻明拦下。臃肿的身材在此时却显得格外灵巧，三两步就逃离了小卖部门口。
“唉——”闻明克制不住摇摇头，实在不明白胖婶为什么要把自己日子过成这样，“你说她儿子已经开了三家工厂，家里住的是独门独户大别墅，她这样是何必呢？”
豪宅精装的底下休闲娱乐区，硬生生让胖婶挤进去一个杂物堆——堆满了她从各地捡回来的破烂儿，甚至还要用她儿子的好车去拉地上脏兮兮的矿泉水瓶。
日子过成这样是何必呢？
说到这个也把郑晖的回忆勾了出来，“这么一说我有印象。她还过来我们那儿捡纸箱。”
他们那儿批发多，总有些拆开不要的纸箱，她就三两天过来转转。本来他们那经常有人过来转悠，郑晖都当视而不见，谁乐意来捡就给谁。
谁想到这家伙不但在外面捡纸壳，还直接冲到仓库里面，好险没把自己脑袋送到叉车底下。那时候她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冷不丁今天穿得齐整些，郑晖还有点没认出来。
说到这人，郑晖也是满肚子疑问，“小明，按照你这话来说，她不应该在家里安安心心当她的富太太吗？还得这大热天出来拿免费蔬菜？”
第78章 偷摸送货 不知道为了防谁。
“人家辛苦呢, 呕心沥血把儿子拉扯大，总觉得儿子过得那么幸福是有问题的。就应该和她一起继续过着辛苦的日子，每日回忆着当初母亲对他的无私付出。”闻明嘴巴一张, 说出口只剩刻薄了。
摊牌了, 他就是看不起胖婶。
人家儿子好不容易给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 他这唯一的妈非得拼命把人往下拽。纯纯就是觉得儿子飞得太高, 脱离人家掌控了。
哪怕这样会把儿子闭上绝路，人家也甘之如饴。这样才能体现自己存在感呗。一桩桩一件件，说起来闻明都觉得王老老板可怜。
虽然人家那么大一老板, 在这方面，闻明还是能挺直了腰杆点评两句。俗话说得好，要是所有人都正常，那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不可理喻的人了。
王老板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个妈。山窝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这凤凰差点就被山鸡薅秃毛。
“人家不但到外头来找便宜，还在家里头亲自种菜, 甚至沤肥呢。”闻明没太说仔细，再说下去, 他们这对话就充满了某种特殊气味。
吐槽起这位来, 闻明真是说不完的话，都是他之前听到的炸裂故事，“不止这些, 她还把小区里邻居的垃圾桶通通翻一倍。但翻了人家也不整理，就把纸箱拿走，就留下一地垃圾。人家那别墅区，豪宅，总不能把门口垃圾箱上锁吧。”
本来主打的就是精细化管理, 每天物业一天三趟帮忙倒垃圾，绝对不让你为垃圾烦忧。有了这位，物业跑着不够，保洁都得一天三趟扫地。
但他们这小区，刚开始设计理念参考了一点圣托里尼，就爱用白的，白的装饰柱，白的门头。这厨余垃圾之类老是扔在地上，长年累月会沁进去，这颜色是怎么都弄不了的。
住在这小区的人谁差钱，不就是为了有个良好的环境才在这。结果现在一开大门就是垃圾，哪怕大部分时间都是从地下车库走，人也受不了开门脏乱差。
没多久就找她儿子聊去了。
大家都是文明人，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痛，略微点两句，正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话点到即止。
人家最多说两句，您这门口得多注意些。
要是把事情做绝了，那大家之间这关系不就彻底坏了嘛。多点脑子的人都做不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别人家父母肯定要别人来管，他们自个儿远着些就成。
大不了就是他们隔壁邻居受受累，把门口垃圾桶撤了就成。
