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啊?]
[……]
[不是,玫瑰,你这?]
[参一凉,王凉?]
*
整个评论区,突然震惊。
系统还记得这个人,小霸王。
既然与smile有关,就应该出现在张无垢的《偷窥的公寓》那一章。
系统回顾,发现在那一章最开始的时候,张无垢之所以走上偷窥者的道路,就是因为在阳光幼儿园里发生了几件事。
当时幼儿园里,主要有三个人:
张无垢。
小霸王,王凉。
张无垢最好的朋友,枚。
王凉,是比较淘气霸道的孩子。因为抢秋千的时候,被张无垢告状,先被张无垢的父母欺负了。
后来枚在背后推张无垢荡秋千的时候,不小心把他摔到了地上。而后也被张无垢父母欺负了。
两个人,都是被大人霸淩的孩子。
张无垢后来,也是因为小学在父母计算机的eye上看见这个枚的视频,进而走上偷窥这条不归之路的。
……
这就是《偷窥的公寓》的开篇。
现在小玫瑰告诉他们,小霸王王凉,现在是杀人区的King,参一凉。
系统合理怀疑偷。拍区的Kingsmile,就是那个秀气男孩,枚。
再加上一个张无垢。
系统看着一边认真码字的沈昭陵,佩服道:【这个阳光幼儿园,还真是人才济济……】
他听沈昭陵只说:“是的。”
【一个班里,到底怎么同时出现,这么多狼人的?而T女神又恰好选中了这些人来欺负?是不是太巧合了?】
但这一次沈昭陵说:“反了。”
【什么意思。】
随着那双干净的手指在黑色机械键盘上,敲下一个清脆的声响,为一句话划上一个句号之后。
系统看见,他的无名指肚从句号的键帽上滑下来,在空中停了半顺。手垂着,没有动。
他的手是很好看的,手指长。
当午后的光穿过那片干燥的沙漠,从窗户外面打过来的时候,皮肤在木桌的背景下,就几乎白皙透明。
木桌之上,有着一片银色湖面一样的反光,波光粼粼且美好。
系统凝视,这是一双柔软的,却只能写出冷硬文本的手。
笔下的世界惊悚、痛苦、怀疑且绝望。
沈昭陵的声音罕见地,发出不属于原身那种同样冷硬的感觉:“你说的,反了。”
“我在这章开篇写过,smile是十岁的时候才第一次eye,而张无垢是八岁,比他还早。
“如果你猜smile是阳光幼儿园的枚。那么当时他早就离开幼儿园了。
“T女神并不是欺淩了进入eye的孩子,而是因为孩子被欺淩了,才会选择进入eye。
“正常人,在误入eye这种暗网之后,顶多最初也就是震惊且恶心。
“杀人犯的枕边是熟睡的温柔妻女。和平的国境之外也有炮火连天。
“所有人都知道犯罪每天都在发生,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只要他们可以假装不知道,就不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影响。
“这些暗网误入者,或者看了一下eye后觉得很后怕,以后就再也不打开了。或者觉得eye有意思,很好奇,和其他人当新闻一样分享。
“而绝对不会注册,更不会成为King这个级别。”
沈昭陵,第一次在系统面前,出现少有的理智、冷静,且记忆力清晰。
让系统一时之间有点陌生,像不认识他,所以磕巴了一下:
【为、什、么……】
沈昭陵的右手指在空中拈了一下,不经意的动作,却有一种运筹在握的感觉。
“因为你早就忘了,《偷窥的公寓》里写过,张无垢注册eye的时候,需要实名制,有身份证添身份证,没有身份证的需要人脸识别。
“eye这么敏感的机构,一旦被发现曝光,里面的捕兽网都会名声尽毁,甚至入狱。
“在这种规则下,除了张无垢那种人生被毁掉,再也无法回归正常生活的人,和像黄宏财这种纯坏人之外。
“普通人,顶多只会浏览接口看一看,根本就不会注册的。
“所以。”
而后,那修长手指停止了揉拈,继续放回到了键盘之上。
指甲上是一个圆润的白色椭圆光圈。
沈昭陵的话戛然而止,像刚才还用一双善于弹奏的妙手拨动着琴弦,嘈嘈切切,让观众听得正美妙,然后就突然停顿了一样。
声音消失,然而无声胜有声。
书房里,还回荡着那冷硬的声音的波纹。亦如小玫瑰一贯的,每一章的开放式结尾,余韵悠长。
所以,系统把沈昭陵没有说出的话接了下去:
T女神并不是欺淩了进入eye的孩子,而是因为孩子被欺淩了,才会选择进入eye。
因为他们从童年开始,就不会再拥有成为正常人的机会,那便只能孤注一掷。
巧合的不是他们向着黑暗的小路走了过去,只是他们都同时走到了那条路的顶峰。
【……】
好感慨。
这些人从幼儿园到中年,一眨眼,几十年的时间都过去了,竟然还有着命运般巧合的联系。
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个小说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圈。
系统说,
【我喜欢这个故事。
【就好像我从那边商店的窗口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都还是一群孩子。穿着校服笑着跑,有的淘气有的乖。
【结果一转过街角,就瞬间看见他们变成大人模样了。】
【好在,他们也没有变成太坏的大人。】
然后,它听见沈昭陵笑出一个气音,又是和平常一样温柔的了,他说: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坏人。
“你我一样,都是普通人。”
沈昭陵又用他的手开始敲字了,系统知道它喜欢的故事又要继续:
【可我觉得,你这双手会弹琴。】
那是一种系统抱有期待的直觉。
沈昭陵无所谓地答:“我确实会啊,你想听吗。”
匪夷所思。
系统随便问问,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期待已经被溢满了。
系统:【真的?(星星眼。jpg)】
沈昭陵:“会一点。你说吧,你想听什么。”
系统:【不是,你还让我点?我只听说过点歌的,没听说过点乐器。
【你这是确定是会一点?而不是全都会?(迷茫中。jpg)】
沈昭陵强调:“真一点。你说吧,看看我会不会。”
系统试探道:【钢琴?】
沈昭陵:“可以。”
【吉他?】
“可以。”
【古筝?】
“可以。”
【……琵琶?】
“……应该也可以,我试试。”
【不是吧,这都行?】
沈昭陵为难道:“这倒不是问题。问题是这边似乎没有这种古典乐器吧。”
不太对劲,系统怀疑道:
【等等,你不是说你以前是臭要饭的吗?你难道在文工团要饭?】
沈昭陵皱眉,反问它:“我要饭,就不能学点手艺吗。否则天桥上那么多乞丐,路人为什么要给我钱?难道凭我长得好看?”
【……】
好系统已经想像到大冬天的时候,天桥上堆满白皑皑的积雪,沈昭陵穿着个绿色军大衣,顶着一头耀眼的红棕色头发,脸颊被冻得干裂雪白。
他呼吸的寒气变成白霜,却因为饿着肚子,还是不得不从衣服里掏出琵琶,在街边弹唱卖艺的场景。
黑压压的路人从他身边走过,偶尔有几双看不清的手,往他的摆在脚下的破白瓷碗里,扔几个金银色钢镚。
叮当叮当的响。
他一次次点头,对路人微笑着说着谢谢,睫毛上都是一层白霜花。
偶尔有几个被扔不准的钢镚,掉在马路上,从白雪上撵出弧形的灰色线条。
他还得先把滚落的钢镚踩住,琵琶停下,用长满冻疮的手,把脚底下的钢镚弯腰捡起来,左看右看,发现身边没人,赶紧扔回破碗里。
好惨。
虽然是想像的,但系统都忍不住看着沈昭陵,心疼了一瞬。
【昭陵。】
“嗯?”
【如果你会弹琴,那应该怎么也不至于……】
沈昭陵眉眼弯弯,黑灰色眼瞳中间,反射出一个朦胧跳跃的小光点,让人捕捉不到,温柔微笑:
“嗯,弹得一般。要不然也不会沦落于此。”
很少听见有人会说话如此直接,系统虽然有所怀疑,但看见那温暖的微笑晃了晃神,还是坚定道:
【嗯,我相信你。】
第132章 文中文——对视
◆
{我让参一凉,帮我找到当初拍摄世婵视频的黄宏财。并给他提供了黄宏财所在的地点幻乘市。
恰好,那也是世婵车祸出事的地方。
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参一凉没有找过我。因为他知道,我在求他之时,一定会把所有有关的信息都告诉他。
同时,我也没有主动催过他。因为他一定会放在心上。
这是不用言说的习惯。
……
而后,我又度过了相当平静的一个月。
那个月里,我每周把我在大学蹭课蹭出来的课堂笔记和随堂测验给无垢发了过去。
收到他不咸不淡的赞赏:“嗯,不错。”
我滑动了一下聊天显示屏,没有多回覆他。
我知道他并不想和我拉近距离,只有礼貌的应付。无垢像是后悔了,当初在网上安慰我的那个决定。
…
同时,幻乘市警察局一直在匹配死者世婵的身份。
她的血型、指纹、面容,在警局里都无记载。
她像是突然出现在幻乘市的,依靠姣好的面容成为了模特。而在那之前,她是从哪里出来的,无人得知。
生前,她似乎有很多关系好的同事和朋友。
但在她死后,在那冰冷的停尸间里,除了哈鲁尼,竟然无人来认领她的尸体。
包括,间接和她的死有关的,那天世婵在双生桥附近约见的那个叫作盛玖的女人,也没有来认领过。看来也只是普通朋友。
没有注意这个人在世婵死后的第二个月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哈鲁尼,显然过得不怎么好。虽然大仇得报,但他像是被抽了魂魄。
透过无垢的监控,我看见哈鲁尼一个人在家,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并不说话。
他的房间本来是繁复鲜艳的,家具的各种橙褐色混合在一起,像是一罐被打翻了的巧克力焦糖。
但那天,他穿着黑色的长袖睡衣,冒充影子,坐在他和世婵曾经坐过的地方。
从侧后方的俯视角度偷窥他的时候,我发现,他看起来,竟然很矮。
与那天出现在阿万家里的暴戾身影,判若两人。
房间晕染开灰重的色彩。
将一个活人,一个死人,给隔开了。
…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无论是扮演世婵或者哈鲁尼的身份,我都不知道。
不知道死后被人惦记是一种什么感觉,更不知道惦记一个死人是什么感觉。
活了三十八年,我知道很多人的秘密。
但是这个很多人都知道的秘密,我却并没有懂。
然后,我坐在计算机桌前,看了那个无聊的监控,看了很久很久。
胃部痉挛日渐加重。
我捋了一下头发,看见自己手心里,是好多纷杂的黑色毛线。
再开始接受化疗之后,就掉落了好多,我自己的发。
明明也没做什么,仅仅是坐在那里,坐一个晚上,就感觉好累好累了。
那一天,我意识到,我的身体供给我的行为,已经变成了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昨夜的一场秋雨,让我的膝盖开始发寒,猪肝红地板散发著腐朽的木头气息。
留给我的时间,好像并不多了。
……
一个月后,参一凉通知我,成了。比我想像中,要快一些。
参一凉:“smile,你要的人,黄宏财,给你找到了。”
smile:“怎么找到的。”
参一凉:“地下赌场、酒吧、挨个排查呗。到哪,狗都改不了吃屎。最终在一个足疗馆给抓着了。还是常客呢。”
显示屏前,我的嘴角翘起又落下。
smile:“谢谢小霸王。我让你问的问题,你问了吗。”
参一凉:“你自己问他吧。还有,别叫我小霸王,什么年代了都。”
他给我开了一个视频电话,告诉我说:“接一下。”
我点开了,然后看见那地方挺旧的,像是一个仓库。
黑漆漆的,且窄小,周围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乱木板。
一个男人,被绑在一个木椅子上,双手朝后,头朝下。无精打采的。
晚上的光,从他身后的小窗户里劈出来,是幽蓝色的。
镜头很稳,应该是用支架给支了起来。离他大概两三米远。
他很安静,头垂在那边,一动也不动,发缝里是赤红的血,看上去像是被绑了好一会,早已没有力气挣扎。
是被参一凉教育过后,才给我递过来的。
“黄宏财。”我透过显示屏叫他。
他听见我的声音,从那边,抬起一个头,看向我。
他的脸抬起来,一道血迹从他额头滑下来,如同一道赤红色的江水把他的脸劈成两个平原。
虽然狼狈,依然能看出点正派端正的模样,眼神不卑不亢,只锐利地透过摄像头看向我,像个有过本事的男人。
但是,我隐藏了我的脸。他看不见。
“你谁。”他说。
“你认识世婵吗。”
“世婵?”我看见他脏兮兮的脸抽搐了一下,问我,“那是什么东西。”
“你自己发在eye上的,你不记得了?”我毫不客气地命令参一凉,“参一凉,把世婵照片给他看一下。”
“我都多久不上线了!”他喊。然后视频中,参一凉没有驳我的面子,直接配合了我,伸出一双手,把另一个手机显示屏递在他眼前。
“这女的……”我看见黄宏财盯着手机瞅了一会儿之后,先是看出来了拿个视频的风格,“没错,是我拍的。怎么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接着,他冷笑一声,非常不屑:“原来是为了他。怎么,你今天抓我,就是替你的妞报仇,那完了,告诉你,她都被我玩遍了。你……”
“啪!”
没等我说话。参一凉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打得他的脸直接侧过来。
从这个拍摄角度,我只能看见参一凉穿了个黑色皮衣,肩宽体壮。
其嗓音浑厚严厉:“好好说。”
参一凉冷冷道。
“草你……”黄宏财像是被打怕了,没敢骂,毕竟我一向了解参一凉的手段,这场景常见,“我记得、我记得。”
听见这个,我挑了一下眉毛:“你还记得?”
有点匪夷所思。
我以为像黄宏财这种身边女人无数的人,不会记得已经十年前的世婵了呢。竟然还有印象。
他:“嗯。”
我:“为什么还记得?”
他歪嘴朝地上,吐了口血,估计刚才参一凉那一下,把他的鼻血打出来了,不小心咽进了喉咙里。
他:“这妞她不一样啊。别的妞,都是我酒吧找的、网上聊的。但她、她这个女人不一样,她是我捡回来的。”
“捡回来?”
这是参一凉问的,除了我之外,他也觉得匪夷所思。
捡的,乞丐不成?
“对,捡回来。”黄宏财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回忆,“就从哪来着,哪来着……好像就焦互市……哪个大道边上。那阵我们哥几个,开车去开放景区,隔那个大道边上,大草地上,烧烤呢。
“这妞,她趁我们不注意,去那个车上的后备箱,来偷我们吃的。
“冷冻的鸡头,她也不管不顾的,上去就咬啊。看上去饿了好几天了,疯疯癫癫的。
“结果被我们抓着了,穿的脏兮兮的,问她叫啥,从哪来的,她也不吱个声。
“本来哥几个想打一顿扔那山沟子里的。然后我拿手电筒这么照着一看,发现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就……
他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带回去了。”
我:“带回去,然后跟你了吗。”
他:“嗯。”
我想起黄宏财发布的视频的背景音里,可并不只有一个男人调侃嬉笑的声音。
于是问他:“只跟你了吗。”
“额,呵呵。”他害羞地笑了一下,调侃意味十足,并不正面回答我。
“……”
我眸子暗了一下,深呼吸。
参一凉帮我问:“你没撒谎?”
