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然而话音销匿, 目光汇聚在沈固若身上。
薄御的淡然像破冰的湖面出现一道裂缝。
脚下距离对方两步远的地方顿时僵停。
甚至不受控制,右脚后跟有半退半步的怯意。
他被青年此时暴露在空气中的两条长腿,晃得大脑一片空白, 纷乱地牵动心绪。
以往相遇。
薄御记忆里只有对方穿着长款裤子, 干净的短袖套着长袖防晒衣的模样。
偶尔不经意从后背垂下的防晒外套,意外露出细腻的半臂。
和喝水时, 向上扬起漂亮的天鹅颈, 肩颈肌肤雪白。
却不及现在画面带来的冲击力。
简短的居家服套在沈固若的身上,薄薄的料子贴在肩颈和胸口, 腰间宽松坠着空落感。
让人不禁联想到里面, 被一只手握住的那段细腰。
明显洗过再被吹干的短发蓬松。
但像是在哪里滚过一圈,几根发梢微微翘起,成了可爱的小卷毛,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没有任何警惕心的站在家门口。
居家服往下的衣领有些偏大。
天鹅颈细嫩的线条一路滑进锁骨上窝,再慢慢往胸口纽扣的方向逐渐隐匿。
其中的沐浴露清香不加掩饰被外泄, 弥漫在薄御附近的空气中。
瞳仁闪烁的眸光凝滞,呼吸避无可避, 伴随着视线狼狈地躲闪下移,急促地喘息了两下。
入眼的却是更加击溃人心防线的画面。
那两条笔直白皙的长腿如青松尖落下的白雪。
被玄关的白色灯光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柔和光泽,短款裤子成了一块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布料。
细腻的肌肤如同勾人心魄的画作。
和对方那张单纯的面容比较, 如同纯白和艳丽的矛盾体。
对上清澄的眼睛,思绪紊动, 是对这抹干净的亵渎。
可又过分牵着四周每一丝光线, 让人大逆不道,罪孽深重,无法从对方身上剥离视线。
刺疼从指尖有了隐隐发作,向手臂蔓延的痕迹。
薄御垂在身侧手指颤了又颤, 猛地攥紧成拳头。
这是两个小时前,身体深处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后,舒缓逐渐失效的预警。
但回到这里,面对青年的第一时间。
就濒临了彻底失效的地步。
指甲扎进手心肉,薄御太阳穴狠狠跳了跳。
沈固若的目光已经和他交汇在一起,牢牢锁在他的身上,让他再无路可逃,只能强忍着直面。
如果不是薄御主动上前,沈固若不会注意力到男生的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他歪了歪脑袋,在塑料袋里隐约看见了一颗西红柿,好像还有……黄瓜?
是要回家做饭吗……
低落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沈固若踢了踢脚上的拖鞋,白嫩的脚背露出一点,又缩回拖鞋里,回答薄御问他的话:“我点了外卖。”
“可是……外卖好难吃。”
薄御的余光没能逃过那点不小心遗漏出来的白嫩。
手背用力到青筋凸显,难堪地别过脸,眼神空洞虚浮,喉结重重一滚。
然后强迫自己找回声音。
“难吃就不吃了。”
沈固若好奇地望向薄御手里的塑料袋,没有注意对方的视线移到了别处:“你会做饭吗?”
薄御:“嗯。”
就刚才,方正阳还纳闷自己有些穿插不进他们之间古怪的氛围。
这会儿回过神,嘴巴闲不住。
方正阳:“别看老御嘴里半天只蹦一个字出来,他哪是会做饭,那是相当会做饭。”
“沈哥你也知道老御的身体状况,去不了外面热闹的地方吃饭,只能自己在家天天琢磨厨艺。”
沈固若心里有些痒痒。
下午只在薄御家里吃过草莓小蛋糕和牛奶的肚皮,像是被勾出了馋虫,拨着他的心口要他从心。
沈固若问:“下午说的提条件,我现在能提一个小小的条件吗?”
青年的语气没有太多的起伏,又低又糯。
即使不去看那双温和的眼睛,也轻易就能砸进薄御的心头。
塞满了柔软的棉花似的,软绵得让人禁不住想答应他任何要求,再过分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薄御艰难地吞咽,溢出简短地一个“嗯”字。
沈固若:“薄御,我能尝尝你做的饭吗?”