胖婶儿子买这儿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的，住这的家里都有些实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他的贵人了。但现在，这些谋划全成空了。
但胖婶儿子刚起个话头，自己亲妈就捂着胸口倒下了，眼泪不断地流，“我知道，我这个乡下人过来给你丢脸了。你心里嫌弃我了。我知道我这个当妈的没给你长脸。铁柱啊，只要你给句话，妈现在就走，以后再也不给你碍眼成不？”
胖婶儿子也是肉体凡胎，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妈在地上哀嚎？多的话那是一句说不出来。
现在——
“现在他们家已经被整个小区孤立了，谁也不往他们那边去。他家儿子在里头都找不到一个乐意搭理他的。”闻明是一点儿不同情对方，“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有些想法有偏差，我们年轻人应该好好约束他们，不让他们捅出更大篓子来。”
“怎么？你要爬我头上耀武扬威了？闻大先生？”闻山一回来久听到了自己儿子在卖弄学识，下意识就刺他一下。
闻明全然就当没听见，随意敷衍了句，“我和晖哥说胖婶家的事呢。老闻，你把这些蔬菜理一理，等你的客人上门来领。晖哥下午帮我理货可辛苦了，就该让人家休息一下。”
闻山可不乐意了，“你这样支使我，我老婆会心疼的，要干你自己干去。”
“行啊。我干，那你去胖婶家送货去。”闻明还没招对付他吗，立刻提出另一个选项，“你自己看看，王老板光电话打过来，让往他家里送点烟酒，要不辛苦您劳动一下？”
噩梦忽然浮现，老闻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后退，“不不不，择菜挺好的，我就爱厨房里头的活儿。你们放心的去，等你们送完回来，这些菜保管给你们弄齐整了，再给你们备好六菜一汤。”
闻山是真的怕了，上次他抓到胖婶在店里顺东西，还没说两句话呢。这人刷地就把自己裙子掀上去了。
要不是闻山坚持锻炼，老当益壮，反应能力不错，立刻闭上眼再转头。他都怕自己夜夜做噩梦。
谁想到他退休的年纪还能有这一劫。
哪怕是六十多的老姑娘那也是女的，闻山还能盯着看不成。只能拿个软笤帚，用帽子盖住眼睛，囫囵把她“请”出去。
这样的惊悚再来一回，他这年纪可真是受不住一点。
看老闻这大反应，闻明也不再刺激自己老爹，带着郑晖坐上小面包送货去。他说要去胖婶家送货还真不是开玩笑的，他做生意厚道，卖东西标价实惠还乐意送上门，总能捞到点客户。
举个例子，要是你家孩子大热天吵着马上要笔，你难道还顶着烈日出去买吗？还不是要喊人送货。
闻明比较抠，大点的单子能自己送就自己送了，跑两小时赚一百跑腿费，他也挺乐意的。
今天也是这类鸡零狗碎的活儿，缺点文具，缺几条烟，还要些饮料。不论是啥，闻明都多放些在车上，免得到时候有生意他拿不出货来。
这样的小区管理都是很严格的，一般都是在门口给小区物业，物业再给你送进去。但王老板家待遇到底不一样。无论外卖还是快递，都得他们自己去。
还不是因为胖婶和物业也闹掰了，物业实在怕了，只能让外送的给他们上门。到现在为止，也就闻明头最铁，还敢给他家送外卖。
平台上的外卖快递都被投诉了个遍，理都不理他。但闻明不一样，他可是老板直送，难道还能把老板赶走不成。
郑晖开着车有些担心，“小明，这是在人家地盘，要是她说我们有些什么不好怎么办？”
闻明打开摄像头开关，光明正大挂在自己胸前，“你瞧瞧，咱可不是来送外卖，纯纯记录生活来了。”
他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忽然转身把“话筒”递到郑晖嘴边，“郑晖先生，采访你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你，幸福吗？”
小面包车驶入地下车库，视线有一瞬间昏暗，郑晖依旧目视前方，认真开车，身体却不由自主朝着自己身边的人靠近，“我很幸福，真的。谢谢让我遇见了，我一生最珍贵的珍宝。”
