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下你不冤枉了。”
趁着淮映勿还呆愣在原地的时候,沈昭陵的唇飞快地离开了他的右脸。面无表情地说着。
他把眼神瞥向一边,呼吸收紧,上下嘴唇压在一起。
“……”
淮映勿许久未动,只把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然后伸出右手,摸在自己的右脸上面,覆盖着。
又像是不确定地在抚摸,反覆确认它的真实存在。哪怕上面没有任何可见的吻痕。
眼看着淮映勿看向自己,就要开口说话,沈昭陵赶紧打断了他。
“好了,行了,走了。回家了。”
拉着淮映勿的手,赶紧离开了艺术画廊。
他们随便在自助车库里找了一辆车,沈昭陵打开后座,让淮映勿先进,然后自己再进去,最后砸上车门。
他们平常都是坐在前座的,唯独这一次坐了后座。因为后座的两个人,可以比前座挨得更近一些。
车玻璃是黑色横格纹状的,只从格纹缝隙里透着微弱的光。
“疼吗。”沈昭陵再次转头去问他。
“没事。”淮映勿继续用右手捂着脸,摇了摇头。
“不疼你还捂着它干什么,”沈昭陵把淮映勿的手拿下来,“都红成这样了你还说不疼。”
“真不疼。”
“……”
沈昭陵有一些无话可说。
他以前也被自己的父亲打过,但是那是很小的时候了。
自他十几岁懂事之后,他一直都是街坊邻居眼里的好孩子。成绩是遥遥领先的,淘气的事是完全不做的。
他父亲就算看不惯他想打他,也根本找不到理由来打。
他不知道,一个十九岁的男孩,到了这个年纪,还被父亲打巴掌是什么感觉。
更不知道如果对方是一个将近十年没有见过面,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父亲。结果隔了这么久,第一次把自己叫出来,就是为了责备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肯定不会太好受。
但他看向淮映勿的,淮映勿还是坚持着说,他一点事都没有。
“淮映勿,”沈昭陵看着他那双坚强的脸,梗了下喉咙跟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可以依赖我呢。”
淮映勿看向他。
沈昭陵知道,自己以前从来都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觉得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出口。如果想为对的做什么,那只需要默默地为对方付出就好了。
但在和淮映勿这漫长的时间当中,他又发现,“说出口”真的很重要。
“一个在台下默默鼓起的掌声”和“嫂子,你可真厉害”完全不是一个程度的东西。
让人感受不到的支持,完全不能算是支持。爱也是一样。
“其实我们之间,并不一定非得是你来保护我,照顾我呢。也许有一天,我也可以去照顾你。倾听你的想法,你有想过这一点吗。”
即便很艰难,沈昭陵还是把这段完全不像他本人会说的话,说出口了。
“……”淮映勿又沉默了一会,“做这些做什么。”
“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我有什么可让你照顾的地方。”
“我觉得是有的。你想让我觉得我自己很没用吗。不仅照顾不了我自己,连别人也照顾不了。”
“……”淮映勿无言。
“你不是总让我拥有自我意识吗,那我现在觉得我自己非常强大了。不仅可以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也可以处理你的。我要照顾你,就是我自我意识的充分体现,是充分发挥了我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沈昭陵拿出一些很别扭的术语出来,把正常人在日常生活中完全不会用到的词语,用到了自己的语言逻辑里。
“……”听到这里,淮映勿忍不住嗤笑出声来,“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好笑!”
沈昭陵用右手托着下巴:“因为我很有幽默感啊。聪明的人都很有幽默感,我现在都能逗你笑了,我很有魅力吧。”
“……”淮映勿又极其无语地看了沈昭陵一眼,发现他的眼神在逼问自己之后,连忙敷衍点头:“有魅力、有魅力。你的魅力已经大发了,快要溢出来了!”
见他这么听话地配合自己,沈昭陵弯了弯唇:“所以,现在小淮爷可以把你的烦恼告诉我,让我培养一下我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吗,让我能早日地独立。”
汽车的车轮,蹭在地上,传来不间断的嗡鸣声音。
淮映勿又笑了。
为这两个人如同狗屎一样的对话。
沈昭陵:“我知道你很不高兴。也知道凭藉你的性子,你断然不会把那种委屈说出口,那么我来说,你来听着就好了。”
沈昭陵极其理性地进行着推测,一边说,一边回忆,一边想像:“当时我们两个正在语音通话,我在饭店,你在拱桥边上,你就遇见他了,你爸爸。”
淮映勿的眼神稍微动了一下。
沈昭陵:“你看见了他,很纳闷为什么会在这种街头看见他,他是个地位那么高,又那么忙的人。而且他这次出来没带仆从下属,只有他自己。于是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你在想,他是不是来找你的。”
淮映勿接着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的汽车椅背。
“你以为他是来找你的,想和你说话,也许他终于承认你了,觉得你很优秀,想让你进他们淮家的门。当然,十多年过去了,这么多年你都是一个人过。早就不需要这些莫须有的父爱了,但是你是想让他承认的。至少你幻想过,你不甘心不服气。”
淮映勿依然不说话,只有嘴角微微牵动着。
沈昭陵:“终于,他走到你身边,你问他要干什么。他说要和你单独聊聊,就在那个长廊里面。你可能最开始并不想去,但只要他,淮海,搬出我的名字,跟你说想聊聊有关于沈昭陵的事情。你就不得不答应了。于是你挂断了和我语音通话,和他两个人单独走进了那个长廊里面。”
“……”
“就是在那里面,他骂了你,又给了你一巴掌。”
“……”
“你们也许吵架了,也许还说了点更难听的。他可能羞辱了你,还可能羞辱了我。但你都没有还手,只因为他是你的长辈。
“……”
“你就站在长廊里面一直不动,直到我过来,找到了你。”
“……”淮映勿抬手,深呼吸了一下,抬起右手,向后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他能感受到眼前那种漫长的、漫长的道路。
他一定在问为什么今天回家的路这么漫长,如果是在过去,聊了这么久,早早就应该到家了。可现在他们连卫星酒店大门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因为我故意让自动驾驶开远路的 ,在我的话彻底说完之前,我们永远都不会到达终点。”
——如果淮映勿问,沈昭陵便会对他这么说。
“你肯定很难过。”沈昭陵说,“可我很笨,不太会安慰人。”
沈昭陵自小就不会共情别人,过去他以为是自己冷漠,无法与别人共情。
可是后来创作的经历让他明白,他不是不能共情别人,他只是不会去安慰别人,或者说,觉得自己的安慰很虚伪,所以不想上前。
沈昭陵:“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安慰你。”
“……”淮映勿眼神微动,看向他。
沈昭陵向后捋了一下自己的红发,再把自己的脸凑上前,也靠近他:“你不是一直很会吗,淮老师懂这么多,快来教教我怎么安慰你吧。然后我再向你做。”
淮映勿依然不说话,也只是看着他。
也许沈昭陵从这种眼神中明白了什么,也许什么都不明白。
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充分传达了一句话:
我是想照顾你的,虽然我还不太会。但我可以学习,让你以后也试着可以依赖我。
“你想让我夸你,装成是你的爸爸,夸你是世界上最好最优秀的儿子?”沈昭陵朝他挑眉。
“……”
淮映勿并不动,还是看着他。
他从淮的眼神当中,看出来了,淮在摇头。
沈昭陵接着试探:“你想让我抱你是吧。你想靠着我的肩膀。可以,那你靠吧,我可以拍你的后背,让你坐我腿上都行。”
沈昭陵把手张开,拍了拍手,让淮映勿赶紧钻自己怀里。
淮映勿还是不动,但是嘴角上翘了一下,朝着他眨眼,看他。
他看得出来,淮是高兴的,至少淮不讨厌这个建议,但可能是觉得还不够。
“哦——你想让我亲你。亲一次还不够吗,我的吻可是真珍贵的,不是什么人都能亲。”沈昭陵故意拉着长音,做出很嫌弃的表情。
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如果淮映勿非要勉强,那他该怎么答应。
“我想躺你腿上,”淮映勿终于开口说,提出了一个久违的要求,“可以吗。”
就这?
沈昭陵没想到这么简单。
“可、当然可以。”沈昭陵点头,把腿让给了他。
淮映勿将上身放平,躺了下来,头枕在他的腿间。
沈昭陵就一下一下地,伸手去摸他的头,捋捋他的头发。
感受时间没有意义的流逝,感受这个没有目的地,也完全看不见的终点的旅程。
越往南走,越来越发觉,天空上有有一点淡黄色,像是旧了的白布。又或者老年人那浑浊不堪的眼球。
他觉得他们今天可以不回家,如果前面有一片海,那他们可以去看海。再在沙滩上扎一个帐篷。
里面放一个煤油灯,晚上就在那住,挤在一个帐篷里,聆听海浪的声音。
也许会有一些冷,但那不重要,他完全可以听淮映勿讲他年少时的事情,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我想掀开你的衣服,看看你的肚子。”淮映勿又在腿上,提出了新的要求。
“好。”虽然这要求有点奇怪,但沈昭陵还是答应了。
而后腹部就暴露在外,开始冒凉风。
他不知道淮映勿到底在看些什么,因为自己体脂低,腹部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但淮映勿伸手,摸到了自己腹部的那个疤,横亘在肚脐之上。
那是曾经为了淮城南做生育手术留下的那个疤痕,现在已经快要消失了。
“我想摸摸它。”
“好。”
你不是已经在摸了吗。还问什么,先斩后奏是吧。
“我想咬你的肚脐。”
“好。”沈昭陵的脑子让自己先一步说出口,然后才发觉到这个要求有多么的奇怪。
“……”
这么爽快地答应,淮映勿也沉默了。
可是他没有立即咬,而是说了句:“我发现你越来越像我了。冷静、理性、克制、自恋,花言巧语,想要什么事情都要立刻得到,直来直去没有耐心……沈昭陵,”
淮映勿叹了一口气,叫他的名字,“我把你养成今天这样,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你觉得好不好关我屁事。你算老几,我觉得好就行,”沈昭陵的话很是无情,“反正,我很喜欢现在的我自己。”
淮映勿:“……”
他笑了。
然后低头,咬了一下沈昭陵的肚脐。
第312章 二十六岁生日快乐
两个人最终没有回家,而是从车里下来后,在海边的小旅馆里挤了第二天,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才回去的。
在车子路过银色卫星酒店大门的时候。
淮映勿给他按开车门,让沈昭陵自己下车,而自己却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淮映勿:“今天我有事,你自己回家吧。”
什么事,你今天准备在市中心的展厅开画展的事吗。
现在已经在城里闹得轰轰烈烈了,还上了早间新闻,你还想假装不告诉我?
沈昭陵:“……”
这么重大的事情,淮映勿不仅不告诉他,而且还不准备带他过去。
对此,沈昭陵完全不想说话。
“啊,好好好。”沈昭陵也懒得问,直接就自己下车了。
眼看着汽车驶离了自己的视线,往市中心开过去。
沈昭陵心中默默地想:
你不让我过去,我还非得过去不可!
然后他赶快上楼,回到自己房间,换了一身衣服,乔装打扮了一番。
一身灰色卫衣休闲裤,
再戴上墨镜、灰色的帽子,和口罩。
不仅皮肤不漏,连那头显眼的红头发都扎了起来,扎成一个红丸子头,被帽子给盖住了。
再在后颈猛喷信息素遮盖剂。
这下子,他所有鲜明的外貌特征都被遮盖住。
完美!
当沈昭陵确认绝对不会有人认出来自己之后,他终于对准镜子拍了一下手,出门了。
自己开车去了当地最大的美术展厅——灰藤美术馆
之所以叫灰藤美术馆,是因为那白色的墙壁之上,长满了像爬山虎一样的藤蔓,只不过是灰色的。
美术馆是圆柱形建筑。
远远地看过去,就跟一根灰色的烟囱一样,亦或是香菸。
沈昭陵下车,走了过去。
人群里往这里蜂拥而至。还没有靠近,就能听见里面一片嘈杂尖叫声。
沈昭陵都有一点挤不进去,他重新扶住了自己的墨镜。
人们后脚踩前脚地蜂拥着往里面挤进去,沈昭陵也在其中。
他觉得,自己恍惚之间,好像来到了世纪大厦。
只不过过去他是能从侧门走进去的“特权人员”,现在他必须和其他观众一起往前门挤进去,失去了他的“尊贵特权”。
沈昭陵好不容易挤进去之后,才看见,这里面,非常的大,地面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圆,墙都是圆弧形的。
往上看,天花板也是一个圆形。看来这美术馆内也是一副圆柱的模样。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理,墙壁上,有很多的绘画,就像电梯一样,在墙壁上自由滑动……
它们上下地游行,而人们夜从旁边的螺旋楼梯不断地向上走,去各种高度观赏这些画作。
因为沈昭陵戴着墨镜,他看不太清楚这些画的颜色,只觉得它们的画幅有的大,有的小。
而且数量大概有几十个,不,也许是一百多,他一时之间也数不清。
只觉得,这里被装点得很是漂亮。
沈昭陵以前去过美术馆。
他知道,这世上百分八十的人,都是对艺术一窍不通的。因此,美术馆这种地方,从来不像游乐园那么喧哗热闹,它总是显得很空旷安静。
除了最有名气的国立美术馆之外,其他都人迹罕至。观众极少。
但今天在这里的人简直是摩肩接踵。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这座城市是艺术之都,所以人人都对艺术活动趋之若鹜。
还是萤太过于有名气,所以有事没事的人,都路过这里想来看看。
总之,这里的热闹真的很不寻常!
“哎呀,你踩我脚了,小心一点!”前面一个遮阳帽的壮硕美丽女士,回头瞪了他一眼。
看见他打扮得这么奇怪之后,更是把他当成了某种变态,上下打量。
沈昭陵:“……”
“人太多了,不好意思。”沈昭陵赶紧跟美女道歉。
并在心里腹诽,这么挤,看个屁美术啊!
为了更好的欣赏那些美术作品,他把墨镜摘了下来,好观赏它们的色彩。
然后发现这些画作大多数在淮映勿的家里就见过。
淮映勿家里的书房上,就有萤的画册。只不过一个大,一个小。一个是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一个是被印在图纸上。
可即便见过,亲眼目睹的时候,依然非常震撼。
眼前的画只画了一个花瓶,看起来构图很简单——中心点构图。
可是那种浓烈的色彩,完全扭曲了现实当中原本的颜色。
粉色的花瓣!!克莱因蓝色的花瓣!青色的花瓣!……
各种完全不可能的颜色,混合在一朵花束之上。
在这里,现实被扭曲了。桌面上是不平整的,墙是歪斜的。颜色也是不合常理的。
可是……
并不会让人觉得那种真实很重要,因为这种浓烈的颜色,所呈现出的艺术表现力,已经完全概括了一切。
让人拥有一切。
就像沈昭陵自己《立体机》的时候,他知道那种奇怪机器的出现,完全不符合现实常理。
小萤对小陵的爱,也偏执疯魔到让人难以接受。不像个正常人。
但那又如何呢?
只要让人感受到那种疯狂又扭曲的感情,足以超越艺术和生命,就可以了。
在那个画的下面,写着:
“作品:《失常》
“画家:萤
“野兽派作品。
“画家以狂野的色彩、粗狂的笔触,颠覆传统美术规则的透视与细节,展现一场淋漓尽致的色彩暴政。”
“……”
沈昭陵静默了一瞬。
野兽派,确实像野兽一样狂野。
这幅作品并没有标价,不过旁边写着:“待售卖”。
这么好看的画也要卖掉吗?
沈昭陵觉得留着挂在酒店的客厅里也挺好的。
淮映勿可真是个败家老爷们!
