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辛禾与白旭一道来见嘉和公主。
嘉和公主看见白旭红肿的双眸时,不禁愣了愣。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白旭竟伤心成这个样子啦?
不知怎么的,嘉和公主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但转瞬,她便又压下了这抹异样的感觉,没好气同白旭道:“一个男人这副模样多窝囊啊,赶紧去洗洗脸换身衣袍。”
白旭也觉得自己眼下确实有些狼狈,遂同辛禾说了一声后,就先去洗脸了。
待他离开后,辛禾才看向嘉和公主。
嘉和公主会意,唤了流萤来,将一个匣子推到辛禾面前。
上次辛禾除了同嘉和公主说,她想见白旭一面外,她还求了嘉和公主另外一件事。
匣子打开,里面放着十来颗丸药,及一张方子。
嘉和公主道:“上次你同我说过之后,我便找到了昔年为寿春王做药丸的太医,从他手中拿到了昔年他为寿春王做的男子避子药丸。那太医说,同房前化水喝一颗,可保十二时辰无虞。但是药三分毒,这种药丸若长年累月服用,到最后那男子便无法让女子受孕。”说到这里时,嘉和公主顿了顿,“你确定要这么做?”
辛禾接过匣子,神色平静:“确定。”
她不会再给魏明烬生孩子了。
嘉和公主见辛禾态度这般坚定,便也没再说什么。
之后她们又闲聊了两刻钟左右,辛禾便起身告辞了。
她出来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白旭送辛禾出府,看着侍女小厮将辛禾扶上马车,车夫赶着马车离开后,白旭眼里又浮起了红晕。
嘉和公主瞧他这副模样就觉得心烦,她抬手将自己的帕子扔到白旭身上,满脸嫌弃道:“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有本事你把辛禾抢回来啊。”
“是我没用。”白旭垂下头,神色自责。
嘉和公主顿时有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她气的跺了跺脚,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辛禾离开嘉和公主这里之后,觉得有些疲惫便回魏家了。
换了件家常的衣裳后,辛禾将惊秋叫进来,将药方交给惊秋。
“你得空了拿着这张药方去药铺,让人配些丸药回来。”
“是。”惊秋忙接过药方。
辛禾则将匣子里剩余的药丸用一个小瓷瓶装进来,放在自己妆奁台上的小屉子里。做完这一切之后,辛禾便盖着薄毯倚在榻上看书,中途明夏进来似是有事要禀,但见辛禾已经睡着了,便又默然退下了。
魏明烬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府,他甫一回府,奉墨便立刻说了辛禾今日去嘉和公主私宅一事。
在嘉和公主同辛禾说,白旭来京一事后,魏明烬便让人打听清楚了,白旭如今住在嘉和公主的一处私宅里。
今日辛禾专程去嘉和公主的私宅,显而易见是去见白旭的。
魏明烬心中虽有嫉妒,但最终却只道:“我知道了。”
奉墨见他往主院行去,便退下了。
魏明烬回来时,辛禾正打算用夕食。
辛禾每次雷打不动用三顿正餐。早上辰正用朝食,未时四刻用午食,申末用夕食。
她喜欢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做什么,从不考虑魏明烬的口味和存在,也不会等魏明烬回来一道用饭。
魏明烬踏进正房时,见婆子正在摆饭,他便笑道:“看来我今日回来的正好,可以同禾娘一同用饭了。”
“你确定要与我一同用饭?”辛禾笑着反问。
魏明烬坚定点头:“确定。”
他如今重新回到翰林院,每日公务缠身,常常回来时辛禾已经用过饭了。今日既正好赶上了,自然要与辛禾一同用了。
辛禾也不同他多说废话:“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更衣吧。”
魏明烬当即高高兴兴的进了内室。
他前脚刚走,辛禾转头吩咐惊秋:“你去让厨房再加两道川菜来。做什么让他们拿主意,但我喜欢鲜香麻辣的。”
惊秋应声去了。
今日魏明烬更衣的速度极快,他从内室出来时,见辛禾还坐在窗畔看书时,神色顿时一喜。
辛禾果真没有食言。
“你既换好衣袍了,那就用饭吧。”辛禾阖上书,坐到圆桌旁。
魏明烬看见桌上琳琅满目的川菜时,表情一僵。
他饮食清淡,吃不了辣的。
但下一瞬,辛禾却夹了一筷子麻辣鲜香的肉片给他。
“这是咱们府上新来厨子的拿手菜,我吃着滋味极好,你尝尝看。”说话间,辛禾单手托腮看着魏明烬。
魏明烬没动筷子,而是看向辛禾,提醒:“我吃不了辣。”
他们之间朝夕相处三年多,这一点辛禾很清楚的。
但辛禾却将筷子一拍,神色骤然冷了下来:“可我就喜欢吃辣,而且是无辣不欢的那种。魏明烬,你非要强娶我,难不成一辈子都要我迁就你不成?”