叫了他的名字,没有任何含义的两个字,还是他听惯了的名字,薄御却疼麻了一条手臂。
“你不提我也会做给你吃。”匆匆说出这句话。
薄御狼狈地后退一步,不敢再接近青年一步。
白着脸色转身逃回隔壁前,怕青年误会他的态度,又找补的说了一句。
“我现在去做饭。”
“……”
输错两次密码,颤着指腹解锁指纹锁,房门打开,单薄笔挺的背影落荒而逃似的进了门内。
房门关上。
方正阳挠了挠脸:“也没人催做饭啊,怎么那么急,怕饿着沈哥你?也是,以后治病还得靠沈哥。”
没有困难就蹭到一顿饭的沈固若默了默说:“我会好好帮他的。”
方正阳是信的,笑着说:“咱们走吧,去老御家里蹭饭。”
“好。”-
薄御身体情况不错的时候,方正阳经常就爱来他家里蹭饭,点菜就跟下馆子似的熟练。
虽然自己报菜名的时候,薄御冷着脸没个声儿,但照单全收。
方正阳进门嘴里就开始往厨房里报菜名。
然后换了拖鞋去客厅,冲沈固若招手。
“沈哥来这坐,要不要看电视?我给你放?”说着,打开了电视机,“放电影怎么样?”
沈固若虽然下午进过薄御家里。
但那是薄御这个主人主动把他抱到沙发上的。
这次再进来,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在门口礼貌地小声说了句“打扰了”,看了眼自己的拖鞋底部是干净的,才慢吞吞走到客厅。
“你放你自己喜欢的就好。”他对方正阳说。
薄御家里的装修构造可以说是和沈固若住的一模一样。
并不会让沈固若感觉到太多的陌生和拘束。
他在方正阳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方正阳随便放了部电影,想起来说:“沈哥你不是想尝尝老御的厨艺么?不去点个自己想吃的菜?”
沈固若对菜系其实不会有很高的要求。
只要不是他完全不会碰的东西,做什么他都会吃。
不喜欢吃的最大原因,是做好的菜里面没有放白砂糖。
咸咸的味道,没有白砂糖的调味,会难以下咽。
从小养成的习惯,他改不过来。
沈固若犹豫了下,担心自己最后会辜负薄御的劳动成果:“那我去下厨房。”
方正阳:“去吧去吧,不用担心老御不听,他就长了那么张性冷淡的脸,只要你说了他会听进去的。”
沈固若:“嗯。”
厨房的门口关着两扇移动玻璃门,走近了,一眼就能看清里面正在忙碌的那道身影。
沈固若动作很轻得把门推开了一点点。
移动门做了消除噪音的措施,他没有发出很大的动静。
但还是一下就被里面的薄御发现了存在。
薄御手里拿着调味料的白色小罐子,回过头看到人的瞬间,手微微一抖,把勺子里的调味料撒在了捏住罐子边的手指上。
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脊背僵硬地一动不动。
天然气灶台的火焰热气,仿佛悄无声息得在逼近他的皮肤。
“……怎么了?”
沈固若没有走进厨房,而是扒拉着门,歪着身子看向薄御。
缓缓眨了眨眼睛,静静看了两眼。
可……他一点没有感觉到方正阳说的冷脸。
沈固若:“可以加糖吗?”
薄御哑声:“正在加。”
砂锅里煲的鸡汤是他上午闲来没事,试着做的,现在只需要加入调味料再煲一会儿就能上桌。
沈固若站直后,有些期待地说:“好。”
他正打算重新关上移门,以防打扰到薄御准备晚餐。
薄御:“要试试味道么?”
沈固若关门的动作顿住:“嗯?”