沈昭陵咬了咬牙。
【……不只是这一副,别的作品也要卖掉。在新闻里说,今天展馆里面展出的一百幅美术作品,全都要卖掉,一个不剩。
【作品没有底价,第一天只是展出,第二天开始会陆陆续续开始拍卖。谁出价高,谁就得。】
“……”
沈昭陵再次惊呆了:“全都?”
【全都。一个不留。
【我猜他应该是把家里的那些画全都往这边搬过来了,这么多,估计是用星际列车托运的。】
“他疯了!”
沈昭陵怎么也想不明白,淮映勿之前一个画都不卖,为什么现在全都要卖掉。
难道是真的缺钱了?
可看淮映勿一天也没有什么大的支出。
淮映勿不像其他公子哥一样,喜欢邀请美女去飞船上,没事跳跳舞开开party什么的。
他的快乐很简单,一朵贝壳花,一只迷你小白兔,都能让淮映勿高兴好久好久,觉得很新奇,很有趣。
淮映勿也不是什么很虚荣,爱炫耀的人,从来不买什么豪宅星舰充体面。
就连他们俩出门,开的也都是路边的自助车,遇到什么车就开什么。
沈昭陵还真是想不通,淮映勿要突然一下子卖掉这么多东西。
难不成淮映勿瞒着自己去赌博了……
然后欠了一大笔钱。不敢跟自己说,所以打算偷偷把画卖掉,补上这个窟窿?
“哼。”
沈昭陵冷哼了一声,用手指敲了一下画作的玻璃表面,离开了这幅画。
他并不像这里大多数人一样,盘踞在作品面前观赏那些绘画的细节。
事实上,他觉得有点无聊。淮映勿那臭小子不在他耳边念叨,总让他觉得少了点什么。
尤其是这是淮映勿的画,那就应该让淮映勿在他耳边亲口告诉他。
淮映勿当初是以什么素材画的,是怎么构思的。
那是在一个怎样的早晨,什么地点,他看见了那个花瓶,然后决定把他画下来。
那些色彩,都分别代表着那些情绪,拥有哪些看不见的隐喻。
沈昭陵其实可以感受到,但他现在不想自己去探究这些东西。
只要他和淮映勿在一个空间里,那淮映勿就该围在他身边才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淮映勿高高地站在台上。被无数摄像头围着,人群簇拥,光芒闪耀。
自己站在台下,乔装成一个普通观众的模样,离他那么远,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萤先生,请问一直以来都隐姓埋名的您,为什么突然决定公开身份,并出卖您的画作呢?”
底下,一个女记者几乎用支架把话筒伸到了淮映勿嘴边。
而台上的淮映勿,一身银灰色的西装,俊美无铸,面色冷漠。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尊精致的雕像。
本身气质就森冷,尤其他还是本身想法就诡谲多变的艺术家,更加让人觉得遥远而不可接近。
下面,从五湖四海来的他的画迷、艺术界资深人员、娱乐记者们都在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嗯……”淮映勿嗯了个鼻音,似乎在深思。
“是不是突然改变了艺术追求,想要变得更商业化了,想要从小众走向大众视野?”记者接着追问,“宣扬您的自我表达论?”
【自我表达论】系统解释道,
【即淮映勿的一种艺术主张。】
【他认为,艺术要完全服务于艺术家的自我表达。这种表达,包括思想、情感、和个性的彰显。
【因此艺术家首先要花费半生的时间,去追寻什么叫“自我”,构造自己的内核,塑造自己的个性。
【再花费半生的时间,学会什么叫作“表达”。研究美术技法,进行创作实践。
【最后统合在一起。用一生,来学会“自我表达”。】
“……”
沈昭陵听罢这个淮映勿的“自我表达论”,沉默了一下。
这种极致的艺术追求和灵魂探索,还真像是淮映勿的说法。
“也就是他一直以来对我的要求?”
【对。】
“他应该就是按照这个要求,来培养我的。想要把我培养成第二个他。”沈昭陵终于是懂了。
【已经快成功了,不是吗。】
【你现在太像他了,有时候你和他站在一起,那种气质,简直浑然一体……他插嘴的时候,我都不敢跟你说话。】
【我在你的脑子里,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第三者。(擦汗)】
沈昭陵:“……”
有这么夸张吗。
而且,淮映勿能有什么艺术理想。
他的理想就是娶个美娇娘,越美越性感越好,再生一夥大胖小子。美美抱在被窝里,过完下半生。
low到不行的家夥。
沈昭陵在心里无语着。
“不是。”淮映勿摇头回答,然后接着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就是缺钱了,想要钱,所以才卖的。”
记者:“……”
大家:“……”
系统:“……”
沈昭陵:“……”
你看,我就说淮映勿很low吧,你们还不信。
不过淮映勿说话这么直接,还是把沈昭陵给惊到了。
因为穷,因为卖。这种话说出来,真的不会降低艺术家的格调吗?
可在片刻沉默之后,场内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萤可真幽默。”
“好直接啊。”
“好有个性……”
“淮映勿他还缺钱吗?”
“缺钱管沈昭陵借呗,我们小玫瑰不是有钱?”
“救命,真的很帅,就算这么说话也很帅,我靠……”
“据说还是单身哦!”
沈昭陵:“……”
看来大家对淮映勿的理由接受良好,并不反感。
毕竟他在网上以前一直都是这种性格。直来直去的,从来刻意没有隐藏过什么。
记者接着追问:“缺钱的话,只要卖一两副就好了,这么多画都卖掉,请问是有什么大用途吗。”
“送礼。”淮映勿只是淡淡解释道,并不愿意说太多了。
“我萤给什么礼?要这么多钱?”
“不是贪污贿赂吧!”
“难道是彩礼吗,哈哈哈哈……”
“买大house!”
只见淮映勿摊开手,无所谓地道:“谁所以大家就看着买吧,喜欢什么买什么,当然,出价越高越好。”
沈昭陵:“……”
够了够了,再说下去,媒体要说你贪财了。
一个画家为了五斗米而折腰,面对生活不得不妥协。
从能抬头遥望月亮的人,变成了一个只知道低头捡六便士的俗人。
这说出去也是怪可惜的。
可别说了。
沈昭陵恨不得赶紧捂上他的嘴。
却看见淮映勿站在台上,面对下面的质疑和讨论,脸不红不白,一副根本无所谓的样子。
淮映勿的眼神一直往台下看,从左边扫到右边,似乎在底下查找着什么。也可能是漫无边际地乱看。
明明知道他不会发现自己,可沈昭陵还是谨慎得低下了头,将口罩往上提了一些,彻底盖住自己的鼻梁。
然后他发觉淮映勿看到了自己的时候,似乎是笑了。嘴角微不足道地向上翘了一下。
发现自己了?
应该没有吧。毕竟自己捂得这么严实。
沈昭陵这么想着,觉得刚才应该是看错了。
可是淮映勿立刻开口:“对了,也是这里所有的画都卖,有一幅画就不卖。当然,全场也只有这一幅画不卖。就是我身后的这一副。”
大家:“?”
“哦,对对对,好像他之前说这里确实有一副非卖品来着。”底下有人反应过来。
“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
“看不见!用红布遮着呢。”
沈昭陵也好奇地抬头去看,发现确实有一副画架,也在水泥台上,被红布盖着。
之前这幅画就在这里,只不过之前他像大家一样,只注意到了淮映勿,而没有看他的身后。
而现在……
那是什么……
沈昭陵蹙眉,却无法透过红布,看见那后面的画作。
“为什么不卖呢?”有观众在底下喊着。
“因为它是无价之宝。”淮映勿回答,然后转身,放在了画架之上,隔着红布抚摸它,沿着边框,手温柔地向下滑动。
竟然说得上深情款款。
“和这幅画比起来,我之前所有的作品,都一文不值。全都是可以一把火烧掉的垃圾罢了。所以……”
淮映勿梗了一下喉咙,接着说,“那些都可以卖掉,唯独这幅画不能。它只能立在这里,被你们欣赏和跪拜,而不能触碰。”
大家:“……”
淮映勿说这句话的时候,言语之中,已经隐隐有着一些疯癫的痕迹。
眼神沉冷,偏执无比。一种恶魔的味道在他身上浮现。
便更让人好奇,那副所谓的无价之宝,到底是什么惊艳的传世之作。
大家都翘首以盼!抻着脖子!
摄像头将焦距调到了画架之上!麦克也递得更加向前,几乎要触碰到淮映勿的脸!
记者等待着一个足以轰动全星际的大新闻!
那一刻,就连沈昭陵,都把用来隐藏身份的墨镜给摘下来了。
心脏像其他人一样揪紧,完全被那幅神秘的画给吸引了!
“咚咚、咚咚、咚咚!”
“它的名字叫作——”淮映勿一伸手,赤。裸裸地掀开了那张红布,然后露出了底下的内容!
一副画,可是不那么清晰,画得有一点模糊不清?
不!众人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种艺术手法!
印象主义!
追求的不是真实!而是光影的变化!那一瞬间的心理印象!
他画的场景好像是一个房间,但是很狭窄!只有堪堪的一个缝隙!
就像是一个人正透过狭窄的门缝,窥探着门里面。
他在窥探着些什么呢?
在那里,有一个身穿白衬衣的人,正站在昏黄的灯光下面。
照出了头顶的暖色,连腰间露出的那一点莹白的细腰,都染上了金色。
他在做什么?
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毛巾,放在自己的头顶。好像是刚洗完头发,正在擦拭着。
他是谁?
他有一头灿烂光辉的红棕色卷发,那么长,一只手都托不住。
“……”
“我靠!”
“呼——”
那一刻,所有人都被它的美所震撼住了。
它不是一种具象的,光明正大的人物肖像。
而是作为一个阴暗的偷窥者,在那里,在门缝外面,偷窥着一个擦拭头发的美人。
那湿漉漉的水光,赤红色的卷发,裸露的细白腰肢,无一不是情。欲的彰显。
人物身体呈现出微微的曲线,连发尾都是心形的,嘴唇红润微微张开,脖颈细白修长!
诱惑力十足如同魅魔!
尤其再配合这种朦胧的画法,简直就像是……简直就像是……
简直就像是一场让画家惊鸿一瞥,然后从此一生难忘的春梦!
只能在某个午夜梦回辗转反侧之下,被自己的心魔控制着,在阴暗孤独的画室,独自画下了这幅画。
来送给他心中的情人,以此满足自己那变。态又禁忌的不伦欲。望!
“沈昭陵!”有人立刻呼喊道,从那象征性的红发当中认出了那画中人,“这不是沈昭陵吗?”
“啊呀!真的!这头发太明显了!”
即使那画作被模糊了脸,可那刺目的赤发,还是太有标志性了。让人一下子就猜到了他。
“卧槽,这画得真的好漂亮啊……”
“这也太欲了……”
“原来是送给……”
底下,人们在喋喋不休着,惊讶调笑。
沈昭陵,则全身肌肉绷紧,忘记眨眼。心脏像是被击中了一样。
“这幅画叫《暗香流萤》。
“送给现场的某个人,告诉他,二十六岁生日快乐。”
淮映勿如此介绍着,嘴角翘起,儒雅从容。
第313章 在那绿藤光影摇动的湿黑山洞里
二十六岁生日,我吗。
沈昭陵在脑海中自己问自己。
然后系统告诉他,是原主的生日。但是因为宿主不是原主,所以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
“好。”沈昭陵答应道。
然后看向台上的那个人,那个人同样也在看着他,冲他痞痞地挑了挑眉。
生日过错了,笨蛋。
但这是有人第一次送他生日礼物,所以也就马马虎虎地接受了。
《暗香流萤》,可真是个好名字。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无端让人想到林逋《山园小梅》和杜牧《秋夕》的这两句诗。
台上,淮映勿微微把那双转盼多情的桃花眼,往右边瞟了一下。
沈昭陵就立马接受到信号,从人群当中挤出来,往右边走过去了。
淮映勿随之跟着下台,跟着沈昭陵,一起走到了后门,然后穿过后门,往后面走。
“哎哎哎!怎么走了!”
“还没问完呢!去哪啊!”
有记者遗憾道,却怎么也留不住淮映勿。
沈昭陵发现,后面是一个庭院,有一条石子小路。
旁边是高低错落的绿植,还有门廊,都齐整整地挂着灯笼。
这里宁静隐蔽,空无一人,空气分外流畅甜爽。
“你怎么来了。”淮映勿走在他左边,明明早就知道,却还要故知故问。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沈昭陵倒是更好奇这件事。
一边说,一边把灰色的鸭舌帽和口罩都摘了下来,拿在右手里。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都打扮成那样了,竟然还会被淮映勿发现。
淮映勿似笑非笑:“这里人多,一个挤一个的,你没来之前,身上都是一股汗臭味。你来了之后,突然有股香味,不是你能是谁。”
“哦。”沈昭陵虽说觉得奇怪,却也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然后就看见淮映勿笑了一声:“骗你的。你以为你自己有多香,你是香香软软奶油小蛋糕吗,一进来就香气扑鼻?”
沈昭陵:“……”
沈昭陵瞪了淮映勿一眼。
他就说嘛,都喷了那么多信息素阻隔剂了,怎么可能还气味那么明显。果然是骗子。
沈昭陵接着问:“那怎么发现的。”
淮映勿:“因为这里只有你打扮得那么严实。去画展还戴墨镜,这种事除了你,其他正常人可干不出来。”
“……”沈昭陵微微翘起嘴唇,不满道,“你这张嘴啊,快让你的画迷听听吧。说起话来那么讨厌,不损我两句能死吗。”
“喜欢你才说你的啊~”淮映勿赤裸裸地承认道,看着他笑,一副风流浪荡的样子。
沈昭陵真是奈他不得,呼了口气:“那你还是别喜欢了,我不爱听。”
淮映勿:“哦,那我不说了,宝宝我错了。老公跟你道歉。”
“……”
沈昭陵刚惊悚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被他突然推在了旁边的一个石洞里面,背靠着石墙上面。
石墙坚硬而冰冷。淮映勿的双手,抵在他的身体两边。
外面,只有一层薄薄的藤蔓,随着他刚才的粗暴动作而起舞。
外面昏沉的天光,也就随着那舞动的藤蔓,影影绰绰。光线在墙壁上也随之舞蹈,一会抻长变细,一会变短变粗。
沈昭陵心魂未定的看向他,问他:“你刚才说……你是我的什么?”
