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隅笔迹锋利, 铁银钩,上面的文字很好辨认,是关于猫咪的各种知识——还有关于自己的。
零零碎碎, 显然不是一口气完成的, 增补了很多次, 有猫门尺寸, 海鲜菜单,餐厅集合。
慢慢浏览着页面上的内容, 孟夏原本好奇的猫眼却一点一点垂落下来。
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都是关于自己的, 不管怎么说, 被人这么关照着,自己应该开心或者羞涩太对。
但他的心中却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林清隅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哪怕自己刚开始和他只是纯粹的雇佣关系,他还是严谨学习了摸猫指南。
一个负责任的…雇主。
孟夏在心里犹犹豫豫了半天, 还是把这个自己心目中代表最高礼赞的形容词冠给了林清隅。
因为生在单身家庭, 从未谋面的生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软蛋渣男,他从小就天然对拥有这种特质的人抱有好感。
他出神地想道, 林清隅以后要是组建了家庭, 肯定会是一个优秀的丈夫和父亲吧?
不过, 他的另一半也得能很包容丈夫的洁癖和强迫症吧?
……
孟夏的伤感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因为他看见林清隅刚刚新鲜采集的自己的头围数据, 被标记在了一张图的旁边。
生怕位置不够明确,还画了个箭头示意。
箭头的一段是数字, 另一端, 满头问号地他转动脑袋——这是自己?
虽然自己的小黑猫本体第一次和林清隅见面的时候,是从门缝里挤出来的,毛发凌乱了那么一点点, 但也没怎么潦草吧?
当然,不只有毛发,还有耳朵爪子尾巴,每一个部位都奇形怪状。
林清隅怎么能把自己画得这么丑呢!
孟夏瞳孔地震,珍珠大的黑眼珠在眼眶里剧烈晃荡。
在他的想象中,林清隅应该是十项全能才对。
小黑猫胡须抖动,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咳嗽的声音。
“喵?!”
小黑猫伸长了一只前爪,和笔记上怪物版的小黑猫碰了碰爪。
他点点那个乱毛球,又指指自己,意思在明显不过。
【这是,我吗?】
林清隅回过神来,他猛地按了一下电源键,关掉屏幕。
“你不看电影了吗?”
他语气有些仓皇地问道。
平板屏幕一瞬间熄了下去,倒映出孟夏黑漆漆的脑袋和眼睛。
无论从哪个种族的审美来看,都是一只非常貌美的猫咪——除了毛色略逊一筹之外。
但孟夏自己并不那么认为。”那没什么要紧的,反正已经看过一遍了。”
他一瞬间理直气壮起来,反问林清隅,“但是,我哪里有你画的那么难看呀?”
林清隅一时陷入了沉默。
孟夏也讪讪地沉默着。
自己怎么一秃噜说漏嘴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林清隅完全没有听到,整个人都沉浸在画工被批判的茫然之中。
这幅小黑猫肖像图,除了他自己之外,之前只有林母看过。
而且林母说的是“长得挺可爱”。
从小到大,林清隅上过不少补习班,但画画是真的没学过,因为它被归在了“没用”的技能里。
他每天的日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当然不能浪费在对日后无益的事情上。
林清隅皱眉:“真的有那么丑么?”
孟夏掷地有声地肯定道:“喵!!”
【丑!!】
以前,孟夏语气比较激动的时候,翻译器也只会翻译出一个感叹号,但这次翻译足足出了两个感叹号。
孟夏继续控诉:【至少比我画的丑……】-
几分钟之后,他换了衣服回来,坐在林清隅原本的位置上,林清隅坐到一边的休闲沙发上等。
孟夏虽然也没学过画画,但他是医学生,有画解剖图的祖传技能,当然比一窍不通的林清隅强多了。
三下五除二,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黑猫就跃然纸上,甚至连自己的左耳聪明毛比右耳聪明毛长一点的细节都画出来了,然后按照林清隅原本的格式,做好了分区。
脑袋、下巴、爪垫、尾巴……
每圈出一个部位,他握着电容笔的指尖都忍不住蜷缩一下,想起林清隅是怎么抚摸自己的。
旁边标记的数字是好感值,孟夏咬唇思考了一下,将“脑袋”旁边的+2,给换成了+3。
他喜欢被摸脑袋。
幼年时期,孟夏曾经目睹过邻居家的小孩被爸爸揉脑袋
年轻爸爸的大手没轻没重,把小孩细软的头发都揉乱了。
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捂着幼儿园老师给扎的美美发型大叫:“妈妈,爸爸是大坏蛋!”
但孟夏在旁边看着,只有满眼的羡慕。
为了伪装得天衣无缝,孟夏在擦掉2之后并没有直接自己写一个3 上去,而是从笔记的其他地方复制了一个林清隅写的3。
因为是简笔画,这一整套写写画画下来,也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完成了。
孟夏抬头看了一眼林清隅的方向,林清隅拿着一本书在看。
他刚刚开口想要叫人的唇瓣又鬼使神差地闭上了。
然后重新拿起了笔。
虽然拿着一本书,但林清隅其实根本没怎么看进去,十几分钟了连一页都没看完,仍然停留在他之前随手翻开的地方。
他还在反思自己。
孟夏偷感很重地抬起眼来观察林清隅,同时握着笔在屏幕上画来画去,营造出动静暗示自己还没结束。
而林清隅果然没有察觉到,微微蹙着眉心盯着手中的书看得入神。
因为专注的神情,他俊美面容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很硬朗,孟夏以目光为笔虚虚描摹过青年高挺的鼻梁,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仿佛也在无形之中被拉得极近。
林清隅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声,他摸过来看了一眼,是一条公益短信。
点了已读删除之后,他顺便看了一眼时间。
孟夏已经画了半个多小时了。
“画到哪里了?”
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把书把原样倒扣在沙发上,然后站起来往书桌旁边走。!
林清隅突然出声,惊地孟夏猛然回过神来,在看清自己在笔记上画了什么的时候,他整个人顿时更加慌乱了。
自这是画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清隅个高腿长,步伐也迈得大,转眼间就要走到面前。
不行不行,不能让他给看到!
“快、快了。马上就结束了!”
孟夏将平板竖起一点来,挡住林清隅的视线,迅速在上面点了几笔,将刚刚完成的素描圈起来,一键删除。
"现在好了!"
三两下毁尸灭迹之后,他刷地把平板推了出去,试图证明自己心里没鬼。
不料,林清隅并未伸手把平板拿起来,而是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俯身查看。
靠得好近……
刚刚仔细观察过的脸忽然在面前放大,孟夏总觉得十分别扭,眼神躲躲闪闪地不敢与他对视。
鲜明的对比就摆在眼前,林清隅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画技确实很糟糕。
“可爱。”
他只看了一眼,就颔首点评道。
“我就说吧。”
明明被夸奖了,孟夏却不复之前的自信满满,转着眼珠胡乱应承道。
林清隅明明可以说“栩栩如生”或者“活灵活现”或者“以假乱真”等等等等,整个中国汉语词典里有那么多成语可以供他选择,他为什么要偏偏夸“可爱”呢?
——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到底是“画可爱”,还是“猫可爱”的可恶联想。
孟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时候,林清隅把整个笔记页面都重新扫了一遍。
过不其然,让他发现了一个小心思。
“摸脑袋”的好感值被某只小黑猫偷偷摸摸加了一分,从2变成了3。
笔记上的所有内容他早就烂熟于心,即便是孟夏细心伪装过了,他还是一眼就分辨出不同来了。
原来,最喜欢被摸脑袋么?
林清隅暗暗把这一点记在了心底里-
今天结束离开的时候,孟夏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新鞋都顾不上爱惜了,出门的时候鞋头磕在门槛上擦灰了一小片。
“慢点走,当心脚下。”
盯着孟夏纤细的背影,林清隅不解摇头。
自己今天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发现的小秘密也没有戳穿,他怎么看起来一副后面又洪水猛兽追的模样?
直到看着孟夏进了电梯之后,他才关上门重新回到书房。
平板一打开,还停留在原来的笔记界面,林清隅顺势又重新欣赏了一遍孟夏的妙(喵)笔大作。
古人言“温故而知新”,这句话果然有些道理。
林清隅在笔记空白处看到了一小条突兀的短线,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书写习惯。
看起来更像擦除不彻底的是遗留产物。
他福至心灵,缓缓抬笔点了一下撤销键——
一张年轻男子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半身图一下子跃入林清隅的眼帘。
因为孟夏是圈起来一键清除的,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半分准备和缓冲。
尽管林清隅已经猜测到了孟夏可能画了一些别的东西,但唯独没想到……他画的会是自己。
难怪走的时候那么心虚。
他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眸,耳根渐渐泛起一层薄红。
林清隅把孟夏亲笔为自己所作的肖像画截图下来之后,才淡定地将笔记恢复了该有的样子。
担心图库里的图片越积攒越多,那张肖像图会找不到,他沉吟了一下,又倒回去特意点了一下左下角的爱心,加入收藏。
第32章 人x人 他很乖。
孟夏一路小跑进电梯里, 用手背贴了贴脸颊。
亮银色电梯厢壁上映照出他扑簌的睫毛和水润的杏眼,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林清隅方才俯身撑在自己身边的场景。
阴影随着他高大的身躯一起笼罩下来,清淡的柏木气息萦绕在鼻端。
尽管孟夏没有抬头, 依旧能够感受得到体型差带来的压迫感……但似乎又不是单纯地让人恐惧。
可能是两个人关系足够熟稔, 林清隅不会产生想要吃掉自己的原始欲.望了吧?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玩。
孟夏打开聊天软件想看看有没有找自己, 但刚一点进去,就看见置顶的班级群有好几个红点了。
是组织委员在班群里发消息, 下个周末想要组织全班同学踏春游, 目的地是市郊的邹山景区。
为了丰富大学生们的校园生活, 学校规定每个班级每个学期都要攒够一百分素拓分,需要拍摄相关证明照片上传到学校平台。
组织班级活动、参加校运会、各在种庆典活动上贡献节目都可以加分, 表现突出的班级还能获得优秀班级荣誉。
这一学期眼看过半, 本班的KPI还没有完成,等到后半学期, 大家都开始忙着准备期末考试, 更没有时间了,所以班委赶紧想法子。
“现在天气暖和了, 但又没有夏天那么热, 出去赏赏春光挺不错的。”
组织委员积极在群里号召:“这周末咱们班没有课, 大家正好劳逸结合, 在学习之余,锻炼一下身体。”
“有同学要是实在有事的话, 可以私聊我请假, 没有特殊安排的同学还是希望能尽量参加呀~”
“毕竟这事关我们整个班级的荣誉。”
班委们显然是已经达成了一致,在群里一唱一和。
因为消息才刚发出来几分钟,其他人暂时都没发言, 但估计心里想法都是一致的——
万恶的班级活动。
孟夏叹了口气,在四顾猫庐里问了一句:“班群里的消息,你们都看见了吗?”
简狸最先回他:“你下班了啊?”
“我们早就看见了,正在宿舍里说这件事呢!”
沈却爱热闹,什么活动都能玩得兴致勃勃,但是:“谁想和不怎么熟的人一起爬山呀?”
“往年不都是随便组织一个室内活动摆拍一下吗?这次怎么这么麻烦……”
嘴上抱怨归抱怨,真到了统计人数的时候,孟夏、沈却和简狸还是都报上了名。
傅诗情没有参加,他辅修了第二专业,周末要去上课。
往常,每次室友在宿舍里美美赖床、而自己不得不去上辅修课的时候,傅诗情都怨气满满,这次没想到能让自己扳回来一局,嘴角翘翘地看着另外三只猫猫头,蔫儿头耷拉脑得商议出行事宜。
爬山的事还有好几天间隔,孟夏苦恼的是,自己这次是真要要跟林清隅请假一次了。
无论班委是打算组织大家周六去还是周天去,肯定都会占据一天的时间。
出行时间一确定好,孟夏就及时告知了林清隅。
不过,这一次请假的时候,他比之前轻松多了,不再把林清隅当做洪水猛兽看待。
收到孟夏的消息的时候,林清隅站在门口签收快递——他给孟夏购买的猫咪玩具球到货了。
因为一次性购买了太多装满了一个大纸箱,快递员送货直接帮他上门。
快递员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性,看到快递包装上贴的快递单,有些憨厚地笑道:“先生这是给家里小孩买的吗?”