薄御捏紧手里的调料罐,鼓动的青筋像是在无声的挣扎,声线再次低了一个度:“我担心控制不好量。”
沈固若在自己家里就时常被妈妈叫进厨房尝鲜淡。
尝过味道之后才能确保是自己喜欢的程度。
他很乐意地说:“好啊。”
沈固若径直进了厨房,走到薄御身边。
薄御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把刚才没加进去的调味料加进砂锅里,然后放了调味罐。
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尝味道的小碟子,舀了浅浅一层撇去油腻的鸡汤在里面。
淡黄色的鸡汤放了枸杞和红枣被调色成了好看的金黄色。
沈固若很少会有不尝味道,只看色泽就觉得这是一道味道不错的汤的时候。
薄御把舀了鸡汤的小碟子递过去:“小心烫,吹凉了再试。”
男生的手是造物主精心雕刻的,捏着小碟子,在眼前很是赏心悦目。
沈固若盯着看,不禁想起了那天在真人展上。
和他互动过的那位扮演者,也是拿着类似的小碟子,装着饮用水,喂到他的嘴边。
可他觉得对方的手,没有薄御的手好看。
沈固若对着近在咫尺的小碟子吹了吹。
鸡汤表面微微晃动,温热的气息裹挟着汤底的滚烫,往四周扩散。
薄御险些僵硬着手指没有拿稳手里的碟子,猝不及防接触到热意,根本没有料到青年会就着他的手吹气。
不仅如此。
对方很快低下脑袋,又卷又长的睫毛像把质地最好的小刷子,闯进他的视野。
像是高位者眼底主动被人奉献上来的小动物。
淡粉色的嘴唇抿住他手里的小碟子边缘。
眼睑半阖,扑闪着眼睫。
接触到滚热的鸡汤顿时被染成了加深的红色,油亮妖艳,把鸡汤一点点抿入嘴中。
金黄色在唇缝蔓延而开,像是侵略般吻在上面,掠夺着上面每一寸的柔软。
唇瓣接触碟子边缘,仿佛有轻抿的声音在薄御的耳边炸开。
这时候,青年浅棕色的水眸下意识上挑。
如同小动物舔舐过高位者的指腹,嘴里的湿润勾连进眼底的水意,将对方彻底迷惑。
薄御心脏猛撞,手里的碟子经受不住重量似的,从手里脱落。
重心往后,整个人后退,被逼至厨台边,直到无路可退。
“砰——”地一声。
碟子砸在地上,碎成一片,零星的鸡汤撒在地上。
突如其来,将沈固若惊吓地僵在原地,有些无辜地看着眼前莫名发生的一幕。
抬眸,就是靠在厨台边的薄御,单手后撑在厨台上,胸口不停起伏,呼吸变得紊乱。
沈固若意识到什么:“我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你的手了?”
薄御垂着头,死死盯着厨房地板,闻声也做不到抬头,只能生硬地安慰:“不是。”
沈固若往厨房门口退了几步,站定在门口关心地问:“是我……让你身体不舒服了吗?”
他似乎有些能感知到薄御身体不舒服时候的情绪了。
是因为他们接触过几次的原因吗……
薄御闭了闭眼,懊恼自己想也没想把青年牵扯进来,没事试什么汤:“我没事……你出去吧,地上我来收拾。”
嗓音听上去很是喘重,但带着不容沈固若多问的坚决疏离。
他只好把刚才尝的味道简单地反馈:“鸡汤的调味刚刚好。”
“嗯……我知道了。”
沈固若沉默地回到了客厅。
盘腿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打游戏的方正阳看到他回来:“点好菜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沈固若又回头看了眼关上的厨房门,有些心不在焉地低低“嗯”了一声。
方正阳游戏输了,无语地“啧”了声。
感觉到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刚要凑过去问青年要不要跟他一起打游戏。
就听沈固若有些茫然地问他:“你们去医生那里商量好治疗方案了吗?”
方正阳:“沈哥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说,都商量好了。”
沈固若问:“能和我说说吗?”
“能啊,原先就打算跟你说来着。”方正阳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怕说到一半影响开饭。
“现在不着急,等吃完饭跟老御一起,我们再慢慢谈,这事儿一两句话解释不清。”
沈固若只能就此作罢:“好吧。”
半个小时后,厨房的移门被男生骨感有质的手推开。
不见影,但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方正阳,进来端盘。”
方正阳手里的手机往沙发上一丢,喊道:“来了来了!”
沈固若正欲跟着起身。
方正阳看出他想帮忙的意图:“哎哎,沈哥你就坐着吧,你是客人,端盘这种事情让我和老御来就行。”
沈固若想说自己分明是要求来蹭饭的,算不上什么客人。
可方正阳没给他机会开口,已经去了厨房。
他站起来不是,坐下来也不是,最后索性乖乖坐在了沙发上,还是不去添乱了。
沈固若无声看了眼厨房门口,又悄悄地收回来,愣神地看着电视屏幕中播放的电影。
听刚才厨房里传出来的那道声音……
无波无澜,音色浅淡。
应该是没事了吧……
方正阳端了两次盘子到餐桌上。
直到回去端着碗筷出来,才冲着沙发上安安静静的身影开口。
“沈哥,开饭了,快过来坐!”