黄宏财没好气道:“我骗你们做什么。她会哭,但是却不闹,也不挣扎。
“我给她一口吃的,有地方住,她就跟我,还挺感激的,跟着我屁股后面,叫我黄哥。小嘴老甜。
黄宏财些许感慨:“真听话啊……跟别的女的不一样,不叫着我买包买车,她要的也不多……
“家穷,但挺老实一女孩。就是太、嗯……”黄宏财回忆了一下,像是不知道怎么说,“太怕生了,也不会说话,人没啥见识,笨唧唧的,带出去见兄弟太没面子。
“漂亮是真漂亮。所以我一般都让她少穿点,跟着我后面,老老实实的,别说话,那才长脸。
“后来,不知道哪天,卷了我的几万钱,就跑了,人找不着。反正丢的钱也不多,我就也没管她。”
……
参一凉拽着他的头发向后扯:“怎么像是编的,哪有这样的女的。”
他疼得哎哎叫,下巴朝上对着我:“就是因为这样,才记得清。要不早忘了。”
我想,也有些道理。
脑海中,我又想起了花朝节那天,世婵临死前穿着小礼服漂亮的模样,我很难把黄宏财口中那个脏兮兮的小偷流□□和世婵联系到一起。
而从焦互市到绿湖市,也走过了大半个地图。
后来,参一凉拿枪指着他的头,又帮我问了一些。
却也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说世婵当时还不叫“世婵”,好像叫什么“盼”什么的。
盼盼?盼儿?黄宏财记不太清了。
世婵这个名字,确实是她后起的。市警察局根据她印着假名字的的身份证,找不到她,那才是正常的。
最后,我留下一句:“我没有要问的了,处理了吧。”就关闭了这个视频链接。
视频的另一方,黄宏财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被参一凉杀了,我就不知道了。
……
只是那一夜,我又失眠了。
我知道,哈鲁尼当初已经从阿万口中知道了那个视频是从eye上找到的,知道那个视频是“财源广进”发的。
但是他并不知道,“财源广进”就是黄宏财,且现在在我手上。
我犹豫了一晚上,要不要偷偷把这件事告诉哈鲁尼,让他不要再想着了。
但只要想起黄宏财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觉得,还是算了。
然后,我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那个湿漉漉的黑色从上面朝着我滴下来,流进我的眼眶里。
那一晚静悄悄的,我决定让他们两个人,此生都不要相见。
……
smile:“黄宏财怎么样了。”
第二天我问参一凉,是怎么处置的。是杀了吗。
参一凉:“没,放了。让他去自首了。”
我先是疑惑。
smile:“他会自首?”
参一凉:“我拿枪逼着他的。坐牢总比死了强吧。他懂的。”
smile:“怎么不杀了。”
参一凉以前可是一向不心慈手软的。别说这个,就是有人犯比这个小的罪,他想杀也还是杀了,这次却不知道是怎么了。
没想到参一凉跟我说。
参一凉:“smile,过了那个爱逞强打打杀杀的年纪了。
“总觉得以杀止杀,最后杀也杀不完。
“罪是要被看见的,我偷偷杀了,他不就是没有罪了吗。”
“……”
那天,我第一次笑了。
他说的,突然不像我认识的参一凉了。
他说不仅是黄宏财,之前我提供给他信息的那几个人,他也都让他们去自首了。
人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变化。
我问他:“你怎么了,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想成家了?打算金盆洗手了。”
他没回自己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回:“不是。不成家。以后打算就这样自己过一辈子的。
“再说了,我黑漆漆的,谁能跟我过啊。
“你吗?别,我不稀罕男的。”
“……”
我让他滚。
但,黑漆漆的。
再次仰头,望着白日里那白色的天花板,我念了一下这个词。
想起了昨夜流淌进我眼睛里的黑色,眯了眯眼,眼球有一些痛。
……
黄宏财去自首那天,我看见了。
参一凉先是通知了我,我也就及时打开了幻乘市大门口的道路监控。
那天大热天,黄宏财穿着一个灰色的衣服,外面还套了一个黑色的马甲。
头上黑色帽子,脸上白色口罩,维持了他这个通缉犯以前出门的一贯模样。
别人都穿着短袖单衣,唯独他捂得那么严实,好像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
他顺着小路,很快就走到幻乘市警察局了。
但是,站在那边之后,犹豫了很久,在那里徘徊,左右来回,没进去。
离得太远,我看不清的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脚步比刚才急切些,时不时往警察局玻璃门里面张望。
我没有时间一直等着他,就就同时掌握了黄宏财手里拿着的的手机摄像头和录音,用听筒告诉他,别磨蹭,快点。
…
他听见我的话,终于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两步。
可等到从警察局的玻璃门突然打开,从门口出来俩人之后,他吓得一下子,就躲到了台灯的后面。
那俩人,其中一个男人穿着警服,一看就是个老警察。
另一个年轻男人。身量很高,全身黑,头发也是黑的。帽子口罩手套都俱全,打扮同样怪异。
他们俩先是在警局门口聊了一会,离得远听不太清。
后来,年轻男人拽着两个银色的大行李箱,然后上了一辆黑色的车。箱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后座,自己坐了驾驶室。警官走两步,顺便把他送了过去。
警官一回头,终于看见了躲在灯柱后面的黄宏财,冲着他大声喊:“自首的嘛,快点,现在人好少,一会儿等到中午那会,人就多了,你想自首得排队了。”
黄宏财听见之后,应该是害怕了,腿哆嗦了一下。然后,脸朝着那个年轻男人的方向,瞧了一眼。
那个年轻男人透过车玻璃回首,那双幽绿色的眼睛看见他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开车,走远了。
而黄宏财,透过后车玻璃,伸着脖子,好奇地瞅了眼车里面的两个银色行李箱。
那是一个露水很重的大早上。平平常常的很普通的一天。不是节日也没有什么新闻。
他们对视了。
彼此都不认识对方。
……}
第133章 文中文——“你好,哈鲁尼,我叫盛玖。”
[幽绿色的眼睛,是哈鲁尼吗。]
[银色的行李箱。应该是的,里面是世婵。]
[咦,唏嘘。]
[……宿命。]
[黄宏财说,世婵的原名叫作“盼”?前面写过嘛……我已经忘记了……]
[我刚才搜了一下这个字,嗯,似乎没写过。]
◆
{我认出来了那个年轻男人。然后之后把视角从黄宏财身上抽离,跟着那个男人,一路坐车,从幻乘市回到了绿湖市,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海城公寓。
我看见他把两个行李箱,拎进了海城公寓,坐电梯,一路上到十八楼。
然后,从1803的门厅进去,把行李箱,拎进了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
监控只显示着,男人拎着行李箱从左边的大门进来,又进了一个左边的房间里面。
然后,不见了。
等他下次出来的时候,就只是一个人走到门口,抽开了那里的五斗柜,从里面的抽屉不知道拿出来了什么,又进去那个房间了。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男人出来,脱下衣服,只穿着内裤去了监控器右边的某个房间,出来的时候围着个浴巾,应该是去洗了个澡。
当天,就没有再进去过了。
……}
一旦剧情被读者在其他的章节找到落点,其他的就都很好推测了。
这些主角们的有限视角,恰好变成了读者的上帝视角。他们在显示屏上讨论——
[好熟悉的段落,似曾相识,到底讲的什么来着?]
[嗯,配合《巫蛊师》的内容。这一段应该是哈鲁尼把世婵从市警察局的尸体运回来之后,准备给她缝合尸体,并用活尸蛊复活了。
[刚才去客厅的五斗柜,应该是去拿针线盒了,结果发现尸体被冻僵了,针根本就扎不进去,于是用空调给尸体暖化了一下。
[smile的视角受限,仓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肯定是看不见的——现在。]
[严谨,兄弟们。]
◆
{哈鲁尼出现在幻乘市警察局前干什么?
调查其手机信息,发现警局昨天提前通知他去运回世婵的尸体。
可是哈鲁尼却没有运回任何棺材,只有两个行李箱。所以,那个行李箱里是……
我的眼皮跳了一下,瞬间有一个非常匪夷所思的想法。
把尸体运回家里,如果不放在冰箱里,尸体会渐渐腐烂,其味道定然不可接受。
普通人定然不会这么做,但是哈鲁尼又不是那个普通人,他是个巫蛊师。
没准,能做出一些我也想不到的事情。
……
他到底能做什么?
计算机前,我在问自己。并带入了一下我自己得到答案,却发现自己并不会收集一具尸体。
难不成,还能让尸体复活不成?
这种事情,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即便是过往见到一些异于常人的巫师,能做的,也不过是祛除一些疾病,让残肢重生罢了。
即便是eye最上层的那些老家夥,也都有死的那一天,有的还傻傻的将自己年迈的身体冷冻起来,进入冬眠状态。以祈求自己在未来醒来,会遇见可以永生的技术。
他们已经站在世界权势的最顶端,尚且不能长生不老。所以,我并不相信这个世上有“复活”这种技术。
因此我当时并没有当回事。只以为哈鲁尼是深情太过,要守着世婵的尸体,去过他的下半生。
所以也没有让参一凉帮我打听这件事。
但是,在一个月过后,这个过于自信的看法动摇了。
……
因为哈鲁尼那令人难以理解的藏尸行为,所以那之后,我都有故意地关照他。
直到,一个女人从哈鲁尼的房间出现了!就从那个仓库里走出来!
那还是smile告诉我的。我让它特别帮我盯著有关于哈鲁尼的一切异动。
因此,当他的房间里出现第二个人的身影的那一刻,我的手机就收到了有关于smile的通知。
smile:“哈鲁尼,异常。”
当时我正在借用学校的化学实验室,学习制作一款香水,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就马不停蹄地找藉口,告别了实验室的朋友。
在进入监控直播的第一刻,我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那是一个晚上,褐色厚重窗帘是紧紧拉着的,只从中间的缝隙,透出一点远方高楼大厦的光芒。
(透过位置,我能够认出,那是阳台。
(阳台之上的几个装了蛇和蜈蚣的玻璃缸,在视频中反射淡淡的白灰色,像是水面。
(玻璃缸里面的黑影没有任何变化,那些蛇虫全都沉寂着。
(而在窗帘的正前面,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和一个蓝裙的女人,于那个静谧无声的夜,拥抱了。)
……
我没有看清这个女人的脸,但她必是世婵无疑。因为哈鲁尼怀中是不会有另外一个女人的。
但是,她活了?
简直不可思议。这根本不是现代医学能做到的事情,那我就只能相信,这是哈鲁尼的手段。
如果世婵可以,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胃部带来灼烧的痛感。那一天,我疼痛万分,但更多的是头脑的眩晕。
在关闭视频之前,我所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他们两个人,进了卧室。
我又找到了参一凉。
smile:“你说人死能复活吗。”
参一凉:“你说什么昏话。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smile:“那我说,我如果看见了尸体复活呢。”
参一凉:“嗯,所以到底是什么研究所研究出了活死人肉白骨的手术?你不说,我都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都进步到这种样子了。
“你赶紧告诉我。我去劫持他们,那我们可发大财了。”
smile:“别开玩笑。如果不是手术,是蛊术呢。”
参一凉:“扯,那我更没见过。忙着呢,不和你多说了。”
smile:“忙什么。”
参一凉:“我正在找人。最近这附近失踪了几个女孩子,都是二十岁左右的,警察都找不到。
“有几个,李纯儿、万紫、我怀疑她们几个被同一夥人给拐走了,正在找呢。我小弟打听过了,也没发现附近有什么人贩。子出没。这地方前几年有一夥子,早就被我打没了,怎么又出来一帮。
“对了,你有空嘛,来,smile,eye的眼睛,帮我找找。”
“……”
我没有那个心情去帮他找什么失踪女人。但囿于我们两个的交情,我却还是答应了。
smile:“你给我信息。”
参一凉:“文档sbzijwbb19968。”
我接收之后,打开瞧了一眼,看见失踪人名单之后,发现并没有我认识的人,会没有细看,喂给了smile程序。
*
五天后,我联系了参一凉。
smile:“smile程序显示,不久前。三个女人不约而同在焦互市失踪。去了没有监控和信号的地方,剩下的追踪不到了。
参一凉:“焦互市,行。”
smile:“李纯儿死前,接触过一个名字叫邓恩的男人。他俩在一起过四个月。他长这样。”
我把邓恩的照片,给参一凉递了过去。
smile:“邓恩,那是个假名。他说他是高级建筑师,但那证件也是假的。警局没有他的记载。eye账号也没有。应该是个职业罪犯。”
“邓恩……”
当我打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在嘴里念叨了一下。
总觉得莫名其妙地有些熟悉。不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转念一想,但这,邓恩是一个普通且大众的名字,听过也并不足为奇。
……
其他的几个失踪女性的信息,我也给参一凉发了过去。
她们生前接触的人并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在焦互市失踪。
那里离这里很远,哪怕是坐飞机,也得需要两个小时。
人生地不熟的,当地又没有什么完善的监控系统,我怀疑……那些女孩们根本找不回来了……
如果是我,我会就此放弃。只把这个消息提供出去,让该找的人去找。
参一凉:“行。我收拾一下,带几个人,下周就去那边。”
……}
[啊?]
[李纯儿?]
[邓恩?]
[好耳熟的名字!]
[参一凉在找失踪女性吗?]
[我知道,她们在长生村!!!(举手。jpg)]
[参一凉,给你引路,你是神。]
[李纯儿已经完了。郑恩琪还有救,快快快!]
[老天爷,我也没有想到,第六章《长生村》还有续集。
[我也……我以为郑恩琪死定了。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赶得上在郑恩琪生产之前,找到长生村。]
[小霸王你,我要感动哭了……]
◆
{他还是一样莽撞。
本来我打算,让参一凉帮我安插一下在哈鲁尼房间里的监控。
我所了解的,关于哈鲁尼的事情还是太少了。那边只有客厅在我的监视之下,而其他地方,我却一无所知。
毫无疑问,那里明显有着更多秘密。我必须靠近不可。
参一凉就在绿湖市,而且是我认识的最好用的人。可是他现在明显没有这个时间精力。
我又不能自己回国,只能把目光投向他人。
谁呢?
我该派谁帮我监视哈鲁尼?
最好是一个也在绿湖市,做过排布监控这种秘密任务,能够顺利潜入海城公寓又不引起怀疑,又值得我信任的人。
他是……
瞬间,我的眼睛一动,想起了一个身影。能够完美符合上面所有条件。
张……
然后,我瞬间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给拖下水。
毕竟,他现在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而我也没有理由去见他。
就在我犹豫的间隙。smile程序又通知我了。
smile:“哈鲁尼,异动。”
我立刻打开了哈鲁尼家中的监控。发现哈鲁尼罕见的家里来了一个客人。
(哈鲁尼,本来坐在沙发上,在听见有人敲门之后,立刻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了一个人。打扮得很神秘。
(黑帽子、黑口罩,黑色牛仔外套,一身黑。看不太清脸,但是从身形和长发来看,应该是一个女人。
(我看见那个女人扯下了口罩,但从这个角度,门框正好挡住了她的脸,只能看见她拿着口罩下落的右手。
(以及,哈鲁尼放在门口充电的手机的录音设备,录进去了那女人的一句话。
(她的声音软弱无力,像是苍白的纸张——
(“你好,哈鲁尼。
(“我叫盛玖。”)
……}
第134章 文中文——不速之客
[啊]
[啊啊啊啊啊,好激动。]
[我的天哪,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这不就是第六章《巫蛊师》的结尾吗?]
[对啊,对啊,所以现在,第七章终于接力了第六章,开始要揭开盛玖和哈鲁尼见面之后的故事了。]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之后要怎么写。]
[我也是……]
[这是一个早已被小玫瑰剧透的故事。]
*
到这里,小玫瑰重写了一遍第六章的结尾——在哈鲁尼发现异常,回到家之后,发现一个名叫盛玖的女人,主动拜访他。
于是故事就像读者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早已被剧透的故事。
之后大概会发生什么,读者们都可以猜到70%。
盛玖找到哈鲁尼,之后她会怎样?
答案是,她怀孕了,于是有了第三章《诡异的娃娃》。
怀孕之后她去医院产检,于是有了第二章《循环的孕妇》。
smile因为发现哈鲁尼的异常,他之后会怎样?
答案是,他找到了张无垢帮助他监视哈鲁尼的一举一动,于是有了第四章《偷窥的公寓》。
5《长生村》的故事,和盛玖哈鲁尼这条故事几乎平行。
而6《巫蛊师》,和7《邪佛泪》的故事在盛玖和哈鲁尼见面之前。
1234的前四个章节,其实发生在盛玖和哈鲁尼见面之后?