眼神不断闪烁,又在淮映勿的眼神中探寻他眸间的光影。
“老公。”淮映勿说,声音带着一点冷意。
“……”沈昭陵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腿侧的右手手腕,依然直视着他。
“我想亲你。”淮映勿又说。
“别。”
“亲了。”淮映勿很快地亲了一下他的左脸,又很快地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又舔了他的左脸一下,沉冷地说,“真可爱。”
“……你又开始混账了。”
沈昭陵抬起左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左脸,试图擦掉脸上的液体,责备道。
淮映勿就这么看着他,观赏他擦脸的模样。
“别闹了,”沈昭陵,推了一下他的胸膛,想把他从自己身前推开,“赶紧走。他们还在外面等你呢。”
“做吗。”淮映勿却说。
然后在沈昭陵还未解其意的时候,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面,用食指和中指夹出来一个东西。
一个小小的,银色的东西。正方形的。仔细看,好像是一个套子。
“在这里。”淮映勿又添了一句。
“……你变态,你随身带这种东西,打算和谁用。”
“和你啊。今早上顺便买的。”淮映勿又回答,依然是那副冷静到不能再冷静的模样。
“昨天我躺在你腿上的时候,我发现我想上你。所以……”淮映勿用手指转动了一下那个东西,在他眼前转,“用吗。”
“……”
沈昭陵觉得这又是淮映勿什么心血来潮的东西。
突然起了兴致,所以就突然拉他过来,在这种昏暗狭窄的小山洞里面做。爱。
他才不呢。
“不。”沈昭陵一口回绝。
“我起了。”
“……”沈昭陵思维片刻停滞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往他下面瞅了一眼,责备,“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你惹的。”
“我什么都没做。”
“我看着你就有感觉。不信你摸摸。”淮映勿引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还问他,“摸到了吗。”
摸到了。
很……
沈昭陵赶紧松开了手,搓了搓自己的手心。
淮映勿在他耳边很亲昵地说:“我知道你不会在这种地方同意我,但我就是告诉你,我想上你。而且嫂子,我说出去的事情我一定要办到。你相信吗。”
靠得那么近,就像是在亲吻他的耳垂。
沈昭陵:“……”
信,信得不行。
就你这种不折手段的家夥,想要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但……
“淮映勿,你自己现在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沈昭陵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左脸,羞辱他。
淮映勿:“是真话。”
然后淮映勿说完,对他笑了一下,把那个银亮的袋子,放进沈昭陵的衣领缝隙里,顺着胸口,扔了进去。
“留着以后用。”
袋子顺着沈昭陵的,贴着皮肤往下滑,凉嗖嗖的。最终被他的裤带所夹住,而没有掉在地上。
“……”
沈昭陵深呼吸了一口气,把那玩意拿出来,不知道往那放,所以只能攥在手里。
那锯齿状的应变,切割着他的手掌。
但沈昭陵,还没有反应过来,淮映勿就又抱住了他,抱得很紧,身体完全贴在一起。
沈昭陵感受到下面那个东西他,被淮映勿拥抱的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边。
他想到刚刚台上的那幅画。他们都说那幅画承载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念头。
沈昭陵把下巴搁在淮映勿肩膀上,虽然很不想承认。
可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靠近这个人,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大的安全感。会觉得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在保护自己,关注自己。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沈昭陵也相信,淮映勿不会伤害他。
或者说……不会伤害得太深。依淮映勿的意志力,只要他想,那他肯定能压制得住的。
“你到底是想怎样,”沈昭陵问他,右手扶住他的后背,“淮弟弟,你是想耍流氓了吗。”
淮映勿却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他:“我送你的画,你满不满意。嗯?”
声音柔软,又带着一点挑逗的味道。
沈昭陵:“挺好看的,肯定价值不菲吧。”
淮映勿听了哼笑一声:“你就知道钱。那不能给你卖的,我要把它带回去,挂在我们的洗浴间。洗澡的时候看。”
“那不会受潮湿掉吗?”
“有保护措施。”
“嗯,那挺好的,可为什么要挂在洗浴间。”
“因为好看,隔着水雾看更好看。朦朦胧胧的。”
“……”听着这个理由,沈昭陵无奈地笑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画的。”
淮映勿:“好几个月以前了,大概在你那天洗完头之后,见到那个场景,就怎么也忘不掉了,于是中间间隔了好几天,每天都去画室,想要画你,画那天的场景。可依照当时我们的关系,我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让你给我当模特。只能依照那天你给我的印象画。那些细节,我怎么也复刻不出来,最后就形成了这样。”
“印象派,《暗香流萤》。”
“嗯。”
“因为你不是什么具体的场景,你是一种朦胧又美丽的幻觉。”
“……”听见这种情话,沈昭陵又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这么甜腻的东西,也只有淮映勿会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就像他本身的性格那样。
沈昭陵:“所以从那天开始,你就开始做我的春。梦是吗。”
“是啊。”
“惦记我很久了。”
“惦记你好几个月了。不然为什么每天都夸你漂亮,因为真这么觉得。”
“嗯。”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如愿以偿上了你,你又恰好想嫁给我的话。那我是会娶你的,”淮映勿似乎很真诚地在说,沉默了片刻,“毕竟我一向是个负责任的好男人。”
“……”
沈昭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心脏无限地被挤压,想笑他异想天开,又想笑他狂妄自负。
但脑海中,还是滑过了什么不该想像的东西。
淮映勿:“希望那一天早一点到来吧。”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沈昭陵打了一下他的后背,让这个坏家夥老实一点,“你松开我!”
“不,现在让我抱着你,等我下面消了,就出去。毕竟我小淮爷出门在外,丢的可是你沈昭陵的脸。”
说罢,淮映勿闭上眼睛,乖巧地用脸,蹭了蹭他的侧颈。
在那绿藤光影摇动的湿黑山洞里,无限眷恋。
第314章 我想把你养一遍,就像当初养我自己
银色卫星酒店。
沈昭陵刚洗完澡,穿着浴袍坐在阳台的按摩椅上,侧头,看着不远处玻璃洗浴室里面的那幅画。
《暗香流萤》
确实很好看。
隔着水纹玻璃看,那种隐隐约约的样子,反而更动人了。就像是里面真藏了个人一样。
【……】系统看他那副样子,叹气道,
【你知道现在网友都怎么说你俩吗。】
“怎么说。”
沈昭陵言语平静。
【说你沈昭陵把淮映勿写进你的故事里《立体机》。
【淮映勿把你沈昭陵画进他的画里《暗香流萤》。
【一个是比爱情更扭曲的友情,一个是比偷窥更变态的情。欲。
【说你俩这要是没发生点什么,鬼都不信……】
“哦。”沈昭陵并不显得有多么吃惊,“这样啊~”
然后动了一下自己的脚,稍微撩动了一点水花。
底下,他正踩在足浴按摩仪里,让仪器帮他按摩。
“还有呢?”沈昭陵接着问。
【你俩的唯粉和CP粉在网上一个劲儿的打架呢。
【但是,路人基本都在磕。包括你的对手们,那些选手,都在磕。
【作者圈、画家圈、娱乐圈、机车圈。乱七八糟的圈都说你俩绝配!死配,顶顶配,从外在颜值配到内在才华,从头发丝配到脚趾尖。纷纷给你俩送上祝福。(流汗)
【还@淮映勿,问你俩什么时候打算官宣结婚。(生气)】
“……”
真的是好多事的一群人。
但沈昭陵倒是更好奇:“淮映勿看见了吗,那他怎么说的?”
【还怎么说,他就会拱火!
【网友问他,那画的是不是你。
【他说画的是他的“心肝宝贝”!
【他把社交头像都换成你了,你没看见吗?】
“……”
“这倒是很像淮映勿会干出来的事。”沈昭陵一伸手,摸了摸旁边小圆几花瓶里的花瓣。
正是之前花店里的那家黑色大丽花和白色贝壳花,今早上被店员送上来的。
这两朵花,黑白相间,虚虚实实,额外生动好看。
【你跟我说,你是不是不想好好完成任务了。赛前采访你也不积极主动,淮城南你也不想去见了。
【你天天就和淮映勿鬼混在一起,言行越来越离谱,你俩是不是要背着我结婚了。(流汗)】
系统看起来很生气,很无奈的样子。
沈昭陵确实对任务不太上心,因为他觉得现在就很好。
现在这种时光他就很满足,他再也没有什么想要追求的东西了。
包括系统应允他任务完成之后的那些条件,其实有或者没有,也根本就无所谓。
但沈昭陵不知道跟系统怎么说,才能不让它生气,只好仔细斟酌道:
“我是说……任务我还是愿意做的。但是,我能不能完成任务之后,不回去了。”
【……】
沈昭陵:“如果我不想回到蓝星,我想留在这里。可以吗。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比蓝星好玩多了。”
【你是说,你不想走了,家你不回,家人你也不见,额外的寿命奖励和永远花不完的金钱你也不需要?】
“嗯。”
【你就想留在这里陪淮映勿。对吧?】
“……”沈昭陵不小心,扯断了大丽花的一片叶子。
那叶子在他右手食指上,泅出一片紫黑色的液体,将他的手指染得漆黑。
他用大拇指搓搓,反倒是越抹越黑了,两个指头都紫黑。
“是让他陪我玩,回去了,没有人陪我玩了,感觉怪无聊的。”
【……友情,行,伟大的友情!伟大的亲情!
【每次你俩的友情都让我害怕,让我震颤,完全震撼我的三观,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俩这样的友情。
【也根本不敢插嘴。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呵呵。”沈昭陵冷笑了两声。
【不想走了,确定吗?】
“确定。”
【那我帮你去问问吧。这次问的更具体一些。到底什么才算完成任务?如果不想完成怎么样?完成了可以更换任务奖励吗?对吧。】
“嗯。”
【行,那我走了,我再回去总部一趟。挨上你这样的任务对象真闹心。(骂骂咧咧)】
沈昭陵笑了一下,凤眼弯弯:“凤雏,你对我可真好。”
【你那美人计对我没用!你拿着对付淮映勿吧。(哼)】
然后,系统没有再出声了,应该是回总部覆命去了。
“……”
沈昭陵叫来旁边的小机器仆从,让它拿个湿纸巾,给自己擦擦手。
然后,开始回忆起过去在蓝星上的时光。
如果没有人说话的话,就算活上一千岁也很无聊啊。
如果没有人懂自己的话,就算钱再多,又有什么意思呢。
挺没有意思的。
沈昭陵觉得他以前那二十多年,就活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太无聊了,活得跟个配角NPC没有什么区别。
不,配角也是很生动的。
淮映勿,就比他这个主角,活得还像主角。
然后他会想起,前天晚上,他和淮映勿在海边的小旅馆住的那一夜。
那天,他们一起躺在一个类似于小帐篷一样的床上。
白色的小帐篷,中间织得很高,中间挂得很高。
在那里,能听到外面的海浪声,有云朵一样的被子盖在身上,并不会冷。
就在那里,他侧头,枕着自己的左胳膊,问淮映勿,他是不是真的不需要亲情。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会不需要亲人的认可。
淮映勿,则说。
“我七岁被诊断出来,没有精神力。也是在那不久之后,从垃圾星到阿尔法星,被告知自己是个私生子,父亲并不愿意要自己。
“同年,我和妈妈被他们又赶了过来,继续回到垃圾星住。之后一年年,我妈妈也病死了。
“天生残疾、爸爸抛弃、妈妈去世。这三件事对我来说,是接连发生的。
“昭陵,那年我才不到十岁。”
淮映勿的语气显得很平静,不像是在说他自己,而是像在说其他人的一个故事,一个微不足道的故事。
淮映勿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很长,侧躺着的时候,左边额头上的头发都滑下来,挡在他的额头上。
头发毛毛刺刺的,碍着他的眼睛,和他的睫毛黏在一起。
“我一无所有了,作为一个孤儿,我也没有亲戚领养我,我连饭都吃不上。
“那时候,我没有钱,没有亲人,也没有几个朋友,大家都在嘲笑我是一个没人要的野种。又被告知,作为一个天生残疾的Alpha,我这辈子大概不会有爱情。
“人生最重要的几样东西,亲情,友情,爱情,我都没有。未来,大概率也不会有。
“从那时候我在想,我活着是到底为了什么。就算活下去,也真的有意义吗。”
淮映勿舔了下自己的虎牙,重复那时候他自己的想法。
煤油灯在沈昭陵的头顶晃,晃来晃去。晃到他感觉有些目眩神迷。
他觉得那时候的淮映勿应该很脆弱,但淮映勿又没有流露出那种可怜的感觉。
淮只是单纯的在讲诉他的过去,而不是在请求他的安慰与同情。
所以,沈昭陵按住了自己想抚摸淮映勿左脸的那只右手。
沈昭陵:“那你不还是熬过去了吗,而且现在过得这么好。比大多数人过得精彩多了。”
“我是靠我自己的力量熬过去的。”淮映勿说,“那个时候的我明白,依靠年仅十岁的我,根本就想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首先要活下去,不是依附于什么人,不是当什么人的干儿子干弟弟,而是靠我自己。
“我必须得学习一门可以养活我自己的手艺。让我可以……挣钱,养活我自己。
“但好在有一个老师傅可怜我,他认识我妈妈,还开了一个小的机械维修所,我就跟着他当学徒,混了口饭吃。花了几年,出师了,自立门户。”
“嗯,”沈昭陵点头,“你真厉害,我就学不会这些。”
沈昭陵觉得,这些东西应该算工科吧。比如制造那种蜘蛛小机器人,又或者,做一个机械键盘。
他从来不擅长这些,所以他觉得会做这些的人很厉害,就像是会魔法一样。
“你不嫌弃我一身机油味吗。说我家里是……”淮映勿微笑着回想了一下过去,“破烂工厂?”
“不会啊,挺好闻的。”
“哼哼,”淮映勿得意的笑,接着把他的身世讲了下去,
“虽然我从来财不外露,但在垃圾星这种混乱的地方。我还得有一定的力量,才能守护我自己的财产。否则整再多的钱都没用。
“所以我交了些朋友,还总是和他们一起去守地盘,打架。
“好在我的体力还是Alpha的体力,可以把你单手抱起来那种,所以尽管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我的身世,我的残疾。但没有人敢当面欺负我。”
听到这里,沈昭陵又笑了一下。
明明不是很幽默的话题,甚至有点凄惨,可他就是想笑。
因为淮映勿讲得并不楚楚可怜,还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骄傲劲儿。
眉宇飞扬,生动极了。
“是,你能把我单手抱起来,以后我们俩惹事逃跑的时候,你就把我扛在肩上行吗。
“小银他们,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和他们一起骑着摩托东奔西走,帮着当地地头蛇维护治安。
“当地帮派很多,他们总是打架。会抢钱,抢Omega,抢水,什么都抢,还会抢矿石资源。”
淮映勿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
“就像你这种漂亮的Omega,如果不是当地人都知道有我护着你,你早被流氓抢走了,生了一窝崽子。”
“啊,是是是,你最厉害了,小淮爷最厉害,没有你我肯定不行。寸步难行,举步维艰,简直活不下去了。”沈昭陵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跟着淮映勿学会了夸人,亦或是阴阳怪气的敷衍。
但淮映勿显然很受用,他爱夸沈昭陵,也爱听夸他,无论那种夸奖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
淮映勿:“有一年,我不小心失手杀死过一个人,不小心,把他的脑袋给削掉了一半,血溅在我身上。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后来我下手,就轻点了。武器换成了麻醉枪,或者是电枪。”
“……”
“我杀了人,你会害怕吗。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肯定连血都没见过吧。”
“确实没见过。”沈昭陵答。
他生活在一个很和平的时代,那里的人们很少会起一些肢体冲突,连言语辱骂都很少,顶多会去当地法院打经济官司。
所以他无法想像杀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但是觉得那应该还好,蓝星上的很多人是精神死掉了,而星际上的人是肉。体死掉了。
“不害怕,”沈昭陵又说,“你又不会杀我。那然后呢?”