沈固若听见声音走过去。
在方正阳盛好饭的碗放到他面前的位置,他道了声“谢谢”,拉开了碗筷对应的椅子。
等方正阳先坐下了,他才跟着坐下。
方正阳:“沈哥客气,不用说谢谢,就当自己家,随意点。”
沈固若还是有点紧张的,第一次在不熟悉的人家里吃饭,处处都要谨慎。
然后忍不住往厨房门口看了眼。
厨房里的人在他和方正阳坐下后,终于姗姗来迟地出来,单独在一旁的单人位坐下。
餐桌前,沈固若和方正阳面对面坐着。
他的左手边,也是方正阳的右手边,各隔了一个空位。
在空位侧边的单人位,就是薄御的位置。
是因为渴肤症的原因……所以连吃饭都要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吗?
就好像……世界人群中央,独独薄御一个人被这个热闹的世界,抛弃在了角落一样。
沈固若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接过方正阳递过来的一小碗汤,放到自己手边。
沉默地拿起筷子,又接过方正阳用公筷给他夹的蔬菜。
往嘴里塞入米饭的时候,望着汤碗中浮着的金黄色鸡汤微微有些出神。
紧接着视线不由自主移到了一旁的薄御身上。
过于的明显。
足以让薄御下一秒就察觉到他的目光,捏在手里的筷子莫名紧了紧,不得不抬眸问:“不合胃口吗?”
沈固若眨了眨眼睛,思绪被拉了回来。
他只是想确认一下,刚才在厨房发生的意外,薄御的身体有没有恢复过来。
“合的。”
方正阳扒拉着饭,鼓着嘴说:“合就好,沈哥多吃点,看你瘦的。”
沈固若知道无缘无故盯着别人看,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但是目光触及到薄御手臂上的绷带时,他抿住了唇。
记得那里明明已经换成了小型的创口贴。
一下就让他想起了不久前,方正阳在车里说过薄御应对渴肤症发作时的办法。
方正阳捕捉到青年的目光,纳闷地也跟着看了过去,顿时“嘶”了声:“老御,你手臂又怎么了?”
闻言,薄御不自然地蜷了蜷手指,也意识到青年为什么一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不自然得把手臂放到桌下,语气平静:“没什么,烫了下而已。”
方正阳心疼兄弟:“你小心点啊,让你做饭给我吃,都给我吃出愧疚来了。”
薄御:“……”
沈固若低下头,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只是听方正阳这么半开玩笑的说。
在厨房里不小心让薄御打碎碟子的他,这会儿才是真的有点愧疚。
手臂……
是因为他……
身体不舒服才烫伤的吗……-
薄御做的饭菜,是真的很合沈固若的口味。
每道菜他都能尝出来,里面放了白砂糖。
甜甜的,很好吃。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口味会不会影响到薄御和方正阳,导致他们吃不惯,还要忍着吃下去填饱肚子。
但两个人并没有在餐桌上表达不喜欢,或者是很快放下筷子。
他们陪他吃到了他放下筷子为止。
沈固若很感激他们的贴心。
他知道蹭饭这种事情不能多。
可要在杭白市工作好久的他,不能彻底解决符合味蕾这件事,偶尔是真的很需要这样的饭菜来安抚他。
于是,吃完饭。
他和方正阳分担洗好碗筷出来,向阳台上休息的薄御,提出了一个自私的要求。
以防发生厨房里的意外,他特地和对方保持了距离,只站在阳台门边。
沈固若夸道:“薄御,你做饭很好吃。”
薄御无声望着他,从来不在乎自己厨艺如何,但心底莫名触动。
沈固若:“我能在协议上,加上一周来你家蹭一次饭的条件吗?”
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条件,从他嘴里说出来,郑重又谨慎,像是提了什么很过分的要求似的。
“一周很麻烦的话,两周一次也可以。”
“不用一周。”
薄御忍不住生硬打断,搭在阳台上的手紧了紧,有种过分的人是自己的错觉。
“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沈固若微微睁大眼睛:“随时……一天三次也可以吗?”