只要和闻明在一块儿，无论做什么都很幸福。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拳头上，让人浑身上下都乖乖的。闻明迅速撤回自己拳头，掩饰般在自己衣服上擦了两下，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拳头上还残留着郑晖的余温，让他耳朵跟着发烫。他别过脸去，轻咳两声，自以为把这点小意外完美遮掩了过去，“晖哥，走吧，接下去就是我们记录生活时刻。人家有剧本，我们玩的就是真实，指不定还能给我们把账号盘活呢。”
别人发疯给他们赚流量，这才是奸商本色。
郑晖只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的道路，仿佛他什么也没发现，给某人留下足够空间。“小明，我们怎么走？”
送了几次，闻明已经轻车熟路，“停这边，105住户常年不在家人也好说话，他家车位稍微停一会儿没事，千万别停到王老板家车位上，他家里人会发疯的。”
指不定回来时候就发现有人把垃圾甩你车头上。
王公子虽然刚上小学二年级，却相当潇洒，给自己订了一箱听装可乐，各色造型橡皮若干，以及花里胡哨本子一打。甚至还给自己班里关系好的女同学准备了密码锁日记本，以及公主文具套装。零零碎碎收拾起来其实也一大箱了。
闻明再仔细看了一眼下单要求——[放在围墙拐角，先发消息，千万不要按门铃。]
哎呀呀，王公子偷偷买东西没有过明路。这事精彩了。
闻明做为小学生之友，有自己的职业操守。既然学生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肯定不打折扣完成，坚决不让自己成为孩子的童年阴影。
他先悄悄给王公子发了消息，示意自己已经到达。接着带郑晖从安全出口楼梯悄悄绕上去。闻明在前面走得蹑手蹑脚，郑晖也在后头跟着小心翼翼，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
终于，出口就在前方。他们甚至能看见出口旁边的围墙。王公子从二楼扔了个钩子下来，就垂在出口不远处。只要他们把带来的货物挂到钩子上，他们这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但是——
闻明猛地起身，噼里啪啦打了一连串发过去，[老板，您知道一箱可乐多重吗？这么多货拉不上去的。]
第79章 二战胖婶 还是大获全胜。
迟则生变, 闻明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他闻到了——属于胖婶身上的麻烦的味道。要是真让胖婶逮着了，他今天这素材可过于丰富。
小绳子晃了晃, 王公子很有当老板的派头, 直接吩咐, [挂钩子上。]
就他这小绳子估计都要拉断了。哪怕不会断, 就那五十斤小身板，难道还能把十几斤的货拉上去？不是，他好好学习了吗？二年级应该学了千克和克了吧。学成这样, 怎么都要和王老板反应一下，趁着暑假好时光，正是赶超争先时。
总不能让孩子输在暑假吧。
王公子消息发过来略微有点慢——拼音也不太过关。最后还是语音。
[没关系，你拆出来一点点送上来。]
这萌萌的小奶音让人心都跟着颤了颤，可是这语音后头还有点意外, [金宝，你在干什么！怎么有钩子？你买什么了？]
豁, 还真被发现了。风紧，扯呼？
闻明还没下几个台阶, 又来了条新语音。[别走, 送上来，从大门走。]
忽然那么光明正大，他还有点不习惯。闻明揉揉脸, 摸摸身后的郑晖，大步流星往上走，他就是过去送个货，送完了马上就走，这样还能出什么事？
正门就在跟前, 闻明灵活避过面前堆满的纸箱，一个闪身抵达门前，用空闲的手指按响了门铃。
叮——门铃没响。
顺着往上看，闻明才发现原来连着门铃的电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剪断了，可怜兮兮地挂在一旁。惨呐，好端端一别墅，连个门铃都没有。有什么客人过来还得靠最原始手段——嗓子。