所以这是后面发生的事放到前面来写,前面发生的故事放到后面来写。
*
系统被绕晕了。得停下来捋捋。它怀疑沈昭陵是故意写这么晕的。
但是仔细想想,又不是。
否则……
系统突然想起了昨晚沈昭陵和淮映勿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直播的时候。
淮映勿说,一个导演会故意展露或者隐藏线索,当他想要要观众注意的时候,他就拉大特写镜头。
当他想隐藏的时候,他就拉远景,把线索在画幅上变得很小,从而隐藏在周遭的环境中。
嗯,对,就是这段话。可以完美表达系统此刻的想法。系统偷了一下淮映勿的词语来用,心丝毫不虚。
否则,沈昭陵不会写这么明显的动作特写——拥抱女尸、以及盛玖第一次和哈鲁尼见面的特写。
这篇文章,除了花朝节那天是三月十五日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明确的时间点。一切时间的前后顺序,都只能依靠事件来判断。
而这些重复多次的特写镜头,就是敲定时间的锚点。
有人说,读者,只能看到作者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不过,那需要作者对他笔下描绘的世界,哪怕是虚构世界,都要有足够的掌控力才行。
例如知道人物房间所有布局设施,东西南北,什么地毯什么吊灯;甚至是smile喝咖啡时的行为习惯,是惯用左手拿杯还是右手,到底加不加糖。
但昭陵,系统回忆了一下昭陵过往眼神那清澈空洞的样子。得出结论:
应该……显然不是。
*
另外,还有个问题,它没有想明白,
【参一凉说,他要查找被骗进长生村里,那些失踪的女孩,他找到了吗?】
毕竟前面根本没有出现过参一凉这个人。系统自然也就不知道他成功与否。
“暂时没。”系统没有任何前提,冷不丁问出来的,根本没有指望在写作状态中的沈昭陵能回答它。
但沈昭陵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地,一边打字一边说:
“你结阖第五章,第六章的故事来看——
“张无垢在听见郑恩琪和父母吵架,并跟随男友进入长生村的时候,盛玖已经怀孕了。
“而参一凉现在刚准备查找长生村的时候,盛玖才刚刚和哈鲁尼见面。
“那么你很容易猜到,至少在盛玖怀孕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长生村都是存在的。
“是不是?”
沈昭陵轻轻反问系统。
【……】
系统沉默了。
这个问题,从听见,到分析,到回忆,到表达,怎么也需要一段时间。
但,沈昭陵怎么反应这么快,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余地的秒回。他说他是随便写的,但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他却都。
【你……我怎么感觉,你变聪明了?比以前。很多。】
系统磕磕巴巴地说了个前后不连贯的病句。
书房里光脑那个类似蓝星计算机般的有型的显示屏边框,能够反射出半分沈昭陵的面部轮廓,那是一个若隐若现的黑影。
然后系统看见,在那个窄小的边框里,显得沈昭陵更加细长的眼睛,眼神停滞,然后轻轻眯了一下。
并用过往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笑笑说:“没有啊,你知道的,我最笨了。你是不是在反着嘲笑我。”
眼眸轻轻垂下,睫毛挡在那里,显出一副柔弱可欺的浓艳小白花样子。
【……】系统迟疑半刻,冷笑,
【是嘛。你知不知道,在你喝醉那天,淮映勿说你特别能演戏,会装傻。当时我还不相信。结果……你……】
“我真没装,完了,你一打断我,后面我都不会写了,到底该写什么。”
沈昭陵停下来,用那种水灵灵的求助般的眼神看着它,显得惶然无措。真的很具有欺骗性。
【……不是,哥,你还装。】
沈昭陵蹙眉委屈道:“你不说,我不会写的,我没有你不行。”
【你没有必要在我面前……】
系统听说过有一种主角,向来喜欢扮猪吃老虎,喜欢装傻,装柔弱,装单纯。来降低对手的警惕心,从而一击必胜。
不过那都是在敌人面前,才会演戏。
而系统自认为,他们是朋友。至少是同一方的,真是搞不懂到底为什么。
【呵,】系统冷笑一声,选择陪他演下去,
【既然想不出来,那你就把第三章和第四章重抄一遍。
【哎,我们从后往前,循环着写。小宝贝,小心点,别抄错字了,记得把视角改成smile。别直接拷贝粘贴。】
“……”沈昭陵终于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冷眸骂它,“你踏马哄小孩呢。”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效果吗?(坏笑。jpg)。哄你,来哄你。】
“哎,没意思。凤雏,你看你。”
沈昭陵轻叹一口气,歇下刚才的无助感,眼神专注,像是终于不想演戏了,眼神从温柔一瞬间变成了冷淡。
然后,打开零点网站书页,点击自己的书,真的翻到了第三章《诡异的娃娃》,开始认真看。
系统:【???】
不是,你真把前面写的忘了?
◆
{盛玖。
哈鲁尼家里,迎来了这样一个不速之客。
我总感觉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但哈鲁尼显然比我更加震惊。
视频中的他,依然只有仰视拍摄出的黑乎乎的头和左侧上半身,都没有动作。
但录音器里的声音,发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变形:“你是……谁……”
最后一个字,几乎变成了气音,我根本听不出来。
那女人说:“我是,世婵的姐姐。”
哈鲁尼:“你怎么……”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出现,但女人又回答他,以非常庄重的语气:
“双胞胎。和她长的很像,是吗。”
“……”哈鲁尼沉默,“你不是她。她也没……”
“你之前没见过我,我知道。世婵以前也没有和你说过我的事,但我知道你,我认识你。哈鲁尼,孙淼兰,她平时都叫你小兰。”
“……”哈鲁尼依然没有说话,基本都是那女人在说。
从监控视频来看,两个人依然没有动。哈鲁尼堵在门口,那女人也进不来。
他显然是被吓傻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我也一样。第一次知道世婵还有个双胞胎姐姐。怎么会这时候找上门。
“还是不肯相信?”女人接着说,又重复了一遍,“我叫盛玖。现在住在红山市那边,开花店的。有个丈夫,叫韩版言,你尽可以去查我。
“但是,我来这里,只为了一件事情,世婵的……”她犹豫了一下,咬出极其轻的字,“死。”
哈鲁尼终于插话了:“孝孝在公司外面看见的人,是你吗。”
女人:“孝孝?”
哈鲁尼:“就这两天的事。公司,大门口。”
女人:“……英格模特公司吗,那个人,应该是我。”
哈鲁尼:“世婵家里的,那花,钱。”
女人:“你去了?嗯,对,也是我插的,我拿走的。”
一时之间,我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两个人像是对什么暗号。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双方家长见面仪式。不像聊天,而像是审讯。
哈鲁尼似乎格外的冷酷和严峻,女人的声音则比较温柔。
“你先进来。别在走廊站着。”
终于,在哈鲁尼这一句话之后,监控中的他们终于有了动作。
哈鲁尼把那女人迎进了自己的房间,我看见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但是彼此极为疏远。
哈鲁尼,坐在视频右侧的横向大沙发上。而女人,只坐在左下角的单人沙发上,似乎很拘谨。
两个人都是黑衣服,就像是甩在黄褐色幕布上的两个粗黑的点。现在,是下午两点。
两个人离手机远了之后,声音都微弱了很多。有的字吐字不清,我只能听见一半,然后剩下的自己去猜。
哈鲁尼:“你说你是她姐姐,那我以前……没见过你。也没听你提起过。”
女人:“我,的……不太方便。对不起。我……”
不方便,不方便什么?没听清。
之后她的声音就更小了,只感觉嘀嘀咕咕的。
“你看。”女人说完这句话之后,把手机递给了哈鲁尼,哈鲁尼身子前倾,也看了。也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在看什么。
“……”
非常不方便。
我越是想听清,他们说话的声音反而越微弱。毕竟哈鲁尼家里也几乎没有什么布控。
一时之间,我眉头拧紧。
又想起来,或许从那名叫盛玖的女人的手机开始入手。
“盛玖。”
我跟smile说,想要看看盛玖此人的具体身份信息,以及她是否绑定了什么手机号码。
同时我又限定她的了位置:红山市。
这是刚才门口的时候,那个女人告诉哈鲁尼的。她说她就住在那里。
在信息栏输入了关键词:
姓名:盛玖
住址:虹国寮步省红山市
之后,却让我的眉头更加紧缩,眯起了眼睛!
因为我看见那本该的具体信息却显示为一片空白。而smile回答我:
“抱歉,您要找的人并不存在。”
第135章 文中文——拜托了
[好家夥,你们姐妹俩都是幽灵变得对吧?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
[所以,到底说了什么。]
◆
{结果显示出人意料。
盛玖,这个所谓的姐姐,和世婵一样,身份都是不存在的。
他们还在说话。
而我在不知不觉之中,略过了很多他们的谈话内容,不免得有一些烦躁。
盛玖。
既然她说自己是世婵的姐姐,那我或许可以从世婵那边查找线索。
我想要翻一下世婵的通信录,看看有没有这个名字。
直到在那个过程中,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名字似曾相识,是从世婵死的那一天,在她的手机里见过。
花朝节那天,世婵踏上双生桥之前,曾经在咖啡店里,买了一杯咖啡,拍下照片,发到了朋友圈里。
有,且只有一个人给世婵点了赞。
那个人,似乎就叫盛玖。
从那条朋友圈,搜到下面点赞的盛玖。
我看见她的飞信不过是如此简单——
名称:盛玖
头像:像是一块店铺的招牌,白色的,写着“春色满园”四个大黑字。下面还有两行黑色小字“花店”。
像是她自己开设的店铺。
朋头圈照片,也都是拍摄的一些新鲜花卉,插花清雅别致。并没有拍摄她自己的照片。
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工作账号。
……
之后,我顺利通过盛玖的飞信号,窃入她的手机。离得更近,就可以听到,更清楚一些的内容:
女人:“我和她,确实没有身份。但是世婵没有骗你,她也不是故意的。她不说,是因为真的不能跟你说,她可能怕你知道了嫌弃我们。”
“是嘛。”哈鲁尼的回答显得淡淡的。
但是我知道,这个会带着世婵尸体回到自己公寓的男人,一定远远没有他想像的这般平淡,
“再……的事,她都跟我说过了,她还怕我嫌弃什么。”
“什么,什么事”女人在试探性地问,语气略微惊讶。
“没什么。”哈鲁尼没说。
不过知晓真相的我,早已经在心里帮他回答了一遍。
是黄宏财的事。
“你能跟我说说,世婵以前怎么样吗。她过得好不好”
“还、还可以。”女人说的出奇的冷静,“她有时常在手机上和我联系,当然,你并不知道。她说她过的很好,尤其是进入公司之后。赚的钱很多,假期也有。同事们都很照顾她,尤其是你。”
“……”哈鲁尼,像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不过为了话题的继续,还是说了一声“嗯”。
不像是寻常人家的见面聚会,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压抑。中间没有酒,也没有水果,甚至哈鲁尼连一杯水都没有给她倒。
他偏过头去,似乎故意没有看那女人的脸。彷佛在害怕着什么。
“我说的是以前的事。”他又强调掉,“她没有身份。我说她在叫世婵之前,她叫什么。”
女人:“……”
气氛又是沉默。
他们两个都没有动作,唯独哈鲁尼 终于把头偏过来,强迫自己看了那女人一眼:
“说一点就好了……以前的,她快乐的事。如果没有,那就不用说了。”
“我俩……从边境偷渡过来的。岐山那边,铁丝网钻过来的,没名没分,没有名字,没有证件,学上的不多……
“那边、过程中有过有过家人,对我们也还可以。曾经上山抓过蘑菇,下河抓过鱼。在草地上摘花,也还挺快乐的。
“后来,知道自己是跟他们一起犯罪的。过程中,失散了,很久,很见到。”
她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语气干巴巴如石头,如同喉咙里噎了一块干馒头。
我虽然听得清楚,却也没听懂。只知道她们原本不是这里的人。好像是被买来的孩子,或者是走私犯入境。
哈鲁尼:“所以你们俩这么久,才没有见面。”
“嗯。”
“后来为什么不见。”
“不能见。”
“为什么?”
“会暴露的。”
“没有身份,也不是犯罪吧。又不会把你们抓起来。补个证不就行了?是别人把你们卖进来的。”
“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你们……犯错了?”
“嗯。”
“运?杀人了?”
“嗯,算是吧……”女人又强调一句,“不小心的。我们眼看着他们马上就要死了,本来能救的,但是我们没管。跑了。”
“见死不救?”
“对。”
“为什么。”
“救了他们,我们可能就要死了。”
从女人隐隐约约的措辞中,我和哈鲁尼也只能拼凑出部分真相:
她们两个原本是境外来的孩子,被卖给了别人,也就是家人。
长大之后,发现家人在带着她们犯罪,就跑了。
逃跑过程中,家人要害他们,并且死在了她们面前。我猜测大概就是她们不小心弄死的。
她们两个因为害怕,所以见死不救,跑了。
最终换了假名字,就生存到了现在。
我能看出,这个名叫盛玖的女人不太愿意谈论这件事。
她说话没有任何章法,不像是事先编造背诵出来的。正因如此,她越是隐瞒,就也越是可信。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犯罪团夥,会买那些比较小的孩子,然后打断她们的腿,或者斩断她们的手,让她们扮演乞丐,拿个破碗在天桥要饭,以获取路人的同情人。
还有一些专门教授小偷、走私的团夥,也会抓小孩。
这些,都是犯罪。
不太光彩,难怪她们俩不想说。
随后,哈鲁尼点点头,心里有了数,也便不再问了。
我不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些什么。
只知道他抬头看了一个方向,看向卧室,那大概是世婵的藏尸方向。
“世婵,在叫世婵以前,叫什么。”
“盼……盼盼。”
盼盼。
当初黄宏财,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
……
女人:“世婵跟我说,你是巫蛊师,是吗。她什么都跟我说,别害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随后,哈鲁尼毫无隐瞒地“嗯”了一声。
“她还说,你掌握有一种蛊,名叫……长生蛊。可以让人转世,让人起死回生,是吗。”她又问。
“……”这次,哈鲁尼却什么都没说了。
长生蛊?
我记得这种蛊,曾经偶尔间听哈鲁尼和世婵说过,好像是通过让大人重新投胎,转世变成婴儿的方式来实现“长生”。
这种说法,太过离奇,所以我也只是半信半疑。
但不久前世婵死后突然在哈鲁尼加重活动起来这一异常,又让我有所动摇。
而长生蛊的事情,这个女人也知道?
女人看着哈鲁尼说:“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所以,拜托你、可不可以、用长生蛊、复活她。”
她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是卡顿的磁带。
“不行,”哈鲁尼一口回绝她,“那得在世婵彻底断气之前才行。或者是刚死不久。而世婵,已经死了很久了。”
女人:“可、你应该有办法的。”
哈鲁尼长叹了口气,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大概是真的有办法。
他说:“你不知道,这不是我想复活,就能够复活她的。既然她跟你说过长生蛊,那你知不知道,在这个蛊术里,除了转生者之外,还需要……一个母亲。”
一个母亲。
或者说,作为一个炼制蛊的器皿的女人。
蛊术的步骤,我隐约记得。
“那实在不是一个好东西……你的外公是对的。他不把完全的长生蛊交给你,就是怕你误入歧途。这世上,没有人能抵得了长生的诱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希望你也不要对其他女孩做这些。我害怕……”
这些,世婵曾在哈鲁尼怀里说过的话,我也隐约记得。
如果长生蛊真的有用,而哈鲁尼又掌握了它的话。
那么想必这就是,哈鲁尼没有用此蛊术复活世婵的理由。
——长生蛊,需要一个女人为此牺牲。无论她是主动还是被动。
之后视频里,我看见那女人,在座位上,给哈鲁尼弯下了腰。几乎是九十度鞠躬。
她长长的黑发垂落下来,覆盖在她的头顶,乱糟糟的,像是狂舞的海草。
“拜托了。”她又说,久久地没有抬起头来,
“请你,用我的身体就好。”
而在她右侧方相坐的哈鲁尼,身子正对着她,面对她的请求,没有说话,但是,把身子向后靠了靠,像是远离一个怪物一样,不可置信地远离了她。
同时,我也这疯狂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太阳xue跳了跳。
很久之后,哈鲁尼微弱地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你疯了。”
“没有,拜托了。”
“要奉献你的子宫,你要怀孕,怀着她,十个月。”
“我知道,拜托了。”
“不行。世婵当初不让我这么做。我外公也是。”哈鲁尼语气急了,几乎是呵斥。
“求求你,拜托了。”
“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
“拜托了。”
“……”
她的声音很是微弱,但出乎意料的冷静、克制。
无论哈鲁尼说些什么,她就只是说“拜托了”三个字,一遍一遍又一遍。
以那个九十度大鞠躬的姿势,在沙发上坐着,一直没有抬起头来。像是陷进了那个黄褐色的嘈杂画面里。
礼貌又偏执。
“咚!”
我的耳朵里突然炸了一声,心脏猛然收紧。我立刻捂紧了耳朵,把耳机从我头上拿了下来。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我没有听清,耳蜗里有着轻微的痛痒感。
但我怕错过他们说话的细节,所以还是在调小声音之后,把耳机重新给戴上了。
“咚!”