说完,他又感同身受地叹了一口气:“小孩子就是这样,什么东西放他们手里,几天就折腾坏了……”
林清隅先是一怔,然后淡笑着摇摇头:“不是小孩。”
对于快递员的后一句,他思考了一下,还是补充道:“而且,他很乖。”
快递员听得半懂不懂,但还是捧场地咧嘴笑了一下:“成,您看要是没问题的话,就扫码签收吧。”
林清隅从一旁的柜子上摸过手机。
几分钟之前,他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本来想等到签收完快递再看的。
但刚一按亮屏幕,他唇畔的浅弧就落了下去。
孟夏又不来了。
只是这是集体活动,他总不能扣下人不让孟夏去。
不过,自己要是真的是孟夏的老板也挺不错,那样就没人能从自己的手下抢人了。
林清隅转着手机想道,不知道毕业之后能不能把孟夏招聘到林氏。
……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
在没有早八的早上,想让大学生起床简直比登天还难。
班委通知的集合时间是九点半,孟夏三人蒙头睡到九点十五,被不放心的傅诗情用电话远程轰炸才起来,剩下十五分钟火速洗漱,飞奔到校门口,路过超市的时候顺便买了面包和矿泉水。
一个班里几十个人,打出租车的话不太方便,大家选择了坐地铁去。
全班分几批到达目的地之后,班委先吆喝着组织众人在景区门口拍了一张大合照。
拍完之后,组织委员满意地点点头:“这张不错,等会儿上山之后,遇到合适的地方咱们再拍几张。”
刚打算撺掇舍友中途溜号的沈却缩了缩脖子。
这周自己不回家,他已经想象得到独守空房的沈知行有多么孤苦伶仃了。
偏偏自己打电话告诉沈知行的时候,他还体贴地表示:“本来周末就才两天,爬山累,你这周就在学校住吧,不要奔波来奔波去了。”
因此,沈却决定不告诉沈知行,悄悄回家给他一个惊喜。
——算了,明天再偷渡回去也一样。
毕竟来都来了,要是被人发现中途不见了的话,岂不是费力又挨蛐蛐。
有了一张大合照保底之后,班长招招手吆喝大家准备进景区。
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算紧密地挨在一起,陆续登山。
爬着爬着,就开始四散为小团体,各自跟室友或者关系好的同学聚到一块儿去了。
孟夏和简狸、沈却三人成行。
简狸和沈却虽然性格不太一样,但都是话篓子,一路上叽里咕噜说个没完。
孟夏三分之一的时间跟他们聊天,三分之一侧头听他们说,另外三分之一用在吃面包和喝矿泉水上。
趁着几个人落远了,沈却猫猫祟祟地四处看了看,然后道:“下次班委换届的时候,我要换个人投,不想投李硕了。”
李硕,就是他们班的组织委员。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两个舍友的反应。
简狸“啊”了一声:“我都行吧?爬山这不也挺好的。”
刚才还和简狸相谈甚欢的沈却一秒上演变脸艺术,把最后的目光投向孟夏。
“唔?”
孟夏刚喝了一大口水,一说话水就要溢出来,没办法开口,无声点了点脑袋,也不知道是在赞同谁说的话。
沈却佯装不高兴地敲了孟夏一个栗子:“敢情你这是把我们当说书的下饭呢?”
孟夏咕咚一声咽下矿泉水,无辜道:“最后一口,之后不会了。”
此时距离他们山上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他带的吃的喝的都吃喝完了。
没有得到室友们的应和,沈却叹了口气,惆怅地往前走。简狸正好说得嘴巴干了,也拧开自己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孟夏吃饱喝足,精神都比刚出门的时候焕发了许多。
他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才发现林清隅居然在自己刚到景区门口的时候发过消息。只是当时场面乱糟糟的,他根本没有听见。
@L:“到了吗?”
孟夏一边走一边回:“嗯,已经爬了一会儿了。”
汇报完进展之后,他纠结了一下又补充道:“看来今天要来真的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其实,孟夏也对今日的安排满腹怨念,只是沈却走得太快,没给他赞同的机会。
看到林清隅来问,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小吐槽了一下。
起因是,前几天告假的时候,林清隅主动问了孟夏周末要去干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线上跟孟夏聊起和治疗无关的话题,孟夏当时正好在郁闷,被人一问就噼里啪啦倒了一堆豆子。
说完之后,他又懊恼起来,自己是不是话太密了?
没想到的是,林清隅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但居然逐一回复了。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孟夏还是放下心了不少,林清隅今天发消息询问他到了没有的时候,回答也很自然。
文字发出去之后,他又补了个“猫猫闭眼”的的表情包。
吐槽人的时候不加表情包,他总担心显得自己的态度太差劲了。
手机一响,林清隅立马就翻过来看了一眼。
孟夏发完两条文字消息之后,又隔了一分钟,才补上那个表情包。
他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孟夏是如何一鼓作气抱怨完,又后悔地在收藏夹里狂翻表情包的模样。
林清隅轻笑了一下,将手机藏到桌子底下打字:“爬累了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走路不要打字了,当心绊倒。”-
林清隅现在公司的会议室。
今天见不到孟夏,他又放了林父两个星期的鸽子了,敲着沙发扶手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来公司走一趟。
再继续旷工下去,公司没要没自己的位置了。
因为是临时起意,林清隅到的时候,会议还有三分钟就要开始,人都已经在下面坐得整整齐齐,等着林父发表第一句开场白。
他一推门进来了。
看见青年才俊的儿子出现在门口,林父到底还是欣慰的,以为他是低头向自己服软来了。
他招招手:“成了,别在那站着了,进来吧。”
林清隅颔首叫了一声“爸”。
助理从看见林清隅出电梯的时候,就提前搬了一个椅子进来了,在林父的右手边摆好之后,下首坐着的员工连忙挪位置,二把手让位了,后面的自然也得跟着让,哗啦啦跟多米诺骨牌似的。
林父又瞪了林清隅一眼:“怎么这个点才来,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一进门就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好像咖位比自己还大似的。
林清隅腿长,走路时又习惯雷厉风行,林父只瞪到了他优越的后脑勺。
林清隅对面坐的是新升职的年轻经理,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小林总,正谨慎又好奇地观察他。
忽然见到林清隅看了一眼手机之后,嘴角居然勾起一个笑容——虽然转瞬即逝,年轻经理还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
走路的时候一心二用,孟夏误解了林清隅的意思:“那我给你发语音?”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林清隅当然想听一下孟夏的声音,但是很可惜——
“我在公司开会。”
抬头瞥了林父一眼,他道:“嗯…我爸现在正在上面讲话。”
屏幕对面的孟夏无声啊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抿唇微笑:“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在课堂上偷玩手机的中学生啊。”
林清隅挑了一下眉,还没来得及想好说什么,孟夏的第二条消息就接着发过来了:“不打扰你了,你专心开会吧。我也要去追我的室友了!”
“好。”林清隅有些遗憾地一边听着林父的声音,一边低头打字,“我努力。”
“争取早日当上大boss。”
第33章 人x人(捉虫) 配上惨兮兮的模样,更……
孟夏几人完全低估了爬山的威力。
上午的时候还好, 气温适中,惠风和畅,拂面而来的柔软嫩枝偶尔撩起额发, 在游人的身上留下春天的气息。
到了中午之后, 天气渐渐变热起来, 他们又一路走了好长时间, 身上纷纷开始出汗,薄外套都穿不住了, 脱下来搭在胳膊上, 但胳膊肘一会儿又被捂得热烘烘的。
年轻男生消化好代谢快, 早上吃的那点面包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
路边又卖泡面的摊子,沈却闻着鲜虾鱼板面的香味有点儿走不动道了:“咱们能不能吃碗一面再走?”
说完一分钟之后没有听到孟夏和简狸的回应, 他纳闷地一转头, 就看见四只亮晶晶的猫眼万分渴望地盯着小摊老板咕嘟咕嘟煮面的小锅。
“能吃两碗吗……”
和他们有相同想法的不止一个人,只不过大家是被不同的泡面摊子绊住了脚步。
班委也发现大家走散了, 干脆在班群里通知说, 大家各自下山,四点钟在景区门口原位置集合。
只是等到清点人数的时候, 才发现事情不太妙——少了一个人。
本来班委怀疑那个男生是自己回去了, 但给他发消息却一直没有回复, 他的舍友也毫不知情。
“不会失踪了吧?”有人大胆发言, 将大家都吓了一跳。
邹山不高,也没什么野生猛兽……但万一那个男生一不小心摔到哪里去了怎么办?
虽然大家都比较塑料同学情, 但这种时候, 没人说先走,先找了景区工作人员寻求帮助之后,分了几路原路返回找人。
几个小时之后, 天都黑了,好在人终于找到了。
“真是没想到会这样!谢谢大家,给大家添麻烦了!”被找到的时候,五大三粗的男生一脸歉意,“我太饿了,一口气在摊子上吃了五碗泡面,就让我舍友先走了。”
“我本来想等会去追他们,但谁知道手机没电了,导航也没法用……”
“跟了好几波人想要下山,结果他们都是才来的,毫不容易天晚了大家都往回走,我才跟着人下来了。”
造成这么大的轰动,男生哭丧着脸,但解释离谱的掉队原因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又哭又笑的表情集中在同一张黑脸上看起来分外滑稽。
沈却最先没忍住嗤地一下笑了。
“找到了咱们就赶紧撤呗。”他一脸拽哥姿势地双臂抱胸道,“我,腿都要断了——”
孟夏也很疲倦,白皙的侧脸上印着隐隐的汗痕,往日水润的葡萄眼失了些神采,半垂着鸦睫靠在一块巨石上,低头看手机。
这期间,林清隅陆陆续续发了几次消息过来。
【12:00】
@L:“我散会了,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孟孟不是买买:“晚饭之前肯定能回去。”
@:“好。”
【17:30】
@L:“到学校了吗?”
@L:“我散会了,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没人回复。
孟夏脑袋歪在石头上,捧着手机慢慢打字:“没有。出了一点小插曲,不过马上就能回了。”
林清隅翻开扣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慢慢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林父见他来公司,本来想父子二人正好一起回去,但被林清隅借口之前落下太多任务,想要留下来加班。
这确实挺符合他一贯的风格的,林父没有怀疑,满意地点点头自己走了。
林清隅的办公室在总裁办旁边,林父回家了,外面他的秘书和助理们也都下班了,整层楼只有他这一个偌大的空阔房间还亮着灯。
孟夏没有力气多解释了,明明累的是腿,但手指也懒得抬起来:“没什么,现在已经解决了。”
白天还精神奕奕的小黑猫,现在连表情包都掏不出来了。
林清隅抬头望了一眼,落地窗对面的高楼灯火稀疏,除了跟他同样加班的人,都已经倦鸟归巢了。楼下的马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车灯、霓虹灯和广告牌交织出一片繁华热闹。
他的左手握住抽屉把手又收了回来,导航地图静静躺在手机页面上。
从这里到邹山景区,开车要半个多小时。
就在孟夏以为林清隅不会再回的时候,又看见他发来一句询问:“好,你们怎么回?”
“坐地铁。”
孟夏恹恹,这个点地铁应该有座位,但是从这里走到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到站之后,还得一直走到学校门口、走到宿舍楼。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悲从中来,竟然又生出些动力来发了一张表情包。
【想鼠.jpg】
林清隅不确定这种时候安慰的话能能否起到作用,他没再犹豫,拉开抽屉翻出车钥匙:“我在地铁站等你。”
A大十八号楼在校园的西北角,作为名牌老校,A大的园区占地面积颇广。
孟夏的眼睛撑大了一点:“不用的!就剩那么几步路……”
他违心道。
孟夏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看见林清隅这句话的时候生出了那么一丝丝心动,但99%的理智很快就说服了他。
“而且,我和同学一起。”
被人看见完全没办法解释。
林清隅:“好,我知道了。”
呼,孟夏松了口气,一头埋在简狸的肩膀上。
知道了就是理解了的的意思吧?
简狸身体素质好,但现在也有些倦怠了,忽然感受到一张软乎乎热烘烘的小脸贴在自己的肩膀上,猫老大的责任感让他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深漆的夜空高远,碎钻石一样的点点星子跟在小黑猫后面,慢吞吞一步一步地挪动。
因为星星距离地球过于遥远,所以我们才会觉得他们的移动是那么缓慢,孟夏觉得自己现在距离宿舍的路程也有几亿光年。、
因为他和简狸、沈却步速不一,三个人没像正常情况下那样连成一排走,前后差了一两步的距离。
生无可恋的神情、拖沓的脚步,像三只僵尸在排队游荡。
“滴滴——”
刚从地铁口走出来没几步,几人就听见一道汽车按喇叭的声音在路边突兀响起。
简狸前后看了两眼,不明所以,嘟囔:“这里也没人挡他道啊?”
沈却一边说一边机械地往前走:“好没素质,好想打劫他的车……”
孟夏却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车窗降下来之后,驾驶位上露出来的赫然是林清隅的脸。
要是没记错的话,自己好像没有同意让他来接吧?
在跟林清隅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刷地蹲了下去。
纤细的人影忽然从视线中消失,林清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挂挡慢慢往后倒了几米,才看见孟夏低着脑袋,蹲在地上系起了鞋带。
一边“系”好了,他又将另一边的鞋带解开,装模作样地系起来,手上忙碌的同时悄悄抬眼往前看。
明明是长手长脚的一个人,蹲下去的时候却蜷成小小一团。
穿衣渐薄之后,没了笨重羽绒服的遮挡,林清隅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出孟夏的脊背弓起来时清瘦的弧度。
都过了两三个月了,他的身上怎么还是没有长多少肉的样子?
是自己给的工资不够多吗?
孟夏在看简狸和沈却有没有发现自己落下了。
——走出去四五步之后,沈却忽然意识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
身后跟着脚步声当然恐怖,但身后的脚步声没人也够吓人的,他抖了一下,拽着简狸回头往后看,然后就看见孟夏蹲在地上,依稀在朝二人比划什么手势。
沈却率先反应过来,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一看,孟夏给自己发了私信:“我走不动了,在旁边公交站牌的长凳上坐一会儿,你们先回吧?”
简狸伸过头来:“他说什么了?怎么不发在群里啊?”
孟夏不发在四顾猫庐里当然是有原因的,怕被知觉敏锐的傅诗情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沈却被他哥养得太周全,并不是太会照顾人的性格。
他在几秒钟之内经过迅速对比之后,挑了一个最好忽悠的。
马上就到学校了,又是男生,两个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简狸将手拢在嘴边当扩音喇叭大喊了一声:“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啊!你别在这里坐太久!”