你说把日子过程这种样子还能怎么说。闻明抬头看了眼顶上，又看看有些斑驳的大门，怎么都觉得这户人家画风和其他人截然不同。住在这院子里比一些乡下人家院子还埋汰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还没等闻明接着动作，门开了。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后头，看见闻明那叫气不打一处来，简直现在就想冲过去狠狠在他脸上挠两把。
这个家伙，刚刚不是在店里趾高气昂吗？现在还想要赚她家的钱，毛都没有。
胖婶只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从缝里头斜眼看他，那股子鄙视几乎要从喉咙里冲出来，“哟，您还是上门了，我还以为您要把我当空气，就这样放了呢。现在怎么还过来了？生意不是好到不在意我这个客户吗？”
当然不在意你这个，但这个家里头又不是只活着你一个？
闻明全当听不见，伸手把面前这个障碍拨开55，“是王先生要的货，请问王先生在家吗？请问是您这边代收吗？”闻明看了两眼里头，没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人，自顾自站在门口继续喊着，“王先生，您订的货送到了，请问我给您放哪儿？”
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对面的人，完全把那位胖婶当成了空气。
这胖婶可忍不了，强行把人扒拉回来，强迫闻明看她的眼睛，“你看什么呢？我儿子又不在家，这里头就我孙子。这家我做得了主，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里没人需要你的东西。”
真没人吗？
闻明故意大声说话就是让她宝贝大孙子听见的，可不是他不送，是他亲爱的奶奶就是不收货。但来都来了，闻明还能一分不收直接回去？他死死堵住门口，两个人跟两堵墙似的，把这大门把守地严严实实，“是这样的，老板，我们店里送货上门需要运费十块，但只要你购买商品超过八十，我们一分运费都不会收。现在您让我们把东西运回去，还请麻烦你支付一下上门的费用。”
如果是别的客人，闻明肯定算了。一回不成还有下回生意，但面前这位——呵，他都怕自己裤子被人扒干净。一毛钱都别想少，拿来吧她。
“你卖我什么了就要收我的钱？我要去警察局告你！”胖婶气得手抖，那手指恨不得戳闻明脸上。
但是哪怕她现在恨不得一指头囊死闻明，这该付的钱还是得付。送了东西过来付运费这件事，天经地义。无论到哪儿都没的说。
闻明直接把自己二维码打开，杵在胖婶眼皮子底下，“诚惠十元，扫码还是现金？”蓝的绿的二维码在她眼前转悠，转地胖婶眼花缭乱，恨不得现在就拍拍屁股走人。
她往后退了一步，身子似乎支持不住，摇晃了两下。整个人忽然直直地往后倒——不是，讹人现在都那么直接了，不用来点什么前摇吗？
闻明赶紧带着郑晖往后退了两大步，直接离开胖婶家房子范围，单纯嘴上关心两句，“哎呦呦，这是干什么呀。一下子就倒了，这不是身体有问题吧，有病抓紧时间治病，可不能耽搁了，我现在就给王老板打电话吧。”
她亲儿子可最不耐烦这位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要是让他知道了，回来指不定要说什么呢。一听到闻明说这话，胖婶忽然浑身上下有了力气，也不继续往后倒了，还有功夫半靠在地上发表两句自己的意见，“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就是浮躁，也没有同理心，看到老人家摔倒了也不知道上来扶一把。”
“家里穷，可没有钱做这事。”闻明一句话下意识从嘴里冒了出来，半点磕巴都没打。
可不是害怕嘛。就她这情况，要是被闻明扶一次，指不定下半辈子都直接赖上了。但闻明还是能往后躲一躲的，他就拿着自己的小摄像头固执地站在门口，顺带给王老板看看他亲妈又干了什么离谱的事，“王老板，我是实在不行，我给您家里送点东西，没想到您母亲又这样了，要不我还是把东西放门卫那儿？”