这次,我听清,好像是敲门声。
不过声音很大,不像是用手指敲,而像是用手肘、膝盖、脚之类的。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传来的。
“咚!”
画面中,当哈鲁尼转身,不可思议地朝着自己房门望去之时。我终于知道,这声音来自哪里。
那里有且只有一个人,不,应该说是尸体。
“拜托了!”
女人又说,大口呼吸着。
她应该没有听到刚才那个敲门声,所以没有抬头起身的动作。像是瘫在那里的一个黑点,彷佛下一秒就要虚脱。
但是,那一刻,在我的耳机里——
一生一死。
她们的声音相互应和着,几乎震透我的耳膜。
……
}
第136章 文中文——孙邈竹
[那是身体的撞门声吧……]
[仅仅是一门之隔,都没有发现吗。]
[姐妹俩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见面啊。]
[我已经想像到这个画面了。]
[耳朵发麻。]
[其实我不太懂,盛玖复活世婵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因为姐妹情,就要付出自己的生命?真有那么爱吗?
[对啊,就算世婵活了,她自己也会死啊。到时候姐妹俩不还是阴阳两隔?]
◆
{“拜托了。”
盛玖一直重复这样的语言。
但在之后的请求里,无论她怎么说,哈鲁尼都没有同意。他近乎强制性地,把盛玖直接赶了出去。
“请你离开,不要在我家里。”
哈鲁尼这么说,语气极为生硬。
我知道以他那个向来礼貌的性子,对待盛玖,是绝对说不出“滚蛋”字眼来的,这种话,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当时,场面一度非常失控。
盛玖说了一声“对不起,打扰了”,终于抬起头来,把那长长的黑头发收到脑后。
就像是把掉在深井里的水桶又打捞上来一样,那么黝黑黏稠又湿漉漉的。
然后她走开,礼貌地走开,没有回头。
即便是哈鲁尼在她背后说:“留个联系方式吧。”
她也没有回头,只是在那里补了一句:“不必,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实话,有点像鬼怪缠身。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这就是我第一次,和哈鲁尼一样见到盛玖。一个很偏执的、不可理喻的漂亮女人。
我不知道哈鲁尼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没有告诉盛玖世婵的尸体就在他的房间里,更没有让她们俩见面。
他只是坐在沙发上,两只手臂答在膝盖上,低头抓着他的头发。
空气狂躁而无味,彷佛布满了尘埃。而在盛玖离开之后,世婵也终于停下。
我的耳机里,再没有出现砸门的响声。
见哈鲁尼没有其他动作,我就把耳机摘了下来。监控画面在那个美丽繁复的客厅里定格。
……
长生蛊。
他们聊起这件事。
如果这真的有效的话,那么这不失为一种好的办法,能让我重新活下去的办法。
我虽然有点难以相信,但人总得有什么念想吧。
当晚我躺在病气萦绕的床上,感觉开始阵阵的恶心,明明没有吃什么晚饭,却还是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只感觉……
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猛地拉扯我的食管,在胃部里面翻腾搅动……
好难受……
我额头流着汗水,死死攥着被角,侧过身躺着。
在长生蛊和癌症之间,我必须选择一个的话。
那我选择活。
我可不是像哈鲁尼那样的好人,会为了怕牺牲别人的生命,而就搁置长生蛊而不用。
在我手下的亡魂并不少。而因为我过于冷血无情的性子,他们没有一个人在噩梦中找过我。
我没有愧疚心,所以就可以不择手段。
我大可以就趁现在找到哈鲁尼,逼问他关于长生蛊的具体炼制方法。但这并不代表我要打草惊蛇。
因为,哈鲁尼不同于其他人,是个深不可测的巫蛊师,比那些有枪弹武器的背景还要复杂神秘。
我需要更谨慎、更谨慎一点。否则满盘皆输。
于是我选择,再观察他们一段时间。
首先我观察的是盛玖。
她并没有什么太奇怪的地方。我也找不到她太多的东西。
只知道确实如她所言,她有一个丈夫,叫韩版言,看起来相貌平平无奇,工作也平平无奇。她开着一个平平无奇的花店。
因为过往的视频和信息很难去查证了,所以我直接开了悬赏,让一个曾经在我手底下帮过一些小忙的线人,帮我去打听一下他们夫妻俩的事情。
线人冒充他们俩的侄女、同事等等,去问了和他们认识的人的一些情况。
最后告诉我:
盛玖原来是一家百货公司的销售员,后来不知道从哪来的钱,盘了一家花店。
她和韩版言就是在花店中相熟识的,俩人成为朋友。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结婚了。
据说俩人夫妻关系很好,平常不吵架,出门都是一起手拉手,笑呵呵的。
结婚几年了,倒也没有孩子。一问,就说因为是丁克的缘故。
不过花店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开门了,好像是从三月份开始的,花店就不开了。到现在也依然没开,也没见盛玖怎么出门。
问韩版言说是,盛玖被吓到了。
俩人还去过医院好几趟。韩版言最近也总是跟公司请假,回家照顾他老婆。
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
被吓到了……
三月份……
结合这些信息,再结合我所了解到的——世婵在死的那一天,盛玖应该也在双生桥附近。
我就可以推测出,盛玖到底是被什么所吓到的了——只因为看见了世婵车祸去世的场景。
……
除此之外,盛玖在没有什么其他奇怪的动作,只是经常乘车从红山市来到绿湖市,来找哈鲁尼罢了。
她还是那个请求:“请用长生蛊复活世婵。”
面对她的苦苦纠缠,哈鲁尼也还是一样不同意。
只是,哈鲁尼在下班之后,不再向往常那么频繁地回家了。反倒是经常去一个地方——
“快轮街舞社”
找一个小个子的女生。那女生皮肤挺黑的,总是穿一身灰色连体运动装,和鞋跟挺厚的运动鞋。
在街舞社——那就是一个大概一百多平米,铺满了木地板,一面墙是玻璃落地窗,另两边墙是整面大镜子的宽敞大房间。
每当哈鲁尼突然推开门,出现在街舞社的时候,那女孩就停止了对那些肢体不发达的新手教学舞者的教学,留下一句:“你们自己练!”
然后和哈鲁尼单独去了后台的某个地方,那是没有监控的地方。
不过,尽管看不到,但我仍然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对了,那个女生叫孙邈竹。
孙邈竹:“哥,你怎么又来了?”
她声音不像是其他女孩那样柔软动听,反而有点粗。
哈鲁尼语气颇为无奈:“她又来找我了。”
孙邈竹:“谁?”
哈鲁尼:“盛玖,她姐姐,还是那件事。”
孙邈竹很不耐烦的样子:“她疯子吧……你快把她赶走吧……哪有人,哪有人会那样的,愿意自愿当长生蛊。她比那个、那个什么邓恩的外孙女还傻。我怀疑她被洗脑了,你就说没有就好了,我们都不会、都不会长生蛊。”
哈鲁尼:“但是……”
孙邈兰:“但是个屁!说起来这件事都怪你。你说你跟世婵说什么啊,你告诉她干嘛,她又告诉她姐姐。她姐姐再告诉别人。完了,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长生蛊了!秘密不用守了!我外公得气死,从孙家寨怕出来把咱俩掐死,咱俩全去上吊去吧!”
听起来,这妹妹丝毫不跟他哥哥客气。
“但是、她是自愿的。如果在世婵出生后,她死了,那她就说不了,她不说,我们不说,这之后不还是没有别人知道吗。反正,是她自愿的……她自愿为了世婵死……我们也没有逼她……外公、应该、他会……”
哈鲁尼的声音越说越小了,像飞进了角落的墙缝里。
最后那句,我即便把耳机声音调到最大,也听不清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张嘴。
然后,许久。
我听见孙邈兰惶恐的声音:“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也疯了……啊?”
面对孙邈兰的责问,我没有听见哈鲁尼的话。
她嘶吼:“我外公说不可以的啊!长生蛊是邪术,生的是孽胎,孕妇要遭受难以想像的痛苦,用一个生命去复活另一个生命,那是要遭天谴的!你疯了!你疯了!”
接着,有拍打的声音。
哄哄的,好像是一个人,用拳头锤在另一个人的身体上。
直到一句哈鲁尼很微弱的——“可是,小竹,我还想让她活着。”
捶打声音才终于终止。
我的耳机里又恢复沉寂,我如释重负地深呼吸一口气。
“世婵,盼盼。”哈鲁尼又说。
“有病,就算我死了,也见不得你会这么惦记我。”这是孙邈竹的最后一句话,“快滚吧。”
而后,就是猛地砸门的声音了。
……
看起来,两兄妹似乎并没有谈妥。那么离我得到长生蛊的蛊术,就又远了一步。所以,失落的并不仅仅是哈鲁尼而已。
我本以为还需要很久,却没想到但在那之后不久,孙邈竹在手机里主动联系了哈鲁尼。
孙邈竹的手机飞信。
账号:187616973jwnb
名字:孙
头像:一个莫名其妙的黑色雕像,丑丑的,我并没见过。想必是她在网上随便找的。
孙:“你后天让盛玖来见我吧。”
helloni:“你同意了?”
孙:“见了再说。”
……
我知道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开始着重于观察他们。
尤其是孙邈竹和盛玖的那次见面,我觉得其中会透露一些关于长生蛊的重要线索。
但是很遗憾,那次见面,我却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
我只知道,她们是在孙邈竹的家里见面的。进门之后,她们三个人都把手机放在了门厅。
——那是一梯一户的那种户型,所以整个楼梯间都是孙邈竹的。他们甚至没把通信设备带入孙邈竹的家门口。
进门之前,三个人都各自保持着戒备,离彼此有一段距离。
但出门之后,孙邈竹就搂着盛玖的后背了,俩人开始聊天,看起来很熟悉的样子。
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用什么理由,又到底同没同意使用长生蛊,我全然没看见没听见。
我只知道,当盛玖当天下午回家之后——
在晚餐之上,一直坚持丁克的妻子盛玖,突然放下筷子,对她丈夫说:
“韩版言,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那语气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妥协,只有毅然决然的决心与勇气。
……}
第137章 文中文——白色玫瑰花
这一段的结尾,恰好是第三章《诡异的娃娃》的开篇——
““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有一天我的妻子盛玖突然在晚餐时刻对我说。
我(韩版言)放下筷子,看见她无比认真的表情。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就像是洪水巨浪中的石头,在河道中心岿然不动。”
……
当时,盛玖在韩版言眼中,是突然的,不可理喻的。
但是这一次,在得知了前因后果的smile的眼中,关于盛玖的形容词是这样的——
“那语气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妥协,只有毅然决然的决心与勇气。”
又是小玫瑰同一场景,在不同视角下的不同写法。
这次,系统发现之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徒留感慨罢了。
而下面这一段,应该就要和第三章照应着看了。
◆
{“这个桌子还没退呢!”一个男人的声音吼道。
紧接着,是一个猛烈的撞击声。
家里只有盛玖夫妻俩人,这应该是韩版言的声音。
盛玖:“无论怎么选,这个孩子我都非要不可,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韩版言:“可我们结婚的时候说好了,丁克!不要孩子!”
看起来,他们两个人,似乎发生了非常激烈的争吵。我看不见他们的动作,只能听见声音。
没过多久,随着一声摔门声,这场争吵很快也就落下了帷幕。
我听出来,盛玖想要孩子。却没有并告诉韩版言关于长生蛊与世婵的任何东西。
韩版言只以为盛玖想要一个普通的孩子,却也并不同意,只因为担心盛玖的精神状态,觉得她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完全不适合怀孕。
在盛玖过了哈鲁尼、孙邈竹两道难关之后,竟然还有一个难关——她的丈夫韩版言。
按照哈鲁尼的说法,一旦盛玖生产,她就会死去。
那么她丈夫韩版言怎么办?不就成了鳏夫?只留下孩子和韩版言这一对父女?
世婵该如何长大成人?韩版言会发现这个女儿一生下来就拥有神智吗?如此,他会抚养她吗?
这些问题,我不知道盛玖有没有想过。
但毫无疑问,她是一个毫不对家庭负责任的女人。
至少在妹妹与丈夫这道选择题之中,她选择了妹妹,就因此放弃了丈夫。
……}
[狠女人啊。]
[心疼我们版言,我们版言又成小丑了。]
[好消息:没被绿。]
[坏消息:被放弃了。]
◆
{我以为他们夫妻两个的争执还要很久。
结果当晚……
“如果你真能怀上,我们就把孩子生下来。”这是韩版言的声音。
“无论未来发生了什么,你都一定要疼爱我们的女儿。”这是盛玖的声音。
然后就是一段奇怪的喘息声了,以及略微黏腻的水声、床板的晃动……
“咳咳咳。”
我咳嗽三声,立刻把耳朵从头上摘了下来,毕竟我可没有听别人床畔的变态爱好。
夫妻向来床头打架床尾和。
我想经过这么一遭,韩版言应该同意了要这个女儿,却不知道这个女儿并不是他想像中的女儿。
*
盛玖的驱赶声:“那从我身上下来,去洗澡、去去去。”
“哗啦哗啦哗啦……”
水声。
可以推测是韩版言在事后洗澡。
“老婆,你买的这什么东西啊,卧槽,臭死了。”
我不知道韩版言到底在说什么。
但清楚地听见了盛玖的歌声:
“双生花,花开并蒂,枯荣自有时。
一根发、一梗香;一生长、一生长。
一花盛、一花枯;一花开、一花败。
依附而生,依附而死,双株皆土埋。”
……
很优美的歌声,让人沉醉,似是一首童谣。
我刚想要闭眼倾听,却就在那声音之中,听见韩版言惊慌的叫声:
“啊!!!盛玖!”
“那个娃娃在看我!”
……
}
[来了来了,娃娃来了!]
[很好,完美衔接红裙娃娃。]
[正襟危坐。]
[小板凳,排排坐。]
[这段情节,在第三章写的是——韩版言洗澡,发现沐浴露有股臭味,于是拿着沐浴露去问盛玖。
[恰好看见盛玖怀里抱着一个红裙娃娃在唱歌,同时,娃娃吧头转向我这边,对我眨眼睛。]
[当时就这段,给我吓坏了!]
[小玫瑰坏坏!]
[小玫瑰坏坏!+1。讨厌鬼,老是喜欢吓唬我们。]
在地下二层,坐在淮映勿腿上,观看直播的北辰,把这些评论读给了他的主人淮映勿听。
一回头,就看见淮映勿高抬的下巴,本来面容平静冷漠,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但在听此评论之后,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右手摸摸鼻尖,说道:
“嗯,是挺坏的。”
◆
{娃娃?什么娃娃?
我又没太听懂韩版言的话。
但又听盛玖安慰他道:“娃娃?娃娃吗,没有啊。你是看错了吧。娃娃怎么可能会看你呢。快去洗澡吧,我等你回来,赶紧上床睡觉。”
之后,俩人又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动静了。应该是睡着了。
……
他们睡着了,但娃娃这个词,还是埋进了我的心里。
毕竟,发生在盛玖与哈鲁尼之间的诡异事件实在太多。
韩版言上床之后说,他感觉娃娃有心跳声,也未必是假的。
娃娃?
又有鬼?