“禾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辛禾却不给魏明烬解释的机会,她直接打断他的话:“你若不想吃,那日后你我也不必同席用饭了。明夏,吩咐厨房,给他另做饭菜。”
在帘外伺候的明夏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下意识看向魏明烬。
魏明烬知道,辛禾是故意在为难他。
但沉默须臾后,他挥手让明夏退下,又看向辛禾,服软道:“好了,禾娘,你别生气了,我吃便是。”
辛禾立刻转眸,就见魏明烬将那筷肉片往嘴里送。
魏明烬平日饮食清淡,这鲜香麻辣的肉片甫一入口,他便觉得似是有人骤然在他嘴里放了一把火,烧的他口齿难受,他下意识想吐出来。
但一抬眸,对上辛禾的目光后,魏明烬只得忍住不适,将那肉片囫囵吞下。
这下嘴里的火顿时又顺着喉咙一路蜿蜒而下,一直烧进了他的胃里。
魏明烬迅速喝了几口茶,勉强压住那股难受后,强撑着笑了笑讨辛禾欢心:”味道还不错。”
“既然不错,那你就多吃点。”话罢,辛禾又给魏明烬夹了许多菜,直将魏明烬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样才罢休。
那些菜的颜色,是魏明烬光看着就胃里直抽搐的存在。
可辛禾难得给他夹菜,虽然知道她夹菜的目的更多的是在报复他,但魏明烬还是佯装高兴的吃了。
一开始几乎难以下咽。
但后来吃得多了之后,魏明烬已经被辣的麻木了。
辛禾坐在对面,看着魏明烬明明吃得十分痛苦,却还装出开心的模样讨好她时,她心里非但没有预期的喜悦,反倒突然对满桌的珍馐失去了胃口。
辛禾将筷子放下,径自起身走了。
正吃得十分痛苦的魏明烬一怔。等他抬头时,就见辛禾已行至门口,正同惊秋道:“我吃饱了,你陪我去园子里消消食。”
辛禾一走,魏明烬顿时将碗筷丢下,连饮了好几盏茶之后,才觉口中和腹中的火有熄灭架势。
辛禾带着惊秋一直在园中闲逛时,慢慢思索着她的以后,以及她和魏明烬的以后。
即便她不得不嫁给他,婚后她也不会在后宅做贤妻良母,她有她想做的事情。
至于她和魏明烬的以后。
辛禾想过,既然魏明烬执意要娶她,那她就要慢慢折磨他,让他后悔。
可今日只做了一次,辛禾觉得十分没意思的同时,又骤然醒悟: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她不该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恨和折磨魏明烬身上。她日日钻研如何折磨魏明烬的同时,也会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
既然如此,倒不如将魏明烬彻底撂开,她只做她想做的事便是。
自这之后,辛禾不再找魏明烬的麻烦,也不再寻魏明烬的不是,她直接对魏明烬视而不见,只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她的事情上。
辛禾接手了魏家的中馈,除了将府中银钱攥在她手中外,辛禾还陆续添置了许多她的人。
那些人甫一入府时,她便同他们说过,在整个魏家,他们只需忠心她。
那些人同魏家原先的下人不同,他们都是辛禾亲自挑进府中的,自然对辛禾唯命是从。
但辛禾虽接手了中馈,可关于她和魏明烬的婚事,她却一概不管。
