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恨嫁了。
要是现在民政局还上班的话,裴玉惜觉得可以直接去的。
其实他差不多每天都会看一下日历。
当着宗延的面,裴玉惜又拿出手机来查看。
挑选出下周一这个日子,对宗延说:“这一天,宜嫁娶,你有空吗?其实周五也行,但是我想拍照的时候,最好是戴着戒指。”
宗延:“你还信这个?”
“一般情况下是不信的,重要的事情,还是信一下吧。”裴玉惜认认真真地看着宗延,眼神好像在询问,难道不重要吗?
同时心中也有个声音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直接开去民政局试试看吧?
宗延觉得有道理:“那就下周一,我把上午空出来,戒指我来取,你不用跑了。民政局八点半上班,我七点半去接你。”
“好。”裴玉惜还没有将目光移开。
有个事情,他犹豫着要不要提醒。
宗延仿佛跟他心有灵犀:“我没忘。”
裴玉惜决定先相信他。
宗延把晚上的时间也空出来了,本打算跟裴玉惜一起吃晚饭,但是突然被唐苏年的一个电话打乱了节奏。
电话里唐苏年哭着说梁宇被打住院了,裴玉惜和宗延就直接赶了过去。
病房里,梁宇躺在病床上,一只腿被包着架了起来,脸上有淤青,正在输液。
唐苏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抽一抽地哭,纸巾扔了满地。
梁宇跟裴玉惜说:“我不想看见他,让他走,哭得我头疼。”
唐苏年不肯动弹,仍是在那里抹眼泪。
病房是个豪华套间,有浴室以及会客厅,梁宇舍不得住这么好的,甚至都未必会住院,一看就是唐苏年花的钱。
裴玉惜觉得这俩人能搞到一块去,又闹成今天这个局面,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理应留下来调和。
怕宗延在这儿不自在,耽误了正事,就想让他先走。
宗延在外面的会客厅等着,裴玉惜简单了解了情况,过来跟他说:“不好意思啊,晚上不能一起吃饭了,你要不……”
宗延好像有些不高兴,但不是因为裴玉惜不能陪他:“我把晚上的时间都空出来了,你在赶我走吗?”
“难道让你在这儿陪我?”裴玉惜当然不是发自内心地想要人走,但是宗延的时间现在这么宝贵,“你在这儿会不会无聊?”
“我先陪你在这儿,”宗延笃定地说,“你陪我去机场接人不无聊吗?”
裴玉惜被成功说服,提出折中方案:“我也不一定要很久,先看看情况再说,或者我们晚点去吃饭,你饿不饿?”
宗延在沙发上坐下,为了让裴玉惜安心,直接做了决定:“我让凌霄买些吃的送过来,再顺便把我电脑拿过来,我可以在这儿工作,你有事叫我。”
凌霄是宗延的助理。
这么贴心,裴玉惜走过去,摸了摸宗延的脸:“你也好乖啊,今晚。”
裴玉惜是站着的,宗延没允许他的手撤回,脸贴在柔软的掌心里蹭了蹭,仰起头看。
那眼神真是饿了。
跟裴玉惜接触是件十分美妙的事情,无论是接吻、牵手,还是这样轻微的脸颊触碰。
宗延握着裴玉惜的手,慢慢移到了自己唇间,在他掌心处亲了一下。
温热的呼吸被尽数包裹住。
裴玉惜瑟缩地闭起眼睛,却不是因为想躲。
“宗延。”裴玉惜叫他的名字,指尖在宗延的呼吸上掠过,沿着唇线摩挲,想象着宗延宽阔的肩膀,起伏的胸膛。
忽然,宗延张开嘴,咬住了裴玉惜的手指。
裴玉惜能感觉到牙齿正在陷入皮肤,轻微的疼痛感刺激了他的神经。
“宗延。”裴玉惜又叫了一声。
宗延把嘴松开了。
指尖湿漉漉的,裴玉惜没舍得蹭掉。
忽然听到病房里传来争吵声,裴玉惜被迫扔下宗延,进到了病房里面。
又听梁宇和唐苏年争执了几句,他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唐苏年和梁宇约了一段时间的炮,又去山庄玩了一趟,梁宇对这段感情认真了,天真地想要交往。
唐苏年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拒绝了。拒绝之后还跟前任一起吃饭,被在同一个餐厅兼职打工的梁宇撞见。
梁宇端菜的时候看见前任要喂唐苏年吃东西,唐苏年没躲,憋了一肚子的火。
用完餐,两人一起往外走的时候,那前任又搂着唐苏年要亲,这次唐苏年躲了。
他躲了,梁宇就冲了上去。
互相骂了几句,两人动起了手,最令梁宇生气的是,唐苏年竟然拦着他不让他打那个傻逼前任。
前任趁机抄起椅子就往梁宇身上砸。
就连现在,唐苏年还理直气壮:“我不是怕你把那傻逼惹着了,那傻逼回头找你麻烦吗?”