车窗内,林清隅心情颇妙地勾起唇。
又想到孟夏绞尽脑汁为了自己撒谎的模样,他唇角的弧度上扬得更加明显了一些。
“上车吧,他们都走远了。”
尽管已经将舍友们哄骗走了,孟夏走到车窗边的第一件事还是兴师问罪:“你怎么来了呀?吓我一大跳。”
他累坏了,质问的语气也变得软绵绵的,嗓音微沙,配上惨兮兮的模样,更像受了委屈后的带着埋怨的撒娇。
林清隅替孟夏开门:“你先上车,我给你解释。”-
驾车的速度更快,在孟夏出地铁站之前,林清隅其实已经在这里等了十五分钟了。
贴了防窥膜的暗色车窗紧闭着,将车内和车外分隔成两个世界。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反思过自己是不是头昏过于冲动了。
这可完全是与“毛茸茸抚慰法治疗无关,并且在治疗之外的事情,自己居然丢下手头的工作出来接人——而且从路程来说毫无必要。
就在林清隅自我怀疑的时候,孟夏出来了。
听到喇叭声之后,投向他的眼神惊讶又夹杂着少许欢喜。
——孟夏自己承认与否或未可知的,但林清隅看得分明,他一双圆猫眼亮晶晶的。
虽然外面的夜色依旧乌沉,他却一瞬间将所有的自我批判都抛到了脑后。
等待的意义或许就在这里吧,林清隅想道,时间虽然珍贵,但花在孟夏身上并不是浪费-
孟夏拉开车门上了车,因为本来就腿酸,又故意蹲了半天,他起身走过来的时候像只瘦企鹅。
坐进车内之后,他才发现林清隅居然穿的是西装。
不是一般大学生那种为了学校活动而购买的廉价西装,一看就是量身定做的,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即便是坐在车里,也没有驼背塌腰。
林清隅本就仪容俊朗,这身西装穿在他的身上完全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还有领带夹、袖扣,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上漏出来的腕表,都布灵布灵的。
“你……”孟夏有些卡壳。
他一时说不清自己是因为林清隅霸道的“英雄救美”行为,在自己累的要命但只能口是心非地拒绝掉他的时候,怦然出现;还是因为月下帅哥过于养眼,让自己沦为大俗人。
抑或是单纯被林清隅身上点缀的亮晶晶闪到了眼睛。
林清隅顺着孟夏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解释:“我今天去公司了。”
“哦哦!”
怪不得穿戴这么正式,孟夏了然点头,但下一秒又变得吃惊,“所以,你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吗?”
“意思也就是说,你今天晚上一直都在公司工作?”
——林清隅现在的状态居然看起来十分正常,都能开车。
“难道是因为时间还不够晚吗?”孟夏喃喃。
林清隅的神色也变得正经而微妙。
自己上午在摸鱼跟孟夏聊天,下午在担心孟夏为什么还不回复自己的消息,晚上,见到了孟夏。
简而言之,这一整天都约等于在被“孟夏”充斥着,忘记了夜幕降临的诅咒。
林清隅冷静惯了,勉强压制住激荡的心绪:“哦?难道你不应该怀疑一下是自己的功劳吗?”
“真的啊!”
激动压过了疲惫,孟夏一会儿问林清隅有没有其他感觉,一会儿问林清隅之前有没有什么预兆。
林清隅含笑一一回答了“功臣”的盘问。
“孟医生问得这么仔细,比秦医生都要专业了。”
孟夏抿着唇看着林清隅眯眼笑,可能是太开心了,他都没像之前那么谦虚,飘忽忽地接受了雇主的肯定。
但到底是能量消耗过度,说着说着,他的话越来越少,说完最后一句“太好了”之后,安静靠在副驾驶上不动了。
林清隅以为孟夏是太累了,放慢了速度将车开得更稳。
不长的路程很快就到了终点。
林清隅的车缓缓在十八号楼附近的一棵树下停下,放下手刹之后,他开口:“到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平常有话必应的小黑猫安静得过分,乖乖巧巧坐在副驾驶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清隅若有所感地扭头看过去。
孟夏果然睡着了。
第34章 人x人(捉虫) 小巧的耳廓和发梢重重……
借着旁边路灯昏暗的光影, 依旧能看得出孟夏的脸颊红扑扑的,这一天的高强度运动把他给累坏了。
就这么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都能睡了过去。
林清隅停车的动作很稳, 也没能把他吵醒。
林清隅这一看, 便忍不住久久凝视着孟夏的睡颜。
人已经送到了, 他应该把孟夏叫醒的。
但实际上, 林清隅却看得越来越仔细。
或许是因为不久之前收获了本来没有期待过的好消息,他的脑细胞变得亢奋而活跃, 进入了一种兴致昂然的状态。
起初, 林清隅是注意到孟夏的脸色发红得不太正常, 不知道有没有中暑;后来,目光又看到他原本柔嫩的嘴唇干起皮了, 在睡梦中也忍不住时不时抿一下。
和平常神采奕奕的孟夏相比, 这幅模样的他无疑是憔悴的。
但一向对仪容要求甚高的林清隅却只生出了些说不清的怜惜,比如想倒一些水替孟夏润一下嘴唇。
潜意识察觉到自己在想不该多想的事情, 他的目光画了条直线往下落。
四月中的天已经暖了, 身强体壮的年轻小伙子已经开始换上薄外套,再加上今天爬山太热, 孟夏的外套已经脱下来了, 现在正叠着放在腿上, 上半身只穿了一件圆领卫衣。
领口被他睡得歪歪斜斜的, 露出一边玲珑的锁骨,白皙的皮肤上凹下去一个浅浅的小窝, 一直延伸到喉管处更深的凹陷。
那一小块皮肤随着孟夏悠长的呼吸有节奏地起伏, 吸气的时候会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旖旎阴影。
林清隅着魔一般用视线反复描摹那块阴影的轮廓。
再往下的风景,被浅灰色的衣领布料骤然截断,视线触壁的那一刻, 林清隅的头脑也被撞醒了,摆正目光看向灯光闪烁的中控台,然后拧动车钥匙熄火。
只是叫醒孟夏的想法,还是放下了。
孟夏跟他室友编的借口是要坐一会儿休息休息再回去,自己开车的速度显然比步行更快,要是立马叫醒孟夏上楼,那他岂不是要露馅了。
孟夏应该也不想吧。
一个姿势睡久了,脖子有点僵硬,孟夏迷迷糊糊地试着转身,没想到脑袋却扑了个空,从副驾驶的的椅背上歪到外面。
林清隅一惊,伸手去接他的头。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孟夏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了,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侧脸连同耳际就落入了一片柔软温热里。
他的杏眼迷迷瞪瞪睁开两条缝,然后林清隅放大版的深邃面容就这么映入眼帘。
孟夏迅速睁大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可他的身后是椅背,整个侧脸都被被林清隅的大手给包住了,不仅没有逃到哪里去,小巧的耳廓和发梢反而重重蹭过林清隅的掌心。
林清隅的掌心里传来一阵过电般的酥麻。
“你醒了?”
他没有立即松手,而是轻轻扶了扶孟夏的脸颊,将他在座椅上扶正了。
虽然这个动作占据的时间只有几秒钟,但孟夏却犹如度过了一场电影的时间那么漫长。
漫长到他可以感受到每一帧细节。
因为孟夏即便在睡梦中,也本能地保持着克制,脑袋从靠背上歪下去的时候,是往车门的方向。
林清隅为了接住他,只能大幅度倾身过来。
车厢本就狭小,林清隅宽阔的肩膀和胸膛压过来,将为数不多的灯光都给挡了个严严实实,小山一样遮孟夏的面前。
他的左手贴在孟夏的脸上,右手扶着副驾驶的椅背保持平衡。
孟夏就这么被困在他的两臂之间,像一个未完成的拥抱。
他的人虽然没有抱住他,但他的影子抱住了他的。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孟夏瞳孔失焦,小黑猫一向引以为傲的夜视能力在此刻也失去了用途。
他茫然无措地扑扇了下长睫。
但只扑扇了一下又顿住了,睫毛尖尖上传来的阻碍感过于明显。
大概是长得高的人手掌都很大,手指也很修长,林清隅的掌根托在自己的下颌处,自己只要眨一下眼睛,睫毛就会扫到他的指尖。
“我…我睡着了?”
孟夏吞咽了一下,唇瓣紧张翕动。
“对。”林清隅终于让开身体,“都这么累了,刚才还不想上车。”
他一让开,呼吸的空间好像都变大了,孟夏深呼吸一口气,自己只是跟林清隅分享了一下班级活动的体验,谁知道他一声不吭就直接到地铁站来接自己了?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惊吓地拒绝好吗?
对了,说到上车……
“等一下,我睡了多久,现在几点了?”
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妙,孟夏赶紧低头在外套口袋里掏手机。
大家回来本来坐的就是末班车,宿舍楼十一点有宵禁。
他按亮手机一看,十二点十七,已经过了宿舍平时关门的点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呀?”孟夏心里着急,下意识埋怨道。
可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妥。
无论是从林清隅现在是自己的雇主的身份来说,还是他好心开车来接自己的行为来说,自己有什么资格怪人家呢。
他懊恼地抿抿唇:“对——”
可林清隅比孟夏更快地开口:“抱歉,我不知道宿舍楼原来有门禁。”
他住在学校的次数少,而且作息规律早起早睡,白天忙碌时间拉满,几乎不干凌晨迟归的事情,因此还没遇到被关在门外的事情。
孟夏呆呆抬头:咦?
事情跟自己预想中的哪一点都不符合哎……
他本就自觉理亏,如此一来最后一点小火苗也被呲得浇灭了。
“没事没事,”他摇摇头,“今天晚上还要谢谢你特地来接我呢。”
林清隅的心中却依旧有些懊悔,自己今天好心办了坏事。
“要不然,你今晚——”他字斟句酌地开口,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邀请会不会太唐突。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
孟夏又朝林清隅笑笑,“要是有事情回来的晚的话,按门铃宿管阿姨也会给开门。就是我刚刚睡过了,没有提前在宿舍楼大群里提前说,现在阿姨应该已经躺下了,被吵起来可能会不高兴hhh。”
只是他遵规守纪,又脸皮薄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每次都努力不当特例。
过了一会儿,林清隅才迟迟回应,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怅然若失:“嗯,原来是这样。”
“能进去就好。”
孟夏在低着头翻手机,没有留意太多,点点头语气欣喜地接话道:“而且我刚刚才看见,我室友替我在群里跟阿姨说过了,我等会儿可以放心敲门!”
林清隅侧首跟着瞥了一眼。
孟夏已经从宿舍楼的群聊里退出来了,他只来得及看见了孟夏小窗跟室友道谢,对方的备注是熟人之间的绰号加几个罗马数字,应该是那个人的生日。
顾及到林清隅还在旁边,孟夏迅速结束了跟傅诗情的聊天:“我错了不是故意不回大家的消息的,等我上楼之后负荆请罪!”
他滑动手机屏幕退出的时候,露出了聊天软件主页上一排联系人。
林清隅在其中看到了自己。
备注是“林老板”。
除了自己之外,上下都是带着罗马数字的昵称。
再其余的,就只有各种班级大群,宿舍群、校园二手群了。
“这个‘老板’是我?”
他眯了眯眼,出声疑问道。
当面叫自己学长,背地里给自己备注老板,居然有两幅面孔。
孟夏不知道林清隅为什么要明知故问,但还是乖乖回答了:“对的。”
他难道不认识自己的头像吗,怎么还得问自己才能确定。
第35章 人x人【已补】 【医嘱:禁止摸小黑猫……
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可以改了。
孟夏如释重负, 手搭在车门把手上想要开门下车。
却又听林清隅道:“你再坐一会儿。”
“我去帮你叫门。你刚睡醒,忽然下车容易着凉。”
孟夏刚刚悬起来的一点儿心落回去了,他差点以为林清隅叫住自己是…还有什么事情。
“好。”
他抱着外套点头。
上车的时候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膝盖上的衣服, 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揉皱成一团了。
林清隅开门下车的时候, 带进来一缕凉爽的夜风, 将孟夏的睡意与混沌吹散了不少, 他低头研究了一下,降下副驾驶的车窗往外看。
林清隅身材高大, 站在宿舍楼外敲宿管室的小窗的时候, 微微弯下腰,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宿管阿姨爽朗的声音,孟夏坐在车里都能听得见:“你就是308那个晚归的是吧?”
“你室友……”
林清隅的声音听不清楚, 不过猜也能猜得到大概是些否认的话, 只能听见阿姨带笑的“噢噢噢原来是这样啊”!
在外人面前林清隅向来话少,三言两语说完, 很快就从窗下折返回来了。
孟夏没有料到他那么效率, 来不及把脑袋缩回去,只好下巴尖搭在车窗上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身形清瘦, 但因为脸型是少年气的偏短脸, 一眼望过去的时候并不会给人过分荏弱的感觉。
林清隅看着他被车窗边缘挤出的一点雪白软肉, 拇指不自觉捻了捻。
他放缓了脚步走到副驾驶前, 孟夏不好扭头,于是一直看着他, 直到青年越走越近, 他的头越仰越高,唇角的弧度也越来越扭捏。
林清隅伸手拉开了车门:“好了,可以下车了。”
好周到, 自己以前跟朋友出去玩从来没人这么干的,有钱人就是讲究……
孟夏抱着衣服抬脚下车,想起来好久之前,自己林家司机第一次开车来接自己去林清隅的公寓的时候,也是这么干的。
“那我走了?”