听到这话，王勇实在是憋屈，他好歹大小也算个老板。天天被自己亲妈拖后腿，就那么一点钱都不乐意付，说出去别人只会说他这个当老板的不要脸。
但他还能怎么办呢？自己亲妈怎么都能帮她收尾。
王勇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郁闷强行压下去，“没事。你就把东西放下，或者直接给我儿子就行，他在家的。”王洋虽然年纪不大，但家里的事多少也能做得了主。
家里有个拎不清的长辈，多少都得年轻人辛苦点。小王年纪轻轻，已经被迫学会了很多技能。
但说实话，他这个年纪，正是爱面子的时候，有个这样的奶奶真的会让他在各个方面都抬不起头来。当他快快乐乐和同学们分享零食的时候，奶奶冲出来把他的东西夺走了。
他和同学说着请客时候，他奶奶跟防贼似的在旁边盯着他们。
虽然他也知道，不能吃亏。但天底下也没有只有他们一家占便宜的道理。这么弄，他怎么和自己同学正常相处呢？他就是想要和普通的小男孩一样普通地生活。
就像今天的可乐。
他打游戏打到一半，想要喝个可乐，家里没有，他就叫个外卖。人家也没多收他钱，就是帮忙把他买的货送来。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在他奶奶心里，这件事是不可以的？
王洋固执打开门，直接拦在胖婶面前，“奶奶，这个可乐是我要喝的，我要的货，其他是爸爸要的，我们已经付过钱了，而且我们也不想退货。”
他们都是正常人，想要吃点正常人吃的东西，怎么了。他家里住着大别墅，他也没有浪费，哪怕天天点外卖，说破天去，他也没半点毛病。
王洋倒是觉得是家里三个大人病了，一个拼命想要当家里的老大，一个为了家里这摊子糟心事怎么都不乐意回家宁愿在外头工作，还有一个直接破罐子破摔天天外头潇洒。
合着就他一个倒霉，必须跟奶奶绑定在一块儿。他也是年轻人，想要每周能和自己要好的同学出去玩耍，想要邀请别人来家里玩。
但是现在这样——明明他自己也不赖，怎么就产生了一种自卑的情绪呢？
若是闻明知道他现在想些什么，肯定会给他答疑解惑。这不是所谓自卑，是王洋有最基本的自尊，知道对错。所以胖婶做的一切都是在挑战他的固有认识，和他接受的教育不符。
不过现在既然有话事人出现，闻明利索把东西放下，“行。小老板你看着货，钱我自己会找王老板要的，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还是能打我电话，有什么东西都能送上门。”
他们俩这话不知道触到了胖婶哪根敏感的神经，她不来了。
人猛地往地上一坐，眼泪哗啦啦往下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联合起来欺负老人家呢，“哎呦呦，我是倒什么霉了啊。家里一个孝顺的都没有，成天就知道气我，儿子儿媳妇整天不着家，辛辛苦苦带大的孙子都懒得听我说两句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站着的两人都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呦，最近这演技没更新，还是前头那三板斧，多少有点意兴阑珊。
第80章 表演家 在逼迫孩子方面匠心独运。……
闻明甚至还从口袋里头抽出一个新云台, 放进王洋手里。“小王老板，要不要看看这个手持云台，拍视频可方便了, 现在我给你划算点, 两千就行, 想要我找王老板要账。有需要的时候随时都能记录生活。”
说着, 他直接按下录制键，小小的屏幕上录制着胖婶涕泗横流的脸——有点难看。
本来应该是享受家里人尊敬的年纪，却总是把事情弄成现在这样, 是觉得自己人生实在太顺风顺水，非得给自己弄点口头吃吃才能显示自己的不忘初心？
之前看着还没觉得，眼下仔细一看，闻明就看出了许多不对劲。都说人伤心到极致哀嚎几句也算正常，可看着胖婶这模样, 倒像是干打雷不下雨。
鼻涕倒是有了，怎么眼下看着有点干涸, 跟忘加水似的。这是即兴表演没工夫给自己准备道具？