毕竟梁宇就是个穷学生,找他麻烦那还不是随便动动指头的事。
“你在床上嗷嗷叫的时候没想过麻烦,”梁宇背过身去,完全不看唐苏年,“快滚吧。”
“你还真让我滚啊?”唐苏年一脸倔强,“我不。”
“唐苏年,你跟他甜甜蜜蜜地共进晚餐,”梁宇气得肺要爆炸,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花心少爷,忍受着被拒绝的酷刑也要为他打架,“现在叫他一口一个傻逼,这合适吗?”
“不就是吃个饭吗?”唐苏年说,“别说得好像我背着你跟谁上床似的。我现在已经把他拉黑了。”
“你想跟谁上床,我也管不着,”梁宇说,“你走吧,我以后都不会找你了。”
裴玉惜在旁边站着,感觉自己完全插不上话。
“你不走我走。”梁宇作势就要拔针头。
唐苏年是真的怕了他,只好妥协:“我走我走,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先回家吧,苏年,”裴玉惜安慰唐苏年,“我留下来照顾他,你放心。”
“那好吧,”唐苏年看一眼梁宇的腿,又开始哭哭啼啼,“我请了护工,一会儿过来。”
想到什么,又叮嘱裴玉惜:“你别告诉我哥。”
“我不跟他说。”裴玉惜说。
唐苏年恋恋不舍地退出了病房,看到宗延在沙发上坐着,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嗨。”
他跟宗延就游轮上短暂接触了一下,宗延给他的感觉不好不坏,觉得这人挺神奇的,看谁不顺眼就直接动手,说继承家业就继承家业,说结婚就结婚。
宗延看唐苏年脸哭花了,抽了两张纸巾给他:“你擦一擦。”
“你要不要送我回家?”唐苏年说,“你别误会,我知道你是玉惜哥的未婚夫,我不会帮我哥打探你什么,我就是有点难受,不想一个人。”
唐苏年觉得两人怎么说也是弟弟和哥夫的关系,何况他从没说过宗延一句不好听的,他又这么人见人爱,关系应该不难处的。
然而宗延十分冷漠地拒绝了:“我还有事。”
“什么事,等玉惜哥?”
“嗯。”宗延说,“一会儿饭到了,他还没吃饭,要不你也吃完了再走。”
“不了。”唐苏年表情讪讪,自己走了。
凌霄送来晚饭之后,三个人一起吃完,刚好护工来了。
梁宇说想一个人静静,要把裴玉惜也赶走,裴玉惜不放心,决定先留下陪他一晚。旁边的陪护床宽敞,各种设施齐全,条件跟酒店几乎不差。
宗延就先回家了,分别时,他神神秘秘地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圆球形状的小东西:“有个礼物要给你。”
“是小zone吗?”裴玉惜惊喜地接过来托在手里。
很小巧的一个圆脑袋,上面还有两只耳朵,比家里的那个要好看可爱。
“成品出来了,刚才正好让凌霄带过来。”宗延说,“不过我改了指令,它现在不叫小zone。”
“叫什么?”
“先不告诉你,”宗延摸了摸鼻梁,故弄玄虚,“你叫叫试试。”
宗延走之后,裴玉惜先陪梁宇说了会话,然后才给智能体通上电,打算用来解解闷。
但是两人试了很多名字,都没能成功唤醒。
又没有说明书,裴玉惜快要怀疑它是不是个坏的。
“要不你叫老公试试?”梁宇提议。
“……这不太可能,”裴玉惜第一次在梁宇面前这么尴尬,“我们还没结婚呢。”
宗延不会这么冒失,重逢以来,冒失的都是他。
但想到几个小时前宗延对称呼的不满,又觉得或许也可能……试试看?
不过当着梁宇的面,裴玉惜无论如何叫不出口。
“梁宇,你帮我叫。”
“我只会叫宝宝,”梁宇叫了一声,“宝宝。”
智能体还是没反应。
裴玉惜:“……”
裴玉惜想给宗延发信息问问,打开手机又不出意外地收到了唐苏年的信息轰炸:
[他怎么样?]
[还好么?]
[我的好哥哥你快回我,想急死我吗]
[再不回我去医院了!]
裴玉惜打字回复,一边跟梁宇道歉:“这事都赖我,要不是我要你替我去看音乐剧,你也不会……”
裴玉惜很后悔,如果当初唐苏年说要跟梁宇开房的时候,他拦一下就好了。
“怎么也怪不到你,”梁宇说,“要怪就怪我自己,不过我不后悔。”
裴玉惜劝他:“要不你……忘了他吧,唐苏年人是不错,热情讨人喜欢,但他就是个很爱玩的小孩,到处留情,没什么定性,你想找男朋友,我再给你介绍别人。”
“不用,我不是想找男朋友,我就喜欢他那样的,”梁宇用手臂挡住半边脸,似是不想让裴玉惜看到他此刻难堪的表情,“你不知道,他好的时候有多好。”
裴玉惜:“……”
梁宇问起裴玉惜要结婚的事,同样感到不可思议:“听唐苏年说,你要结婚了是吗?”
“是,”裴玉惜说,“我们今天下午还去订做了戒指。”
梁宇:“真的啊?”