管事来寻她拿主意时,她直接让他们去找魏明烬。
是魏明烬要娶她,婚事筹备凭什么要她操持。
魏明烬觉得辛禾说的在理,关于婚事筹备便一概他自己拿主意。
而辛禾闲暇时,便带着人挨个儿去看她的铺子和宅宅田地。
魏明烬为表对她的重视,聘礼给的很丰厚,几乎将魏大老爷留下来的家产十之六七都给了辛禾。
辛禾也不装清高,既是给她的聘礼,她便全收了。
之后她得空了就去各家铺子里瞧瞧,若掌柜伙计们干的好,她便继续留用,若干得不好辛禾直接换人。
之前在魏家那三年里,辛禾只是魏明烬养在后宅的一只笼中雀儿。魏明烬为了避免这只雀儿呆滞无趣,便教她读书认字看账簿,而辛禾又是个勤奋肯学的,如今无论是看账簿还是理事都难不倒她。
底下人见状,也愈发不敢对她起糊弄心思。
时光匆匆,转眼便到了来年春日。
魏明烬与辛禾成婚的吉日在二月初八,宜嫁娶。
成婚前,因新人不宜见面,辛禾便搬出了魏家,住进了聘礼里的一处宅子里。
当天夜里,辛禾送走嘉和公主和白旭,沐浴更衣出来后就就寝了。
惊秋放下床幔,吹熄了烛火,刚出房门就被院中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她睡着了?”站在院中的魏明烬问。
惊秋点头:“是。公子若要见夫人,惊秋这就去禀夫人?”
“不必了。”魏明烬叫住惊秋,“你下去吧,我就在这儿站片刻,不进去扰她好眠。”
惊秋闻言,便行礼回了她的房中。
可即便回去之后,惊秋仍心下难安,她偷偷在窗畔看了好几眼。
但魏明烬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一直站在廊下,并未进房去。
这就让惊秋很想不通了。
明日他们就要成婚了,如今魏明烬漏夜过来,却不进房去见辛禾,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受冻?
但惊秋不知道的是,魏明烬今夜来只是为了确定辛禾还在这里。
虽然知道有赐婚圣旨在,辛禾不可能会逃婚,而且自从辛禾搬来这里之后,他的人已经暗中将这个小院围的如铁桶一般,辛禾绝无逃脱的可能。但魏明烬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
他总要亲自过来一趟才觉得安心。
可来了之后他又想起喜娘交代,新人成婚前一日见面不吉利,所以他便又硬生生的止住了步伐。
就这样,魏明烬一直在院外站至寅正时分才离开。
而辛禾丝毫不知道此事,这桩婚事非她所愿,哪怕出嫁在即,她也仍心如止水一夜好眠。
第二日她起床后,惊秋进来服侍她时,说了此事后辛禾才知晓。
辛禾冷淡应了声,便去用朝食了。
本朝迎亲要到黄昏时分了,辛禾便也不着急,慢悠悠用过朝食后又在院中转悠了一圈后才回来。
彼时妆娘喜娘皆已经到了,都在房中等的焦急不已。见新娘子回来之后,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成婚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如今辛禾也算是有经验了。她不喜欢繁琐,便让魏明烬一切从简。
可即便一切从简,待到进了喜房时,辛禾也累得不轻。
原本魏明烬要去敬完酒回来再掀盖头的,但他还没来得及走,顶着盖头的辛禾已经不耐烦拉住了他的袖子晃了晃,言下之意催促他先掀盖头。
魏明烬便笑着应了,喜娘在旁打趣几句后,开始说吉祥话。