青年很少露出这样明显惊讶表情,说话的尾音都不自觉扬起了几分。
像极了阳台晚间夜色里闯进人类地盘的小动物。
试图跟人讨要自己小小的需求,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某一方面的可爱。
薄御呼吸微滞:“……嗯。”
“想来的时候联系方正阳,让方正阳告诉我,我会提前准备。”
沈固若不解:“我不能直接联系你吗?”
薄御喉结滚了滚,目光从阳台周围往青年身上落了一眼。
然后焦距在对方身后,正摊在沙发上休息的方正阳身上。
“你没有和我交换联系方式。”
“你只和方正阳交换了。”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忽然微怔住,有种明显的连他自己都感觉到的控诉在语气里。
沈固若被提醒,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他直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然后伸手给薄御:“薄御,我能拥有你的联系方式吗?”
如果找薄御,还要联系方正阳,那太麻烦了,而且可能会打扰到方正阳。
薄御的耳朵却被烫了一下,眼底翻涌起一抹复杂:“你也是这样说话……跟方正阳要的联系方式?”
沈固若:“什么?”
薄御欲言又止:“……没什么。”
他刻意避开青年的手指,拿过手机把自己的号码输入了进去。
这时候,方正阳摊在沙发上催他们:“两位说完话没啊,是不是该来谈谈治疗方案的事了?”
薄御把手机还给沈固若:“走吧。”
沈固若收好手机:“好。”
方正阳特地去薄御的书房轻车熟路的找来了一沓白纸,全部铺在茶几上。
手里转着笔,眼神示意让两个人赶紧坐下。
方正阳:“来,我先捋捋主治医生说的初步方案,有什么遗漏的,老御你给我补充。”
薄御:“嗯。”
除了盘腿坐在地毯上的方正阳。
沈固若和薄御坐的位置和下午无异。
十五分钟期间,方正阳边说,边快速在纸张上写完一片水笔字。
最后他清了清嗓子说:“简单来说,按照主治医生说的呢,你们初步是要找出病因发作的规律。”
“比如时间、地点或者场合,再是接触条件,包括方式、轻重、位置、面积大小等。”
“然后把这些记录下来,交给主治医生。”
“前期怕老御不适应,主治医生说是一周试个一次就行。”
“一个月之后,可以频繁一点。”
“等主治医生看了记录,有了大概的规律可循,就能调整方案进行下一步了。”
方正阳觉得解释得差不多了,看向沙发上的沈固若:“沈哥,你有哪里不明白吗?”
薄御两只手交握在一起,也无声看过去一眼,然后垂下眼睑,等着青年的回应。
沈固若说:“没有。”
方正阳不确定地又问:“能接受主治医生的安排吗?”
沈固若:“嗯。”
薄御紧绷的手指骤然放松。
方正阳放了心,把桌上的纸张收拾了,提议道:“那要不咱们趁热打铁,今晚就试试?”
实在是主治医生给出的时间范围太广。
万一还没实行几次,薄御和他沈哥的协议到期了怎么办?
当然是越快进行,越不浪费时间,越好啊。
薄御不赞同地拧眉。
青年下午才遭受过他的行为,不允许让他再对对方有过分的举动,再来一次无非是施压。
他刚准备制止方正阳。
沈固若就说:“好啊。”
那点在厨房的愧疚,还有尝到了一顿很不错的晚餐,让他想尽快的帮助到薄御。
薄御:“……”
方正阳弹了弹手里的纸,兴致勃勃地思考一秒:“既然这样,第一个场合咱们就选卧室?”