再给我讲一讲你的故事吧。
有了能自己生存的技能,有了能并肩战斗朋友,然后呢,这就够了吗。
“我意识到,除了那些还不够。每次忙的时候,还意识不到什么,但每次闲下来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不知道在忙什么。
“有时候我看着每个人,吃完晚饭,都会回家找妈妈。而我自己,在家里,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后来我学习到,因为我没有精神寄托。所以才会觉得很空虚。我告诉我自己,我得找一个精神寄托。能让自己总是一个人的时候,也能很好的活着。
“刚好我们那边,有一个来垃圾星勘探的老学者,他家里有很多很多的书,很多电影,很多地图,也有很多图画。我有时候去他家里帮忙。就会管他藉着看……那一年……”
淮映勿似乎总是想找一个准确的时间,来记录他那短暂的人生当中,各个重要的时间节点。
结果眼神空洞着,眨了眨,却怎么也记不清了。
“算了,想不起来了。”淮映勿说,“老学究很忙,没有空教我,但好在我有一个ai,我就在ai的帮助下,就学会了自己识字,读书。
“我可没有上过你那种贵族学校。垃圾星也没有你们那边的正统教育,有那么多好的师资力量。你可以叫我为文盲,反正只要你高兴,怎么的都行。”
“……”
沈昭陵抿了下唇,自嘲:“我都瑞敏学校考试倒数第一了,我怎么好意思说你啊。”
“是啊,”淮映勿也笑,纳闷道,“你说你怎么这么笨呢?如果我们两个换一下,我现在说不准念到博士了。正在学校里面读书。我们也就不会见面了。”
沈昭陵感慨:“真是命运弄人啊。”
淮映勿翻了一个身,平躺着,看着帐篷正中心的煤油灯:“我是靠自己的力量活下来的。从我妈妈死后的十年时间里,我基本上,完全就是靠我自己。
“钱也好,朋友也好,名声也好,都是我自己得来的。我都一个人自得其乐的活了这么久了。
“然后你问我,我还需不需要亲情?需不需要淮海对我的认同,让我能回到他们淮家,继续做他的的好儿子?
“沈昭陵,你不觉得你问我这种问题,是在羞辱我吗?”
沈昭陵:“……”
他不知道淮映勿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只是随便问了一句而已。
而后他解释:“我没有。”
“你有,”淮映勿说,“你在嘲笑我,是一个没有感情依赖就活不下去,没有别人认同就无法自洽的废物。你就是这么想的。”
沈昭陵无奈:“你简直莫名其妙。人活着,都需要这些,这根本不是嘲笑!”
“我就不需要。”淮映勿犟,大犟种。
“那说明你已经进化到违背心理规律了,好吗。反正,不正常的是你,不是我!”
“你就很需要吗?”淮映勿又厕过来看他。
他的眼神很直接,就像那盏离他们很近的煤油灯,在隐隐地烤着沈昭陵的脸。
“我很需要啊,要不总让你夸我做什么。你夸我,我就有了自我认同感。我很高兴。”沈昭陵爽快地答。
“那你的自我认同,不还是创建在别人之上吗,那还叫‘自我认同’吗?那不叫‘别人认同’吗?”
“……”
好像是哦。
这确实不叫自我认同,自我认同应该是自己认同自己,而不是依靠外界评价。
沈昭陵没话说了。
淮映勿露出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等你哪天想明白,你再来跟我说话吧,现在你的档次有点不够。”
“……”沈昭陵遭受白眼,委屈。
淮映勿:“真是的,都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成熟一点。还跟小孩似的,天天要别人夸。渴望那种傻逼一样的缥缈亲情,可笑至极。你都成年人了,拿出一副成年人的样子好吗?别一天天的这么幼稚!”
“……”
沈昭陵被骂,很不高兴,拿着床头的一卷纸巾,朝着淮映勿撇了过去。
“你骂我,我不跟你好了!”
淮映勿看他那副样子,立刻放声大笑:“开玩笑的,我喜欢你像小孩。看见你就像看见以前的我自己,所以很想把你再养一遍,就像当初,我养我自己一样。”
然后靠过来,抱住他,把他揽在怀里。
“从谋生技能到理想爱好,从外表身体到灵魂内心,直到你能完全独立,再也不再需要依靠我的时候。嫂子。
“我想,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第315章 嫂子,你们干什么呢。
毫无疑问,淮映勿比我更像主角。因为他强大得有一些不像话,是我此生见过的,最强大的人。
沈昭陵在椅子上如此想到。
这种强大,并非指淮映勿有多么高的权势地位。
(毕竟如果淮映勿不说,别人此生都会以为他只是一个在垃圾星艰难讨生活的穷小子。)
而是指的,是一种心灵上的强大:永不服输、永不迷茫、永不怀疑、永不堕落……
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淮映勿都可以把自己修剪照顾得很好,永远按自己的路走,而不在意其他任何人的眼光。
淮映勿,很有能量。
这种能量过于强大,以至于沈昭陵无比清楚地明白:
自己其实一直在偷取淮映勿的能量,偷取从他身上泄露出来的辉光。
毫无疑问,淮映勿拥有一种让任何人都幸福的能力。
不管是谁和他在一起,谁都会感觉到很幸福、很快乐,很有安全感。永远都不会害怕,永远都不会迷失方向,也永远都不会觉得无聊。
而自己,只是很侥幸地占据了这个位置而已。
既然占据了,沈昭陵就不会把这个位置轻易让出去,送给别人。
拿金山银山来换,他也不换。
至于什么狗屁蓝星,他更是不想回去的,这种条件简直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
……
沈昭陵重新调节了一下泡脚的水温,然后打开了聊天框的接口。
这一次,他找上的,是颤音集团的那对双生姐妹花。
小玫瑰:“还想要购买我的小说版权吗,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沈昭陵不知道这到底是对面的私人飞信,还是有专门的下属给管理的。
今天是工作日,按照对方的身份,估计正在忙工作,没空回自己。
但好在,现在是中午,对方也许在吃午饭午休。
总之,沈昭陵等了十五分钟之后,那边终于回他。
正反时钟:“?”
“上次不是说不卖吗,怎么这次又决定卖了?”
“沈昭陵少爷。”
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小玫瑰就是沈昭陵,对面还拿这个称呼来揶揄他。不知道什么意思。
沈昭陵也不想伪装自己,按照淮映勿的性子,直接说。
小玫瑰:“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没钱了。上次不缺钱,所以不卖,这次缺钱了,所以就卖了。懂吗。”
正反时钟:“……”
“你和淮映勿还真是……他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小玫瑰:“嗯,我知道。”
正反时钟:“你们俩这么缺钱吗,不应该吧。依你们两个的名声,找一些赞助加盟商是很简单的事情。”
“如果可以,方便问一下,你们俩到底为什么这么缺钱吗?”
“……”
沈昭陵沉默了一瞬。
淮映勿那家夥到底要干什么,他其实也不知道。
小玫瑰:“我就喜欢钱。谁不喜欢,你不喜欢吗。”
正反时钟:“……(流汗)”
小玫瑰:“我们按上次的价格谈吧,价格低了肯定是不能卖的。如果你还愿意加价那当然更好。”
正反时钟:“……(流汗*2)”
小玫瑰:“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会以我的个人名义上诉,要求你们平台,下架我之前的所有作品。
“你们平台的网红博主们,明明没有版权,而侵犯了我的版权利益。”
正反时钟:“……(流汗*3)”
小玫瑰:“如果你愿意购买,那就无所谓,你愿意怎么拍就怎么拍,喜转卖给别人也可以。
“另外,除了《双生》系列之外,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愿意,把《怪谈》合集也卖出去。包括我还没有写的内容,也一起卖给你们。
“不过,我们这边只是商谈。真正要签合同的话,得走一下零点的官方,在那边签,编辑他们得抽成。”
正反时钟:“……(流汗*4)”
这一通话下来,沈昭陵句句不离钱,官腔很足,恩威并施,让对面无言以对。
沈昭陵记得因为正反时钟是双子星的人,姐姐妹妹是连体人,长在一个身体上面,时刻相伴,生命共享,因此感情很好。
这个世上,来歌颂姐妹情谊的故事实在是太少,《双生》恰好是其中一例。
她们很是为盛玖和世婵姐妹之间的情谊所感动,所以才想买下来这本书,自己收藏的。
也算是自己的书粉。很喜欢自己。
沈昭陵刚才说的话,对其实有点过重了。但他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他不熟悉的谈生意上面,便只能丑话说在前头。
正反时钟:“看来你真的很缺钱了……”
小玫瑰:“是的。”
正反时钟:“你和淮映勿都是很合格的商人啊。不想当商人的作者不是伟大的艺术家。(瞪眼)”
小玫瑰:“是的。”
正反时钟:“罢了罢了,我同意了。《双生》还是上次的那个价格,不能再高了。不过《怪谈》合集,我会另外再出价。
“到时候会涉及到,我们自己书籍出版、周边商品、短剧制作、等等。可不单单会自己收藏了。(吹泡泡)”
小玫瑰:“好的。”
正反时钟:“你说话越来越冷血了,连句号都那么冷血。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连表情包都没了。
“保加利亚小玫瑰,你真的还是当初写出盛玖世婵的那个人吗?”
小玫瑰:“……”
也许不是了吧。
虽然我还是相信一个人会为了另一个人付出全部的生命,自愿种下长生蛊,只为了让对方活下去的。
但我已经不再害怕长生村了。
所以……
沈昭陵睫毛扑闪,回答道。
小玫瑰:“《双生》里的那种爱我还能写的出来。但那种恐惧,我却再也感受不到了。
“以后大概也不会写一些太恐怖的故事了。如果接下来还有新的故事,那它不会再像《双生》,而会比较像《立体机》。对此,你会感到很失望吗?”
沈昭陵刚想起自己被指责说话冷血,赶紧在结尾加上了一个表情包。
小玫瑰:“(玫瑰)”
正反时钟:“……”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你和淮映勿现在生活得很幸福了。幸福得连鬼故事都写不了了!请你俩不要再秀恩爱了!(瞪眼)
“作为粉丝还能怎么办呢,就算再也看不到这么精彩的故事了,也只能含泪祝你们俩幸福吧!”
“(泪目)(泪目)(泪目)”
沈昭陵:“……”
真的没有秀恩爱啊,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他和淮映勿在秀恩爱。
小玫瑰:“胡说。”
正反时钟:“话说你们俩什么时候打算结婚?比赛夺冠后吗?双喜临门啊!
“正好我在环星城有一个新开的会堂。可以借给你们办婚礼用,借几个月都行。”
小玫瑰:“……”
沈昭陵害怕了,赶紧下线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和淮映勿要结婚了,真的有那么让人误会吗。
沈昭陵无奈地伸手,挠了挠眉心。
把这个事放一段落了,并联系上了自己当初的编辑许大庆,让他帮着处理一下版权合同的事情。
……
二十分钟后,事情都处理好了,沈昭陵正打算从机械按摩椅上下来,换个衣服下楼,去一楼的图书阅览室。
却有人敲门。
淮映勿吗?
敲什么门啊,没带门卡?
那也有人脸识别啊,别是又被他老爸给一巴掌打肿了吧,连人脸识别都认不出来了。
沈昭陵没有想太多,问了句:“谁?”
同时按动了椅子旁边的开门按钮,房门就自己打开了。
“昭陵,是我。”门外却不是淮映勿的声音。
是淮城南。
沈昭陵心里一悸,有些后悔。可还没等他回话,淮城南便推门而入,踏着皮鞋,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
沈昭陵此刻在客厅的阳台,隔着一层红纱帘,看见了淮城南的高大身影。
他呼吸紧了紧,先是低头,看见了自己还穿着刚冲完澡还没有换掉的浴袍。
衣着十分不得体,连胸口都露着。该死!
他把赶紧上衣捏在了一起,整理合上。
淮城南恰好此时掀开纱帘走进来,看见他坐在椅子上这幅样子,也惊了一下。
淮城南那双极为不安分的眼睛,上下打量他:“刚洗完澡?”
“嗯。”沈昭陵并不想和他多说话,只盼着他早点走。
哪知道淮城南直接找旁边的高圆凳坐下来了,正对着他,看起来是打算要在这呆好久。
沈昭陵:“你来干什么?”
淮城南:“就剩下总决赛了。”
“嗯。我知道,这还用你说?”
“你的竞争对手,是机器人,艾艾,一个AI,我们公司的。”
“我知道。”
“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
不就是比赛吗,比就好了,他还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沈昭陵的话很冷淡,跟他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淮城南这种身份的人,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样忽视,眼中尽是不满,却也拿沈昭陵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接着说:“他们都说你会赢,说你已经预定好总冠军了。所有人都打算把票给你。”
“不是还没比赛呢吧,我就是冠军?谁内定的?”沈昭陵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不是谁内定的问题。是你现在的优势太大了,你是第一个鬼故事的创始人不说,比赛一直表现得很稳,作品独特。身世还那么有戏剧性。长得好,气质好,性格什么都好,得天独厚。”
淮城南好像第一次夸了他,说的那么好,好像他浑身都是优点,简直接近于恭维。
按理说,终于得到了前任的肯定,沈昭陵是应该开心的。
不过每天被淮夸夸各种花式夸夸那么久,沈昭陵对于这种程度的恭维,已经没有感觉了。
他平静地“哦”了一声,坦然接受这些,并让淮城南接着说。
“……”又没有被重视,淮城南的脸色再次有些失落。
但他很快重整旗鼓:“更重要的是,与艾艾相比……你是个人,是个人类。这就是在比赛当中最大的优势。”
“……”沈昭陵眼珠转了转,“什么意思?我是人,怎么了吗。人类很特别吗?”
沈昭陵回想了一下上一轮艾艾创作的鬼故事,和其他的人类创作者相比较……
完全看不出艾艾有什么明显的劣质。
至少,如果没有人告诉他那篇鬼故事是一个机器人写的,沈昭陵完全猜不出来,只会把他当成是人类的作品。
“艾艾没有很弱于我吧。”沈昭陵很客观地说。
他都不敢说自己在总决赛会100%击败艾艾,淮城南又凭什么这么说?
“不是,不是说他的作品比你更好。只是说……大家都很讨厌机器人,认为它们的创作没有灵魂,只是洗稿抄袭。
“所以,就算大家之前会把票投给他。可到了总决赛,哪怕他的表现更好,大家还是会斟酌一下,决定把票投给你。
“因为你是一个人类。你代表了人类创作者的灵魂。
“人类不会让你输的。”
沈昭陵:“……”
这番话,倒是很有道理。
有人认为AI的创作不能算是创作,因为它们只是在按照演算法,推演程序。
有人被AI抢走了工作,所以对AI文艺作品深恶痛绝。
也有人认为,不管到底是谁写的,只要作品好就行了。
认为所谓的什么独一无二的灵魂,只是人类的自恋罢了。是人类在自己给自己找优越感,事实上在作品当中根本就不存在。
各种想法五花八门,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过,这跟沈昭陵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能管得了自己怎么写,又管不了别人怎么想。自己阻止不了的东西,干嘛要在意。
沈昭陵还是语气淡薄:“哦,他们爱投谁就投谁呗。我还能拦着他们,不让他们投吗。”
淮城南:“……”
他终于是忍不住了,叹了口气:“你能不能,不这么……算了,那我提前祝贺你赢得冠军了。”
沈昭陵:“嗯。”
你如果说完了,可以走了吧。
可淮城南还是没把他的话说完,反倒是又坐近了一点。
“上一次,我没有干涉任何评委的决定,然后他们给你投了23票,”淮城南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强调道,“也包括我。”
沈昭陵接着敷衍:“嗯,谢谢。”
“你发挥得不错。”
“还好。”
“那故事是给淮映勿写的吗?”
“不……”本来沈昭陵要下意识反驳,可话到嘴边,却说了,“是的。”
他很喜欢刺伤眼前的这个人,看看自己这么说,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哪知道对方频频点头,似乎早有预料。
淮城南:“好,你俩在一起了?”
“他在追我,”沈昭陵觉得自己这么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他确实很喜欢我。”
沈昭陵想到淮映勿当初山洞里,淮映勿那双充满情。欲的眼睛,眼球湿漉漉的,眼尾红红的,很可爱。
沈昭陵杵着下巴补充说:“很喜欢很喜欢,比我当初喜欢你,还要更甚。”
那种喜欢太强大了,以至于沈昭陵都分辨不出,那到底是爱情、还是亲情、还是友情,亦或是三者都有。
那种能量,能让沈昭陵像现在这样完全看不见淮映勿本人的时候,也能从外面的阳光雨露当中感受的到。
感受到,淮映勿一定在远处想他。时刻思念他,支持他,要给他准备惊喜。
真是匪夷所思。
……
淮城南直视他:“所以你同意了。”
沈昭陵:“没呢。但确实没有理由不同意。”
毕竟和淮映勿在一起的好处太多了,即便按照人类趋利避害的本性,我也应该同意他。
淮城南:“什么理由?”