不过鬼神之事,着实不是我所擅长了解的东西。
不管那娃娃到底如何,而我,也需要着手另一个正事了——那就是关于长生蛊的事情,也是我自己存活的事情。
在盛玖和韩版言那边,我找不到什么有力的线索。
因为盛玖演技不错,一直都没有提过长生蛊。他们俩简直跟正常夫妻一样,让我无从下手。
想要知道长生蛊,还是得从哈鲁尼那边入手。
*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盛玖每周都去找哈鲁尼。
她在每个工作日,乘车,一个人独自从红山市前往绿湖市。
她有意地避开了韩版言,特意挑选韩版言上班的日子去,所以韩版言也没有过问过她。
到哈鲁尼家里之后,他们两个照常聊天,就像是朋友和亲人那样,很平淡的坐在沙发上面对面聊天。
跟除此见面差不多,但唯一不同的是,两个人亲近了不少,哈鲁尼会叫盛玖“姐姐”了。
哈鲁尼:“姐。又来了。”
盛玖也会答应:“哎。”
哈鲁尼不仅管盛玖叫姐,还给她端茶递水,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利用盛玖的愧疚心的缘故。
盛玖:“再给我讲讲,世婵在公司里的事吧,我想听。说说你们俩平时出差都干点什么。去过哪些地方。”
哈鲁尼:“嗯。”
俩人的对话很平静温和,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然后在每次离开之前,俩人都会吃饭。
哈鲁尼做饭,盛玖吃。
有时候是肉包子、有时候是肉汤。俩人坐在餐桌上,慢吞吞的吃。
盛玖吃饭的时候,似乎胃口不太好。吃了总吐,在那边干呕恶心。
哈鲁尼就在一边看着她,问她:“舒不舒服,要不要喝口水?”语气还挺担忧的。
盛玖就说:“不用,我可以咽下去的。我一定可以。”
一样偏执不可理喻。
饭不好吃就吐了呗,吃饭也要这么勉强,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
虽然他俩的对话和动作看起来都很平常,但我知道,这个长生蛊术没准什么时候,都已经开始了,而我却对此没有发觉。
其秘密,一定就藏在哈鲁尼家中。
我想在不打扰他们的情况下,得到长生蛊,就必须知道哈鲁尼家中到底还有什么。
随着我病弱身体的败落,我的秘密监视行动必须开始了。
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
……
几个月后——
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午后,天空呈现出不可思议的分层。
天空上半部分是浅蓝色,下半部分是深蓝色。中间还有奇妙的橙和粉,活像是打翻了水粉。
白色的海鸥在低空盘旋,轮船的海风,吹动着我的脸。
当我在船舷边眺望远方的时候,我不知道今后我能不能再见到如此美丽的场景了。
那天,我穿着白西装、黑皮鞋,白手套,戴上那个我标志性的笑脸面具。
smile
:)
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讨厌的白风衣中年女人被绑在椅子上,一看见我,那熟悉的脸就开始哭泣求饶了。
“不要……求你……”
她似乎在对我说。
哭得挺丑的。而且很滑稽。完全引不起我丝毫的同情心。
她看见我走过去,吓得身体剧烈地晃动,连带着椅子一起摔在了船板上。搞得“哐当”一声。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是这么不沉稳。
而我,则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告诉她:“小心,别再摔了。”
因为搜索无果而从焦互市回来的参一凉,拿着手机,正跟踪拍摄着我。
参一凉一脸不自在、和冷漠。
当然,我们正在直播。
我拿出小时候见过的,蓝色小鲸鱼铅笔机(我改装过的,其实是电动的,否则没有那么大的内核驱动力),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抓住那女人的左手,把她的小手指从铅笔机黑色小圆洞伸了进去,假装转动了几下摇臂,暗中开启了铅笔机的开关。
“咯噔咯噔咯噔……”
她的皮肉连同指甲骨骼一起,被铅笔机搅碎。喷涌而出的血液,直接染湿了我的衣襟。
“啊!”
等我松开那女人的手之后,她已经疼得倒在地上,来回滚动。
结束这些,我也终于可以面向摄像头,看着那个直播背后、我曾经暗中监视了十多年、一千多个小时的“亲爱的隐秘偷窥者”。
他轻轻微笑着说一声:
“hello,无垢。”
——这是我策划了很久的,我和无垢的第一次美妙重逢。
以这样干净的打扮、在这样美丽的天空前,用这样残忍的方式。
一旦我没有得到长生蛊,就此死了。那么在这辈子在下地狱之前,我一定要再次见到这个人。
所以这次见面,我要让他终生难忘。
仅仅是念出这个名字,我那病弱的身体,心脏就可以足够忐忑,站立不稳。
现在,我在等待他的回答。
嗯……
他会注意到,我胸前的西装口袋里,插了一朵白色玫瑰花吗?
……}
第138章 文中文——一个尊严
[变态啊哥……]
[第一次看见这个场景给我吓一跳。]
[你是想让他记住你吗?你是想让他恨死你吧。]
[记住那是绝对记住了。]
[白色玫瑰花?我看一下张无垢那章哈。小玫瑰没写哎。]
[那章第四章是张无垢的视角,没写,就说明完全没注意。嗯,smile哥哥,白插花了呢。哈哈哈。]
◆
{无垢不是会被轻易控制的人,我知道,他很在乎他的父母。
即便他对于他那对出声父母有着非比寻常的情绪,并不像其他孩子那般亲近。
但是我知道,只要饿哦用父母威胁他,他就一定会答应的。
所以在参一凉从焦互市回来之后,我就直接让他来帮我了。做我绑架的帮手。
一个月前,我了解到,无垢的父母,恰好在海外旅行。
于是让他们以为自己中了一个游轮度假双人奖,把他们骗到了这里。
他们没有多想,就过来了,还以为要参加什么派对,结果直接被参一凉给绑了起来。送到了我手边。
现在,无垢正坐在绿湖市的公车上,看着我。
而我也透过参一凉手持的手机设备显示屏,看着无垢。
视频的另一端,是他担忧忐忑的脸。
黑头发打在他额头上,卷成一个个小卷,如同阴冷潮湿的苔藓,浑身上下透露出见不得光的土香味道。
“smile,是你吗。”
他在问我。
“草拟吗,你踏马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妈妈在你手里是吗?你快把他放了!”
嗯,他又骂我。
在面具之下,我咬了一下自己的唇瓣。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残忍乖张:“无垢,别喊,公车上都人都在看着你呢。你把手机还给你左手边的那个胖子,我们用你的手机来交流吧。”
他的行踪尽在我掌握中。
但他对此一无所知,还显很震惊的样子,很有趣。
我知道他有些轻微的社恐,不愿意引起公众的注意,便让他赶快下车,单独一个人和我交流。
无垢一个人憎恨着我,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走着,走过一个又一个马路,一座又一座桥。
而我,在扮演一个穷凶极恶的绑架犯,和他演戏。
参一凉也一直让摄像头紧紧跟随着我,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再给无垢看了一张哈鲁尼和世婵的合照之后,问他认不认识。
无垢说,认识。
然后我告诉他:“认识就好。我要你偷偷去他家,安装全套录音录像设备。记住,所有房间角落都要安装,一个都不能放过,我要你帮我偷窥这个人。helloni。”
嗯,我看起来可真不像是什么好人。
他不太理解我为什么要监视哈鲁尼。
他都不理解为什么……
那时候我真的很想对他说——你的租户哈鲁尼,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把尸体运回家,还和盛玖一起搞什么邪术,你竟然都不知道。还在问我为什么?
无垢这个偷。拍区的LV.4,未免太不合格。做起事来漏洞太多,不沉稳,不让人放心。
我说,让他别管,并说会给他寄去通信设备,到时候按照我的吩咐办就好了。
他答应了,但要求我在事成之后放了他爸妈。
我歪歪头说:“那是当然。”
然后他又跟我吼,情绪非常非常地激动,说:“别骗我。否则我一定会找到你是谁的,和你同归于尽,一定会!”
看他气得脸都红了。
就跟发疯咬人的阴湿小狗一样。他眼睛里都是水光,像是要连同那眼珠子一起溢出来。还挺吓人。
见此,我在面具背后弯唇笑了一下。随口安慰了他一句,说:“好,我相信你。”
海鸥又在我身后叫了起来,海风从我面具的眼睛缝隙中往里吹,吹得我眼睛干涩。
幻觉中,眼球有着冰冷的刺痛。惹得我眨了眨眼睛。在那一瞬间,我心想着:
在无垢找我报仇之时,我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死,二是变成另外一个人。
所以,你怎么可能和我同归于尽。
……
“smile。”参一凉在直播过后,又叫我的名字,他的声音把我引回了现实。
他黑T恤,运动裤,运动鞋,穿的很随便的样子。
跟小时候一样身高体壮,站在我面前,像是一个大熊,肩膀有门那么宽。
他本来五官坚毅,长相宛若奥运会上的跳水运动员。
但为了不让别人看见他的脸,今天他戴了一个黑色面罩。
我正坐在旁边的白色椅子之上。因为即便是长时间的站立,都会让我觉得,有些……累。
参一凉用下巴点了一下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T女神,问我:“你以前不是我让动他们俩吗。怎么又反悔了?”
*
早在十年前,即二十八岁那年,我成为偷。拍区之King的时候。
我就有能力随时随地可以,可以要了T女神和张怀的性命,而不留下任何痕迹。
但我没有,只是用证据威胁他们,让他们关闭阳光幼儿园,并不许再伤害任何儿童。
当时,参一凉一直想除掉他们俩。也是我从中作梗,让他不要杀这对夫妻的。
参一凉曾不理解地问我:“为什么,你不是最恨他们俩了吗。”
我回答他:“我恨他们。但是有人爱他们。”
参一凉问我:“谁?”
但我没说。
毁掉T女神和张陆两个对我来说并不难,我只是不想让那个人的人生再出现一次,他无法忍受的风波。
父母就是这种东西——
哪怕再畜生。但看见父母不得好死的下场,孩子也会有些许难过。
因为从此世界对于那个孩子来说,就真的没有一个去处了。
人群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社交圈,而他会变成一个没有血缘的陌生人。社会上的是是非非、养育之恩也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那种感觉,在我早年父母不幸双亡的时候,就已经剧烈地体会过了。
我不必要让他也体会一次。
*
我现在不想告诉参一凉有关长生蛊的事情,就随便说:“我后悔了。觉得这俩人该惩罚。”
参一凉很聪明,他能查觉到不对劲,质问我:“就只是惩罚?你监视那个哈鲁尼做什么,还非用张无垢不可?你用我不行吗?他给你捅篓子咋办?”
可我并不想跟他解释:“你问题太多了。参一凉,别忘了,我们俩说过,互不干涉。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来问我!”
我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血压低的缘故,直接眼前一黑,头晕脑胀。
“……”
他被我噎住,不说话。
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拽住我胳膊说:“怎么感觉,你想病了似的。你好像比起以前来又瘦了不少。风一吹就要倒了。又不吃饭。是不是要死了?”
我推开他的胳膊,一只手拍在那坚实的胳膊上,没好气地回覆:“你以为谁都像你呢。五大三粗。跟个狗熊似的。”
“呵呵呵呵。”他冷笑两声,指着绑在另一边的张无垢的父亲,张陆,问我,“那这俩人怎么办。到时候事成之后真给放了?现在呢,搁哪?船舱里?”
我看见T女神又倒在地上,不动了,好像疼晕过去了。血迹把地上染得通红。
“船舱里,一天喂一顿,饿不死就得了。”我用脚,踢了一下T女神倒在地上的凳子,“对了,她那伤口你处理一下,别让她感染死了。”
参一凉发牢骚:“你怎么什么都吩咐我?”
我应付他:“你能者多劳。”
他又冷笑两声,走过去,一手拿着张陆的凳子,往船舱里拖拽。摩擦声很是刺耳。
我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问他:“对了,我让你帮我找的女人,你带来了吗。”
除了蛊术秘方之外,长生蛊的内核是——
适龄备孕的女人。
这个一定要事先准备好。
所以我也拜托了参一凉帮我绑一个过来。因为以我现在的体力,哪怕是一个小女孩,我都可能搞不定了。
在安置完张陆之后,参一凉拍拍手,从白色船舱里走出来:“以前想帮你找,你不要。现在又跟我说要漂亮女孩,怎么,想开了,想娶老婆?传宗接代了?”
参一凉满脑子都是这种世俗的大男子主义思想。什么事都能扯到结婚生子。
我无语道:“……不是。”
参一凉:“那你要漂亮女孩干嘛?搞风俗业?还是代……?”
我打断他:“我没说要漂亮女孩,我说要年轻女孩!二三十岁那种!能生孩子的!”
参一凉被我的态度吓住,老半天之后才说:“你解释半天,结果不还是要和她生孩子吗。”
我:“……”
真是每次一跟他说话就生气。以前还能用枪托打他的后背。
但现在一激动,就有股浑身没劲的感觉,喘不上来气,我不想再有什么情绪波动了。
我看着他把T女神也安置在船舱之后,又出来了之后。
我问他:“所以女孩,你带来了吗。”
他干愣愣地说:“没带。”
理直气壮,像是诚心要和我作对。
我质问:“为什么。”
“smile。如果不告诉我到底要干什么,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能把无辜女孩交给你。”
然后,他摘下了他那个恶人般的丑陋黑色针织面罩,直视着我,眼中没有任何畏惧和妥协,像是伫立的钢铁长城,
“因为那不仅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生命。
“一个尊严。
“你、你不要变坏啊……”
第139章 文中文——亲爱的妈妈
[smile,你变了。为了活下去真的不择手段了。X﹏X]
[很正常啊,谁不怕死呢?要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smile早就说了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因为他性格太好,你们就把他当成好人。其实应该是亦正亦邪那种。]
[参一凉,真的是eye唯一的良心了。]
[确实。他真的可以。当初我还骂过小霸王,我给他磕头认罪。]
◆
{参一凉的眼神,有种让我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冒充一个跟我很熟悉的人,在那里训斥我一样,反正挺讨厌的。
我并不想看他。
于是躲开了目光:“无辜女孩……那你给我找个不那么无辜的过来吧。”
我往前走了两步,而他立在我面前,像是一面黑色的□□,乌云做的。
走了两步,有股霜打脸的感觉,冷飕飕的,让我有点迷失方向,脚步虚浮。
“别说这个你也找不到。否则就终止合作吧。”我留下这句之后,就没再管他,一个人下进了轮船。
*
这个轮船,还是当初我和参一凉一起劫持的。是从人贩子手里抢过来的。
后来人贩子被我们扔海里了,奴隶都放跑了,轮船就留了下来。轮船被抹去所有痕迹,停靠在公海里。
现在我们开到了一个小国的海边,这里的市长(兼军火贩子)是我的朋友,他不会过问我的事。
因为并非那种富豪们用来度假旅游的轮船,所以轮船并不算大,船板之上,只有三层。
一层用来装无垢的父母,我暂时住中间那层。
从大学城里不辞而别逃出来之后,我就没打算再回去了。反正呆在那里也治不好病,只是延长痛苦罢了。
这艘轮船,将是我这一段时间白天的暂时居所。
晚上,我基本还是到海边的酒店居住,酒店相比较而言方便很多。
“smile,张无垢。看看他到哪里了。”
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我坐下来,对着计算机说。
轮船只有轻微的晃动,坐下来几乎感觉不到。
室内装潢也很朴素,因为这里太久没有住人了,我就随手应付的,只是让人抬了几箱淡水上来。
而且因为这里靠海边的缘故,计算机和手机的信号虽弱,但也是有的。网速慢了点。
然后,smile听取我的命令,给我调取了一段这样的监控视频——
(背景完全是银色的,空间四四方方,很明显这里是电梯。
(左边,一个黑色男人,带着兜帽,拎着一个银色行李箱。身量很高。我认得,这是哈鲁尼。
(右边,则是米白色衣服的张无垢。头发看起来很久没有修剪过了,乱糟糟的,不太服帖。)
看起来,两个人似乎相安无事,彼此一左一右站得很远。
我戴上耳机。在耳机里,我也听不见什么他俩说话的声音。
我想俩人只是碰巧在电梯里遇见了,并没有说话。只是不知道无垢看见哈鲁尼之后,会是什么感觉。
直到……
我看见地上,似乎出现了一点红色的血迹……
无垢低头,看见了那血迹,又抬头,直视哈鲁尼的脸。
哈鲁尼也察觉到暴露了,把行李箱稍微移动了一下,盖住了地上那点血。
我:“……”
我想无垢现在应该吓得够呛。
以他的想像力,说不准以为自己和杀人犯共同乘坐一个电梯呢。
但那其实并不是,没有什么尸体在里面。(虽然这个行李箱以前确实装过世婵的尸体,但这次并没有。)
行李箱里面,是断肢。
哈鲁尼在医院和殡仪馆暗中花钱交易,买来的。所以才会滴血。
人类断肢不同于鸡鸭等牲畜的尸体,不方便被人看见,所以哈鲁尼才会打扮得那么神秘,用行李箱来装。
我不知道那断肢到底有什么用,不过想来,应该跟“长生蛊”有关。没准就是蛊术其中的一环。
很快,电梯到了十八楼,哈鲁尼离开电梯先走了。
无垢挺害怕的——换谁都会如此。
我看见他一个人站在电梯里,惶然无措的样子,甚至连电梯关门键都忘了按了。
当时,我嘴唇动了一下,想让smile帮我连接他的听筒。
我想告诉他:“没什么事。别害怕。”
但是,似乎以我现在的身份而言,做这件事情有一些不合逻辑。
“我是一个绑架犯,smile。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再次告诉我自己,“我完全不认识无垢,根本没有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然后,我看着他一个人不知道给别人打了电话,一个天庆公司的保险推销员,我就关闭了视频。
……
……
一周之后的清晨,我房间外面猛然“砰”的一声,惊扰了我。
我从门走出,下楼梯,看见了参一凉,他还是穿着黑色的半袖,不过脸上似乎受了点伤。
他脚底下,是一个绿色麻袋,出口被扎的很紧,还会动。
里面似乎有某种生命体。
“这是什么。”我下楼去问他。
“一个不那么无辜的女孩。”他直视着我,嘴唇崩得很紧,擦了一下脸上的血。
“……”
没想到他还真给我找来了,连参一凉这种人都说她:“不那么无辜”。
那隐含的意思就是:“非常该死”,无论被法官宣判,都要处以死刑的那种程度。
“谢谢。”我跟他说,认真的。
然后打开麻袋,验了一下女孩的质量。
发现她皮肤挺白,眼睛挺大,虽然嘴被用胶带封着,也能看出长相还挺标志的。年纪大概二十五到三十的样子。
“呜呜——”她直叫,眼睛里滴出几滴可怜兮兮的眼泪来。
下半身还在麻袋里,就只用上半身趴在地上,给我磕头,“邦邦邦”,还用脸一下下蹭我的皮鞋。
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被陷阱不小心夹住了脚,正祈求好心的猎人放了她呢。
可惜咯,我没那么好心,这手段对我完全不管用。我直接一脚把她的脸踹开了。
“叫什么名。”我问。
“严霜露。”参一凉回,然后又嘱咐,“你可以杀了她,但你别做太过分的事情了,smile……别……”
“别强。奸她、别用她做人体实验、别侮辱她的人格,”我接下他的话,告诉参一凉,“放心吧,不会的。”
“我当然不会那么做了。毕竟她……可是我未来的妈妈啊。我还要从她肚子里转世投胎呢。
“哪有儿子会羞辱自己的妈妈呢,这可多不孝顺啊。
“对吧,妈妈。我是你的乖儿子。”
看着她绝望脆弱的样子,我在心里暗自说。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
为这个荒诞不经的想法,感觉到有一丝恶心。}
[卧槽,smile你……]
[这是什么年度恐怖笑话。]
[我的天……没见过这种人。]
[smile——又优雅又变态,又善良又邪恶,又成熟又童真。又善解人意又自私。]
[没法说,真的没法说。]
[我发现smile和张无垢,都是那种极其分裂的个性。]
[是,你看他俩的性格,感觉像个好人,但他俩又好像没做过多少好事。]
[其实这里面的主角,包括盛玖、世婵、哈鲁尼这几个人,我觉得都挺……那个的。难说。]
显示屏外,看见这些评论的系统,仔细想想,确实如此。
第三章的第一句话是:
◆
{我叫韩阪言。
今年35,天庆保险公司的一名保险推销员。
我怀疑我的妻子盛玖被鬼缠身了!