“刚好我也在,我就在客厅等你们。”
“到时候沈哥先出来,沈哥口述,我帮着记录。”
沈固若:“嗯。”
方正阳:“反正第一次,咱们也不知道尺度怎么把握,沈哥你就先随意发挥。”
沈固若:“好。”
方正阳:“那行,就这样,你们赶紧的,去房间酝酿酝酿。”
沈固若看向没有说话的薄御,无声询问。
薄御:“……”
青年乖得像是被压迫的小奴隶,方正阳说什么,就乖乖答什么,完全不知道反驳和反抗。
更是没给薄御插话的机会。
两个人就一人一句把事情定下了。
方正阳催促:“老御,愣着做什么,沈哥都那么积极了,你个当事人可别意见太多打击沈哥的积极性。”
被兄弟敲打的薄御:“……”
他起身,淡冷的脸庞浮出一丝无语。
但面向等着他回应的青年,又缓和了下来。
“走吧,我们去卧室。”
沈固若第一次进薄御的卧室。
和男生的性格很搭配,冷色调的装修风格,没有太多物件,清清冷冷的,有点缺乏生活的气息。
薄御关上门。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床尾。
沈固若面前的是薄御,薄御身后是他的床,两个人之间隔了一米的距离。
以往过于宽敞的房间,这会儿薄御却觉得有些窒闷。
薄御提醒:“一旦发现我不正常,离开这里,别管我,出去也记得关好门。”
沈固若不是很喜欢他用“不正常”三个字,来描述生病时候的自己。
但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词汇来代替,只好沉默而过。
沈固若说:“如果我出去的话,会看不到你的症状。”
薄御:“只记我刚发作的时候就够了,医生会理解的。”
当事人自己都这么说,沈固若只要乖乖听话就好:“嗯。”
薄御胸口起伏了下,像是做好了准备,别过脸,呼吸莫名重起来地说:“开始吧。”
刚才还没什么,现在真的要开始了,沈固若眼底不禁浮现出迷茫。
虽然他知道方正阳说过,让他自己随意发挥。
可随意发挥……又是要怎么发挥?
于是,只能从记忆深处找了找,然后下意识抬手碰了下自己的锁骨位置。
那里被咬过。
沈固若想好了,轻轻开口:“薄御……那我开始了。”
薄御忍不住闭上眼睛:“嗯。”
得到回应,沈固若往薄御的方向迈了一步,又迈了一步,直到脚尖快要碰上脚尖,他停下。
黑暗中五感被放大,薄御颤着眼睫,清晰地感受到面前靠近的人。
垂在两侧手臂绷紧,两手攥成拳头,手指极力到泛起了白。
思路紊乱间,一根柔软的手指勾住他的衣领,往下扯下一点。
沈固若在镜子里见过自己的锁骨,再看薄御的锁骨,骨骼比他稍微要大上一些。
胸口的薄肌衬得锁骨上窝更加凹陷,好像能放小金鱼进去养上一养。
比他大的话,咬上去会不会比他的还要疼?
沈固若的额高只到薄御的鼻尖,只要稍稍放低一点就能轻而易举张嘴咬上去。
他唇瓣微张,呼吸变得有些滚烫起来,凑近时,心跳很奇怪得跟着在加速。
他试探地一抿,面前的人就浑身抖了抖。
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好闻味道扑洒在他的鼻息间,惹得他牙根微痒,然后禁不住用了力咬了上去。
薄御猛地睁开眼睛,青年的举动大胆到他慌了神,酥疼一瞬从锁骨炸开,头皮发麻到整个人失去支撑。
冷疼和啃咬的痒,从脚底往四肢蔓延,又汇聚到某个中心。
如同小猫带着倒刺的舌头,团卷在他的身上某处,乳牙摩挲,湿润黏连渗透进皮肤里。
一团乱,他眼神模糊蒙上雾气,呼吸湿热乱窜。
喉结一滚又是一滚,口干舌燥,却得不到该有的滋润。
双腿疼得受不了,头脑不清晰地往后踉跄,腿弯撞在床沿,失去中心整个人砸坐下去。
沈固若始料未及。
锁骨遛出了他的牙齿,还被对方突然绊住了脚,一不留神朝前冲了两步,然后扑倒下去。
膝盖跪在柔软的床垫上,被他坐上的大腿肌肉狠狠紧致起来,硬邦邦的卡在腿肉上。
对方熟悉的大掌托住他尾椎以下的软肉。
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腰,往前推进,距离一瞬拉近。
沈固若呆呆地跨坐在薄御的怀里,半垫着的掌心。
男生粗喘着呼吸,埋首在他的颈窝,用力地往里挤蹭,仿佛要把自己融到他的身体里。
浑身烫得厉害,很快就传染给了沈固若。
……是明显的发作症状。
沈固若两只手无力搭在薄御的肩膀上,没起到任何作用地推了推:“薄御,你应该现在放开我。”
薄御没有回应,和身体一样发烫的薄唇擦过沈固若的锁骨。
沈固若头脑很清醒,又推了推面前的人,不放开的话,他们的实验就要宣告失败了。
而且还没有坚持到三分钟……
“薄御,放开我。”
“不……放。”