沈昭陵歪头:“很快乐,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淮城南这个前任聊这么多现任的事情,属于是交浅言深了。
但淮城南不知道受了什么心理打击,完全没有之前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反倒是显得很真诚。
也许这几天他都没有睡好,眼下有些青黑,面容显得很疲惫。就连额头,都长了一个痘痘。
在原著攻的天命之子身上,这显然是不应该的。
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因为《立体机》和《暗香流萤》这两个互相送给对方的作品,所以现在外界都在传,他和淮映勿是隐秘的恋人。
淮城南,肯定也知道了。
终于真正开始反悔了吗?
系统不在身边,沈昭陵也看不到淮城南现在的后悔值到底有多少。但他,并不怎么在乎对方的感受。
他弯腰,把小机器人,送过来的毛巾拿在手里。
然后将泡了半个小时的,已经发红的双脚从桶里伸出来,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脚背。
“我们之间就绝对没有可能了吗。”淮城南看着他的那双脚问。
“哼哼。”沈昭陵冷笑了两声。
那还用说吗,当然没有了。
你在我眼里,跟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请问谁会突然跟一个陌生人结婚。
“……”淮城南眨了眨眼睛,眼神之中有些挫败气。
然后他起身,把那鹅黄色的毛巾从沈昭陵手里抢了过来,蹲下,握住了沈昭陵的右脚。
那只脚长得形状漂亮,皮肤瓷白,皮下血管清晰可见。而且刚被热气熏染,脚背还有一些没有消掉的红意。
淮城南捧在左手心里,用右手的毛巾轻轻擦拭着,那认真温柔的模样,就像一个毕恭毕敬的仆人。
“……”
沈昭陵低头,看了他一眼,只看见他的头顶,和那低下头时,露出的高挺的鼻梁。
他想要把脚拽出来,扯了扯,被握得太紧,动不了。
淮城南:“我们其实可以再试试的,昭陵,我们可是认识了二十多年。
“从小你就喜欢到我们家吃晚饭,喜欢缠着我,让我给你讲作业。但我给你讲的时候,你从来都不仔细听,只知道抬头看着我。很顽皮。
“还有,家里人给我们俩买东西,都是买一对的,一模一样。你记得吗,小时候我们有一对一模一样的水母抱枕,去轮南星的时候买的,是实验水母做的,里面充满了会发光的液体。你抱着它,可高兴了……”
淮城南喋喋不休地说起以前的事情来,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之中。
也许这些回忆,对曾经的他来说,只是某种厌恶的负担。一想到,就会觉得沈昭陵在死缠着他,侵占了他的太多时间和精力。
但现在想起来,竟然还有些甜蜜。不可笑吗?
淮城南尽管说,沈昭陵可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他脑子里可一点也没有这些东西。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他很不耐烦。不喜欢听他说话,更不喜欢淮城南碰他的脚。
这人在这里自说自话,自我感动,真的很奇怪。
“所以……就这么没有结果了吗,你能忍心吗。”淮城南终于说。
拐了这么多弯,才说明白,是想来跟沈昭陵复合的。
“……”
本想着直接冷言拒绝。
但系统不在身边,沈昭陵不清楚这会不会直接导致任务失败。
怎么办?干脆先糊弄过去算了。
“你先放开我!”沈昭陵又把自己的右脚拽了拽。
奈何自己相比眼前这个S级的Alpha来说,力气实在太小,根本不够看的。挣扎几下,也完全无果。
还被淮城南彻底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贴在他的胸口上,沾湿了他的领带。
原本西装革履的矜贵总裁,现在那昂贵的衣襟已经被沈昭陵脚心的水给泅湿,就连嘴唇上也溅上了点水花,狼狈极了。
“你!”沈昭陵黑了脸,被恶心坏了,正要抬起左脚去踹他。
结果,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嫂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进来了,然后一只手拉开了红色的纱帘,露出他那张俊俏的脸,走进阳台。
正是淮映勿。
“嫂子,我回来了,我好想你。”
然后淮映勿低头,恰好看见了眼前的场景。
那张原本带着喜气笑容的脸,立刻便黑了下来。转之用带着杀意的眼神,看着他们。
第316章 踩在我的脸上洗脚吧
沈昭陵:“……”
他看了一下自己那还在淮城南胸口的脚,心脏怦怦乱跳,赶紧把右脚给抽了回来。
然后低头,不敢去看淮映勿的眼睛。嘴唇紧闭。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他要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与此同时,淮城南被他发现之后,缓缓地站起身来,结果还没有完全站起,就看见淮映勿一脚踹了过去。
“砰!”
这一脚,直接把站立不稳的淮城南踹在了阳台的玻璃上!
沈昭陵直接睁大了眼睛。
他想要站起来,却又觉得形式不对。不应该那么做。
他不应该出手去管,否则误会更深,所以就没动,一直坐在了原地。
眼前,淮映勿拽住淮城南的头发,挥舞起拳头,照着淮城南的脸,就打了两下。
他的Alph息素的气味扩散开来,那种威压震得沈昭陵有些头晕。
还有红色的鲜血,直接从淮城南的鼻子里涌出来,渗透了他的前襟。
沈昭陵深知,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直到这时,他才在椅子上默默开口:“淮映勿,住手,别把他杀了。”
“……”
淮映勿抬头,看了沈昭陵一眼。
那双桃花眼也像是被血染红了一样,充满了凛然的杀气。
看得人背后生寒。
“……”
这狗东西是真急了。
沈昭陵深呼吸了一口气。
“别在这里杀人。”怕淮映勿以为自己是护着淮城南,沈昭陵赶紧解释,“你在这里把他弄死,警察会找上你的。这又不是垃圾星那种没有法律的地方。”
“……”淮映勿的手还死死拽住不放。
“松手,听话,松手。”沈昭陵赶紧哄了哄他。
淮映勿这才把拽住淮城南头发的手给松开了,骂道:“赶紧滚!”
淮城南被他放开,才终于得以站起身,啐了一口淌到嘴里的血,视线在淮映勿和自己之间不断逡巡。
沈昭陵既没有看向他,眼中也并没有什么抱歉之意。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无。
只是说:“还不走吗。”
淮城南的眼神失望了刹那,转向了淮映勿,冷笑着点了点头,整理好自己的头发,离开了。
像是记了很大的仇。
当淮城南离开的门被关上的刹那,房间里,就只剩下自己和淮映勿了。
他站在那里,浑身森冷,垂头看着自己。身姿显得无比高大。
手背上,鲜血像散落的红宝石一样,串串滑落在地。
“……”
沈昭陵明明没有做什么,却还是心虚到害怕。酝酿着接下来到底该怎么说。
是从淮城南怎么进门的那一刻开始解释,还是先问淮映勿,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画展的事情这么早解决完了吗,没有别的事情了,还是……
淮映勿低头,吻住了他。
正当沈昭陵在那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淮映勿低头,用那鲜血淋漓的右手捧住了自己的脸,交换了一个带着血腥味儿的吻。
这吻,毫无任何甜蜜,只有惩罚的味道,简直让人窒息。
淮映勿很是粗鲁,直接就咬住了他的下唇,先是几下令人疼痛的啃咬,然后是慢慢的啃食,酥酥麻麻的。
明明是第一次,却不显得笨拙,只有浓浓的侵占味道。
还不忘了,把舌头撬开唇缝伸进来,用舌尖,舔了下自己的舌头。
是凉的,是柔软的,是湿的,是带着血腥味的甜的,也是不恶心的。
沈昭陵的眼前,立马就黑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
酒味的信息素渐渐上头,身体里有一股燥热,从上往下流动。
两只手扶在椅子的扶手两侧,忍不住将它们抓紧。
“唔……”
头有一些晕眩,喉咙也因为窒息哽住。
一直到他们的唇分开,在中间拉出一条银丝出来。
他这才有机会,大口大口夺取着空气。
然后抬眼,看见淮映勿的眼神,还是冷的,就那么看着自己,甚至带着一点寂寞的恨意。
那么从上至下,冷冷睥睨着他,憎恨着他。
“……”
沈昭陵被他看得脚趾都蜷缩了一下。
“我……”
淮映勿没说话,直接用大手按住了他的后颈,死死压住,把沈昭陵的头压倒了自己的下腹之前。
沈昭陵只能看着他那白色衬衫之间,翘起的衣角,还有隐藏在其下的金属扣。
这个位置……沈昭陵抽了抽眼角,要直起腰来,却根本就动不了。
“给我舔。”淮映勿威严地命令道。
“……”沈昭陵看着那个地方,眼皮跳了跳,露出嫌弃的表情,口中也分泌出略显苦涩的唾液。
“怎么,你听不懂人话吗。”淮映勿又骂了一句极为肮脏卑鄙的话,用那种称呼,来称呼他。
沈昭陵一股无名火上来,反手握住淮映勿的手腕,让它离开自己的后颈:“我不!你松手!”
“舔。”
“淮映勿,你……你起开。你正常一点。”
但淮映勿显然是没有办法正常交流的。越是挣扎,他就越是把沈昭陵的头往那边按,直到彻底贴了上去。
“……”
碰上之后,沈昭陵彻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随着淮映勿随之动了那么几下,他的脸都要被那金属扣的锋利边缘划坏了。
“疼。”沈昭陵说。
见淮映勿不以为意,沈昭陵又说:“你划到我的脸了。”
“……”淮映勿这才停了下来,拽着他的头发,让他仰视自己。
往他的脸上看,并未见到有什么划坏的痕迹,不放心,又摸了一摸,脸部很平整光滑,确实没有伤痕。
这才松下了一口气。
和沈昭陵对视着,眼中有些许的愧疚心疼。
“你虐待我了,混蛋,放开我。”沈昭陵感觉推开他,让这家夥离自己远点。
然后站起身,光着脚,从椅子上下来,独自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仰面躺在了床上,用枕头蒙住了自己的脸。
想把刚才那种感觉赶紧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却怎么也忘不掉刚才的事情。
不久后,沈昭陵的门,身后的门开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个人。
是来找自己的。
“……”
但沈昭陵不说话,也不动,用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抠了抠床单。
那个人走过来,上床,从背后压在他身上,覆盖着他。沈昭陵的身上,就承受了他的体重。
那个人把他的头发拢了一拢,放到一边,下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左脸和自己的右脸贴在一起。
贴得那么近,连呼吸声都能听见,呼出来的热气也是暖乎乎的。
右手从自己侧边伸过来,捂在他的小腹上,就那么从背后抱着他。
沉默着,不说话。
用嘴唇轻轻啄他的右耳轮廓。
沈昭陵把头,偏到左边去,不让他碰。
绵制床单的质感,摩挲着他的指纹缝隙。就是不理他。
“我想你了,”淮映勿说,“在外面的时候想你了,画展里人很多,还有几个贵族,让我去跟他们一起吃饭喝酒,去他们家里做客。但我没去,知道为什么吗。”
“……”
见沈昭陵不搭茬,淮映勿只好又自顾自地说:“因为主动请我的是一个Omega,很多人向我主动示好,但我怕你会生气,你会吃醋。”
“……”
“你这么乖,你在家里等着我,一个人,很容易胡思乱想。万一我被拍到和别的O在一起举杯换盏,被你看见,那肯定解释不清了。你心眼这么小,再误会我,实在是得不偿失。”
沈昭陵心中,出现一片茫然的白色,那种白色像牛奶一般倾倒在他心上,逐渐扩散开来,覆盖了他的整个内心。
转而,中间出现一点鹅黄,像那个毛巾的颜色,又更像是蜜糖的颜色。
一种一看,就很甜的颜色。
沈昭陵出口反驳道:“我心眼哪小了。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什么时候管过。”
“嗯,你不小,你可大了。是我推己及人的,我觉得我心眼很小,你肯定也很小。”
沈昭陵轻笑:“你以前不是最大度了吗。”
“我装的。”淮映勿把脸,贴向他的后背,“我装的,我很在乎你。我又想让你独立,又不想你离开我的视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完了。”
“……”
淮映勿说话实在是太直接了,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在乎他,就一定要说出来。连心里那点隐秘的黑暗都说。
沈昭陵两辈子,都没见过淮映勿这么直接的人。
因此,心里就连误会和憎恨这种情绪,都产生不出来。
淮映勿:“结果我刚回来,你就给我戴绿帽子。让人捧着你的脚亲,你说说,哪有你这么淫。荡的O。一会不看着你都不行。”
沈昭陵:“?”
他蹙眉:“淮映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戴绿帽子,叫捧着我的脚亲,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本来的!”
“本来个屁本来!你可真能虚构!那是你哥给我擦脚呢。”沈昭陵赶紧起身,把他从自己身上弄了起来,“而且我们俩只是说了两句话,也不是我想让他进来的。真服了你。”
沈昭陵让淮映勿赶紧滚一边去,别挨老子。
淮映勿:“……”
他坐起在床上,委屈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没有相信:“你给我戴绿帽子,你还说我。毒O,你不守妇道,心肠狠毒。”
“呵呵,”沈昭陵冷笑两声,坐在他面前,整理了一下衣襟,“嗯,对,正好我嘴里有毒,你亲我,我正好毒死你!”
淮映勿听了笑了两下,拄着下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宝宝,我重给洗下脚吧,刚才你都踩脏了。”
“……嗯。”
“踩在我的脸上洗,我想从浴袍底下的看你,好看。正好给你做个画。仰视角度。如何?”
淮映勿看了看,他那两条分开的浴袍下摆当中,漏出的两条修长双腿,眼神停滞不动。
“……”沈昭陵下床离开了,直奔客厅而去,关门的时候,回头嫌弃道,“变态。”
咯噔一声,把房门从外面锁上了。
第317章 为了自由而自由,那将不再是自由,而是自由的禁锢。
把淮映勿反锁在房间里以后,沈昭陵踩着自己脏掉了的脚底,重新走回了黑红色的按摩椅。
伸出右脚,瞧准泡脚桶上的按钮,踩了一下,让它重新自动换水,然后自己坐了上去。
重新把脚洗一下。
当温滑的水逐渐升高,覆盖自己脚背的时候,沈昭陵哼着歌,看着落地窗外面的高空白云。
卧室门,还是被淮映勿从里面打开了。
淮映勿从里面走了出来,来找他,一看见他,就走进了红色纱帘之内,一路到了阳台。
坐在他对面,之前淮城南所坐的圆凳之上,瞧着他。
沈昭陵就当看不见他,继续看着窗外的白云。
直到淮映勿像之前淮城南蹲了下来,两只手柄自己的袖子给撸上,伸手,伸到沈昭陵的泡脚桶里。
轻轻撩动热水,往他的脚背上沾,一下一下,仔细地清洗着。
沈昭陵继续哼着他的歌。
把眼神撇到下方淮映勿的位置,看了一眼淮映勿头顶,那里有一个好看的发旋。
他哼笑了一下,把右手放在淮映勿的头顶随意地抚摸着,接着哼唱。
不一会,自己的之能手环闪烁,沈昭陵点开,发现作者后台有消息传来。
是决赛的通知。里面详细介绍了一下总决赛的内容:
“恭喜您和对手艾艾成功入围总决赛,角逐最后的冠军!”