以及我为什么不想要盛玖的孩子,一直想打胎。
因为我怀疑那个孽种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
事情具体还要从差不多一年前开始说起。
……}
“啧,怎么又换人了?上章的主角不是赵医生吗?”淮映勿不知道从哪薅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自带一股不务正业的街头混子派头。
安娜鄙夷地瞧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没看过吗?”
淮映勿眼睑半垂默默地来了一句:“我听别人说的。”
他心虚的时候,语气都弱了半分,像一只金毛狗崽。
“呵呵。”安娜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显然并不相信。
“啊!我懂了!”长脖子女人感叹,“这就是……嗯……“留白”!”
淮映勿锋利的眼神瞥向她:“留白?”
长脖子骄傲地一抻脖,脸上多了些傲慢的美艳:“呵,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一种绘画的”手法,就说画画不能画满。你得画七分,留三分,剩下的让读者自己去想像!”
众人:“然后呢?”
长脖子发表了她的长篇大论:“鬼故事也是一样啊。重要的是要让读者自己去想像,所以要适可而止。
“你如果把故事都写完了,把鬼的身世、具体数据、克制办法、到底死没死都写完了,那就不恐怖了!
“所以,故事要停止在最恐怖的地方,鬼故事才最好看!这就叫意犹未尽。”
“哦——原来如此。小玫瑰不愧是高手啊。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想法,就是不一样!”安娜也握紧了拳头,连连点头。
“可、那如果每个故事都这样,故事不就不完整了吗?”淮映勿提问。
他平时从来不看小说,不懂什么写作技巧,更不懂什么鬼故事。
但是也知道,如果每个故事都写到一半,那么没有一个故事完整,就会看的读者云里雾里,感觉被戏弄了。
“这……”长脖子回答不出来,又“啪”得展开了她的桃花扇,挡住自己的脸,“小玫瑰会有办法的。”
淮映勿心想,但愿如此吧。他可不相信小玫瑰会想那么多。
故事继续。
◆
{“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有一天我的妻子盛玖突然在晚餐时刻对我说。
我放下了筷子,看见她无比认真的表情。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就像是洪水巨浪中的石头,在河道中心岿然不动。
……}
“哎哎哎哎!盛玖是他的妻子?”长脖子指着显示屏上的字大叫。
“盛玖是谁?”史莱姆还是第一天看这个故事。
长脖子解释:“盛玖就是第二章那个,无限套娃孕妇,好像怀了鬼胎那个!”
“不知道。”史莱姆摇头。
“不知道你问个屁!别打岔了!好好看书。”
“无限套娃孕妇……”淮映勿噗呲一声笑了,“你们这外号起的还挺形象。”
“你不是说昨天你没看过这本书吗?那你怎么知道的?”安娜的黑眼睛又瞪了过来。
火红的头发如同魔鬼,再加上脸上的雀斑,颇有点可怖。
淮映勿脸色一变,推了一下她的头:“都说了是听说。别问了,烦不烦。”
“我懂了!我就说小玫瑰很厉害吧!他使用的手法是“打补丁”。”
长脖子又发表了她的感悟。
“打补丁?”
长脖子: “打补丁就是:在后面的章节,补充前篇故事。
“比如说,小玫瑰在第二章里写了,是之前的主治医生酒驾,撞死了第一章车祸视频里的女人,然后逃逸了。
“——这就是补充了第一章故事的丰富性。”
“嗯。”众人点头。
长脖子:“而在第三章,主人公又变成了第二章孕妇盛玖的丈夫,那么肯定会补充盛玖的故事,不就间接丰富了第二章的剧情吗?”
“这种一环套一环的结构……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就如同九连环一样,环环相扣,但是每个环还可以单独拆卸下来,作为一个单篇的故事!”
长脖子说完,脸色有一些绯红,已经陶醉其中。
毕竟星际的文学水平是什么落后的,写作手法也比较单调,都是用一个主人公从头写到尾,没有一丝变化。
而像小玫瑰这种一章一个主人公,但是主人公之间还有关联的故事,根本就是前所未有。
经过长脖子这么一解释,大家别管听没听懂,也纷纷起敬佩起来:
“这本书真是太有趣了!”
“保加利亚小玫瑰果然深藏不漏!难怪书发表第一天就成功签约了!一定是编辑看到了他的潜力。”
难道这本书真有这么多说头?
淮映勿听此,也开始认真地对待这本书了。准备回去把之前的章节再看一遍。
*
而另一边——
系统问沈昭陵:
【哦,我懂了,你是不是想用多视角叙事结构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可以啊,沈昭陵!深藏不露啊!】
所谓多视角叙事,就是一个故事几个角色轮流讲,各人从各人的角度讲。
比如同一件事,在疯子和哲学家的眼里,可能感受和推理都是不同的。
这样就通过“信息差”,造成了一种扑朔迷离的悬疑效果,非常有戏剧性。
不过难度也比线性叙事高很多,因为要体现出每个人的“差异性”不说,还要每个都合理。
比如大名鼎鼎的黑泽明的电影《罗生门》,改编自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密林中》,就属于多视角叙事。
原著:
一个武士带着美丽的妻子路过荒山野岭,遭遇歹徒。
武士被杀害,妻子被侵犯。
最后,凶手、妻子、能召唤武士亡灵的女巫在官老爷面前,提供证词。
面对同一件刑事案件,每个人的证词确都不同,在证词美化了自己。
那一刻,人性的自私与虚伪,看的人拍案叫绝,冷汗连连。
属于很有挑战性的写法。
而要是能写好,那剧情绝对相当精彩了。这在星际更是从未有过的先例,绝对会把星际人震撼死!
难不成!!!
沈昭陵他要从此一书封神了!!!
系统已经激动到发抖。
“……不是,”沈昭陵温柔地微笑,眼睛弯成月牙,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还多视角叙事。说的什么东西,奴家哪里懂得这些。
“你知道创建新一个人物有多难吗?得设计外貌、身世、性格。
“所以我当然是能用旧人物,就不用新人物啊,循环反覆利用盛玖这个人物,这样多省事。”
【……6】
【哎,我还是高看你了。(电子吸菸。jpg)】
第三章写娃娃,是系统临时决定的。
沈昭陵立马就采用了。
这样也就是说,第三章真的只是沈昭陵都突发奇想?而没有想后面的剧情?
这还能圆上来吗……到底怎么填上之前的坑啊……
系统可愁死咯。
完了。
但沈昭陵这个罪魁祸首,可看起来一点都不愁。
“接下来写什么呢?”沈昭陵眼神晃了晃,手托着下巴,坐在椅子上,观看眼前的显示屏,敲不出一个字来,
“不如写点狗血的吧?给星际人民来一点狗血文的震撼!”
而后,沈昭陵的嘴角弯起一抹略显邪恶的笑容来。
系统顿时预感到不妙:
【不好,星际人民,快逃!!!】
◆
{三个月之后。
盛玖面色平静地通知我,把产检单扔到了我的脸上,说:
“我怀孕了。”
……}
【啊?】系统如果有眼珠子,那么他的眼珠子此刻已经瞪了出来,
【盛玖你是去拜送子观音了是吧?说怀孕就怀孕?也太牛了姐。
【不,不对。这样跟之前《循环的孕妇》这一章节就连上了?哦,原来第三章的故事发生在第二章之前?这个时间是错开的?】
◆
{那天她穿着白色的碎花长裙,打扮得很漂亮。
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是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她的眼睛双眼皮细窄,眼皮上两个肉条像是割出来的,却意外的动人。
我拿过来看着,许久没有说话,但上面的文本就是白纸黑字的实证:“这……怎么可能。”
我并不相信事情会有那么巧合。
但她笑着说,我不认也得认,难道我想反悔不成。
说起来奇怪,最近这段日子,盛玖似乎开心了不少。
经常喜欢出去逛街不说,打扮地也漂亮了。
不过开销实在巨大。
仅仅这么三个月,她就花了好几万块钱了。我们的家庭并不富裕,这可是比很大的开销。
此时,我突然想到,盛玖的表现简直就像是……出轨了……
否则她怎么会突然打扮起来,还花这么多钱?而我竟然没有看见她买过什么东西回来?
我不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然而她真的跟以前太不一样了。
以前她根本都不会白天出去,到了傍晚才回来。
而且她现在没有工作,花店也没有开门,那她白天这几个小时去哪里呆着了?
我问她:“你最近的钱都花在哪里了。”
她的眼神闪闪躲躲:“做、做b超了嘛。”
我不是傻子:“那也用不着这么多。”
我并不想在自己成为爸爸的时刻和她吵架,但是她最近的表现让人怀疑。
“去美容院了,”她笑了笑,像朵芙蓉花一样,走过来牵住我的手,和我一起坐在沙发上,问我,“你没有觉得我最近变漂亮了吗。”
确实。以前的盛玖在家里并不会化妆打扮,很朴素。
自花朝节车祸之后,她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体重一会轻一会重。
甚至因为作息不规律,脸上长了几个痘痘,气色极差。
但是现在,她的脸上抹了一层白霜,显得皮肤瓷白细腻。
身材好像也恢复了,穿一条鹅黄色的包臀裙,腰细腿长,大腿白白肉肉的,颇具神韵。
但……这个穿衣风格实在有点火辣,过于时髦,根本不像她。
可我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我这个人一旦有了怀疑就一定要搞得一清二楚。
因为在婚姻之中,信任非常重要。
所以我问她:“你去了哪家美容院。”
“我就……”她竟然含含糊糊地说不出来,眼神乱飘,随后怒火朝天,“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很明显是恼羞成怒。结婚这么多年,我再了解她不过。
就在这一刻,我就对她开始不信任了。
……
晚上,趁她睡着的时候,我打开了她的手机。
她的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
农历二月初二。
手机的萤光晃着我的脸,我发现她最近的联系人竟然是——
一个陌生人。
网名叫:helloni
聊天记录很长很长,但是我粗略地翻了一下,大致是以下内容:-
helloni:盛玖,如果让你丈夫发现我们之间的事,你该怎么跟她解释-
盛玖:我现在已经顾不得他的心情了。只能先瞒着,不让他知道。或者,就让他一辈子不知道也好。我……如果他要和我离婚,那就随他的便吧-
helloni:你觉得这样做对他太不公平了吗-
盛玖:只要我女儿叫他一声“爸”,那不就算是他的孩子吗?……对吧?对吗?-
helloni:那好……那你下个星期三下午再来吧-
盛玖:好,正好下周他出差,没空在家。我们老地方见。
……
就在那一刻,我如坠冰窟,浑身刺骨的冰冷。
手颤抖着,手机没拿稳,啪的一下砸在我脸上,要把我砸哭了。
忽而又想起,她的花店,叫作《春色满园》: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
……}
一章,同时解决的两章的事。由此来达到这种一石二鸟的效果。
“……什么东西?”淮城南冷笑一声。
他生平,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文章。
每一章,都好像小玫瑰随手写就的一样,随意拼凑。
乱!
这书写的实在太乱套了!!!
人物众多,多到如果不做笔记,已经记不住到底谁是谁了?
线索众多,多到已经记不住到底有哪些线索了。
坑众多,多到已经分不清是伏笔还是bug!
每一章都好像鸡头凤尾!有时候又像狗尾续貂!
上一章写男的,下一章写女的,上一章还在都市,下一章就跑到了农村。上一章还在惊悚恐怖,下一章就开始自怜自艾。
写得破马张飞!横七竖八!五颜六色!七嘴八舌!上蹿下跳!
乱套!
但又乱中有序。
人物不是陌生的,而是你认识我;我认识你!
故事不是散乱的,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正常人看书,看了上一章,总会对下一章的内容,心里有一个估计。
比如说——
上一章写发生了案情,下一章便知道主角要去探案。
上一章主角去磨刀,便知道下一章主角要去杀人。
而小玫瑰写的文确是——
上一章主角发现了案情。下一章主角和十年后的凶手一起去吃了个包子……
上一章主角去磨刀;下一章不知名的隔壁老王在菜市场砍价……
根本没有一点时间顺序!没有一点因果关系!所以也就无法按照正常思维去推!
“这什么结构啊……”
看到现在,第五章了,淮城南仍然不知道下一章,第六章,小玫瑰到底要写出个什么东西来!
谁知道?
读者不知道,编辑也不知道,天知道!
要是玫瑰自己都不知道,赶着写赶着想,那才是真神了。
淮城南开始好奇小玫瑰这篇文的大纲到底是长什么样了。
现在的星际读者,怎么爱看这种东西?这精神状态?
淮城南心意动了动,又暂时退出直播间,照着这书瞧了一眼,发现,这书才写了几万字而已……
几万字,写成了意识流鬼故事?
“这东西写的……也太随心所欲了。这篇文章到底踏马什么结构?”
作为小说网站的老总,淮城南也了解一点叙事学。
一般来说,最普遍的写法,也是最经典的,存在于所有书的写法,就是三幕式写法——
第一幕:介绍故事的背景、主要人物及其面临的初始困境。
第二幕:展现角色之间冲突的升级和发展。在这一幕中,角色会经历一系列的挑战和转折,剧情会逐渐变得复杂和紧张。
第三幕:故事的高潮和结局,主角会在这一部分做出最终的决定或行动,解决之前所有的冲突和问题。[1]
主人公,通常是一个主角,或几个主角;
时间轴,通常线性叙事,偶尔夹杂一些倒叙和插叙。
而根据星际现有的知识体系,好像没有一种的小说体系,对完全得上《鬼故事》这本书。
恐怕以后……
会以创作者的名字命名,以《鬼故事》为例,创造一种独特的“小玫瑰写作法”、或者“玫瑰结构”。
淮城南不经意间,把这心里的问题说出来。
觉得这人颇有有意思。
有人在他耳后说道:
“恐怕是独创的回旋镖写法 + 一石二鸟写法。”
“有不少专家在骂呢。说小玫瑰破坏了传统文学,是异端、是魔种……”
淮城南听见这话,往网上翻了一下,确实发现了几个粉丝众多的大V专家。
还并不是他们公司雇的黑水军。就是自发的、真的很讨厌小玫瑰的人。
□星辰之笔(V):
“每个章节都写一半,你们是怎么看得下去这种东西的,啊?