哎呦，都是他们的错。不晓得把表演场地往里挪挪, 里头就有正儿八经的水池了, 手指头轻轻一沾就是哭到昏厥的现场。多点眼泪，他们俩罪过可就大了。
看他们俩研究机器无人理会，胖婶竟然止住了自己的哭声——这独角戏实在难演, 她自己都有些不晓得到底应该怎样继续。
闻明多善解人意，肯定要帮人继续把这戏台子搭下去，主动帮忙起了个头，“胖婶，继续啊。刚刚说到家里人都没良心, 该举例子说明他们到底有多没良心了。上次你说什么，对了，自己躺在家里头受伤都没人照顾你。”
这事王洋可清楚地不得了，当着外人的面立刻揭短，“哪是我爸不照顾她。是奶奶非得自己搬五十斤化肥，搬不动把自己腰闪了。我爸想请人照顾，她非不肯，把人家都骂走了。”
最后躺在床上骂骂咧咧，说家里人都对她不好。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以前王洋不懂，总觉得天底下没有坏人，亲妈难道还会害自己孩子吗？但是现在，越是相处越觉得这个奶奶不对。虽然每天他爸都在说，奶奶把他带大很不容易，一定要孝顺奶奶。
但是他的大脑一直在告诉他。
不对。如果是正常的亲子关系绝对不是这样。别人家的奶奶不会让他们家里人难免难堪，也不会如此残忍地阻止其他人和他说话。这些全都不一样的。
直到现在，王洋忽然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这位奶奶，所谓的爱不过是挂在嘴边的空头支票。在这里，她只爱她自己而已。
爱肯定是相互忍让，不可能永远都是一方退步。而他退让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他想要为自己活一次，他已经五年级了，马上就要小学毕业，等到他上初中就可以承担自己的人生。他不想一辈子被人说是奶奶的走狗。
想到这，王洋挺起胸膛，站在了胖婶面前，“奶奶，不能这样，我们就是想要买点东西而已。我们有钱，可以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件事天经地义，没什么不好的。”
怎么了，他就是想要喝个可乐，这样都不行？要实在不行，他就出去，给自己找个允许的地方！
从今天开始，他也可以是这个家的主人。如果注定要让自由的灵魂被控制，他可以从现在开始选择改变，对一切不合理的要求勇敢地说不。
王洋无比坚定地站在自己最熟悉的亲奶奶的面前，说出了那句话——“我就是买点零食饮料怎么了，隔壁奶奶还给孙子买了一辆车，你要是不乐意，我就让我爸把你送回老家去！”
这话刚出口，王洋本来还稍微有点后悔，总觉得对自己亲生奶奶说这些话有些不太好。但看一眼乱七八糟的庭院，全都是被规划好的菜地，几只鸡在院子里闲逛，原来是他玩耍的沙坑的地方完全成了养鸡场，鸭子在他的金鱼池里凫水。学校里的记忆纷至沓来。
那些同学围着他只有嘲笑——
[王洋，你住大别墅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家房子臭死了，我爸妈都让我离你家远点。]
[王洋，为什么你奶奶总是在捡垃圾，你家那么缺钱吗？是不是你扒破产了？]
[我妈不让我和你玩，说上次你奶奶看见我妹妹在她推车旁边晃悠，一把就把我妹妹推地上了。还骂她是赔钱货。]
现在谁家的孩子不是金尊玉贵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的。他有那么一个奶奶就是最大的不稳定的因素。惹不起人家还躲不起嘛，肯定是想方设法离他们远一点。
只是他这样的态度，显然引起了胖婶不满，她故技重施，捂着自己胸口缓缓倒下，“小洋，你难道嫌弃奶奶吗？你忘记奶奶是怎么照顾你的吗？小洋，你这样真的要让奶奶伤透心的……”
浑浊的眼泪从她眼角涌出，那可怜巴巴的模样真的让人勾起无数回忆。
好耳熟的话。
闻明依稀记得，在以前看到那种狗血家庭剧里头不是看到很多次类似场景嘛。含辛茹苦把自己孩子抚养长大的母亲，却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嫌弃丢人，把她们赶回老家之前基本上说得都是这样的话。