“千真万确,”裴玉惜说,“至于震惊成这个样子吗?”
“我就是觉得突然,”梁宇说,“上学的时候没少人追你吧,就说唐应白,方方面面都不差,就是人清高了点。如果你不喜欢他,我也挺期待你会喜欢个什么样的。”
宗延来病房里看了梁宇,还说了一些宽慰的话。
梁宇并非觉得宗延不好,只是觉得不像是裴玉惜会喜欢的类型。
裴玉惜也只好叹一口气:“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好的时候有多好。
连同那些不好,在不能拥抱宗延的日日夜夜,也全都变成了心口的朱砂。
护工来给梁宇擦身子,裴玉惜拿着手机去了病房外,给宗延拨了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
“到家了吗?”裴玉惜问。
“刚到。”宗延一手擎着电话,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水。
裴玉惜问:“你送我的这个智能体,到底叫什么?我能想到的都叫了,都没反应,该不会是坏的吧?你逗我玩啊,宗延。”
“我录入了我的声音,”宗延说,“不难猜。”
裴玉惜是一点都不想猜了,瘫在沙发上说:“猜不出了,大zone小zone,阿延延延都试过,就差叫老公了。”
宗延咽下一大口冰水说:“我在。”
声音沉沉的,落在裴玉惜心里也沉甸甸的。
宗延住的地方很空旷,电话里裴玉惜可以清晰地听到吞咽的声音,以及这句“我在”的回音。
老公,裴玉惜从没叫过,他一直叫宗延“宗延”,但宗延总是用行动回应他“我在”。
可是后来不在了。
裴玉惜突然很后悔,他是怎么容忍自己等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强迫宗延立刻马上去领证的,有什么必要按部就班地慢慢来。
“宗延,”裴玉惜轻声问,“你会一直在吗?”
“我永远都会在。”宗延说。
裴玉惜蜷缩在沙发上,声音哽咽:“你骗人。”
宗延怔了下神。
骗人吗,他骗过的。
比如,那天撞见裴玉惜坐在唐应白的车里,他根本没有文件要送,是查到他们两个在此处用餐,才刻意赶到。
比如他口中,爷爷对这桩婚事的急迫程度,有很多添油加醋的成分。
或许还有。
裴玉惜在怪他这些吗。
宗延没有深究,只觉得自己该道歉,于是也同样轻柔地说了句:“对不起啊。”
裴玉惜再难控制住,泪水夺眶而出。
他的感动和想念来得这样迟缓、这样汹涌、这样没有征兆。
宗延听到电话里轻微的抽泣声,慌乱地往门口走:“我现在回去医院找你。”
“我没事的,你不用来,宗延,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吧,”裴玉惜恳求,“我不想等了,好不好?我不用求婚了。”
“好啊,”宗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他本来就不想等那么久,害怕夜长梦多,“明天一早我去医院接你,带了身份证吧?”
“带了。”
“嗯,”宗延说,“那明早见。”
如此一来,裴玉惜算是被哄好了,护工工作完,他回了病房里,大概知道怎么跟这个智能体互动了。
“宗延。”
“我在。”
“……”
竟然是直接叫全名。
裴玉惜又叫了声:“宗延。”
“主人有什么吩咐?”
裴玉惜再叫:“宗延。”
“您一分钟叫了我三次,是不是想我了?”
梁宇问:“我能叫叫试试吗?”
“你叫吧。”裴玉惜说。
梁宇连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两人得出一个结论,这智能体只能感知裴玉惜的声音。
裴玉惜在医院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唐苏年又来了,梁宇气消了很多,愿意心平气和地跟他说两句话。
裴玉惜看时间来得及,就回了趟家,让宗延来北边的家里接他。
洗了澡,换好衣服,裴玉惜发现窗外飞上来几架无人机,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后,这几架无人机开始向外飞,向高处飞,在天空中飞了几圈后开始甩线。
一共有五架无人机,当w、o、u、l、d这几个单词同时出现的时候,裴玉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wouldyoumarryme?
每个单词在视野中持续的时间不到五秒,全部结束之后,无人机列队飞走,裴玉惜还处在震撼之中。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裴玉惜去开门,看到宗延挺拔地站在门口,西装革履的样子帅极了,问他:“这样的求婚,满意吗?”
裴玉惜把宗延拉进屋,让他进来说话。
“怎么会不满意,当然满意了,”裴玉惜的心情和外面的阳光一样明媚,“我以为就买束花,戴个戒指这样子就行呢,没想到这么隆重。”
话说出口,裴玉惜检讨自己是不是太作了,已经得到人了不是吗,还要求婚,他怎么这么贪心。
而且他们现在的关系,无论这个求婚是用心还是潦草,他都只能接受。
万幸,无论什么时候,宗延都真的对他有求必应。
裴玉惜看到宗延手伸向衣服的里兜,然后后退两步。
他感到呼吸发紧。
戒指不是要三天后才能取吗。
“我昨天给linda老师打电话,问她可不可以先加急制作一个,她同意了。”宗延解释完,把今早取到的这枚戒指拿了出来。
“戒指在这里,”他说,“需要我跪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