“这什么书,写得顾头不顾腚,让人抓心挠肝的。差评!”
□娱乐棒棒看:
“从来没见过这种,主角做的事情没做完,搁置到一半,然后去写新主角的。
“这故事线并不完整,冲突呢!高潮呢!结局呢!happyending呢!小玫瑰,你到底要干嘛!!!(发怒。jpg)”
□花星日报:
“《论——小玫瑰如何在文学领域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对传统戏剧结构进行抹黑与误导!》
“这会对当下年轻人的认知能力……”
这篇批判论文,竟然写了足足有五千字!有理有据!用词讲究!引经据典!一看就花了不少功夫研究小玫瑰的书。
竟然有人还真情实意地、义愤填膺地写了论文来批判小玫瑰。
淮城南冷笑一声,没忍住,笑了一声:“闲的,呵呵。”
他不爱笑,这次倒是因为小玫瑰,薄唇罕见地翘了起来。胸腔起伏,闷闷笑了两声。
他搞小玫瑰,是为了自己商战,让自己公司赚钱。合情合理。
这些人……没想到还真被小玫瑰气成这样。不就看一篇小说,至于吗?
身边的吴秘书,给他沏了一杯咖啡,递到他手心:“骂归骂,看归看,一边骂一边看,一边看一边骂。”
淮城南:“呵呵。”
低头,瞧见那咖啡杯,接过来,抿了一口。
学院派,尤其是那些有点声望地位的老头,喜欢满口“故事架构”、“人物内核”,动不动就拿一副固定的标准,去衡量一个作品的好坏。
就像他们说女人的三围,非要九十六十九十,少一分一厘,那就不标准,就不能称之为美。
顽固又迂腐。
最不喜欢挑战权威、打破传统的人。
小玫瑰,无疑是那个刺头,也就包括西兰花在内的势力,架在了那风口浪尖上。被攻讦、被审判、被诋毁。
小玫瑰虽然是他对家零点APP现在的“王牌新人作者”,也就是他的“敌人”,但他其实一点也不讨厌小玫瑰。
反倒是好奇,更多。
如果可以,他更想把小玫瑰签约到自己的公司旗下。
他眼中闪烁,把咖啡杯搁置在手心片刻。
就那样悬空着,没有再喝也没有放下。
倏忽间,他想起当初在商学院,教授也曾在数字讲台之上说过:“这些经济学理论,虽然有用。但也只是理论,真正要到了实践,你们开公司、搞运营,那会遇到的事情,是千奇百怪的!什么样的问题都有!
“真正的企业家,能够做到随机应变。出来一个困难,就解决一个困难!再苦再难!人才确实、资金断流、技术停滞,你们都得根据实际情况,想出来决策,把他给踏过去!哪怕是根本没有人走过的路,你们去走!
“就跟那个真正的作家一样,不依赖于一些写作定式,他可以天马行空的用笔,想到哪便写到哪,有个锚定在那,写的再多再偏,也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了。”
那讲课的是个老头,讲的是经济学历史,把千万年以来,各个企业品牌的经典案例,按照年份,来给他们课上梳理。
讲的那些商业案例,有那么多,淮城南毕业那么久,早就已经都忘了。
但是,当时那老头须发尽白,身体佝偻着,穿一身紧身又干净的藏蓝色西装。
讲课时,激动到眉宇飞扬,白胡须颤动的样子,他仍旧记得。好像生怕他们忘了这句话,在那里恨铁不成钢的嘱咐一样。
再就是这句话。
那句完整的话,他至今记得。
一个真正的企业家/一个真正的作家……
手下/笔下……
的决策/的故事……
可以依照当时的具体情景/可以依照他自己的想法……
肆意发挥、独辟蹊径、变幻莫测、随心所欲、天马行空、无所不能……
窗外,乌云再一次压低,压低。
天色越发得黑。
若不是开了灯,淮城南几乎要分辨不出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了。
窗前,淮城南褪去校服与青涩,远离学院,穿着和当初的教授一样的藏蓝色西装。
也是一样的板正又干净。
不同的是,他年轻又高大,可以将这件衣服撑得起来。
或许,他现在已经找到半个了。
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去玩弄文本,这家夥要么是个天才,要么是个疯子。
他看得出,这个人,他要搞创新。但其实在小说上,创新,往往意味着死路一条。
同质化才是安全的、具有可拷贝性成功的大势所趋。
人们,往往是对陈词滥调感到无聊疲惫,又会被新鲜怪诞事物创到的人。
市场和审核一样,都像婴儿般敏感脆弱。
他知道,小玫瑰这条路,一定会很难走。
也便偏要看看,小玫瑰是否能够挨过这次多方势力的围剿,从这个圈子里,站着活下来。
他倚靠在落地窗前,身后是无数的高空乌云。
团团团,软软软,黑黑黑,黑色。
只有一线一线的太阳金光,从黑色中勉强地挤出来,排整得像是龟甲上的裂纹。
他一头黑头齐整地往后梳,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又舒展大气,身子挺直贵气。
眼中情绪万分,化不开。将米色椅子一转,转身看向窗户外面,面色却冷漠。
头颈未动,右手将那仅仅喝了一口的白色咖啡杯递给了身后的吴秘书,示意他拿下去罢:
“小吴,你说这咖啡……是不是苦了。”
第五章结束以后,全网一片哀嚎声:
[啊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我就知道!她噶定了!]
[为什么结局要这样!哭死了,呜呜呜!勇敢善良的小姐姐!]
[玫瑰老贼,拿命来!把郑恩琪还给我!]
[我的心脏受不了这个。你让我代入感这么强,我都想尽各种办法去探索了,去改变了,然后……哭了。]
[又是这个结局!我就知道!哎,我早有预感的,只是不愿意相信,没想到你还真这么写了。天杀的邓恩!天杀的长生村!坏事做绝!]
*
虽然大家心里都知道,这样安排结局是比较合理的,但是从心理上都无法接受。
因为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外援的女孩而言,要她一个人逃出这个封闭诡异的村落,逃脱成年男人的魔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后来有好多网友试图重写这一章,给郑恩琪安排了无数的逃跑攻略,也没有一个剧情合理的。不是天降神兵,就是反派降智。
但是,沈昭陵还是选择了相对温柔的结局。
他没有写郑恩琪到底怎么样了,没有把李纯儿都事情写在她身上,只是戛然而止,让读者自己去想像。
在父母山上,给了郑恩琪一个相对诗意的结局。
*
在西兰花编辑办公室里,室内更加昏暗了。
天空被乌云压得很低很低。甚至在办公楼内全都打开了灯,也压不住那种惊袭的黑暗。
白色背景墙上的暗红色圆形,不像是落日了,而像一抹血。
或者是父母山上,那最后一个晚上,被偷走的太阳。
一排种在墙里的绿植,密密麻麻地挨着,树叶巴掌大,形状像是鸭掌,椭圆形,又绿又油。好像在那山坡之上的森林。
森林之中,一个名叫郑恩琪的女孩,裹着肮脏的白半袖和牛仔裤,被永远埋葬在了土里。再也看不见那明天的日出。
两边,淡粉色的长桌也暗淡着,看起来有点像灰色,水泥墙的灰。
各个编辑们都在长桌两边坐着,不约而同地叹气,质问:“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本章,是本书最恐怖,最绝望的一章,后劲儿太大了……”有人直接趴在书桌上,脊背一起一伏,彷佛在无声哭泣。
整容脸女O眉头皱在一起,整容之后,她很少做这种大幅度的表情了,但这次,她却忘记了,直接用两只手拚命按压着自己的脸,发泄其中的愤懑:
“我倒是觉得,这一章的完全不同于前面,靠的并不是一惊一乍,而是一种思想,一种感觉,就是越想越害怕的那种感觉……啊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
“好绝望,哎——”坐在她对面的男O叹着气。
他一头鸡窝头。豆大的狗狗眼下垂着,手无力地在桌子上攥紧,也想要发泄着什么。
最后只是攥住了右边的马克杯,死死攥着,手指骨节突出,然后拿起来,往嘴里灌,拚命地喝着水。
落地窗前的淮城南坐在黑色座椅上,发现编辑们的脸色一个一都难看如猪肝。或垂头丧气一言不发,或脏话连篇暴怒输出。
总之,一个个都像疯掉了一般。
过去,这些编辑都很怕他,在他面前都老老实实的,装模作样,伪装那种老实本分阳光努力的模样。
但这次……
他们一个也没能忍住,全都失去了表情管理,东歪西扭地坐着,叹气着,甚至还脏话连篇。
完全把西兰花、把他们的职责,还有他这个总裁给忘了。
淮城南拽了拽领带,眼神飘忽着。并没有责怪他们。
他又再次转过身去,看着那黑黑密密的乌云,不知道这个时辰是不是已经是傍晚了。
潮湿阴冷的味道,彷佛从窗户里渗透过来。让他有一些寒意。
他的眼神飘远,飘远,把乌云想像成了文中的那个黑天。
他发觉,乌云已经没有缝隙了。阳光没有从云缝隙渗下,那乌云之上金色的龟甲图案也就消失不见。被堵得严严实实,没有丝毫生路。
“徒劳。”
他感叹。
右边,站立着西装革履的吴秘书。
银灰色的戗驳领西装,下半张脸的嘴唇紧抿着。上半张脸逆着光,隐于黑暗之中。
就连吴秘书看完,也喉咙里像吞了一个石头子一样,难受得不上不下。打算回去之后,把前面没看的四章给熬夜补上。
刚才他已经和零点内部的人打听到,小玫瑰签的是短期合同,这本书写完之后便是自由之身了。
那个时候也许可以把小玫瑰从零点挖过来,为他们西兰花所用。然后开发一个新的IP系列:鬼故事系列。
所以他弯下腰,试探着问:“淮总,这小玫瑰,我们还搞吗……”
淮城南摆摆手,示意他:“把黑水军撤了吧。”
吴秘书:“怎么?”
淮城南淡淡道:“没有用。”
“为何……”吴秘书不懂,什么有用无用。其实真实商战中的手段就是如此,并没有什么高大上的东西,总是直接低级又丑陋。
你只要故意针对它,那肯定是有用的。何来无用一说?
淮城南始终没有转过头看向他:“你有没有听过小说届流行的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吴秘书搜刮脑子,也没有想出来淮城南到底要说什么。
淮城南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在黑色扶手上敲击着:“三流作家写故事,二流作家写人物,一流作家写情绪。”
因为室内昏暗,敲击声音变显得格外突出。
“哒、哒、哒。”
听得吴秘书想起鬼故事里的铁链声,心理都紧张。
但这句话,他没懂。
淮城南慢慢地道:“其实这句话并不完全对。最早的时候,是古典文学,那时候更加注重戏剧冲突。按照题材来分,也就是叙事类小说。那时候的小说脱身于舞台表演,所以更接近于戏剧,内容也都是有强烈矛盾的。比如复仇、出轨、谋反、相爱。
“人物形象大多扁平。后来,又有以表现人物形象的传记类小说出现。主人公才从扁平人物,变成了圆形人物。”
“到现在,几百年之前,古拉星又发扬起一种心理型小说。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都变得不再重要,而只注重感觉。这种流派影响了后来的印象主义文学、意识流……”
“……”
吴秘书点点头,他对星际的文学史略有了解,只是不知道淮总怎么突然会提起这件事情来。
淮城南缓缓看向他,眼神很平静:“那你觉得《长生村》这一章,写的是什么?一个用女人转生,来长生不老的村子的故事?一个努力想要逃出村子,最终却失败了的的勇敢女孩郑恩琪?其实……可能都不是。
吴秘书眼睛突出,惊奇道:“那是什么?!不就是写的东西吗?”
淮城南摇摇头:“小玫瑰写的是长生村,但贩卖的是郑恩琪的怀疑、孤独、恐惧、挣扎、痛苦与绝望……
“当人们看鬼故事的时候,他们看的不一定是故事。而是想要体验那种恐怖、刺激的感觉。鬼并不重要,它只是获得恐怖的媒介。
“你会发现,这章里,其实并没有鬼,甚至连血腥画面都很少,反派是人。是邓家人、村里的人,而不是什么超自然力量。
“但它的恐怖程度却一点都没有减少,甚至还比之前更甚。
“这章看似写了很多内容,但其实……你数一下字数。”
“……”
吴秘书听得迷迷糊糊,点点头,按照淮城南的吩咐,看了一眼显示屏左下方的字数统计。
三万字,这个字数甚至不足以上架。按照他们APP基本固定的五千字一章,这也就是六章的内容。
小玫瑰却利用这短短三万字,在一章之内便写了一个结构非常完整的、节奏跌宕起伏的鬼故事。
按照淮城南的说法,小玫瑰写了郑恩琪对于新环境的陌生、不适;对于邓家人的难受、失望、怀疑;对于浣衣女孩的同情、愤懑;
知道真相后的痛苦、害怕;杀人时的决绝与幸福;逃跑时的勇敢与坚强;迷路时的茫然与后悔;最后逃跑失败的绝望与释然……
小玫瑰写的仅仅不是一个故事。
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她的一个完整的情绪链,都隐藏在这个短小的故事之内了。
而长生村,只是它的壳。
这些相互矛盾的情绪排山倒海一般向读者们袭来的时候,甚至显得连这个故事本身讲的是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所以……
吴秘书轻轻侧目,这才理解了不远处,编辑们为何都愁眉难解。
也理解了淮城南的话,说把水军撤了吧,没用的。
就算把这个小玫瑰的号给搞掉了,他换个小号,也会很快东山再起的。即使禁了这个灵异题材,他也可以写其他的题材。
因为鬼故事,可以不是鬼,可以不是故事,而是一种感觉。
……
这之后,淮城南坐在那里,再没说这件事,吴秘书也没去问。
但每淮城南开始打听一个作者的过往经历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淮总又要开始挖人了。
吴秘书低头,懂事道:“之前没听说过这号人,所有账号都是新注册的,所以,要我联系他吗。”
他看见淮城南摆摆手说:“我亲自联系即可。你下去吧,没你的事了。通知大家,今天到点就下班吧。”
“嗯。”吴秘书微微一笑,通知大家下班,没管编辑们的欢呼声,就离开了。
他离开那个办公室,在最后关上门的时候,视野里,是淮城南淡漠地看着左手腕上的手表,眼神不动,甚至忘记眨眼的表情。
他知道,那个漂亮的黑色银表价值两千万星币,是沈昭陵当初托沈家关系找手工大师专门订做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全星际只此一个。叫作南陵。
那大师两年前就去世了,这是他最后的遗作。
他知道,因为此表太过珍稀,再加上戴习惯了。所以即便淮城南不喜欢沈昭陵,在他离开之后,也没有把手表摘下去扔掉。
他也知道,当淮城南露出那种难解表情的时候,这也意味着一种情绪——
吴秘书轻轻地关上门,眼前坐在椅子上那男人因为逆光,而显现出黑色剪影的侧脸,逐渐变得窄小,再变成一条线,最后消失。
视线始终向下,凝固在手表南陵之上,都没有抬起头来。
吴秘书胸中的憋闷随即一扫而光,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那种情绪,名曰
想念。
第三章《诡异的娃娃》原文——
【鲜花,让我(韩版言)想起了花朝节。
花朝节,是我妻子盛玖的生日。
盛玖她是个很喜欢鲜花的人,所以后来才盘了一家花店。叫做“春色满园”。
取自宋代诗人叶绍翁的诗《游园不值》: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花店不大,但是在闹市,交通很好,生意也很不错。
一个月的租金都要好几万,她竟然直接花费上百万给永久性地盘了下来。
我都不知道她一个售货员,是哪来的这么多钱。
后来她说,是她家人留给她的钱。
据她所说,她家里是农村的。农民能存这么多存款,也是不容易。后来父母都因病去世。
我还想着这要是她父母不死,也许,她还会过得更好,她父母也不一定会看得上我。
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
盛玖,就是开花店的……
那么她的钱,其实来自谁,不用多说……
世婵当四年模特,究竟给了谁,也不用多说……
小玫瑰,终于还是那个写作习惯——
鬼故事当中,但凡有一个字数超过千字的场景,被细致描写,那么它一定是:
伏笔、铺垫、过渡、气氛、悬念、反转的其中一种……
绝无第二种可能!