“总决赛模式:深度思考——”
“即用思维捕捉设备,同时捕捉您和艾艾的思维,将你们的所思、所想、脑海中所出现的画面、文本、甚至声音等一齐投放在大显示屏上。
“这次,您作为一位作者,即不靠手写,也不靠嘴说,而是依靠自己的大脑,在脑海中直接思考出故事,根据现场的随机考试题目,呈现给大家。”
“届时,将由30位评委现场投票,决出总冠军。若平票,则重新更考试题目,直到角逐出最后冠军。
“请您务必四天后来世纪大厦现场参加总决赛。”
“若收到,请点击收到。”
沈昭陵:“……”
这次连说都不说了,而是用大脑直接创作鬼故事吗。怪不得叫作深度思考。
这比赛模式真是越来越抽象了……
沈昭陵的蓝星还没有研发出那么高科技的设备,可以捕捉人类脑海中的想法。
所以,这个机器到底该怎么用呢。
直接在脑海中把故事想出来,这怎么想,想文本?图片?还是漫画?电影?
这……真的能做到吗。
沈昭陵陷入了沉思之中。
“怎么了。”淮映勿看他那副样子,停下手,问他,“你看什么呢。”
“总决赛给我发的消息。你看一下。”沈昭陵把显示屏都内容倒置了一下,让淮映勿可以从他的对面也看见。
淮映勿的眼瞳里,倒映着显示屏白色的光芒,就像一个细小的珍珠,被镶嵌在黑色玻璃珠里。
然后,当淮映勿把视线从显示屏上移开,眼神开始凝结在空中的时候。
沈昭陵就知道,淮映勿看完了,赶紧把搁在他们之间的显示屏给关掉了。
“还真是这样。”淮映勿笑了一下,像是早就猜到了似的。
“你早就知道?”
淮映勿:“没,猜的。之前那个说书人的环节,让你们站在台上说故事,而不是写。就挺踏马奇怪的。往年以前比赛没出现过这种情节。
“往年比赛总会整点幺蛾子出来,整点创新,我就猜到,估计是要革新创作模式。
“深度思考——这个名字一听,就是想。故事,最开始就是从脑海中构思出来的。直接让你们想故事,还挺‘本源’的。”
沈昭陵深呼吸一口气:“是啊。一天天的,还真会折磨人。”
淮映勿看着他那样子,笑了一下,掐了一下他悬在桶边缘的脚趾。
沈昭陵上挑眼尾:“我思考,我怎么思考!直接把故事设置和大纲思考出来就可以吗,还是要把整个故事的细节都给思考完?”
“估计,是所有细节吧。反正艾艾是肯定能思考完整个细节的。它写故事,直接生成,所有细节,不到一分钟就搞定了。如果你只思考一个模糊的大纲,那你肯定会输给它的。”淮映勿似乎想到了现在的舆论环境,一转话语,“不是,是你胜之不武。”
“好讨厌‘思考’这两个字,”沈昭陵抱怨道,“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就是动脑了。”
“……”淮映勿眉眼无奈,“直接懒死你算了。哎,嫂子,你知道你粉丝都是怎么宣传你的吗?”
淮映勿坏兮兮地把胳膊架在他的膝盖上,自己则把下巴枕在手肘上,就那么瞧着他,一看就没有安什么好主意。
沈昭陵懒洋洋的调子回:“什么?”
“笨蛋美人。”
“……”
“你粉丝说你看着傻呆呆的,笨笨的,像弱智一样,很可爱。叫你漂亮笨蛋。说你在这场比赛当中很弱小,让选手们不要欺负你,还让大家都把票都给你。锄强扶弱。”淮映勿说到一半,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
沈昭陵一听,嘴角立刻扯平。
这真的是在夸我吗,到底是粉丝还是黑粉……
“算了,我就喜欢当个笨蛋。就这样永远躺平也挺好的。”沈昭陵顺势闭上眼睛,躺在椅子上假寐。
本想着放空一下大脑。但脑海中,却忍不住在思考比赛的事情。
深度思考……
要通过思考创作出一个作品,我至少需要想像出完整的文本才行。
可那样会不会太单调了呢?
沈昭陵想像了一下,在决赛上,只有文本在视频上滚动的模样。白屏黑字的,好像是有一些无聊。
如果是机器人艾艾的话,它没准会在创作故事的过程当中,通过AI绘画,生成一些精美的插图。
届时,肯定比我的故事更具有吸引力。
不,不对,如果它生成的图片足够多,那不就是漫画了吗?那种有分镜、有画面、有文本的漫画。
它不止是通过文本讲述故事了,而是通过画面展示故事。
画面比文本更具有视觉冲击力。
那样,评委老师肯定会把票投给艾艾的。我就完蛋了。
如果再多呢?如果为画面插入“帧”的概念?
“电影是一秒二十四帧的谎言。”
如果艾艾能为自己的故事每一秒,都生成24张图片,然后连接在一起,当它们逐一播放的时候,那些画面就变成了动态的东西。
动态的电影,代替了静态的漫画。
它的人物就能在决赛的大显示屏上做出自由流畅的行为了。甚至是跳舞那种复杂东西!甚至是蒙太奇!
各种蒙太奇!交叉蒙太奇!隐喻蒙太奇!理性蒙太奇!那些镜头逐一闪动,艾艾的故事会被演出来。
但它们绝对不是单纯的无声音默剧。艾艾还可以通过AI作曲和AI配音,为它的电影加上音乐和人声语言。
视觉、听觉,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真是完美的视听艺术啊。
算了,把票投给艾艾吧。
不比了,不比了,直接投降认输算了。
沈昭陵如此想到。
然后猛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和淮映勿撞上了视线,两个人四目相对。
“怎么,想好对策了。”淮映勿问他,把他洗干净的右脚从桶里捞出来,重新拿了一个白毛巾,给他擦干。
淮映勿怎么知道我刚才在想对策。
沈昭陵心中道。
但淮映勿总是像有读心术一样,能读懂他的想法,沈昭陵也懒得再纠结了。
直接点头,一脸严肃地故作深沉:“嗯,我确实有对策了,你猜是什么。”
淮映勿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我猜你推演了一下未来,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打败艾艾,所以正打算投降认输呢。”
沈昭陵:“……”
读心术实锤。
“没有,没有的事,我怎么会投降呢,你在小瞧我吗。”沈昭陵反问他,挑起眉头。
淮映勿“呵呵”两声。
沈昭陵拄着下巴:“我没有投降,我就是想,如何才能找到一种更好的故事传递方式。电影,应该是你们星球目前最先进的一种综合艺术了吧。我是不是应该直接在脑子里构思一部电影?”
“我们星球?”
“我们的……星球。”
“那差不多吧,”淮映勿,“视觉+听觉+嗅觉。电影把三种感觉组接在一起,是除了沉浸式游戏之外,最综合的艺术了。”
沈昭陵:“嗯。”
哦,对,你们星际还有嗅觉,你们研究的电子化学零部件可以仿真出各种气味的味道,在电影院传播。
“不过……”淮映勿摇摇头,表示不满,“为什么要提前给自己设限呢。反正你都被网友们内定为冠军了,那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呗。愿意创作什么就创作模式。
“如果为了创作最综合的艺术,而创作最综合的艺术,那就不再是艺术了。
“艺术是自由的东西,为了自由而自由,那不是自由,而是自由的禁锢。”
淮映勿的话,依旧是那么语出惊人。
沈昭陵:“……”
他眨眼,沉思了一下。
自由——
淮映勿:“思维本就高于现实,是现实捕捉不到的东西。你把创作思维禁锢在小说、戏剧、电影这种固定的框架里的时候。
“你是降维了,而不是升维了。用高层次的东西,去妥协低层次的东西。总而言之就是……变low了。”
淮映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说了他的那个口头禅,“low”。
沈昭陵:“……”
在你眼里什么都low是吧。
淮映勿仔细瞧着他的脚掌,抚摸他脚底的掌纹,挑好位置,对准自己的脸,覆盖了上去。
然后满意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自己的脚底,对他脸部的踩踏。
以不同的角度和位置,踩在淮映勿的鼻梁、嘴唇、颧骨、眉眼,各个位置之上。
践踏,蹂。躏,侮辱,玩弄,各种各种。
“……”看见这一幕,沈昭陵白了他一眼,将凤眸往旁边挑去。
我看你最low。
但——
淮映勿的话,沈昭陵还是把它放在了心上。
确实,为什么一定要把鬼故事装在现实依旧存在的某种艺术媒介之上呢?
为什么思维本身,就不能成为艺术呢?
它或许可以成为像雕塑和建筑那样的艺术,然后成为艺术媒介本身,然后它的名字就叫作——
“思维艺术”。
我要传递的鬼故事,将会是一种想法。
当重新看向窗外的白云之时,沈昭陵如此想到。觉得心中乌云散尽。
第318章 你们AI是如何创作的
“如果把思维本身,也纳入到自己的创作当中,那我是不是需要自己是如何思考的。”沈昭陵把视线从白云上挪开,低头问淮映勿。
“嗯。”淮映勿依旧单膝跪地,被沈昭陵的脚踩着脸。他闭着眼睛,答应了一声。
“那我是怎么想的。”
淮映勿闷笑了两声,觉得这话问得有意思:“你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呢。你不问你自己,你反过来来问我?”
然后,伸手,把沈昭陵的左脚也从水里捞出来,用自己胸口的领带随便蹭了两下,吸收掉上面的水。
把左脚也踩在了自己的脸上,很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漂亮Omega的踩踏。
“……”
卑贱。
沈昭陵心里调笑,然后试图用脚趾,去夹他的眼睫毛玩。
“北辰,你写故事的时候,是怎么写的?”沈昭陵突然一转话题,问了问北辰,淮映勿的AI。
淮映勿左手上的手环,发出了声音来:“主人,你是在问我吗?”
沈昭陵:“嗯。”
主人?北辰什么时候对自己换了称呼?
不过这称呼也可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思考的,因为故事在我心里,就是一瞬间存在的,音乐也好,画面也好,都是一瞬间。找不到什么先后顺序。”
沈昭陵感觉淮映勿现在的脸应该凉凉的,毕竟刚才洗脚的水有点凉了,也没有擦干净,就踩在了淮映勿脸上。
他右脚举累了,只用左脚踩。
淮映勿的眼睛,有着眼窝的凹陷,那里格外好踩。
眉毛刮着脚心的时候,还挺痒的。
“你不会握着点我的脚踝?我抬腿很累的。”沈昭陵训斥道。
淮映勿就乖乖抬着了,伸手托着他的左腿腿窝,很听话。
沈昭陵:“所以我想知道AI是思考的,这样我就可以模仿你了。”
北辰:“……”
它好像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卡顿了一下,才说:“你确定你要作为一个人,来模仿AI来写作吗?”
“怎么,不可以吗,”沈昭陵纳闷,“谁规定只有AI可以模仿人,人就不可以模仿AI呢?我就要模仿你!”
“……”
“你模仿我,我模仿你,最后我们两个站在一起,让谁也分不清谁是谁。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你高兴就好。”
北辰妥协了,在得到淮映勿的应允之后,老实说:“小淮爷给我搭载了复杂的演算法,数据,和指令识别等程序,让我能够创作简单的故事。
“当然,我不会主动进行创作。必须有人给我提供关键词才行。比如说……“创作一个不少于500字的鬼故事”的这种带关键词的命令。我就会识别“鬼故事”和“500字”这两个关键词,在我的训练数据库里面进行提取。”
“嗯。”沈昭陵点头。
关键词?这不就是比赛的主办方给自己的命令吗?
让自己创作一个以“燃烧”为题目的鬼故事,不少于一万字。
这算不算是对作者的输入命令?
数据库?就是指的作者的素材库吧。
一个人从小到大,学过的知识,经历过的事情,幻想过的东西,这些应该都是数据库。
沈昭陵示意:“继续。”
北辰:“然后我会根据关键词命令,识别文学类型,调取我数据库当中相应的文学作品。
“比如说,鬼故事,我就会调取你——保加利亚小玫瑰的作品。进行模仿和学习。
“如果是科幻小说,那我就会调取科幻作家的作品。去分析他们套路模式。”
文学类型,应该也就是小说的题材。
指的是,魔幻、科幻、都市、恐怖、这种题材。
恐怖故事当中,会常常出现血腥、怪物、背叛、鬼怪、杀人狂之类的元素。
科幻作品当中,则会常出现量子、平行世界、高维空间等词。
沈昭陵知道,一种类型,有一种类型的常用套路。
无论是人物设置,背景设置,还是故事架构,都有套路。
“可以,精通套路,才能反套路,很聪明啊你,”沈昭陵如此点头夸奖道,觉得这种思考模式,和人类真的很相似,示意它,“继续。”
北辰:“学习完文学类型之后,我会进入创作。你会编剧学,我也会。我也有这种程序,什么古典戏剧三幕式、英雄之旅,这种简单的,我也会写。
“复杂一点的……比如《双生》那种多视角,外加多层结构嵌套,多伏笔多反转的悬疑故事,我暂时还不会。
“但如果你把细节大纲和各种关键细节写好了,交给我。我也能计算出来。只不过不确定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
“哦,”沈昭陵,“还有呢?你会按照经典戏剧理论设计故事,那你具体的场景是怎么落笔的?”
北辰:“我会通过语言模型来计算。不过不是像你一样,通过感觉和联想,而是通过一种概率的预测。
“比如……如果很多作家都写过“大象的耳朵像扇子”这种比喻句。那么当我写到“大象的耳朵”这个词语的时候,我就会因为搜索,而把“大象的耳朵”和“扇子”这两种东西联系在一起。也“比喻”一下。”
依靠概率进行创作吗?
也就是,因为大家都这么写?所以你也这么写?
沈昭陵觉得这略微有一些无聊了。
沈昭陵:“那你不会创造新奇的比喻吗?比如从来没有人写过的,把大象的耳朵,比作是孩童换牙时,掉落下来的牙齿?”
北辰:“……”
这可把它给难倒了。
北辰叹了口气:“一般来说我不会那么写。但如果你强行要求我写很新奇的比喻的话,我也会把“大象的耳朵”和“儿童掉落的牙齿”比喻在一起。
“但是……这也是一种随机组合,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比喻……这二者真的有关联吗?”
“没有,只是我突然想到了而已,”沈昭陵示意,“你继续说。”
北辰:“最后,我会模仿别人的写作风格。通过分析别人的故事和修辞,来模仿。比如你,你喜欢半开放式诗意结局,那我就会模仿你。你喜欢用比喻,我也可以模仿。
“然后再检查一下错字病句和逻辑漏洞,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就差不多可以生成我的小说了。”
北辰:“???”
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到这里就够了。还需不需要回答新的问题。
“嗯。好了。”沈昭陵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他已经理解了这种创作模式。
答案就是,AI和人类写小说的步骤确实有些相似,至少有一半的创作模式是一样的。
还有一半不一样,那就是直觉、潜意识、感受,和思想。
这些,应该就是其他人所说的,作品当中蕴含的所谓“灵魂”的东西。
不过后者本来也很难被感受到。因此,当它们放在一起的时候,才那么难以分辨。
“……”
沈昭陵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把北辰的话又在脑子里捋了一遍,然后,给它们编上了数字编码。
想要知道,是不是自己写作的时候,也是按照这个顺序进行前后排列。
他的眼前出现了机器人艾艾的脸。
一个无论从外观,还是从思维模式,都那么像人类的东西。
按理来说,应该会触发自己的“恐怖谷效应”,对艾艾的存在感觉到害怕才是。
可是他,竟然没有什么感觉。
如果现在艾艾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想,他既不会把艾艾当成自己的敌人,也不会把艾艾当成自己的朋友,反而是想问他一句:
“有人觉得你是在创作,有人觉得你只是在抄袭和计算,那你自己呢?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自己觉得你是一个作者吗?”