他朝林清隅轻轻挥了挥手。
“好,上去吧。”
时间有些晚了,走了几步之后孟夏就开始小跑,路过宿管室的时候,见里面的灯还没熄灭,他停下来跟阿姨道谢,却见阿姨笑得一脸慈爱:“那个男孩子人挺不错的呢。”
孟夏被阿姨笑得有些不明所以,但听到夸林清隅的内容,还是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嗯嗯!”-
宿舍里,简狸和沈却早已拖着疲惫的身躯进门。
简狸扶着墙低头换拖鞋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前一花,看见有什么大灰耗子从自己的脚边溜过去了。
他怀疑自己是累出幻觉了,揉揉眼睛转头,才发现原来是沈却累到力竭,刚进门就变回雀猫本体,踩着自己的衣服走到宿舍空地中央的地毯上,卧下了。
从外表上看,雀猫和狸花猫长得很相似,但最典型的区别就是,狸花猫通体花纹,而雀猫的斑纹比较少,只在四肢、尾巴等部位有少量花纹,背部为灰褐色或黑褐色,再加上体型娇小,因此从上方俯视过去,真的很容易被人误认成他们的曾经“食物链”之一。
简狸:……
我果然是累昏头了,居然把猫看成老鼠。
他还有力气撑着,爬上床把先汗湿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几分钟之后,一只狸花猫踩着床梯一步步走了下来,身姿不复平常飞檐走壁的矫健,非常稳重地走到沈却身边,肚皮朝天,躺下不动了。
沈却闭着眼踹了简狸一后爪:“靠边点别贴着我,热死了。”
狸花猫仗着自己宛如小老虎的体型,屹然不动。
傅诗情顶着毛巾,一边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亲生兄弟似的两只猫躺在地毯上。
狸花猫仰躺,雀猫平趴,有种颠倒了个儿的滑稽。
他挑眉笑:“累成这样?”
分不清楚是哪只猫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
“成,那你们歇着吧?浴室我先收拾了,等你们谁最后洗完了再打扫第二遍吧。”
说道你们的时候,傅诗情终于发现不对劲:“等一下,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孟夏呢?”
“他走不动了,路边歇会儿。”
沈却的花猫脸在地毯上瘫成一张饼,咪呜的声音含混。
“哦,这样啊。”
傅诗情露出一个同情又幸灾乐祸的微笑。
但是等到过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把孟夏等回来的时候,他渐渐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孟夏就是再累,也不可能休息这么长时间吧?”
简狸艰难地翻了个身,头朝下的姿势说话容易流口水:“他在群里发消息了没?”
“一条都没。”傅诗情翻手机。
“该不会累坏了,也跟我们一样变回本体——”
沈却闭着眼睛接话:“当街大小变,又失风化,是会被抓到警察局的。”
话还没喵完,他就心虚地猛然消声了,还吧嗒了吧嗒嘴巴,假装自己是在说梦话的样子。
——完蛋,小的时候被婆婆妈妈的沈知行念叨了太多遍,而且他每次念叨完都要求自己再复述一遍,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
傅诗情捧着手机给孟夏发了几条消息,但都如泥牛入海毫无回音。
那么大个人,又是在学校附近,总不能真的被拐了吧?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出门找人的时候,孟夏终于回了他的消息——-
又过了快二十分钟,孟夏才跟小炮弹似的撞进门。
傅诗情坐在椅子上用探究的目光审视孟夏:“看来是休息好了,精神都比那边两个好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地毯的方向努努嘴。
孟夏的大脑飞速旋转,因为他谎称自己坐在公交站的长凳上不小心睡着了:“嗯嗯对啊——板凳好硬,坐得我屁股都痛了。”
但实际上,他坐的是豪车的真皮座椅,又大又舒服。
“嗯?”
傅诗情扫了一眼进门之后就直奔椅子坐下的孟夏。
孟夏的两粒黑眼珠悄悄往右边移动,把一直抱着的外套火速往椅子背上一搭,跑到地毯边撸舍友去了。
往常,都是大家撸自己的多,现在趁着简狸和沈却累到没有招架之力,自己终于可以不限时畅撸他们了。
狸花猫和雀猫虽然是短毛,但他们两个都将自己养的很好——沈却的功劳要归三分之二给沈知行,毛量旺盛,身强体壮,运动了半天的身体热乎乎的,体温还没降下去,摸起来手感特别舒服。
孟夏摸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忽然有点能体会到林清隅的感受了。
别说他了,自己一只猫,摸猫都摸得停不下来。
沈却从小到大没少被沈知行摸,适应十分良好,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噜”的声音,简狸的好胜心战胜了一切,眯着一只猫眼问:“怎么都不变回本体的?”
——孟夏不变,当然是因为心情波动太大了,以至于精神抖擞,完全感觉不到累意。
直到翻滚到被子里,他还神采奕奕地睁着眼睛盯着床帘顶部的布料看,脑子里如走马灯一般,一会儿浮现出的,是林清隅托住自己的耳际时,近在咫尺的面容;一会儿却又想到,林清隅的治疗有起色,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能功成身退了。
明明自己当时心慌到根本没仔细看,怎么现在闭上眼睛起来,林清隅五官的一丝一毫居然都这么清晰……
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孟夏终于沉沉睡去了。在睡梦中,他终究是抵不过体力透支的身体本能,变成了一团小黑猫埋在被子里。
林清隅却是深夜无眠。
最初的喜悦消退之后,他开始渐渐用理智来分析。
自己今日确实一整天都很稳定,而变量自己几个小时之前刚刚亲口提示过孟夏,是“他”。
之前秦医生也曾建议过加大接触强度的方式,但效果却远没有今天的好——虽然孟夏不在自己的身边,但陪伴却如影随形。
难道关键在于“治疗时长”吗?
但孟夏并不属于自己,总不能一整天都把人拘在身边。
而且,倘若自己的紊乱症像许多慢性疾病一般,无法彻底治愈只能不断维持呢?
自己难道要买断孟夏未来的几十年吗?
——更严谨地说,应该是自己的几十年。
从财力和地位上,凭林氏完全能够做得到这一点,更何况孟夏还是医学生,他若是不愿意的话,就会再也不能从事相关行业。
他自然没有别的选择。
……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荒唐的事情之后,林清隅抹了把脸有些阴翳地从床上坐起来。
脑子这么不正常,紊乱其实只是延迟发作了吧?
给自己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之后,他的心绪无端平复了许多,拿过手机一看,凌晨三点。
订了一个提醒自己的闹钟之后,林清隅重新躺了回去。
孟夏昨天爬山肯定腿酸,自己明天开车顺道去宿舍楼下接他-
尽管昨晚并没有睡几个小时,林清隅第二天还是一早就醒过来了。
他发消息把昨天的经历告诉了秦医生,等待对方回复的期间面沉如水。
秦医生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却多了一个不同角度的新发现:“少东家你是说,你昨天断断续续跟孟夏接触了很长时间,但是实际上都是‘线上’?”
“难道,非肢体接触也能起到治疗的作用吗?”
秦医生显然对这个最新文献中未曾提到过的新途径更为感兴趣,“只要是陪伴都有类似的效果……”
“而时间叠加的作用是让效果变得特别明显?”
这些专业内容并不在林清隅的知识范畴之内,但秦医生的话并未让他的心情明媚多少。
所以,还是逃避不开大量的“治疗时间”么?
秦医生不知道林清隅昨晚想了一晚的假设,干脆地一拍手:“不过这个也好办,依次排除一下不就得了?”
“少东家,我们可以认为,你昨天的治疗方式是‘长时间但非接触’,今天就控制变量改为来实验一下——”
“短时间但非接触!”
“一定要今天吗?”
林清隅思索了几分钟之后,点着屏幕不紧不慢地提出质疑,“会不会间隔时间太短了,昨天的效果会给今天造成误差。”
自己昨天就没摸到小黑猫了,今天怎么又横生枝节。
秦医生掷地有声、不容反驳:“少东家,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不要质疑我的专业程度好吗?”
“麻烦您遵循医嘱,今天、禁止、摸、小黑猫。”
第36章 猫x人 林清隅的脸冷了又冷,一言不发……
周日一早, 沈却是宿舍里最早起的。
他只克制着自己睡到了八点,关掉闹钟之后蹑手蹑脚起床洗漱,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沈却要回家, 给沈知行一个周末surprise。
急着赶路, 沈却甚至连早饭都没吃。
为了养小孩, 沈知行这么多年从“上得厅堂”一直修到“下得厨房”, 烧得一手好饭菜。
都要回家了,谁还吃食堂。
想到沈知行听到钥匙开门声走出来之后, 发现是自己回来了, 是如何一边训斥自己不听话一边挽袖子给自己做豪华早餐的, 沈却的嘴角就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
孟夏则抱着尾巴睡了长长的一觉。
他没定闹钟,懒洋洋醒过来的时候,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了, 光线透过没拉严实的深色遮光帘射进来,照出小黑猫两只呆懵懵的眼睛。
浑身软绵绵的, 孟夏不想变人也不想穿衣服, 于是慢吞吞顶着被子爬了起来,用前爪拍亮了手机。
【11:13】
孟夏眨了眨眼睛, 居然已经中午了?自己下午还要去林清隅的公寓——今天当人的时间好短啊。
不过, 当猫的感觉也不赖就是了。用本体的形态睡了一觉, 他现在感觉自己全身都伸展开了。
一边想着, 小黑猫蹬着床垫做了一个猫式拉伸,蓬松的大尾巴高高翘起, 然后又长大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因为是在自己的床上, 孟夏的动作颇为豪迈,仰头的时候露出了满嘴尖牙。打完之后,他用粉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鼻子, 又变成了惯常的文静模样。
因为小黑猫对着屏幕的时间太长,手机连续跳出了两次【面容无法识别】。
这个样子没办法用人脸识别,孟夏低头将自己的三角鼻头怼在了指纹解锁处,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重要消息。
跟人的指纹一样,猫咪的鼻纹也是独一无二的。
解锁之后,小黑猫继续用鼻子替代指尖,一下一下滑动手机页面,因为不能边看边翻,所以他看得很慢。十几分钟之后,手机屏幕上就印满了猫鼻头花纹,像一副表意神秘的艺术话。
直到林清隅的消息顶了上来,孟夏才不得不变回人类形态。
小黑猫先将埋在被子里面的睡衣叼过来,脑袋从领口的地方拱出来,然后才闭眼意动。刷得一下,一个黑发白肤的少年靠墙出现了,孟夏将两条胳膊依次从袖口里伸出来,然后手拽着被子,用脚尖将不远处的内裤和睡裤勾过来。
好麻烦。
等到夏天来临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将一体式睡衣找出来。
——一体式睡衣跟女生们的睡裙差不多,男生穿的款式没那么多可爱的花边或者图案,对公民们的各种形态转换都很友好。
相比较之下,孟夏更喜欢套头的,而不是两片式的睡袍,因为系带很容易散开会变成深V。
有了衣服的包裹,他终于多了些安全感。
要不然的话,一捧起手机,耳畔响起的就是林清隅昨晚的低沉嗓音,“因为你的呼吸好快”。
该死,穿好衣服不就是为了避免上次的尴尬情况吗,怎么又想起来了?
孟夏红着脸在空气中乱打了一套军体拳,脚后跟不小心磕在床栏杆上发出咚的一声,隔壁仍然在睡梦中的简狸翻了个身哼哼了一声,吓得孟夏抱着脚一动不敢动。
确认简狸的呼吸声重新变得悠长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捞过手机来。
一看聊天框,孟夏眼前一阵眩晕,后脑勺缓缓磕在墙上,还记得小心地没有发出声音。
脚上好.jpg
自己居然给林清隅发了一张用本体照片做的的表情包!
“早上好”这个问候语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关键是那张图片是无良舍友抓拍自己举起一只后爪来舔毛毛的时候的姿势啊!
孟夏当时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把表情包加入了自己的收藏夹。
但刚才,自己手滑也就算了,怎么非要手滑到这样呢?
孟夏手忙脚乱地想要长按撤回,但却被聊天软件提示[时间已过,不可撤回。]
他闭着双眼颤抖着眼皮不敢看林清隅会是什么反应,热意一阵一阵顺着脸颊往上涌,他做了好半天心里建设,终于勉强想到一个可以自我安慰的理由。
没关系,幸好自己长得够黑,应该能起到自带马赛克的效果…?
但是,是不是还得跟林清隅解释一句,自己只是手滑,不是故意耍流氓的,孟夏耷拉着一张小脸睁开眼睛。
林清隅在看到那张表情包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孟夏肯定是误触了。
被自己捏个爪垫都会恼怒挠人,怎么可能发得出这种照片来?
即便是知道非礼勿视,但他还是端详了一会儿屏幕上斜躺着举爪的小黑猫。
——因为黑糊糊的并不能看不见什么,只是林清隅从来没有见过小黑猫摆这种姿势,才忍不住看了又看。
可惜自己今天只能看不能摸。
这张表情包不能加进收藏夹,林清隅点击放大、下滑截图裁剪,和上一个星期的肖像画一起,新建了一个私密相册。
但这种秘密,留给自己一个人鉴赏就好了,还是得维护一下小黑猫的面子。
他如常回了一句:“嗯,中午好。”
就在孟夏绞尽脑汁吭哧吭哧编辑文字的时候,却看见林清隅十分配合地回复了自己一句问候,只不过,他发的是“中午好”。
哦哦对,确实是中午了……
孟夏拉上被子盖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瞳来。
因为有一种自尊心被保护了的安心感,在林清隅接下来提出顺道经过宿舍楼的时候带自己一起去公寓,孟夏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好的,谢谢学长!”