按照流程下来，下面不应该是老母亲冰天雪地出门，饥寒交迫冻死在路上，而原本不肖子孙悔不当初，流几滴鳄鱼的眼泪，说几句后悔，强行达成大团圆结局。
王洋一把甩开胖婶的手，脸上是压根控制不住的嫌恶，“我讨厌你！要不是你，我在这里会有很多朋友！我妈说了，你这些病都是装的，就是为了让爸爸同情你，你这个恶毒老太婆！你不来，妈妈还会在家里和我们一起幸福生活，都是你的错！”
这些话他脱口而出，甚至还狠狠推了胖婶一把。力道用的十成十，胖婶一个没防备被狠狠推倒，发出沉重的倒地声。
哎呦呦，听这声音，绝对是下了死力气，果然还是年轻人有把子力气，推人都特别使劲儿。要搁平时，闻明肯定要出去充当一下道德标兵，帮忙说句公道话。
但他现在就是双脚钉死在地上一言不发，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该，就应该让她家里人来治她。
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脸上只剩橘皮似的皱纹，哭起来一点也不好看，甚至惹人厌烦。
王洋嘴一瘪，手一甩，张口就直戳人心窝子，“你说我爸为什么老是不回家，不都是因为有你这个老丧星！要不是因为你，家里生意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生意伙伴都要被你得罪完了！”
听到自己大孙子说这种话，胖婶一个前扑倒在了自己家院子里，整个人扑在土里，灰扑扑的。仿佛连生命都变得晦暗了许多。
要不怎么说人得接地气呢，这直接和泥土接触就好，快四十度的天气都能舒舒服服在地上躺着。要搁他们店门口水泥地，保管现在来个弹跳，身体好得不得了。
胖婶一个劲捂着胸口哭嚎，“这是要逼死我啊，我亲手带大的大孙子要逼死我啊，不如让我现在死了算了……”
“要死死远点！在这威胁我干什么！”王洋可不吃这一套，还往外面躲了躲，生怕她脏衣服碰到自己身上。
场面简直可以说是一片混乱。
不过，现在这情况，王洋肯定自己搞不定。
闻明又往后退一步，直接给王勇打了电话，他轻咳一声，脸上表情一变，自然而然带上了焦急，“王老板，怎么办，您母亲在家里摔倒了，她捂着自己胸口说喘不上气……”
他可不敢送啊，万一被讹上了怎么办。
王勇在电话那头长长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拿这老娘怎么办，认命般地拿起自己东西出门，“你稍微等一下，我很快就到。”他也知道家里多半没什么大事，要真有问题，肯定先喊救护车。
王洋看他给自己亲爸电话，给自己找了块干净地方，利索躺下。撒泼打滚嘛，当谁不会。他也跟着一块儿打滚，“爸啊，要是这样，那时候就不要生下我，我的命好苦啊……”
两位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此时此刻，似乎变成了最奇妙的双重重。也实在把闻明为难地够呛，只能悄悄帮他们把着大门——好歹不能让王老板把脸丢尽吧。
王勇回来速度相当快，真是几分钟到了门口，只是当门打开那一瞬，一切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老的小的都在地上滚着，见到他还变着法儿喊得越发大声。
胖婶先开一局，作势要把脑袋往围墙边上撞，“勇啊，早知道妈就不应该拖累你，要是那时候妈死了，你这日子才能过得好，妈现在就去——”
王洋更是来劲，“爸——我过得没意思！你现在和我妈重新生个二胎吧。我现在就跟着奶奶一起走！”
说着他甚至抱着胖婶腰，两个人在水池边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滚下去。
王勇按着自己突突跳着的太阳穴，终于爆发了，“闭嘴！再说一句全都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