他想听听艾艾的想法,然后给他一根棒棒糖,坐在他的身边,看看艾艾有没有消化器官,会不会张嘴,把棒棒糖放进嘴里。
品尝出,里面的甜蜜味道。
“人都会做梦,但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梦是如何运作的。”淮映勿突然把沈昭陵的脚,从脸上拿开,拿出旁边的拖鞋,给他穿上。
沈昭陵低头看向他。
淮映勿:“你就算坐在这里想,也想不出什么东西。走吧,出去玩会。”
“去哪?”
淮映勿一拍他的小腿:“去哪应该你说了算,你不是一个很有自主意识的人类吗,来,让我看看你的自主意识。”
“……”
你说话怎么这么像嘲讽。
不过,去哪呢?
沈昭陵想去一个有思考的地方,也许在那里,他能找到关于总决赛的答案。
眼前好像闪过一抹云朵的白色,横亘在他和淮映勿之间。
“去博物馆吧。”他轻轻地说。
第319章 送你手表
环星城历史博物馆。
换了套衣服出门之后,沈昭陵和淮映勿一起开车,去了当地最大的历史博物馆。
这里的历史博物馆不同于蓝星上面,不是说它占地有多么大,或者造型多么奇怪,而是说,它的展览品就不同寻常。
从一进门走进来,沈昭陵就见到了好多,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左边,是各个经典星舰的历史模型,它们被等比例缩小,然后停滞在空中,如同恒星一样,形成一个同心圆,在空中不停转动。
“真好看。”
沈昭陵走了过去,这个馆是蔚蓝色的,连天穹都被做成了银河的样子。
走进来黑漆漆的,唯有那些星舰模型,在发光。
它们停泊在空中旋转,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更不知道是虚是实。
沈昭陵很想走过去,触碰一下。
淮映勿:“你夸的可真没有意思,大作家,词语这么匮乏吗?看见好看的就会说两句牛逼,带劲,好看?”
沈昭陵:“……”
“我以为你会说出点什么震撼人心的诗词呢。”淮映勿倚靠在门口,两只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沈昭陵立马收回了触碰模型的手,一脸严肃。
“我说什么关你什么事,你真烦人。我有一肚子好诗词,但不告诉你呢。”沈昭陵对着他冷哼了一声。
沈昭陵来到博物馆,是来查找关于AI的答案的。
他顺着最开始的那一条时间线开始走,到宇宙奇点的大爆炸,再到第一代恒星的诞生,从单核生物的生物的出现,再到智人的崛起。
然后,就是人类的历史。
……
人类接管万事万物,成了星球的主宰,然后再发展科技,从经典力学,到相对论,再到量子力学,逐渐了解宇宙法则。
最后,随着第一颗人造卫星的出现,人类开始尝试探索宇宙,一直到现在,他们已然成为了星际的主宰,殖民了各个行星。
人类总以为自己是特别的,而除人类以外的其他生物,被他们看作是没有意识的东西。
但现在,人类亲手制造的AI,也会学习,会思考,它们的思考模式和人类很像,至少有一半是相似的。
人类会对自己的霸主地位产生动摇,继而开始怀疑自己,怀疑创作,怀疑思维的本质。
淮映勿问他,在博物馆里到底得到了什么。
沈昭陵倒是想起了一个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事情,还是在垃圾星上的故事,在夜猫酒吧,没来得及和长脖子说出口的故事。
沈昭陵站在无数星舰模型的中间,就像被无数行星围绕的恒星一样。
但他不发光,而是被那些星舰本身的光芒所点亮,身形隐匿于它们之中。
沈昭陵脸上的蓝色光点,也随着它们的旋转而不断跳动。
“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沈昭陵。
“好,小玫瑰大人,我洗耳恭听。”淮映勿一听,立刻郑重地起身,还找了个旁边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坐下来了。
“……”
沈昭陵忍住了强行踹他的冲动,嘴角微垂,讲道:“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和常安,在夜猫酒吧的那次。”
“嗯……”淮映勿思考了片刻,一抬眼,“记得,记得你俩背着我,去楼上酒店开房,偷偷神交,给我戴绿帽子来着。”
说道这里,淮映勿突然来劲了:“我都要忘了,你还好意思提?”
“……”
沈昭陵刚才酝酿了半天的情绪,瞬间不想说了。
“傻逼,谁踏马都给你戴绿帽子,你有绿帽癖吗。”
“没……”
“有的话,那我多给你戴几顶,让你挑一下款式。”
“别别别,宝宝!”
“那你能不能听我好好说话?”
“……”
“不能听现在滚出去。门口欢迎你。”
“……”
淮映勿立马老老实实坐着,双腿坐直,双手放在膝盖上。
沈昭陵这才收回了眼神,继续说:“那次是初赛,常安也参加了,但它既想不出故事,又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因为喜欢我,只能来找我了。
“然后我就给她讲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进行举例,当时那个故事的名字叫——音画错位。你知道吧?这个概念。”沈昭陵抬眼看向他。
“嗯,”淮映勿答应下来,“声音和画面不对等,可能是节奏上的不对等,也可能是一种节奏上的不对等,艺术加工,继续说。”
“我想的是时间上的不对等。我讲了一个侦探,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眼睛只能看到三天前的画面,但耳朵却只能听见今天的声音,所以他根本就分不清什么事情是发生在现在的,什么事情发生在过去,总是过得很糊涂。
“然后这个侦探需要这个特殊能力,去侦破一个三天前的连环杀人案。当然,也可能是一天……我记不清了。”沈昭陵的眼神显得有些混沌。
“嗯……一个人的视觉,和听觉,产生了一种时间差?”淮映勿琢磨了一下这个故事设置,点头了,“确实挺有意思。”
面对这种夸奖,沈昭陵却没有反应,因为这根本就不是重点。“但当时我自己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个。”
淮映勿:“你想了一个更复杂的设置?”
“对,我想的更复杂,也更有趣。”
“什么,说来听听。”
“我当时想的是,有一个历史学家,他对历史过去很感兴趣,也像科幻作家一样,喜欢幻想着未来。
“然后有一天,因为一些意外,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一千年的画面,耳朵只能听见一千年后声音。大脑和身体,却生活在现在。
“也就是说他的视觉和听觉,差了整整两千年。”
“……”听见这么庞大的时间设置,淮映勿沉默了。
三天,和一千年,虽然都是时间,但因为相隔得太久,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无论是三天前还是三天后,都是那个侦探能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有他能触碰到的东西,能认识的人。
但一千年……
那个历史学家,应该会看见他从没有见过的视觉奇观吧,看见他完全理解不了的东西。和他三观不一致的东西。
就像一个现代人,每天睁开眼睛,看见的都是几百万年前,将军在战场上,骑在马背上杀人!
一抬手,头颅落地!
他把头颅捡起来献给国王,国王身边还可能有一个迷信的巫师,用那种古老的巫术,进行惨无人道的献祭仪式!
毕竟那么古老,什么封建迷信残忍杀戮之类的违反现代人三观和生理极限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
而历史学家看见了,却阻止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他只能看见,可他并不生活在那个时空。
历史学家如果发现历史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美好,反倒是充满了恶心丑陋,他会就此疯掉的吧……
这个故事,将集合历史与历史观、未来畅想的科幻,以及人性上的深思。
光是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淮映勿眼神一暗,感叹:“设置很疯狂,太疯狂了……”
沈昭陵却没有回覆他的话,而是继续说:“历史学家夹杂在过去和未来之间,成为了一个找不到现在的人。以此来表达历史的循环,时空的混沌,人生的无措。”
淮映勿“哇哦,震撼~”
“所以,我给这个故事起名叫《历史裂隙者》。”
淮映勿懒洋洋的声调随口道:“挺好的,为什么不写呢?写出来……我觉得能夺冠吧。S级的故事构思和思想。这个故事写完整的话,我觉得用来拿总冠军,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沈昭陵眨眨眼,直言:“懒得写。”
淮映勿:“……”
沈昭陵:“你要想写我送给你就是了,你拿去参赛吧。”
淮映勿:“……”
沈昭陵:“写不出来我再送给你个大纲。你照着完形填空就行。”
“……”淮映勿抽了抽嘴角,“算了。我也懒得写。”
沈昭陵:“嗯,当时我只是随便想了个觉得还算有趣的设置罢了。但现在,我觉得……”
“你就是这种感受。”淮映勿接下他的话,“历史博物馆代表了过去,人类代表了现在,AI代表了未来。
“你作为一个人类,站在历史博物馆里面,准备迎接AI的挑战。
“成了一个夹杂在过去和未来的人。你既看不到过去,又看不清未来,更模糊了现在。你就是那个历史学家,是吗?”
淮映勿向来很懂他。
不需要沈昭陵解释,淮映勿就懂他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
这让一直紧绷的沈昭陵觉得终于松了口气:“对。”
“哦。”淮映勿继续懒洋洋地坐在那,不多时候就舍弃掉了刚才的乖巧坐姿,把皮靴抬到椅子上踩着了。
然后拖着下巴看着他,说道:“你真好看。宝宝长得真好看。”
“……”沈昭陵无语地眯起了眼睛,“你正常点。”
“真想给你拍照拍下来。”
“淮映勿,这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问你问题,你在这满嘴好不好看的?你是不是想挨揍。”
“其实也可以把这一幕画下来。所以到底是拍照,还是画画呢?”淮映勿沉思当中。
“……”
没完了是吧。
沈昭陵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可惜拍照虽然很方便,也很逼真,但是表现方式比起绘画,还是太少了。远远不够灵活多变。”淮映勿略为惋惜地摇了摇头,“还是画画吧。”
“?”
沈昭陵刚要说话,但又好像从这字里行间,触碰到了一点思绪。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职业叫肖像师。是一群专门给人画肖像的画家。
“过去的人只能通过反射物体看见自己的样子,却又不能天天拿个镜子照自己。所以他们就让人用画笔,来记录自己。可画画是个很复杂很漫长的工作。
“想要画得好,画得惟妙惟肖,不仅需要画家很高的画技,更需要模特配合自己,长时间坐在那里,不能移动。
“很麻烦,但没有办法,”淮映勿微微一笑,不知道眼中情绪几何,“直到出现了摄影术。摄像头被发明了,虽然最开始笨拙,需要几个小时的曝光时间,也不受人重视。
“但发展到后来,摄像头只需要几秒钟,一瞬间,快门按下,就能给人拍照,记录人们最真实的样子。
“于是……肖像师被淘汰了。摄影凭藉真实和速度,打败了绘画,画家们高喊着绘画已死。”
“……”
沈昭陵沉默了片刻。想像了一下,在当时,这到底会产生怎样剧烈的革命。
淮映勿的语气却显得波澜不惊:“所有人都以为画家们完蛋了,包括画家自己。但是……真相并不是这样。其实摄影的出现并没有杀死绘画,反倒是把绘画逼得更加绚烂多彩了。
“为了让绘画拥有不可替代的优势,画家们只能继而研究那些摄影拍摄不了的东西,也就是——虚幻想像。
“印象主义,捕捉一瞬间的印象感觉,我给你画的《暗香流萤》。
“立体主义,对物体的简化和抽象分解,你写的《立体机》”
“表现主义,用扭曲夸张的线条表现画家情感……
“一大堆抽象得不能再抽象的东西,一大堆别人理解不了的图像,在今时今日,成为了艺术,成为了……艺术家手中的把戏。
“所以我才有那么多东西可以画,可以不必非得画得相似,不必遵循透视法则,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
淮映勿表现得出奇地平静,言语没有任何波动,眼神也只是在一直看着他。
彷佛那些鲜血淋漓又充满了探索精神的过往,只是一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的现实。
正因如此,沈昭陵的内心,才有所触动。
“大家都爱看经典戏剧三幕式,爱看白马坞那种故事模版。什么英雄打败反派,拯救美人的东西。这个挣钱,大家也都去写这种大结构剧情。
“现在AI学会了。那你们,可以写一点别的东西嘛。不如尝试写一些AI写不了的东西,比如说……”淮映勿停滞了,比如了半天,没有比如出现,似乎正在思考当中。
沈昭陵不说话,就这么等着他。
他想知道,看看淮映勿有什么真知灼见。到底什么是只有人类能写,而AI做不到的。
真的会有这种东西吗,连沈昭陵自己都想不出来。
但淮映勿这么聪明,总能想出来答案吧。
谁知道,淮映勿看着他想了半天,也只是慵懒地来了句:“有了,颜值。”
“……”沈昭陵蹙眉,“???”
只见淮映勿一拍手,两眼清明,恍然大悟。
“不如举办作家选美算了!AI身体是仿造的,怎么看都很猥琐别扭。你这么漂亮,算是作家里面的作花了,”然后淮映勿一本正经地道,“你这种美人写的小说,我才翻开。艾艾那种丑八怪写的小说,我死也不看。”
“……你……”
沈昭陵已经想不出话来形容淮映勿了,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直接转身走了,去了别的展厅。
身后,就听见淮映勿在那边跟着,脚步很随意,保持在一个和他不远不近的位置。
冲着他吹口哨:“哎,美人,回头~给你拍张照。”
“……”
沈昭陵赶紧走得更快了一些。
淮映勿继续吹口哨:“美人,等会我。你跑什么?”
身前,一对男女亲密的挽着手,看那样子,似乎是一对情侣。
他们听见淮映勿的话,赶紧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然后在那边瞅着他俩挤眉弄眼,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
身后,又一声口哨:“美人~作花~”
沈昭陵:“……”
沈昭陵赶紧快步走了两步,绷紧脸部,头也不回,装作完全不认识淮映勿,把他甩得远远的。
直到拐弯,走进一个新的展览室,再也没有别人之后。
沈昭陵站在墙角,等淮映勿一进来,就赶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臭弟弟!你别喊了,丢死人了!”
沈昭陵再也受不了了:“我和你在一起,真的都觉得丢人!以后我们两个出门,至少离一米以上的距离,就当不认识好了。你同意的话,就赶紧点点头。
淮映勿一听,眯起眼睛,眼尾垂下来,一副很委屈的小表情,摇摇头。
沈昭陵态度强硬:“我让你点头。”
淮映勿摇头。
“点头。”
摇头。
“……”沈昭陵静默下来,“那以后就不跟你一起出门了。”
然后把淮映勿扔在了一边,自己找了个旁边的地方坐了下来。
然后发现这个展厅是一个钟表馆,里面记录的,是各种各样的钟表。
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挂钟,地上摆的是落地钟,桌面上则是手表。
各种表盘,数字,和指针。指针在这里不约而同的转动,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下午两点,十四分,五十八秒。
一个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的时间。
不,也许有,这个时间对别人来说,也许很重要,曾经发生,或者将要发生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但对于自己来说,却并没有什么意义。
时间的意义,似乎……是人赋予的。
沈昭陵眼皮微微垂了下来。
淮映勿也过来,坐在了他的左边,贴着他,说:
“世界本来没有意义,但只有人,才能赋予万事万物意义。嗯,存在主义。美人,你在思考哲学问题吗?”淮映勿又发动他的读心术了。
这椅子很长,沈昭陵就往右边窜了窜,远离他,装作不认识淮映勿的样子,直视前方:“读心专家请你离我一米以上的距离。”
“美人你怎么这么残忍?”淮映勿又坐过来。
“你不要一口一个美人了……这听起来真的很变态……”
沈昭陵忽然想到,以前学校周围也有这么一群不上学的流氓小混混,就淮映勿这个德行。
“嘘~”淮映勿终于不叫美人了,改吹口哨。
“也不要吹口哨!”沈昭陵赶紧提醒道,然后瞪了他一眼。
“……”淮映勿眼神一僵。
“这都什么臭毛病,流里流气的,你赶紧给我改掉!丢人现眼!”