“那你几点过来呀?我提前到下面去等你。”-
一直等到进了公寓门口,林清隅才姗姗告诉孟夏,关于秦医生的新实验,禁止自己今天摸小黑猫。
消息太突然,孟夏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嘴角控制不住地弯了一下又一下,这对他来说当然是好事了。
“我觉得秦医生的建议确实很有道理。”
“我之前差点错怪他,果然资深专业医生的判断力就是敏锐啊!”
林清隅的脸冷了又冷,一言不发地橄用榄绿的瞳仁盯着孟夏。
孟夏夸秦医生,而且对不用跟自己接触这件事情表现得很开心。
孟夏顿时有种被冷腻毒蛇缠住的阴湿感,他飞快眨眨眼睛,补上最后一句话:“我发誓没有私心,都是完全从客观角度评价的!”
林清隅盯着他并不言语,默默记在了心里的账本上。
孟夏得了便宜主动卖乖,扬起脸来询问道:“那我今天可以做什么呀?”
林清隅迈步,示意孟夏跟他来:“我之前给你网购了一些玩具球,正好还没拆封。”
猫球!
孟夏杏眼闪闪地跟在林清隅的身后。
最外层的快递箱已经被林清隅拆开扔掉了,但还保留着印着玩具品牌logo的包装箱,在看清上面的品牌之后,孟夏高兴地围着箱子转来转去。
这是自己小时候梦寐以求的猫球品牌!
他爱惜地伸出手来在箱子上轻轻摸了摸,转头想问林清隅有没有剪刀或者小刀之类的开箱工具。
看着孟夏欢喜的模样,林清隅一只手搭在箱子上点了点,慢条斯理道:“我忽然想起来,你昨天爬山那么累,今天应该没力气玩了吧?”?
猫猫谨慎地抬头。
虽然林清隅的话听起来像是关心,但总觉得怪怪的——他怎么变成晚上周到体贴,白天阴阳怪气了?
回想了一下之前应付紊乱期林清隅的经验,孟夏诚实地摇头又点头:“我有。”
真诚是最大的杀器。
“爬山没力气了,但玩球有力气。”
……
林清隅揉了下额角,有种仿佛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无力感。但他心里好歹宽慰了些,依照小黑猫的钝感来看,很难是故意的。
“坐好,我给你拆。”-
包装箱里还有一层塑料包装袋。
林清隅也是第一次买这种东西,没太有经验,用美工刀划开箱口的封条的时候,没掌握好力道,一不小心将内层的袋子也给划破了。
以至于袋子一从箱子里拎出来,山一样五颜六色的小球就在地板上咕噜噜四散滚开,差点把蹲在一边的小黑猫淹没。
啊喂,不是,林清隅怎么买了这么多?
孟夏起初还以为只是知名品牌的玩具层层包装比较严密,没想到里面满满当当全都是猫球!
见势不妙,小黑猫抬爪想要逃跑,结果刚抬起右前爪来,就有一个红色小球见缝插针地滚了过来,他一爪踩在了小球上面。
噗通。
孟夏面朝地板滑倒了,因为长毛静电,他爬起来的时候脑袋上还顶着一个黄色小球,像坐窝的小鸡崽。
知道这点高度摔不痛小黑猫,林清隅就这么看着彩球满地乱滚,把原本整洁的公寓弄得凌乱,嘴角衔着不自知的轻笑。
感觉头顶重重的,孟夏猛地甩了甩脑袋,小黄鸡球顺着力道被他甩了出去,穿过满地斑斓的彩球,骨碌碌滚到林清隅的脚边,停下了。
林清隅心念一动,半蹲下捡起小球,朝孟夏晃了晃:“过来。”
第37章 黑化蛇 他一个后来的的,怎么能跟自己……
小黑猫站在几步开外, 坚定地摇摇头,拒绝了林清隅的要求。
林清隅叹气:“放心,不摸你。”
“你站得那么远, 我都看不清你了。”
什么啊……难道他之前一直都在很仔细地观察自己吗?
不是说朋友熟稔到一定程度, 连聊天都懒得看对方了吗。
只是这个合理的要求让人无法拒绝, 小黑猫咕哝着喵了一声, 热气腾腾地蠕动了过来。
林清隅不经意侧耳。
青年手掌宽大,五指修长, 小黑猫叼着几乎占满嘴巴的玩具球, 在林清隅的手里看起来分外玲珑。
小黑猫避开他的手指, 张嘴露出上下四颗雪白的尖牙,轻轻卡住了小球, 钳子一样叼走了。
执行这么严格?
垂眸看着工作态度如此严谨认真的小黑猫, 林清隅头一次觉得,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品质。
小黑猫叼着黄色球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像是被五彩小球们簇拥着的猫猫国王。
“你怎么买这么多啊?”
把小球吐在地板上之后, 孟夏苦恼地问道。
林清隅刚要启唇,想到什么, 又把“你不是喜欢玩球么”给咽了下去, 装作不经意地说道:“这样的话, 你就可以玩很久了。”
小黑猫抬起一只后爪来迟疑地挠了挠脑袋, 他总觉得,林清隅说的这个“很久”要以年为单位。
“那好吧, 我尽力?”
算了, 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自己一个占便宜的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最初的担心过去之后,小黑猫进入了撒欢模式, 把次卧想象成游乐园里的彩球池子,在里面滚来滚去。
不过,到底是昨天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玩了一会儿之后,孟夏就咬着球有心无力地趴在了地板上。
林清隅见状,替孟夏把大部分球都收到了橱柜里,只留下几个他分外青睐的,问他的意见:“这些跟你的玩偶放在一起?”
孟夏热得脑子有点晕,小狗一样吐出半截粉嫩嫩的舌头:“我的?”
什么我的?
反应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明白过来林清隅指的是那个猫玩偶。
小黑猫点点头表示可以:“对了,你怎么不要了呀?”
林清隅把黄色、蓝色和绿色的小球在玩偶的旁边按照颜色摆成整齐的一列:“用完了。”
孟夏没听懂,进一步发问:“你用它干什么了?”
林清隅摆错了一个小球,他左手一个黄色小球右手一个蓝色小球将它们调换过位置来,才云淡风轻地道:“其实,也没什么。”
“就是拿它来研究了一下猫咪的身体部位罢了。”
孟夏茅塞顿开,原来这个玩偶不是自己的替代品,而是试验品替身啊!
不过这么说的话,它是我吗?
小黑猫低头认真观察了一下小黑猫,爱惜地在他的脑门上舔了舔-
秦医生禁止自己今天肢体接触小黑猫,林清隅把精力都放在了观察小黑猫的一举一动上。
太累了,昨天一晚上没补回来,孟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闭上嘴巴的时候眼泪花花的。
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会不会太狰狞了点儿,打完之后,小黑猫悄悄觑了一下林清隅的表情。
林清隅评价:“好像无牙仔,就是你之前电影里的那个卡通形象。”
孟夏当然记得,但是,小黑猫歪了歪脑袋,显得相当疑惑:“喵?”
【你偷看我看的电影?】
【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忙你自己的事情呢。】
……
林清隅脸上有些挂不住,抬手欲捏孟夏的脸:“你今天是当拆台专业户来了?”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孟夏的毛发尖尖,小黑猫就跟装了雷达感应似的,背部柔弱无骨地凹了下去。?
林清隅皱眉,扔掉掉医嘱又试了一次。
反正治疗也不急于一时。
孟夏一低头躲过了他的掌心,然后四条腿倒腾着小碎步“凹凹凸凸”地叼着小球跑远了。
林清隅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希望秦医生真的能研究出什么有用的内容来。
——不对,还是别研究出来了-
孟夏原本以为,林清隅上次来接自己,是因为考虑到自己爬山太累了,但没想到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L:“我在你楼下。”
孟夏发懵:怎么成了惯例了?自己要是没记错的话,两个人应该没有越好吧?
他推辞,林清隅只是说:“来都来了。”
或者“正好在学校,顺路。”
孟夏坐上副驾,熟练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听到林清隅又是“正好在学校”的说辞,趁着弯腰的时候偷偷撇了撇嘴。
林清隅一个工作狂,之前也没少在学校,可从来没顺路过。
孟夏猜测,他应该是想用开车接送的小恩小惠贿赂自己,好让自己不要跟秦医生告状。
因为秦医生最近在鼓捣他的控制变量实验,已经禁止林清隅碰自己好几个星期了。
只是始终收效甚微,但秦医生又不肯放弃,总觉得自己窥到了什么关键……
林清隅和孟夏都麻木地沦为了他医学证道路上的小白鼠。
——这句话是林清隅嘲讽的。
对此,孟夏举了下爪子表示抗议:“我不是小白鼠。”
“明明只有你是好不好。”
孟夏认为,自己应该是辅助实验的医学助手才对,林清隅休想把自己忽悠到跟他统一战线。
林清隅发觉自己手痒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看着孟夏趁着低头扣安全带的时候偷偷撇嘴,雪白的下巴被挤出核桃一样的纹路,他有些想伸手帮他抚平。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他狠狠皱眉,人不是猫,怎么能随便碰呢?
——更何况自己现在连摸小黑猫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又一个周日,林清隅给孟夏发消息说到了他楼下的时候,孟夏匆匆道歉:“抱歉抱歉,今天可能需要你多等我几分钟,我现在在食堂,马上就回了!”
@L:“怎么这么晚才吃午饭?”
孟夏一边疾速往外走一边低头打字:“我今天上午跟排球社团的人一起训练了,校排球队的队长周彬学长也来了,他请大家吃一起午饭,所以吃的时间比较久。”
A大的食堂有好几层,除了普通的窗口之外,四楼的菜品更贵也更精致,有圆桌和半包包厢,学生带亲朋好友参观校园,或者同学之间简单小聚的话,会选择这里。
林清隅顿了顿:“还是我过去吧,速度比较快。”
这是他第一次从孟夏的口中听说周彬这个人,之前应该没有过交集——孟夏管什么人都叫学长吗?
“别别别!”
孟夏本来就手酸,被林清隅下了一跳,打字更加不灵活了:“要是被大家看到了我怎么解释呀?”
林清隅退了一步:“我在拐角的路标旁边等你。”
孟夏犹豫:“好吧,我会在拐角之前甩掉大家的!”
林清隅握着方向盘的左手紧了紧,两个人分明是合法雇佣关系,怎么被孟夏搞的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等一下!孟夏!”
身后有人喊自己,孟夏被林清隅的一条消息弄得紧张兮兮的,压根没有听见,知道小跑的脚步声逐渐接近,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学长?”
他吃惊。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刚刚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周彬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喏,这个给你。”
他递给孟夏一个装着果茶的纸袋。
“之前替补的事儿,你走得太匆忙了,我都没来得及谢你呢!”
孟夏把拿着手机的右手往后一背:“不用不用,魏琼学姐已经谢过我了!”
“而且,我刚刚吃的特别饱,一点儿都喝不下了。”
周彬小麦色脸上的笑容更大:“都吃撑了,看来我点的菜还挺算不错的?”
孟夏不好意思地点头:“好吃的。”
之前为了节省生活费,他自己都没怎么来过食堂四层吃饭,手头宽松起来也是最近的事。
但给孟妈妈买了礼物之后,他还想提前存出未来几年的学费,能自由支配的钱就没那么多了。
而且,帮林清隅治疗这件事,不知道能持续多久,需要未雨绸缪。
“魏琼是魏琼,我是我。”周彬又道:“吃了那么多饭的话,肯定渴了吧?你尝尝这个果茶的口味,我觉得挺清爽解腻的。”
“再说,我也吃了不少,你要是不喝,我可喝不下两杯,浪费就可惜了。”
此言一出,孟夏有些踟躇。
他确实听不得浪费两个字。
周彬放心地抬了抬手,自己的猜测还是挺准确的。
“那我就收下了?”不知道练体育的是不是都挺高的,孟夏仰头朝周彬笑了笑,“谢谢学长!”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回见!”周彬潇洒挥挥手。
林清隅透过前车窗,注视着不远处的男生先是拍了拍孟夏,然后递给了孟夏一样东西,孟夏收下了,还仰头朝他笑了笑。
跟朝自己笑的模样毫无二致。
内心不平衡的嫉妒,和连日以来没能摸到软热小黑猫的不满足,如海啸般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
他一个后来的的,怎么能跟自己一个待遇?
不对,自己都没拍过孟夏的肩膀-
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孟夏才放心地拉开车门,迅速坐了进去。
抬都腿跨入车门的时候,他的脚后跟不小心蹭了一下车槛,在上面留下了半个浅灰色的鞋印。
孟夏没有发觉,催促林清隅:“我坐好了,咱们走吧?”
“咱们”两个字,让林清隅狭长的瞳孔变幻了一下,他寂静无声地发动了车。
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孟夏拎起纸袋放在眼前观察了一小会儿,才用吸管戳开果茶的盖子。这个品牌不是校内的奶茶店,他之前见傅诗情喝过。
西瓜味的确实很清爽。
周末中午路上堵车,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看着七十多秒的读秒,他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今天的车厢里似乎过度安静了。
林清隅虽然寡言,但每次都会主动挑起话题。
于是,孟夏想了一想,问道:“你今天是开空调了吗?”