辛禾懒得听这些,便让明夏给了她赏钱后便将人请出去了。
待喜娘离开后,喜房里留下的侍女都是素日服侍辛禾的人。
“夫人,热水和饭菜都备好了,您是想先沐浴还是先用饭?”侍女询问辛禾的意思。
“先沐浴再用饭。”
侍女得了这话,忙让人去往净室送热水了。
辛禾则坐在镜子前,让惊秋将她头上的凤冠取下后,这才觉得脑袋松快了不少。
辛禾昨日只是人去了小院暂住,衣物等仍在这里。
沐浴过后,惊秋拿了身胭脂红的家常春衫裙服侍辛禾穿上出来时,饭菜已经摆好了。
都是按照辛禾口味做的饭菜。今日折腾了大半日,辛禾这会儿有些累便也没什么胃口,草草用了几口后就让人将饭菜撤下了。
之后坐了两刻钟后,便将侍女们遣散,正要上床歇息时,魏明烬却回来了。
魏明烬平日多数时候都是穿浅淡素雅的衣袍,这是辛禾第一次见他穿这样浓烈的红。
艳艳的红愈发衬的魏明烬宽肩窄腰眉眼清俊。辛禾眼底滑过一抹遗憾:但可惜这人却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禾娘。”魏明烬朝她走过来。
辛禾蹙眉,后退一步,脸上皆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你身上的酒味太难闻了,去沐浴。”
今日喜宴上宾客多,有好几个人确实不小心将酒泼到了他身上。
魏明烬便颔首,然后又深深看了辛禾一眼:“禾娘,等我喝合卺酒。”
辛禾不置可否。
待魏明烬进了净室后,辛禾坐在桌边出了会儿神。估摸着魏明烬差不多快出来了,她从瓷瓶里倒了一颗丸药扔进酒盅里,没一会儿那丸药便在水中划开消散了。
“禾娘。”魏明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辛辛禾回头,就见魏明烬从屏风后走出来,鬓发微湿,身上已换了身水红色寝衣。
辛禾将化了药丸的那杯酒水递给魏明烬。
魏明烬接过,两人同饮之后,掷杯于床下。
两杯一一仰一合,乃大吉大利之兆。
魏明烬转身,打横将辛禾抱进了喜帐里。
喜帐重重垂下,遮住了无限春光,却遮不住偶尔传出来的喘息声。
他们在一起马上四年了,如今魏明烬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样让辛禾舒服。
而辛禾如今也想的很开了。
魏明烬脸不差,身体更不差,更懂得如何让她尽欢,再加上除了她,他也不碰其他女子,比外面的小倌好多了。
她也是凡尘俗人,自然也有欲望需求。
魏明烬既然将她服侍的很好,在她有需求的时候,她便也愿意让他服侍。
今夜魏明烬也没让辛禾失望。只是在最后关头时,他仍不肯抽身出去。
魏明烬拥着怀中的人,像是要将她揉进他的骨子里。
辛禾在席卷的情潮中,思绪逐渐清明起来,知晓魏明烬在打什么主意的辛禾唇畔滑过一抹冷笑。
自从她答应成婚后,她但凡给魏明烬靠近他的机会,魏明烬总是勤勤恳恳试图想让她有孕。
她知道他不会为他而停留,便想着用孩子来绑住她远行的脚步。
他想都别想。
他们那个孩子本来可以生下来的。是他当时让她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再加上芳絮的死,让那个孩子失去了来世上的机会。
是他亲手断送了他儿子的性命,日后她也绝对不可能再为他生儿育女。
新婚次日,辛禾与魏明烬一道进宫向陛下谢过恩,回府后辛禾就开始收拾行囊。