淮映勿眼神失落下来,也没再靠近他了:“我以为这样会逗你开心呢。那我不吹了。对不起,宝宝你别生气,都怪我不好,搞砸了我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约会。”
沈昭陵:“……”
淮映勿:“我说你在外面怎么不愿意亲近我,原来是觉得和我在一起丢人。那我以后会克制和你的距离的,对外只说你是我嫂子,我是你弟弟,好吗。”
沈昭陵:“……”
怎么隐约闻到一股茶味。
淮映勿看向了这个钟表历史馆:“这么多手表啊,真好看。我想起你之前给我哥淮城南也送了一个手表。
“也不是多用心,也就是过生日的时候特意送的。用你们两个的名字命名,叫南陵。
“也不是多好看,好像是银色的,今天中午他还带着。里面似乎有钻石,挺闪的。
“也不是多贵,不过两千万星币的大师手工定制款而已。全星际唯一的。
“不像我,什么都没有。我连你两千星币的礼物都没收到过。”
淮映勿说到这里,把他带着智能手环的左手腕举了起来,展示给沈昭陵看:“算了,反正我也不戴手表。那玩意没用,还不舒服,容易换,手环也能看时间。我根本就不需要那种东西。”
沈昭陵:“……”
别说了,说得都让人愧疚了。
“我知道你挣钱也不容易,所以我只送你礼物,不收你的礼物。你都把钱攒起来吧,遇到帅气的Alpha,就送他们一个手表,他们高兴你也高兴。”淮映勿摇摇头,自我否定道,“我肯定是不重要的。你那么讨厌我,都不愿意挨着我坐,我根本就不配收到你送的礼物。”
沈昭陵赶紧坐了过去,挨着他坐,刀他一眼:“够了够了,你有完没完,挨着你坐行了吧,你可别说这些了。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东西。”
沈昭陵一想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觉得头疼。
淮映勿又开始自我怜惜上了:“哦,不仅没有手表,现在我连说话也不配了。”
都把沈昭陵气笑了。
“曹你爹,你别整这出!给我好好说话!”沈昭陵用右手食指指着他的脸,“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淮映勿也笑了,张开嘴,轻轻用小虎牙咬住了沈昭陵伸过来的指尖:“请主人揍我,求求。”
“……有病。”
沈昭陵冰冷地眯起了眼睛,把手指从他嘴里抽出来了。
起身,决定离开博物馆。
怕淮映勿再做出一些丢人现眼的事情来。
沈昭陵揪着他的衣领,要把他拽起来,却发现根本拽不动,怎么这么重。
沈昭陵:“赶紧回家。”
淮映勿挑眉:“?”
沈昭陵:“回家揍你行吗,狠狠打你。所以你现在听话一点,跟我回去。”
淮映勿问他:“你找到答案了?”
沈昭陵回答:“你太帅了,我看着你的脸就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哦——”淮映勿先是答应了一声,似乎在深思真假,然后话头一转,自信道,“那正常!”
沈昭陵:“……”
淮映勿:“也许我们啵一口,你会找到答案呢。毕竟我这么聪明,你亲我,我就会把聪明的基因传给你。”
沈昭陵:“?”
“淮映勿,你知道吗,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每天都很迷惑。”沈昭陵想说。
你到底是哪来这么多自信。
结果淮映勿把话先抢了过来:“我知道,你被我帅昏头了。晕头转向。那我主动啵你行吗?”
淮映勿趁着沈昭陵不注意,赶紧啵了一下他的嘴唇:“把我的优良智商传递给你了。”
“……”沈昭陵赶紧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做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呸,恶心。”
然后独自撇下他,走了。
淮映勿在身后看着他笑。
……
从博物馆回来的路上,淮映勿再没有提过那所谓手表的事情,可沈昭陵却一直记得。
他看见博物馆门口的旁边有摊位,赶紧走过去,从老头手上买了一个小玩意。
然后神秘兮兮地走到淮映勿面前,说道:“臭弟弟,把手伸出来。”
“?”淮映勿露出疑惑不解的样子。
沈昭陵见他左手戴了手环,示意他:“伸右手。你不是说我都没送过你手表吗,现在买回来送给你了,赶紧把手腕抬起来吧。让我给你戴上。”
“?”淮映勿眼神更加疑惑了,“什么时候?刚才?”
然后往沈昭陵身后的摊位瞅了一眼。
沈昭陵:“对,就刚才。”
见淮映勿不动,自行把淮映勿的手腕抬了起来,拿出手表,给他戴上了。
淮映勿低头,看见一个萤光绿色的儿童电话手表,戴在自己的右手手腕上。
淮映勿:“……”
他眯了眯眼睛,眼神意味不明。
“我对你这么好,这下你没话说了吧。花了我二十星币买的呢,放心,以后你哥有的你都会有的。啊,乖。”沈昭陵拍了拍他的肩膀,自行远去了。
第320章 光芒璀璨,闪耀动人。
世纪大厦一楼。
今天,是总决赛的最后一轮,世纪大厦的观众票,即便是没有投票权,也高到一票难求。
暖橘花费了五位数,才从黄牛手里淘到了一张角落的票。实在是有些不值。
其实,作为当初淮城南的情人。
那天在作者入席环节的现场,看见沈昭陵之后,他就独自离开了淮城南,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没有想到自己一直喜欢的小玫瑰,其实就是现任的前任,沈昭陵。
更没有想到,在那天沈昭陵和淮城南再次见面的时候,沈昭陵彷佛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对于淮城南极其疏远冷落的人。
淮城南也极为罕见地主动朝着沈昭陵贴了过去。
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让暖橘觉得自己像一个不合时宜的第三者,一个配角。
所以,他在淮城南之前,主动回到了当初的银色卫星酒店,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像一个丧家之犬一样,逃走了。
更可笑的是,在暖橘离开之后,独自住进了旁边一个普通的小旅馆,一晚上几百星币的那种,那才是他日常的消费水平。
那里不再是占地几百平米的总统套房,一醒来就可以从窗外看见遥远的云层。
那不过是一个大床房,铺着雪白的床单,只有一个洗浴间,狭窄而闭塞。
可笑的是,离开那里之后,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淮城南再也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也没有来找过他。
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反倒是沈昭陵,在网上发起了粉丝抽奖活动,恰好抽一千份礼物,抽到了他。
然后送了他一个盲盒。
邮过来之后,打开,看见一个很可爱的小白兔玩偶,会动的,还会和人交互。
他扔掉盒子,将小白兔放在手心里,仔细地观察他,摸它的绒毛。
而当他把随手揪来的草叶放在小白兔眼前的时候,它就会做出吃草的动作。
这让暖橘笑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微不足道的一个礼物,让他在这座不属于他的陌生大城市里,显得不那么孤独。
正因如此,我才会买票前来的……花这种,不属于自己消费水平的冤枉钱。
暖橘默默地想到。
比赛是晚上八点开始。
而他,不知道怎么的,晚上七点就急匆匆地赶来了,可来了之后,发现自己不只有自己。
提早前来的人还不少,现场就像是演唱会一样热闹,不远处还有人举着灯牌。
上面写着:“保加利亚小玫瑰大人万岁!”
“玫瑰夺冠,冲冲冲!”
“暗香流萤”
“沈淮久久”
等等东西。
一看就知道,是沈昭陵的粉丝。
近处,几个学生打扮的男男女女,也围坐在一起,在网上看着沈昭陵的消息。
“看,我担可爱吗?”一个女孩把沈昭陵被偷拍的图片,示意给旁边的几个人看。
那还是沈昭陵在垃圾星的自由市场上,被偷拍的一张图片,当时他坐在自己的摊位上,顶着烈阳,戴了个很大的帽子,在那里卖淮城南的东西。
女孩两眼放精光,接着问:“是不是傻傻呆呆的,很可爱?”
白运动服男:“你确定吗……?我怎么看着你比他傻多了,为什么老是说沈昭陵傻?”
女孩理直气壮,冷哼一声:“柔柔弱弱的笨蛋美人嘛,关你屁事,我就喜欢这种!”
“沈昭陵一看就一脸精明相,不是,你们瑰宝这到底是什么营销策略?”
“就这种才好呢,你懂个屁!不要太聪明的。Omega还是呆呆的可爱。”
“……”白运动服男无语道,“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结果后面一个软件族不乐意了:“瞎说,能不能不睁眼说瞎话,我玫明明是高智商的,神秘优雅的,那种……就那种……坏坏的Omega。哪蠢了,一点都不蠢,可聪明了。”
“作花?”
“哎,你们也看见那个颜值投票了?”
“就淮映勿发起的那个投票!”
“对,我给沈昭陵投了一票。”
“我也投他了,哈哈哈,那个颜值榜,现在沈昭陵第一了都。”
“卧槽,百分之七十的得票率?”
“这么恐怖吗?大家审美这么一致?”
“对,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真的很美。”
暖橘:“???”
什么东西。
几个人在自己身后莫名其妙地谈话,暖橘好奇,赶紧回头看了一眼。
一看,是一个网络榜单。
发起人,是萤。
现在暖橘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也就是淮映勿。
昨天上午,淮映勿发起了一个投票。问题是:
“你认为是谁是选手当中颜值最高的?”
然后下面罗列了一百个参赛选手,和他们的现场活动照片。
截止现在,冠军是:沈昭陵
得票率:77%
即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网友,都认为沈昭陵在所有选手当中颜值最高。
还在他站在舞台上的照片上面,盖了一个印章称号“作花”。
作花,作家之花的意思,同校花。
暖橘:“……”
他实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群人,神经病吧……
在网上投这种东西。写作比赛,不选拔作品实力,选拔颜值?
一看脑子就不太正常。无论是举办比赛的,还是投票的,都不正常。
不过这个比赛可是淮映勿发起的,那个天才画家。
想到这里,暖橘又沉默了。
可能……艺术家的想法,都异于常人吧。
然后他打开自己的网络接口,搜索淮映勿的账号,也用自己的小号,给沈昭陵投了一票。
用的小号,应该没有人会发现吧。
在往上翻,发现上面还有一个投票,这个就比较正常。问题是:
“你觉得小玫瑰和艾艾谁能在总决赛当中夺冠,成为这一届世纪掌纹杯的总冠军?”
已经有几百万个网友做出了选择。
小玫瑰支持率:88%
艾艾支持率:12%
暖橘:“……”
这数字之间的差距,简直是天堑。小玫瑰在网上的支持率直接吊打艾艾。
其实,这些比赛的作品,暖橘基本都看过。尤其是前两轮决赛的时候,暖橘更是和网友一样,在网上追的直播。
你可以说,小玫瑰比艾艾确实发挥得更好,更稳定。
尤其是在“说书人”环节当中,敢于在第一个就走上台,用不到一分钟的构思时间,构思出一个完成度极高的故事《立体机》。
展现出惊人的创作水平和气势魄力,更是让人觉得星光无限。
但……暖橘抿了抿嘴。
他也觉得二者之间就算有差距,也没有差距大到差了76%的水平。
他们最根本的票数差距,估计还是种族的不同吧。
沈昭陵是人。
艾艾是机器人。
让一个人和机器人比赛创作,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就像一个纯天然的美人,和一个整容美人的进行选美比赛一样。
即便后者再漂亮,但人们只要想到那种美丽都是出于手术刀,而不是天生丽质,就会瞬间觉得不那么美了。
网友们,基本也都是一样的看法。
艾艾的支持者在网上义愤填膺的说:
“你们这投票简直就搞笑!也太偏袒小玫瑰了吧?你们扪心自问,他俩的差距真那么大吗?按我的眼光来看根本就差不多好吧?甚至我们艾艾写作更快呢。”
小玫瑰支持者:“???你再放屁,人和机器人构思的速度那能一样吗?何况我们玫瑰一分钟就能想出来一个鬼故事,这不是天才这是什么?他的思维也没有慢到哪里去好吧,只是打字慢罢了。(流汗)”
艾艾支持者:“啊,对对对,你们太公平了,你们没有偏见,没有种族歧视,你们就是瞧不起我们机械一族!”
小玫瑰支持者:“你说机器人的作品比人的更好,真的不要太搞笑哈。(流汗)(流汗)多提升提升审美行吗,没事多看看书,看看经典名著,被别那些成语诗词给迷惑了,思想和情感才是作品当中最重要的东西。我们玫瑰的鬼故事有灵魂,你的艾艾有吗?”
艾艾支持者:“啊,对对对,每次打不过的时候,你们就拿“灵魂”出来说事。你们人类是破防了对吧?我看你们除了灵魂也空无一物了,处处不如机器人的废物,赶紧被机器人替代失业吧。(嘻嘻)(嘻嘻)”
小玫瑰支持者:“你有本事,让艾艾的数据库里面,把沈昭陵写过的小说都删了,再出来说话。别一边抄袭我们玫瑰,一边再说吊打原主行不行?(疑问)(疑问)有本事让艾艾它自己写,别模仿别的选手试试呢?看看它能写出来不?”
暖橘:“……”
看起来,小玫瑰和艾艾的粉丝在网上打得是非常激烈。
小玫瑰的粉丝,骂艾艾写的鬼故事没有灵魂,都是抄袭融梗别的作家的作品,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艾艾的粉丝,骂小玫瑰的粉丝破防了,并且涉嫌种族歧视。小玫瑰还没比赛完,就被大家内定为冠军,这比赛根本不公平!
两家粉丝在投票下面吵了一千多楼。也是精力很充沛。
不过,暖橘觉得,他们的说法也都有一定的道理。
这种作者比赛,让机器人夺冠,确实很奇怪。肯定会引发大量人类作家的不满。
但是要是沈昭陵不是因为自己的作品,而是因为自己的“人类身份”夺冠的话。
那不仅羞辱了艾艾,更是羞辱了沈昭陵。
“……”
现在,这总决赛还没开始,就真的是让人有些两难了。
而唯一的解决办法,恐怕就是沈昭陵在总决赛交出一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完美答卷,才能让大家的嘴巴都闭上。
哑口无言,然后送他夺冠。
但,要让所有人都满意,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暖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感叹沈昭陵还真是难做人,已经骑虎难下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见门外有人喊道:“啊啊啊啊啊,小玫瑰来啦!”
这一嗓子,不仅惊动了暖橘,更是把现场几个拿着小玫瑰灯牌的人更喊醒了。
他们纷纷推搡着出门:
“快快快,快出去接!沈昭陵都到了!”
“给小玫瑰接风洗尘!”
“把牌都举起来!花都拿着!能不能有点气势!”
“作花!作花!”
暖橘:“……”
整得像明星一样,至于吗。
虽然心里吐槽,不过,他还是好奇地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
就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的跑车,在五彩霓虹灯的下面。
然后一个金色短发的青年先从一边的门出来了,那个人形容俊秀,看样子应该是淮映勿。
只见他俯身,绕了个圈,拉开了另一边车门,从里面迎接出一个红色波浪卷发。
那人一身天空蓝色的西装,肩膀无数白色绒毛,流苏般下坠,蓝白搭配,如同黑夜里的白日天空,蓝天白云。
下身是同色系的裤裙,里面是长裤,外面是半身长裙。
明明是一个男人,可是穿着这种裙装,却不显得突兀。那裤裙层层叠叠,褶皱极美,更显艺术。
红色波浪披散发,耳底坠着白色绒毛耳坠,颈肩一串巴洛克白色异形珍珠。身姿高挑,气质非凡。
“……”
暖橘的眼神停滞了。
而见到远处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之后,沈昭陵抬头看向前方,看见了那些写着自己名字的灯牌。
然后沈昭陵的脚步停滞了一下,微微一笑,眯起那双蓝灰色的凤眼。
光芒璀璨,闪耀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