总感觉今天车里的温度比之前冷一点。
说最后一个字眼的时候,林清隅从微偏的后视镜里看见,他粉红水润的双唇抿了一下又张开。
还有一丝清冽的甜从咫尺的空气中渡过来。
第38章 猫x人(?) 边缘圆润的菱形,一片两……
虽然对自己的操作十分清楚, 但林清隅还是分神瞥了一眼:“现在才五月,哪里用得着开空调。”
“一上车就抱着冷饮喝的开心,自己心里没数么。”
要不是担心妨碍市容的话, 他想把那杯碍眼的西瓜冰给从窗户丢出去。
“哦, 那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察觉到身边的人似乎心情不太美妙, 孟夏识时务地指鹿为马, 但他的体感告诉自己肯定不是冷饮的问题。
肚子里面冰还是皮肤凉嗖嗖的,孟夏还是能分得清的。
他低头看了一下, 确认自己没有把淡红色的汁水滴到副驾的座椅上。
坏了, 林清隅应该是不喜欢别人在他的车上吃喝东西吧?
这段时间被他专车接送太久了, 以至于自己太过忘形,居然就直接戳开饮料喝了起来。
孟夏讪讪将饮料杯装回纸袋, 双手捧着放在膝盖上。放在地下的话他担心林清隅一踩刹车袋子倒了会洒一地。
傻乎乎的, 自己说什么他还就真的相信了。
余光瞥见孟夏把那杯一看就甜兮兮腻得要死的色素饮料放下了,林清隅终于心平气和了许多。
但转头注意到他拿宝贝似的双手捧着牛皮纸袋放在膝头, 白嫩的手指随着汽车行进的节奏轻轻点着, 林清隅又觉得不顺眼起来。
读秒结束,绿灯亮起, 他一脚油门加快了速度。
黑车在公寓门口停下, 林清隅绕到副驾给孟夏开门。
孟夏手里拿着西瓜冰不太方便, 动作慢林清隅一步, 好在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对方的绅士做派,十分自然地递出手道:“你帮我能不能拿一下?”
指尖相接, 林清隅碰到了孟夏因为捧过冰饮、凉凉软软的指尖, 似乎比之前不慎握过的更加柔滑,像一块玉。
不过,也有可能是时间太过久远, 自己记错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孟夏没有察觉出来,林清隅的体温异常低。
林清隅象征性地晃晃纸袋:“你是不是喝完了?我帮你扔到垃圾桶里了。”
孟夏连忙抬头:“还……”
只当他说了个“好”字,林清隅拎着袋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没。”
孟夏叹了口气关上车门,或许改抽空找秦医生聊一下,他总觉得今天的林清隅像欲求不满的戒烟人士。
他只好站在车边等林清隅回来,暇隙间弯腰对着车玻璃拨了拨自己打球弄乱的刘海。
下午两三点最好的阳光照在孟夏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浅金色的柔软边缘,白皙脸颊上有细小的绒毛隐约可见。
林清隅眯起了没太有感情色彩的眼睛。
听到脚步声,孟夏抬头:“是不是光线太耀眼了?那我们赶紧上楼吧。”
“嗯。”
林清隅回答得模棱两可,偏头示意孟夏走在前面。
孟夏摊开手心朝他索要电梯卡,为了防止陌生人出入,公寓电梯只有刷卡才能按相应的楼层。
黑底金字的卡片被修长手指按在小了一号的手心里。
林清隅停留的时间有些久了,刚一收回手,孟夏就迅速蜷指将电梯卡握住,转身只肯用背影招呼他。
“走、走吧。”
被豢养了太久的安逸家猫,终于懵懂嗅到一点了天敌到来的危险。
林清隅落后颁布缀在孟夏的后面,直视前方的视线似是在看路,偶尔又会落在他处。
天热了,孟夏几日前刚去理发店修剪过头发。后脑勺的发尾短了一些,露出纤细的后颈。
之前第一眼看见的时候,林清隅觉得那个理发师的理发技术不怎么样,完全是在靠孟夏的脸撑着而已。
但这会儿看,又觉得理发师的手艺好像也没那么差劲。
在室外被阳光照耀着的时候不觉得,踏入公寓的大门之后,那种森冷感又来了。
春天的室内和室外简直是两个季节,孟夏嘀咕着迈大了步子。
但不管他怎么加快步伐,身后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地紧跟着,一点儿都没有被打乱节奏的迹象。
钢筋水泥筑成的楼厦外壁隔绝了阳光,穹顶上亮如白昼夜的灯光没有半分温度,只将身后高大的人影拉得愈发长阔,明明落在自己后面,但还是将整个人都笼罩住了,让孟夏有一种慢一步就会被蛇身缠住脚腕的错觉。
滴——
终于等到电梯降到一层,门刚打开一条缝隙,他就液体似得灵巧挤进去了-
今天的小黑猫走起路来,像是一个不倒翁,摇摇晃晃的。
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孟夏才勉强适应这种了脚底发软的感觉。
上午打排球的时候胳膊太用力,等到吃饭的时候才发现手腕都红肿了。
人类形态的时候还好,顶多是拿筷子的时候有点手抖,但是变成小黑猫之后就不方便了。
走起路来前爪打晃。
在小黑猫膝盖一软即将跪在地板上的前一秒,一双大手及时从背后把他捞了起来。?
毛茸茸的软肚皮被冰了一个激灵,孟夏费劲地扭头去看。
其实也不用多猜,公寓里只有自己和林清隅。
更关键的是——他怎么对自己动手动脚了?
孟夏扑腾着四条腿挣扎,想要下地。
但林清隅手掌够大,抱得结实,一番挣扎的后果只是他的十指更深地陷入了猫肚皮中。
失去了厚实毛发的阻挡,沁凉的触感更加明显了,小黑猫刚吃得圆润的肚皮颤抖了一下,四肢失去力道软趴趴也垂了下来。
等一下,这种熟悉的感觉……
但是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事情刺激到林清隅,应该不会大白天犯病吧?
林清隅调整了一下姿势抱着小黑猫做到沙发上:“这是怎么搞的?”
他顺着爪垫一路往上,替小黑猫揉捏腿脚。
被按摩的肌肉酸酸麻麻的,孟夏呲了呲小白牙,实话实说:【打排球手肿了。】
林清隅在背后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手上按摩的力道也跟着加重了:“看来,今天有换了个老师指点确实不一样,训练都卖力了许多。”
“你怎么知道的,周学长打球确实很厉害!”
小黑猫被不太温柔的手法给捏痛了,蹬了蹬腿:【对了,谁准你摸我了?】
猫爪垫擦着林清隅的手腕一闪而过,触感光滑,但又几次磕绊到了什么东西。
像平坦马路上的减速带。
“明明是我好心扶住你,不让你摔倒在地板上。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林清隅垂眸,将小巧猫爪包回来继续揉捏:“反正摸都摸了,摸一把和摸两把有区别吗?”
孟夏被他说得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好像是有点道理……那要不然就这样吧?
小黑猫三分撑,七分累,半是无奈半是认命地将下巴重新趴回了林清隅的结实大腿上。
林清隅现在的体温有点凉,揉捏的力道也时轻时重的,似乎把之前进修过的初级手法又还给了按摩师傅,总体感觉不算特别舒服。
纵然孟夏想要抛掉秦医生的实验摆烂享受一下,可实在是做不到。
感受到原本柔软的面团在自己的手下逐渐变成了硬邦邦的烤焦法棍,林清隅的心情愈发不美妙。
思考了一会儿,他捏住了没心没肺的坏蛋小猫的左后爪。
被婴儿抱的小黑猫发出喵喵的叫声,对林清隅的举动万分不解:“我只是手肿了而已,腿没事?”-
林清隅意味深长地低头看了孟夏一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五分钟之后。
孟夏站在浴室的洗手台上,看着林清隅拧热毛巾的动作瑟瑟发抖。
他好像看见了什么熟悉的经历在预言,小黑猫无助地闭了下黄铜眼睛。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愿意选择被冷冰冰的手指按摩,而不是被热毛巾擦脚。
但现在是白天不是晚上,小黑猫这么做只能让眼睛消失,没办法让自己隐身。
林清隅一边动作优雅地拧毛巾,一边指控孟夏的罪行:“……就是这只脚,半小时之前踩脏了我的车。”
之前完全没有发觉自己踩了洁癖底线的孟夏一下子被震惊和愧疚笼罩了。
我真的干了这样的事吗?我居然干了这样的事!
但愧疚着愧疚着,他渐渐觉得不对劲起来。
不对,我是穿着鞋踩的,为什么要擦脚?正确的方法难道不应该是刷鞋吗?
——但让林清隅给自己刷鞋这件事情,他不敢说也想象不出来。
按照林清隅的完美主义,既然擦了一只爪垫,另外的三只当然也得擦。
还要擦全套。
孟夏默默配合着他的节奏主动换爪,思绪却在神游天外:怪不得古代人容易造反,连坐真的伤不起……
犯下罪行的那只猫爪,被留在了最后擦,而且擦的时间分外久。
擦到林清隅的手都被毛巾捂得温热了,孟夏甩着尾巴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他动作。
林清隅重新拧了一把毛巾,因为发力,他的手背上有青筋凸起。
衣袖袖口太过碍事,他往上挽了挽。
手指上沾着的水珠打湿了衣袖,布料上洇出几个深色的圆点。
袖口之下怎么好像也有几点零星的深色?
难道是衣服沾水掉色了吗,有钱人的衣服质量也会这么差劲吗……
小黑猫用肚皮往前顾涌了顾涌,猫头好奇地探了过去。
他没看错,的确是深色的。
边缘圆润的菱形,一片两片三四片。
是蛇鳞。
孟夏惊呆地猫眼圆瞪,脊背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几分钟之前,自己的爪垫蹭过的,触感光滑但略微有些不平的东西,是交错的蛇鳞。
因为凑得很近,他甚至能看清楚漆黑蛇鳞片上细密的花纹。
老祖宗说“好奇害死猫”,果然诚不欺我。
猫猫呆呆闭眼。
第39章 蛇x猫 【包夜加钱】
大概是视觉冲击过大, 孟夏在这一刻选择了装鸵鸟。
林清隅勾唇捏了捏孟夏薄韧的猫耳朵尖:“我还说,你这次怎么胆子变大了不少,原来不是习惯了。”
“而是没发现啊——”
被逗乐之后, 青年的尾音拉长了一拍, 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恶劣。
林清隅的手指夹着猫耳拨来拨去, 据说, 猫耳朵尖上的这两簇毛,叫做“聪明毛”。
他没见过别的猫无法做比较, 但是按照孟夏能够考上A大的智商来说, 应该不能短吧?
小黑猫僵着脑袋不敢乱动, 转着眼珠用余光偷看,但因为眼珠子太大了, 猫猫祟祟的小动作落在林清隅的眼中十分明显。
但他并没有戳穿, 而是奇异地有些享受这种幼稚的互动。
过了好一会儿,孟夏终于鼓起勇气, 问道:“那我现在发现了, 你会把我怎么样吗?”
仔细思考过之后,孟夏忽然想到, 上一次自己之所以那么惊慌交加, 是因为林清隅他从摸脑袋突飞猛进成摸爪垫——但现在, 自己的身体部位现在已经被开发得差不多了, 他就算摸自己哪里,自己都不会震惊了!
想通之后, 小黑猫淡定了不少。
林清隅一下子被孟夏给问住了。
他本就神情冷淡的面色更加不愉, 但不想在小黑猫的面前没面子,依旧嘴硬道:“嗯,知道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你还吓成这副模样?”
为了证明自己才没有害怕,猫猫不服气地支棱起两只耳朵,黄铜眼睛也睁得滚圆,精神奕奕得像一只黑猫警长。
林清隅忍不住嗤笑一声,大掌落下去又把猫耳朵给揉塌了。
孟夏抿着嘴将耳朵在他的掌心下顶来顶去-
在谁都讨不到便宜的情况下,一人一猫暂时休战。
不过孟夏并没有放松警惕,他拒绝卧继续在林清隅的腿上,纵身跳到了书桌上。
跳到一半的时候腿软,还是被林清隅托了一把才跳上去。
小黑猫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欠。
但这并不能妨碍林清隅做他想做的事情,更过分的事情做不了,规规矩矩地摸一下小黑猫总没问题吧?
他故技重施,伸平的手掌像铲子一样探进小黑猫的肚皮底下,想把他从桌面上铲起来。
小黑猫用尽全身的力气憋气,煤球脸上写满了抗拒。
林清隅不为所动,抱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孟夏终于忍不住开口吐气,然后下一秒急切地喵了一声:“不要铲我的肚子了!”
“吃太撑了,我会吐。”
林清隅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缓缓把手收了出来,这的确戳中了他的死穴。
小黑猫无辜眨眨眼睛。
趁他松懈,林清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小黑猫捞到了自己的腿上:“没事。你要是吐脏了,我可以给你洗澡。”
正好清洗一下被某只脏手碰过的地方。?
说好的不能耍更多的流氓呢?
孟夏傻眼,鱼一样在林清隅的腿上不安分地扑棱。
林清隅五指按住小黑猫柔软的肚皮:“这会儿活蹦乱跳,不怕吐了?”