魏明烬央求无果,终是在第三日时,辛禾将铺子里各处都安排妥当后,便带着惊秋和李磐一道离京了。
辛禾离京这日,魏明烬亲自打马送她至城门外。
同魏明烬的满脸不舍不同,辛禾甚至连马车都没下,她只单手撩开车帘,神色冷淡道:“就送到这里,你回去吧。”
说完,辛禾便要放下车帘,却被魏明烬叫住。
“禾娘,说好了十个月的,我等你回来过年。”
辛禾却不置可否,只放下车帘,同李磐道:“走吧。”
李磐一挥鞭子,马车便辚辚朝前行去。奉墨跟在马车后,向魏明烬行了一礼,也打马快速跟上。
此番辛禾离京,魏明烬规劝无果后,便提出让辛禾带奉墨或者池砚同行,但都被辛禾拒绝了。
辛禾不肯带魏明烬的人,魏明烬又怕辛禾一去不复返,便执意让奉墨跟着魏明烬等人。
一开始,辛禾一直让李磐甩掉奉墨。
但每次甩开没几日,奉墨总会追上来。只是他变聪明了,不再明着现身,而是一直暗中跟随着辛禾。
既然摆脱不了,辛禾索性便将奉墨带上,一并给她做护卫。
但在让奉墨做护卫之前,辛禾已提前同他讲清楚了:“你和魏明烬之间的事我不管,但既然你执意要跟着我,那这一路上你就只能听我命令行事。”
“小人都听夫人的。”奉墨立刻表态。
之后,辛禾带着他们三人从北走到了南方。
自辛禾离京后,魏明烬一直陆续在给辛禾来信,辛禾却从没回过信。
辛禾知道,即便她不回,魏明烬也能从奉墨那里知道她的动向。
到了金秋十月时,魏明烬便来信,开始催促辛禾归京了。
这信一路跋山涉水到辛禾手中时已是冬月初了。但辛禾却佯装不闻,仍一路向南而行。
之后魏明烬的信愈发来的频繁了,但辛禾皆只看不回。到最后,还是奉墨承受不住魏明烬那边的压力,求到了辛禾面前。
辛禾面色淡然:“魏明烬既是派你来保护我的,不是派你来替我拿主意的。你觉得,我的事你能做得了主?”
奉墨铩羽而归,只得同魏明烬回说,他求了辛禾,但辛禾仍无归意。
而他只是个下人,主母不肯归,他也没法子。
魏明烬不敢对辛禾发火,只得气急败坏在信中骂奉墨废物。
到最后,还是辛禾看不下去,生平第一次给魏明烬回信说,她在游记上看见南地有个叫重乌的地方四季温暖如春,她想去那里瞧瞧,明年春日再归京。
魏明烬收到这封书信已是腊月了。
他恼恨辛禾言而无信的同时,又高兴辛禾终于肯回信于他了。
魏明烬捧着那封信看了好几遍后,才提笔给辛禾回信,原本他是要斥责辛禾言而无信的,但到最后却终是将那张信纸作废,只在纸上阐述对她的深深思念以及来年春日盼她归家等话。
信洋洋洒洒写了三大页,魏明烬晾干笔墨后,亲自装进信封里连夜让人寄出去。
辛禾收到这封信时已是孟春时节了,看完魏明烬写满了思念之言的信纸,辛禾有一瞬的恍惚。
昔年一直是她在魏明烬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在讨魏明烬开心,如今风水轮流转,倒成魏明烬开始患得患失了。
收到魏明烬的信不久后,辛禾就开始返京了。
她返京理由有二:一则她返京是因为她知道,春日归家是魏明烬最后的底线了,若她再不回去,只怕魏明烬又要发疯了。
二则是嘉和公主要出降了。嘉和公主是她在京城唯一的朋友,她既出降,她自是要回京观礼的。
辛禾在信中同魏明烬说,她会在春日归京。
到最后,她说到做到,终是在一个暮春的午后,风尘仆仆重新回到了魏家。
原本在官署的魏明烬听到消息后,当即飞奔打马归家。但在路上,却不忘绕路去买了辛禾最爱吃的那家栗子酥。
阔别一载重逢这一夜,辛禾差点死在床上。
到最后,还是她一脚踹在魏明烬肩上,魏明烬才消停。