就算现在不是,未来也会发现是。简直是细节狂魔。
淮映勿用手捂了一下额头,感觉额心已经开始隐隐作疼,后背有种发凉的感觉。
甚至,甚至,再往前翻,翻到第一章《坏掉的手机》——
【我(韩雯静)看见她(车祸女人)在一个桥上摆摊的人前突然站住了,黑色的高跟鞋啪嗒一声停住。
然后掏出手机,对准什么在拍,好像是在支付扫码,一俯身,从摊位上拿起了一株粉色的花?
这应该是她买的花。
不过和寻常的莲花不同的是,这一株上面长了两朵花,叫做并蒂莲,可是稀奇的很,想必也很贵。
而且我看见了她的侧脸,是小巧的瓜子脸,皮肤白皙,杏眼。仅仅是一闪而过,就能看出她的漂亮。
漆黑如瀑的长发,在她弯腰之时,就散落了下来。
这样的美女,年华大好,死了真是可惜了。我叹惋。
然后那个女人起身,又继续往前走去了。
高跟鞋“啪嗒、啪嗒、啪嗒——”
这段录像,应该是女人遭遇车祸之前的一段视频。】
……
——世婵,终于她在死的那天,买到了她一直想要的并蒂莲。
——因为一莲双生,那是代表她和盛玖的花啊。
——“”双生”桥+“花”朝节=双生花
——车祸的地点和节日,其实不是早就暗示了姐妹俩的关系。
——这其实是一个女人要用长生蛊,去复活亲生姐妹的故事啊。
——我早就偷偷告诉了你,你竟没有发现吗?
——保加利亚小玫瑰似乎在说。
*
“疯子……”
如果不是重看,谁会注意这些,又有谁会记得这些。
发觉此处,全网全都像是热了的锅一样,炸了起来,热血未凉。
这,就是所谓悬疑的力量。
淮映勿深呼吸一口气,罕见地点开打赏按钮,点进后台,给小玫瑰打赏了一星币。
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然后听见左边身侧,传来带着酒意的鼻音。那人对他轻说了一声:“谢谢你……”
“啪嗒——”
一个手臂不稳,空着的啤酒瓶瞬间被淮映勿碰倒,掉在地毯上,最终滚落在了淮映勿的脚边。
随后,淮映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沈左边。
只见沈昭陵的头侧躺在褐色皮沙发的左边,右手垂落在身前,无力的荡,指尖抵在地摊上。
赤发披散,几乎垂地,弯弯曲曲如同玫瑰花堆成的卷。
眼睛阖起,鼻梁两侧与脸颊都泛着醉意的红,不说话,呼吸极为均匀。
画面极为浓稠安静,宛若沙漠下的黄昏暮景。
淮映勿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样,看着他,蹙眉,将呼吸收紧,不可置信地轻声唤了一句:“保加利亚小玫瑰?”
心跳如花鼓震动。
可这次,沈昭陵却像是睡着了一样,睫毛下压。
没有回答他。
第一章的韩雯静就不用说了,本人没啥特点。
第二章——赵殿医生
本职工作做的好,也挺善良的,会照看李太太,帮着打听李纯儿的下落。但也会因为上司被开除而自己升职加薪高兴。
第三章——韩版言
能看出来挺爱他老婆盛玖的。其实也挺现实的一个男人,不想离婚,也有因为以他的条件,离婚之后找不到比盛玖更好的老婆的缘故。
第四章——张无垢。
内心出发点是好的。做的偷窥的事是犯法的。会举报别人,但无法大义灭亲。
第五章——郑恩琪。
挺勇敢善良一小姐姐。但恋爱脑。究极恋爱脑,还为了男朋友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有点自作自受在里面。
第六章——哈鲁尼
老实说,当时系统以为以他和世婵的感情,即便世婵的黑历史被曝光,他也不会分手。结果没想到哈鲁尼还真同意了,太现实了。
盛玖和世婵就不说了。
一个挺温柔,但也挺自私的。一个挺有生命力,但有黑历史。
可以说,在这十多个人物里面,竟然找不到一个纯正的好人。除了长生村的邓家,也似乎没有什么纯正的坏人。
没有两个角色的性格完全相同。
所有人,都处在黑白的中心地带。
才让系统意识到,这不是一本会有着完美人设的言情小说,而是鬼故事。
也许正是这些人,才让这个题材有著明明不现实,却又现实的感觉。
【昭陵,你是故意这么写的吗。一个完美人物都没有。我看前面还以为smile是个好人呢,结果他又做出这种事……】
系统问,似乎在摊牌之后,它全然已经在沈昭陵眼睛中看不见那种茫然无知的眼神了。
有的就是,掌控感。
是作者,对于他笔下的世界,完全上帝降临的那种究极造物主的掌控感。
冷静而理智。
它愿意相信,沈昭陵已经完全掌握这些人物的所有想法和动作,无论他们会遭遇什么样的事件。
但沈昭陵眨眨眼睛,脸颊下的雀斑很安静的铺陈在他的脸上,就跟为鸟雀撒下的稻米一样。他很安静地说:
“我没设计任何东西。
“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故事此刻正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着,我只是作为一个观测者,把它们偷偷写出来罢了。”
第140章 文中文——自私丑陋
◆
{我的手机物流信息显示:
“您的快递已送达。”
那是我寄给张无垢的快递,让他安置在哈鲁尼家里的监听和窃听设备。
是由一个线人伪装成快递小哥,亲自送到无垢家门口的。
我看见他坐在沙发上,把那个黑色的盒子打开,从里面抠出来了一个摄像头,左看右看,问我:“这和一般的针孔摄像头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告诉他:“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个摄像头里的东西,只有我才能接受到信号,你不能。”
毕竟无垢也是□□的,他懂这方面的东西。所以为了安全性,我还是寄去了我自己的东西。
“这么不信我吗。”他问我。言语之中有些笑意。
“没有。”我当然回答。
不一会儿,他看见了我给他送的礼物。那是我在大学城里实验室里调制的香水。名字叫作:
“昨日梧桐”。
当在大学里看见秋天疗养院之外的梧桐树,树叶满天飘零落地的时候,我想到的这个名字。
纪念我们共同的、已经不可追忆的过去。
“生日快乐,无垢,喜欢吗。”
其实这个快递早就到了,但我让那个线人等一等,特意挑选今天才送到。
“昨日梧桐……枚?”
我听见他喊一个很遥远的名字。想必也是想到了那年校园里的树。
“咳咳咳咳……”
然后我指尖瞬间一阵抽搐,像是被电到了,直接咳嗽起来。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问他:“你在说什么。”
我并不想听见他叫那个很遥远的名字。
“不,没什么。”
无垢回答我,他摇摇头,似乎也觉得不太可能,这才把盒子收了起来。
连同香水,一起、放了进去,没有拿出来。
我的视线也像被那盒子封住了一样,一下子变得漆黑无比。
*
设备已经准备好,接下来,就是等待时机了。
在盛玖怀孕之后,我眼睁睁地盛玖进入了圣恩医院,找医生给她做产检。
而圣恩医院内部监控视频如下——
“李纯忠,李主任,是不是在圣心医院啊。我怎么没有在医院的职工栏照片墙见到她?”
盛玖在看着墙上的那个年老的酗酒肇事司机照片之时,她的语气很轻松愉悦,彷佛只是随口问问。
“怎么,你认识他?”
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是一个身穿大褂的年轻男性医生。
他此刻的身子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叫赵殿。
“哦,不认识。也不算认识吧。只是我听说他很厉害,能不能让他帮我看看我的孩子,我本来想挂他的号来着,可是挂号的却说没有。”
盛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平和。但她的手机里,在息屏的上一秒,我明明看见了,这样的接口——
“圣恩医院官网:
“专家团队:
“姓名:李纯忠
“年龄:48
“工龄:20
“性别:男”
“职务:主任医师、教授、妇产科主任
“毕业院校:红山医科大学
“诊治范围:产前诊断、妊娠并发症、优生遗传、高危妊娠、男女性不孕症……”
盛玖手机信息栏的时间为:*年1月5日
说明这还是好几个月之前的截图。我想现在医院的官网之上,肯定没有李纯忠的名字了。
*
赵殿:“他不干了。”
盛玖:“怎么不干了?”
赵殿:“出车祸了。”
盛玖:“为什么开车撞人啊!”
赵殿:“喝酒了。”
“那又为什么喝酒啊!开车怎么能喝酒呢!当医生怎么能、怎么能喝酒呢!”盛玖明显情绪略微的失控。
“你冷静一点,”赵殿医生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你现在怀着孩子,别激动。”
盛玖:“啊,是,对不起,我实在是失态了,抱歉抱歉。”
赵殿:“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盛玖:“嗯,我知道。我本来经过朋友介绍,是预约了李主任的。结果听说他开车撞人了,我还有点不敢相信,所以来跟你确认一下这件事。你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喝酒呢?还酒驾逃逸,这……他一直是这样吗?你们医院都不管吗?”
她在解释着,我和赵殿也就在同时听着她的解释。
但赵殿信了。
而我却不会信。
赵殿:“不是,他本来也不是这样的。人很挺好,工作也挺上心。他女儿失踪了,好久,都找不到,所以他才喝酒的。”
盛玖疑惑道:“女儿……失踪?还有这种事?”
赵殿:“是啊,叫李纯儿,你认识吗?”
李纯儿……
怎么又提到这个名字了。
似乎上次参一凉让我帮忙找的失踪女性当中,就有这个名字。
当然,参一凉在焦互市没有找到她们,所以才回来帮我了。
*
盛玖好像挺感兴趣的:“不认识。她多大啊?可曾婚育?”
视频中,赵医生把手机举起来,让盛玖看显示屏。应该是在让她看李纯儿的照片。
赵殿回:“二十三四,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没结婚。龙茗大学的。长这样。”
我看见盛玖接过赵医生的手机,很认真地看了一遍,然后摇了摇头:“对不起,不认识,真的没见过。”
声音很抱歉的样子,又把手机给他了。
“哦,没事。”赵医生的语气略有失落。应该是也没有指望她。
盛玖又问:“失踪多久了?”
赵殿答:“得有一年了。”
盛玖叹惋道:“一年了啊……这样大好年华的女孩子真是可惜了……”
然后她的目光看向窗外,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她是在说李纯儿,但我觉得好像,又不仅仅是在说李纯儿。
…
产检不太顺利,她的孽胎不同于普通的婴儿,在产检中有一些奇怪的异动。
但好在,赵医生没有往奇怪的方向怀疑,把她给放走了。
从圣恩医院离开之后,我看着她一个人打车回家了。
在显示她的定位,经过警察局的时候,她的手机接口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搜索接口,搜索词条分别为——
“李纯儿”
“近几年失踪女性”
“焦互市失踪年轻女性”
“焦互市长生村”
……
她还问哈鲁尼。
盛玖:“听说,这里失踪了很多女生,都是二十多的?”
helloni:“嗯。怎么。”
盛玖:“那焦互市呢?那边是不是更多?”
helloni:“那是什么地方。”
盛玖:“我是在网上搜到的。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失踪的女人是被拉去做长生蛊了?”
helloni:“……”
哈鲁尼没说话。应该是没想到。
而在盛玖之前,连我也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
会有这种关联吗?
长生村又是什么地方?
盛玖:“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的。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
其实,我想她也应该叹惋那些生命的陨落,但她自己,不也是那生命的一个
在等待合适时机的这段时间里。唯独这件事情,我始终不太懂。那就是——
盛玖为什么要给世婵复生。
仅仅因为世婵是她的妹妹?
这个理由够,但又似乎不太够。
首先,我并不觉得她们姐妹俩有那么那么地相爱相知,能够做到为了彼此复出生命的这种程度。
至少,在我的眼睛来看,她们这些年的相处并不算多。这么多年,即便有姐妹感情存在,也早就应该淡了。
因为对她们的好奇心,所以大型落地计算机,红叶,一直在帮我计算,有关于这两姐妹的所有数据,陆陆续续给我发过来。
监控数据太多了……我必须用外置硬盘才可以下载接受。而且它们不成体系,都很分散,还缺失了绝大部分。
我也没有办法一五一十地去看。毕竟不是所有信息都有用,绝大部分都是琐碎的日常生活。
但至少我发现,她们几乎从来都没有呆在一起过。
她们两个、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同一个场合,甚至是同一个城市。
就是一个住在红山市,一个绿湖市。一个干柜姐,一个当模特。
她俩没有任何接触,甚至也没有什么聊天记录。偶尔有几笔零星的转账,数额也不太大。
最多最多,就是在朋友圈给彼此的照片点赞而已。好像并不太熟。
我想也是。
盛玖甚至要问哈鲁尼,世婵在公司的生活到底如何。就可以逆向推理出,盛玖其实并不太了解世婵的生活。
那么她俩的感情又能好到哪里去。
*
她俩唯一的接触,就是每年阴历二月初二(她们两个共同的生日)那天,在双生桥上走过一遭,彼此,见一见面。
还是一个在左桥,一个在右桥,只能看得见对方,摸都摸不到。
当我看见她们两个人,匆匆忙忙地提前打扮好,裙子一穿,然后准时在那天下午三点跑上桥的时候——
在拥挤的花朝节时分经过,隔着拥挤的人群,嘈杂的人声背景,仅仅互相看那么一眼的时候——
她们在想什么?
在想对方没有被警察抓到,曾经当贼失手杀人的经历没有人知道,对方还活着真好吗?
我曾经见过犯罪团夥,就在共同犯罪之后,为了掩盖罪证,所以决定不再大家见面,从此大隐隐于市。倒是挺正常的。
罪犯们怕被一网打尽,就不会轻易联系。哪怕他们万不得已不得不当面相见,也只会找那种小地方,单独说一会话,然后就走了。
却也没见过像盛玖和世婵这种……这种方式……
双生桥,左桥和右桥的间隔足足有十米,站在桥的一段,另一端的人说话根本听不见吧。
真的只有两个点,一左一右,她们平行着桥梁而走,甚至没有任何相交。
一起走完桥梁全程,就也只是几分钟而已。然后就没有了,各自回各自家了。
好像跟什么都没有干一样。
就这样……这算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兄弟姐妹的缘故。
难道曾经的亲人长大之后,都会疏远,不需要太多语言,只要知道对方活着,而且活得不错,就够了吗……?
可,我始终不懂。
在她回家后,韩版言误会她和哈鲁尼是情夫,和她吵架之后。
我听见,她也只是解释道:
“我和他只是朋友。”
“你敢动她(婴儿)一个试试!我会跟你拚命!”
“别抢(我的手机)!”
她挺凶的,凶得和韩版言直接争执了起来。
她也挺沉默的。沉默得在韩版言让她验孩子DNA,和说出“我们离婚吧,等你生产之后”这句话的时候。
她还是不说话。
其实那时候,韩版言冰冷的声音,使得连千里之外的我的心脏,都直接震颤了一下。
可我却并没有听见盛玖的声音,她竟然默认了。被误会出轨也所谓的样子。
她只是说:“你要保障孩子顺利长大,如果不想让,就送去孤儿院吧。”
没挽留她的婚姻,只是给世婵留了一个退路。
也就意味着,她和她此刻世上唯一的亲人——韩版言的婚姻,也就走到了尽头。
…
长生蛊。
使得她的生命力、爱情,都缓慢地在她身上消散。一次次去产检的过程中,我也能看见:
她平坦的肚子,长成了一个硕大浑圆的球。脸色青灰,四肢却瘦如麻杆。
从那个初见时,和妹妹世婵一样美丽动人的女人,变成了一个骷髅般的怪物。
…
每次,当盛玖沉默、沉默、再沉默的时候,我就会想:
也许,不久后,那个被我练蛊的女人,我未来的母亲,也会变得和她一样吧。变成一个不像人类的蛊。
也许,我不愿意相信她的奉献,总是觉得她别有所图。因为,怕她……
衬托得我自私丑陋。
……
……
随着哈鲁尼的出走,我知道,潜入哈鲁尼家中的机会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