孟夏颤巍巍咽了一下唾沫:“我不吐,你别摸。”
他本来想控制着自己放轻呼吸,但不知怎么的,猫肚皮急促起伏的弧度却在林清隅的指腹下愈发明显。
紊乱期的林清隅,总是在刷新自己的下限……
林清隅感受着指腹下薄软的皮肤在瑟瑟发抖,自己的指尖每挪动一下,小黑猫都会随之轻颤;还有圆滚滚的猫眼,也在可怜兮兮地盯着自己看,因为眼波很水很亮,可以看见里面映照出来的,是自己的身影。
心情渐渐舒畅,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换了个位置,指尖熟练地往上挪了挪,去挠小黑猫下巴。
孟夏下意识眯了下眼,但脑袋不肯接受讨好地却往后仰。
心情很妙的林清隅干脆上下其手,一手挠猫下巴,一手拢住猫脑袋摸了摸。
强撸之下,必有猫猫呼噜。
经过数周坚持不懈的练习,再加上天赋异禀的领悟能力,林清隅的撸猫手法愈发娴熟。舒适得小黑猫的脑袋一点一点的,黄铜猫眼也跟着不断眯起又强行睁大。
无论是上午练习排球跑来跳去,还是刚刚跟林清隅斗智斗勇,都很消耗人的精力。
林清隅替孟夏抹了一把眼皮:“困就睡一会儿吧。”
整张脸被修长的手掌覆盖住,孟夏的眼睛在一片不太纯粹的黑暗里睁大了两秒:【你该不会想要趁我睡着了的时候占我便宜吧?】
他现在对林清隅的信任程度有点儿低。
唔,是个好主意。
林清隅略作思忖之后,慢条斯理地威胁道:“你就算是不睡,我可以可以占你便宜。”
“……”
孟夏留给林清隅的,是一张气鼓鼓的无脸猫。
他爱怎么摸就怎么摸好了,反正都是同样的结果,睡着了被摸,总比醒着被摸好吧?
虽然嘴上说得不客气,但实际上等孟夏睡过去之后,林清隅一点儿都没有打扰他,向来端正的坐姿更加笔挺,直到双腿的肌肉僵硬了。
窗外橘黄的天穹渐渐被夜色用笔刷涂上一抹又一抹的深蓝与黑紫。
小黑猫依然睡得非常之熟。
书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林清隅没开台灯,垂眸看了看自己膝上也快要融入夜色的孟夏。
睡成了软绵绵的一滩。
他的形态虽然没有像之前一样彻底紊乱,但内心的黑暗却在不断滋长。
林清隅早就清楚,这是一种本质类似的宣泄混乱的方式,紊乱症不只影响形态控制能力,还一直在扰乱自己的头脑心神。
久病的人,偶尔也会感到疲惫,想抛掉治疗为所欲为。
潜意识察觉到不安全因素,孟夏哼唧了一声,将脑袋埋到了肚子里。
“睡得这么沉。”
林清隅低低道了一句,彻底打定主意。
被人抱起来的时候,小黑猫的脑袋歪到林清隅的虎口上,身体拉成长长的一条。
林清隅神情一变,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三角鼻头下,试探了一下鼻息。
十分悠长。
然后,熟睡的小黑猫在梦乡中,被人动作轻柔地放到了织物柔软的床上-
孟夏是在一片漆黑中苏醒过来的。
混沌的脑袋,还有铺天盖地的黑,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自己这是睡着了?怎么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回的宿舍了……
孟夏茫然地眨眨眼睛,金灿灿的猫眼让他拥有良好的夜视能力,几分钟之后终于辨认出来,这是自己只来过一次的,林清隅的卧室!
而自己……孟夏低头确认了一下,身体躺着的地方很软,要是没出错的话,应该是在林清隅的床上!
自己睡在林清隅的床上,那他本人呢?
小黑猫动作僵硬地扭过脑袋,就看见不远处面对着自己侧躺着的男人。
他闭着眼,五官深邃的面容沉静,看起来既没有平常的冰冷,也没有白日强制自己的时候那么恶劣。
欣赏美色是所有种族的共识,等到将人打量了一圈之后,孟夏才猛然意识到——
自己这是和林清隅同床共枕了?!
他的一双猫眼瞠得像电灯泡——虽然形态有别,但本质上的区别约等于没有。
自己可是连室友的床都没睡过呢!
小黑猫慌乱地用前爪捂住眼睛,捂了一会儿,他又拿下爪垫来看了看。
自己现在睡的是主卧大床,一个枕头被人拿来当垫子垫在了自己的身下,叠了两层的毛毯搭在自己身上当被子。
自己占了一个人的位置,林清隅躺在外侧。这张床原本就是双人床的尺寸,一人一猫一人一边,倒是意外适合,不会显得过于寂寞空荡。
但孟夏的注意点并不在这里。
林清隅把自己安置得这么妥帖,他显然不是意外睡过去才导致两个人同床共枕——同床异枕的!
所以,林清隅他为什么不叫醒自己?
孟夏本来就睡得发懵的脑子里愈发一团乱麻。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宿舍关门了没有,但天这么黑,舍友们肯定早就睡下了,现在回去会不会吵醒他们,更要命的是自己该怎么解释……
还有,当务之急,自己肯定不能继续睡在这里了。
孟夏蹑手蹑脚凑过去,用胡须试探了一下林清隅的鼻息。
他决定趁林清隅熟睡偷偷溜走。
两个人离得很近,林清隅沉稳的呼吸声一下下扑在孟夏的脸颊上,细长的胡须抖了抖。
他不合时宜地想道,林清隅是不是睡下没有多久?
凑到近前的时候,还能够闻到他洗漱后残留的清冽味道。
——或许也能证明现在的时间还不太晚,能够擦边赶回宿舍?
小黑猫倒退着从林清隅身边挪开,然后轻手轻脚地绕了一个远路,沿着墙边跳下了床。
只要猫科动物想隐藏行踪,就能够做到落地无声。
一步,两步……
孟夏距离房门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身后的大床上突然传来响动,林清隅掀开被子坐起来了,但似乎并没有发现身边少了一样乌漆嘛黑的东西。
他要喝水,还是起夜?
孟夏果断改变路线,想要倒退着贴到衣柜边上,省得跟林清隅撞上。
为了藏匿身形,他把两只猫眼闭得紧紧的。
孟夏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过自己是黑得如此彻底。
林清隅眯着眼坐在床边穿上拖鞋,起身下床,他腿长步子大,一抬脚就迈出了一块瓷砖的距离。
但孟夏忽略了,林清隅的主卧自己本来就只来过一次,对布局很不熟悉,饶是内心安慰自己要镇定,但实际上还是难以避免慌乱。
猫尾巴蹭过光滑微凉的木板,小黑猫以为是衣柜,刚松了口气,就感觉到脊背上传来一阵重力压感——
“喵嗷!”
小黑猫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嗓子。
金灿灿的猫眼也不受控制地睁开在漆黑的夜里。
在拖鞋底部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的一瞬间,林清隅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他迅速抬脚往旁边撤了两步,啪得一声按开了床头灯。
一只委屈巴巴的小黑猫蹲坐在地板上,被猛然亮起的灯光刺到眼睛,小家伙眯了眯猫瞳,眼角沁出一抹薄薄的水光。
林清隅的心在一瞬间高高悬起,素日冷静的声线亦是绷得发紧:“哪里疼?我踩到你哪里了?”
借着灯光,孟夏这才看清,自己刚刚碰到的原来不是衣柜底,而是同样材质的床尾,又被垂下的床单挡住了,在林清隅的视线盲区,难怪会被他不小心踩到。
不过他抬脚快,孟夏只是被挤压了一下,并没有受什么实质性的伤。
但这并不妨碍他被吓到了,垂着飞机耳有些惊魂未定。
孟夏没有察觉到,自己小小的身躯正团在地板上颤颤巍巍,灯光下的黑影蜷缩着也抖啊抖。
好像两只被欺负了的小黑猫在报团取暖。
看得林清隅的心被像是被狠狠抓了一把,他此刻完全顾不上什么洁癖不洁癖,轻轻托起小黑猫,盘腿坐在地板上一下下抚摸他染了灰尘的脊背。
“这里,还是这里?”
小黑猫窝在青年的怀里一声不吭,只是一个劲儿往他的胸前拱,直到拱不动了,才隔着一层睡袍贴着他温凉的胸肌蹭了蹭,埋在上面不动弹了。
孟夏张开小嘴含了含林清隅的衣襟,很想一口咬下去。
这个人真是的,要不是他一句话不问就把自己留下来过夜,怎么会变成现在的这种场景……
痛倒是不痛,但真的很尴尬。
受惊的心跳渐渐平复,孟夏的眼睛反而越闭越紧,不愿抬头,轻轻颤动的眼睑将心跳传递给林清隅。
小黑猫安静得过分,甚至一反常态地依赖着自己,林清隅紧皱着眉心,却生不出一点愉悦来。
他即便是知道自己反应快,那一脚没真的落下去,但毕竟自己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人,孟夏的本体站起来还没自己的小腿高。
“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不行,要不然还是让医生来公寓?你别乱动……”
孟夏从林清隅的胸前抬起脸来,闷声喵呜着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见状,林清隅放心了不少:“刚刚吓了我一跳。你是想要下床喝水?还是去洗手间?”
提起这个,孟夏想起自己原本是打算干嘛的,现在林清隅既然醒了,他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我要回去。】
林清隅一顿:“现在时间太晚了,明天我送你回学校。”
他把手机上的时间给孟夏看。
凌晨一点半,确实不好回学校了,但孟夏还是不太情愿留宿。
林清隅退而求其次:“住你的客卧。”
孟夏踩着他的小臂踟躇:【我可以随便在外面找个旅馆。】
他再也不会相信林清隅了。
林清隅抿唇:“为什么?”
见过两面的人就能相谈甚欢、勾肩搭背,他和孟夏认识这么长时间,却连这点小事都信不过吗?
还有,有的人衣服鞋子都不舍得买,就那么几件来回穿,开口住旅馆倒是舍得了?
该不会要去睡那种一晚上一百块块钱的破床烂屋吧?
越想脸色越难看,林清隅不容置喙道:“就在这里睡,别折腾了。”
他今天怎么这么专制啊?为什么把自己留下来都没解释呢!
孟夏也不高兴得很,飞快眨了两下眼睛,很快想好托辞:“这是另外的工作!包夜需要加钱!”
越是胆怯,小黑猫虚张声势的喵喵声越大,甚至把走廊的声控灯都给惊亮了。
怔了半晌之后,林清隅几乎被孟夏给气笑了。
大半夜的,自己是担心孟夏睡得迷迷糊糊的,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安全,他倒好,给想到哪里去了?
以至于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冷声道:“好,不就是加钱么。”
“随便你开价,你的今晚,我全包了。”
生怕孟夏还要说出什么扎人心窝子的话,林清隅当场就拿过手机来,手指飞快地点了几下给他转了账,然后弯腰递过去,好让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些钱,够了吗?”
怒极之下,林清隅把手机屏幕放得有点高,小黑猫有些费劲地垫了垫脚,盯着屏幕上的那一行数字,在心里飞快地计算。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加入睡到明天早上八点起来的话……不,林清隅或许会习惯更早起,那就算七点把;然后按照自己原本的时薪,乘除一下的话,陪睡的时薪大约翻了五倍……
没想到孟夏真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算计得认真,林清隅胸腔之中的郁气几乎压不住。
孟夏一句“你给多了”没来得及说出口
“现在,可以上床了吗?”
孟夏站起来扒拉他的肩膀:【等一下,你不是说我可以住客卧吗?】
“哦?”
林清隅低头,捏住自己想捏了很久的小猫脸颊:“你要是刚开始就答应的话,睡客卧当然没问题。”
“但是现在,我花了钱包夜,可不是买你住隔壁的。”
“小孟医生。”
最后这句“小孟医生”,他咬字尤为清晰。
小黑猫被揪得呲牙咧嘴,瞅向林清隅的眼神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本来只是需要胡说八道搪塞他的,怎么变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但他话早已放出去了,卖身钱也已经金光闪闪地躺在账户里了。
孟夏徒劳地张了两下嘴巴,最后悻悻地舔了舔鼻头。
【不就是陪睡吗,有什么难的?】
只是躺在一张床上而已,本质还是大家各睡各的-
一通分析之后,孟夏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林清隅的心情却并未转霁多少,他把在地板上坐过的睡袍脱下扔进脏衣篓,又拧了一条毛巾来,把小黑猫全身都擦了一遍。
右肩被人翻来覆去擦了好几遍,毛发都打湿了,孟夏低头去拱林清隅的手背,夏天快到了,他本来就有点容易掉毛,毛巾摩擦太多次,自己会更秃的。
林清隅视若无睹,仗着自己力气大,趁势端住小黑猫的下巴,又给他抹了一把脸。
拧过一遍的热毛巾仍然湿意明显,擦完之后带着一身潮气的小黑猫扑在林清隅的大床上滚了一圈,把他的床单当成超大号浴巾,擦干毛发之后,才满意地咬着毯子滚到了角落里。
林清隅深深看了小黑猫一眼之后,才熄灯躺下。
两个人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封闭空间里交错着。
不太平稳的节奏提醒着彼此,对方仍然醒着。就是不知道眼睛是睁开的还是闭着的……
要是是睁开的,他在看自己吗?