可他人是消停了,但却仍像株藤蔓似的,紧紧缠绕住辛禾,仿佛是他稍微松开一点,辛禾就又逃走了。
“禾娘,你说好十个月就回来的。”魏明烬将头埋在辛禾的脖颈处,声音里皆是委屈。
辛禾受不了他这副黏黏糊糊的模样,想推开他,奈何魏明烬却手脚并用齐齐将她压住。
“禾娘,你离开这一年一月零十三前里我很想你。”
辛禾:“……”
“禾娘,我知道我错了。以后每年你再出门时,你想带谁就带谁,我不再派人跟着你了,但是你得给我回信,好不好?”魏明烬脑袋窝在辛禾的脖颈里,瓮声瓮气说着。
他说话间的热气全喷在辛禾脖颈的皮肤上,辛禾有些不适应的挪了挪脖颈,惊讶问:“当真?”
魏明烬这人戒备心很重,如今他突然主动说日后不再让他的人跟着她时,辛禾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这里面不会又有什么陷阱吧?
魏明烬自然察觉到了辛禾的怀疑,他张口在辛禾肩膀上咬了一口,闷闷道:“当真,但你得给我回信,而且你不能跑。”
如今他们都已经成婚了,她想跑能跑到哪里去?
“好。”辛禾应了。旋即又好奇问,“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堵不如疏。”
在辛禾离开的这一载里,魏明烬仿佛又回到了先前辛禾逃走的那段时间。
他每晚躺在辛禾躺过的床上时,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有天夜里,魏明烬半夜突然醒来,他嗅到房中辛禾留下来的香气越来越淡时,那些克制的思念如破笼而出的野兽,几乎在顷刻间便吞没了魏明烬的理智。
那一瞬间,魏明烬突然撩开床幔,赤脚下床走到门口想唤奉墨来,让奉墨带人去将辛禾绑回来。
他受不了这种没有辛禾的日子。
但手在碰到门闩上时,魏明烬脑海中骤然浮出一个念头:他要毁掉如今的平静吗?
魏明烬搭在门闩上的手一顿,旋即理智慢慢一点一点回归。
不!他不能这样做!若他出尔反尔将辛禾抓回来,那她这辈子辛禾都不会原谅他了。
这次同上次不同。
上次辛禾是逃走的,这次是他允她出门游玩的。只要他耐心等够十个月,辛禾就会回来了。
就这样,魏明烬每天夜里都会拿这话安慰他自己:过了今夜,离禾娘归家就更近一日了。
他一日一日望穿秋水的等,可最后却等来了辛禾要去重乌过年的消息。
那一瞬间,魏明烬再次萌生出了想将辛禾强行带回来的冲动。
但到最后,他决定再给他和辛禾一个机会。他将自己的思念悉数写在纸上寄给辛禾,希望她能有所触动,早日归家。
好在这一次,他赌赢了,辛禾说到做到,终是在春日将尽时回来了。
魏明烬将辛禾搂进怀里,轻声问:“禾娘,你还能再像从前那样爱我么?”
“不能。”辛禾下意识答。
可答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应该说,她从没爱过他的。
但魏明烬却道:“那往后余生换我来爱禾娘。”
辛禾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魏明烬:“换你来爱我?你知道怎么爱人吗?”
“我不知道。”魏明烬坦然答。
辛禾正要开口嘲讽他时,魏明烬已低头噙住她的唇,声色缱绻缠绵道,“所以禾娘教我。”
春日将尽,但夜还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