可薄御似乎没有他那么清醒,嗓音沙哑像是海边被磨过的砂砾。
被青年推开的举动弄得不耐烦,霸道中又染着不太明显的委屈,揽着腰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道。
勒得沈固若有些疼。
耳边还要再次听到男生不讲道理的低喘:“……不放。”
沈固若试图跟人讲道理:“你这样,我们治疗要失败了。”
“……”
回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实在分辨不清到底是对方头脑真的不清醒,还是故意不回答。
可这样,他们抱在一起。
仔细想想,也是治疗。
只是并不是薄御自己选择的治疗……
沈固若推不开他,不再强行让人放开自己:“等等你自己醒了,不能怪我。”
“……”
薄御的怀里很热,空调的温度也打得刚刚好,搂裹着他,很像婴儿时的襁褓,适合睡觉。
而且刚吃过晚餐,胃里很饱,最容易犯困。
沈固若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道这次薄御要抱他抱多久,索性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任由自己的睡意袭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
当薄御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就是怀里青年睡着的一幕。
半天拢不回神,神色凝滞地看着怀里的人,也忘记了把人放开。
比醒着的时候模样更乖,毫无防备地靠在他怀里。
轻浅的呼吸在薄御微微一动后,有了些变化。
沈固若阖上的眼皮缓缓睁开,最先看到男生的下巴,然后往上看去,两个人四目相对。
嗓音染着睡醒时的软绵,沈固若扯唇:“薄御?”
“失败了……”
薄御眉眼低垂:“嗯……对不起。”
沈固若直起身,身体还有些没有适应刚才睡姿带来的僵硬,半倚在薄御的身上:“你不用道歉。”
因为刚睡醒,他话说得很慢:“在你怀里,我睡得很舒服。”
是真的很舒服,被抱得很紧,也不用担心摔到地上。
“……”
对上青年干净到不掺杂质的眼睛,薄御顿时觉得自己哪里又有点不对劲。
镇定下来,小心地松开手臂,防止怀里的人摔下床。
“出去吧。”
“嗯……”沈固若从他身上慢吞吞下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客厅里的方正阳听见开门动静,以扭曲的姿势在沙发上看向他们:“出来了?都进去快一个小时了,我都以为你们在里面睡着了。”
薄御:“……”
方正阳问:“结果怎么样?”
沈固若:“失败了。”
方正阳:“?”
“失败了?那你们在里面那么久干什么呢!”
“我还以为沈哥没出来,是这次老御坚-挺了一个小时。”
薄御:“……”
沈固若有些挫败:“可能……没撑过三分钟。”
方正阳:“???”
“这一个小时,老御就没清醒?”
沈固若:“……嗯。”
方正阳咬牙抄起纸笔,瞪了薄御一眼,不信邪地问:“沈哥你讲,我记,我倒要看看什么内容,让老御三分钟都没撑过!”
“……”薄御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往胃里灌了两口冷静下来,把冰箱里的牛奶倒出来热了一杯。
沈固若还没完全睡醒,想回家钻被窝,没有去沙发上,站在原地说:“我们进卧室。”
方正阳鼓励他继续:“嗯嗯。”
“我咬了他一口。”
方正阳记录:“咬哪了?”
沈固若:“锁骨。”
方正阳笑了声:“沈哥是报复老御咬你那回吧。”
沈固若没应,按照方正阳先前说的细节,继续说:“他摔在了床上,我摔到他怀里,坐他大腿上,他的手搂在我腰上和尾椎下面。”
他很少有说那么多话的时候。
方正阳没听明白,磕巴道:“然、然后呢?”
“我们待在床上,他抱着我,我们贴在一起,然后就睡了一觉。”沈固若脚步挪去玄关开门,“大概就是这样……我先回家了。”
方正阳惊恐地冲他背后喊:“睡了一觉!?”
直接破音。
沈固若简短地“嗯”字,在房门关上前,声音悠悠地飘进客厅,传进家里两个人的耳朵里。
方正阳:“……”
薄御端着那杯没有给出去的牛奶,杵在厨房门口。
气息微弱地听完了青年简略,但挑不出任何问题,只是有些令人浮想联翩的陈述。
方正阳不可置信:“沈哥说的都是真的?!”
薄御面无表情,视线移到别处,唇瓣微颤:“我不清醒,别问我。”
方正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