孟夏忍不住胡思乱想,但却不敢转头去验证,只能僵硬地闭着眼睛。
他本来以为,陪睡这件工作会很简单的,毕竟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用躺在这里就好。
但实际上,身边就躺着另一个人的感觉太过强烈,即便两个人隔着被子,隔着一臂的距离,却比从前的任何一次肢体接触都更加煎熬。
也许,同睡一张床这件事本身就带着不一般的意味吧。
小黑猫小小的一只,蜷缩在毯子中呼出热气,把自己的鼻头蒸得湿润润的。
黑夜以往都是他最好的保护色,但今夜孟夏却觉得自己和这一派安然格格不入。
像一大锅煮沸的巧克力酱,咕噜噜冒着噼啪的气泡-
林清隅其实原本没想怎么样的,只是想把人在身边多留一会儿。
虽然,这段时间孟夏没再请假,一直都按时出勤,但他还是,很不满足很不满足。
就像小学的时候,同学之间忽然风靡一款游戏,游戏开发商很会抓住这个年龄段男生的喜好,林清隅也罕见地心动了。
早早完成学习任务,还特意挑了一个期中考试放榜的日子,拿着满分试卷去找林母置换条件:“妈妈,我可以每天写完作业之后,玩半个小时电脑游戏吗?”
一身西装裙的林母弯下腰,摸摸小少年的头顶:“上学期间玩游戏容易分心,咱们等到放寒假再玩吧?”
林清隅想解释自己不会,但看了看林母浅笑微微、妆容精致的脸,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延迟满足这件事情,他已经习惯了。
因为经常有很多日程围绕着他,需要全部完成之后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过了几个月,还没有等到寒假到来,见异思迁的小学生们就又换了一个新的游戏。
后来,年龄渐长,林清隅学习着将自己的效率越提越高,能够长时间待机处理越来也多的事情,只是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却忽然有些茫然,好像闲下来,也没什么想要做的。
但他已经习惯了忙碌,漫无目的和无所事事让他感到难受,索性短暂休息之后就投入了下一轮工作中。
最近叠加起来的桩桩件件,让林清隅生出了久违的危机感。
好像如果不及时抓住错过了,就再也无法复刻此时此刻的心境。
最开始他们提出“毛茸茸抚慰法”的时候,自己并不同意;现在接受良好了,却又让自己远离孟夏。
所以他卑劣地、不择手段地强行把人留下了。
小黑猫现在就睡在自己的身边。
自己的地盘上。
在这一刻,他短暂地属于自己。
蛇类是大自然最擅长隐忍的猎手之一,为了一击致命捕获食物,可以盘踞在林间树丫数个小时一动不动。
从前反复的磨炼更是赋予了林清隅足够的耐心,让他沉得住气等到孟夏呼吸渐沉,再赴梦乡。
几息之后,大床外侧隆起的被子扁下去了一截。
但并不多,只是一小截而已,因为,潜藏在里面的眼镜王蛇同样身躯庞大。
趁着黑漆漆无星无月的夜色,大蛇悄无声息地从被子堆里钻了出来,晃动蛇尾将身边的小黑猫连带着毛毯一起卷到了自己盘起的身躯里。
鳞片太凉,会冰到孟夏——而且还有将猫冰醒的风险,得不偿失。
大蛇身躯粗长,即便是连带着毛毯 ,也卷得轻轻松松,只是隔着一层差强人意。
他眯着碧绿眼眸吐了吐蛇信子,用蛇吻轻轻碰了碰小黑猫的脑袋。
怎么感觉被子裹得越来越紧了,好热,孟夏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脑袋旁边塞过一个凉丝丝滑溜溜的物件来,他仰头一靠枕在了上面。
啊,原来已经到了铺凉席的季节了……
大蛇很明显地愣了一愣,然后愉悦地甩甩尾巴尖,将脑袋认真地往孟夏的脑后又塞了塞,替他填好脖颈下方的空隙。
第40章 蛇x猫 深灰色的床单上,浑身白皙的少……
为了围剿猎物, 大蛇将自己的呼吸声压得微长,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受到身上小黑猫的感染, 一蛇一猫匀沉的呼吸节奏逐渐同频起来。
小黑猫睡得肚皮一鼓一鼓的, 被卷在蛇躯中央, 就像一颗小小的跳动的心脏。
鲜活, 温软。
孟夏热乎乎的体温,也如涟漪般一圈圈向外传递, 把原本暴露在空气中鳞片微凉的大黑蛇捂得升温起来, 直到细长的蛇尾尖也染上了热意。
大蛇缓慢地吐了吐蛇信子, 沉溺于这一派安详之中。如同回到了原始时期的热带雨林,它也是这么陷在水暖荡漾的河泽里。
虽然孟夏是一只喜爱洁净的小黑猫, 但这与他讨厌水并不冲突。
冥冥之中敏感察觉到脸颊毛打湿了一点儿, 小黑猫不满意地耸鼻,怎么做梦都是林清隅在给自己用湿毛巾擦身体……
他扭了扭脖子, 将脑袋滚到蛇信子舔不到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 林清隅是在生物钟的召唤下醒过来的。
还没睁开眼睛,身下毛茸茸软绵绵的触感就让他狠狠惊了一惊。
大蛇拔出自己被小黑猫枕了一晚上的脑袋, 视线开阔之后, 思绪也跟着缓慢回笼。
是了, 自己昨天圈着孟夏睡了一整晚。
而孟夏, 仍然无知无觉,躺在蛇躯盘成的大床上睡得酣沉。
因为垫着一层毛毯, 他既没有觉得凉也没有觉得硌, 软硬适中、富有弹性的□□反而比最好的床垫都更加舒适,无论自己怎么翻滚,都会自动改变成贴合睡姿的形状。
大蛇竖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端详了一会儿, 才恋恋不舍地一圈圈松开绞着小黑猫的绳索。
要不是怕吓到孟夏,他都生出再睡一个回笼觉的念头了。
小黑猫轻轻跌进柔软的床铺里,砸吧砸吧嘴不太满意,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继续睡了,只留给林清隅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眼镜王蛇盯了一会儿,慢慢裂开深渊巨口,上下颚露出四颗寒光闪闪的毒牙。
猫猫张嘴和蟒蛇张嘴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大黑蛇竖起上半身来,在小黑猫的上方隔空左右摆动了一会儿脑袋。
直到琢磨出一个合适下口的角度,他才沉稳地闭上了嘴巴。
……
孟夏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只是主卧还拉着遮光帘,唯有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线阳光,让他得以分辨出来,这一晚终于过去了!
明明昨天晚上想七想八的,没想居然睡得还挺香……
小黑猫一边批评自己,一边顶着乱七八糟的长毛从毯子里挣脱出来。
唔,睡相也是与日俱差,毯子都卷成麻花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林清隅已经睡醒出去了。
被子叠成方块放在床头,他躺过的那一边床单也捋得整齐,像是昨晚根本没有人睡过一样。
反观自己这边的床单,比在宿舍睡的时候皱巴得还厉害。
小黑猫艰难地叼着毛毯一角,将它拖到旁边的空地里去,然后用猫爪左一下右一下地开始铺床单。
床太大,猫爪太小,全部铺平的时候,小黑猫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但还没完呢。
深呼吸了两口之后,他又叼过毛毯,开始叠毯子。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毯子裹得太紧了,维持一个睡姿血液不流通,孟夏每动一下都觉得自己的身体麻麻的。
耗时五分钟,小黑猫终于大功告成,慢吞吞地叼着叠成饼干块的毯子,堆到床头跟林清隅的被子齐平。
好巧不巧,主卧的门在这时被人笃笃敲响了。
“睡醒吗了?”
小黑猫下意识“喵”了一声作为应答,刚睡醒的嗓音黏糯糯的。
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自己进自己的房间居然还要敲门,林清隅站在紧闭的门板之前,心情却不算坏。
“我给你买了衣服,给你拿进来。”
得到首肯之后,林清隅推门而入。
听到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小黑猫的耳朵竖了起来,紧张感在一瞬间拉到极致。
毯子已经被叠得整整齐齐,他没有地方可以钻,只好拘谨地蹲坐在原处,四只圆圆的猫爪并在一起,蓬松的大尾巴在上面盘了一圈,就像是一只饱满的三角海苔饭团。
林清隅一抬眼,就看见乖乖巧巧的小黑猫,坐姿端庄地微微陷在柔软的床单中央。
投向自己的圆润双眼不安眨动,似埋怨,又似羞涩。
他收起本体,洗漱一新之后,整个人也如王蛇带上铁枷口笼,肆意和衬衫下摆一起被妥帖束进了裤腰里,重新变得矜持克制起来。
林清隅递过装衣物的袋子,低声解释:“你原来的那身衣服我刚刚放进洗衣机里洗了,还没干。”
“买的匆忙没过水,你先将就着穿一下。”
这番举动确实很符合眼前人的脾性。
孟夏仰起一点头,等着林清隅将衣袋放在床边。
但他却一直没有松手的意思,孟夏只好自己起身走上前,张嘴叼住了袋子一角。
昨晚还是将人给吓到了么?幸好没有让他看到更多。
发现小黑猫没有什么话想要跟自己说,林清隅自己接着道:“洗漱用具也给你买好了,在浴室。”
“你等会儿换完衣服之后,直接用就行。”
没想到一觉醒过来之后,林清隅把什么都准备好了,让孟夏想挑剔都没办法挑剔什么。
不过,打工人好像也没什么挑剔的资格……加班之后见到老板,照样得问候一句“老板好”。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
明明自己昨天刚刚收了一大笔“包夜费”,这种类比再恰当不过,但孟夏莫名,就是不想把两个人带到这种雇佣关系里去。
他想像昨晚还没有发生这一切之前一样,把脑壳撞在林清隅的身上,趁他看不见咬乱他整齐的领口。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装好脾气,不能发坏脾气。
孟夏不想说话,干脆点点头,衣服袋子随着他点头的动作被摩擦得簌簌作响。
反正说了他也听不懂。
小黑猫今天早上打定了主意当哑巴,林清隅无可奈何:“…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出去了。”
一旦清醒,昨晚干下的混账事,一方面让他禁不住享受与回味,另一方面又引发道德上的愧疚,让他自我检讨与克制。
虽然表面上淡定从容,实际大脑内如正邪交战-
等到林清隅离开之后,小黑猫用一只前爪踩着袋子口,然后把脑袋伸进去,把衣服挨件叼出来。
林清隅买的衣服,是参照孟夏昨天穿的款式买的。
他还怪细心的,小黑猫歪头打量平铺在床面上的衣服。
因为孟夏的穿衣风格比较简单,颜色是百搭的黑白灰,衣服上面也基本没什么大logo或者图案,要不是他自己知道的话,这身新衣几乎都可以以假乱真了。
——最大的区别就是质量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还没穿上身,但他用猫爪摸了摸,布料软滑舒适,以至于他都担心自己天天跑酷的磨砂肉垫会把衣服给刮花了。
但估计加起来的价格,肯定没办法让人感觉没这么舒适了吧?
孟夏把爪子伸进塑料袋,想要扒拉一下里面有没有发票之类的。
但是林清隅很贴心,提前拿出来了。
更贴心的是,孟夏从袋子里面勾出来了一件…贴身衣物!
他呆呆看着摊在面前的黑色平角内裤,脸颊热到都能煎熟一百条小鱼干了。
从标签来看,内裤跟外衣很显然不是同一家品牌的,真是难为林清隅特意塞到袋子的最底下了。
小黑猫暂时闭上眼睛,平心静气安慰了自己一会儿。
这不算什么,大家都是男的,我有的东西他也有,内裤穿的也都是一样的。
所以,林清隅给我买,约等于给他自己买,谁都不用多想。
洗脑完毕之后,小黑猫正气凛然地睁开了黄铜眼睛。
深灰色的床单上,浑身白皙的少年跪坐在上面一闪而过,宽松的卫衣很快落下来,遮住两点朱红,略长的下摆堆积在纤细但不失肉感的大腿根。
主卧的房门再次从里面打开了。
早在在隔壁书房听见踢踏的拖鞋声音的时候,林清隅就已经从转椅上站起身来了。
孟夏开门的时候,他适时从门前走廊路过。
“那个……”
孟夏咬唇叫住林清隅。
林清隅的心往下微妙地沉了一沉,自己现在怎么连称谓都失去了。但驻足转身的时候,仍是表情如常。
“怎么了?”
孟夏一看到林清隅,建设了半天的高楼大厦就开始轰然倒塌。
他把打开的房门又往回推了推,从三分之一的门缝里探出脑袋,只流出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睛来,不让自己的脸红看起来太过明显。
“有剪刀吗?”
孟夏一股作气地飞快说道:“卫衣领口后面的标签太磨皮肤了,我想把它剪掉。”
林清隅一怔。
吊牌他已经提前剪过了,没想到忽略了标签。他的衣服在穿之前,都是家政人员帮忙处理好的。
“有,我去给你拿。”他道。
林清隅很快拿着剪刀去而复返,握着剪刀刀尖向内递给孟夏。
“谢谢。”
孟夏一只手拎着衣领,另一只手去接剪刀,袖口中伸出的手腕白皙而纤细。
其实他平常完全没有这么娇气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脖颈后面被磨得沙沙的刺挠。
难道大牌衣服的标签质量也格外好吗?
看着孟夏别扭的姿势,林清隅将手一握,忽而改变了主意:“这么难受吗?”
“你脱了衣服再穿回去太麻烦了,不如,我直接帮你剪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