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是栋三层的小洋楼,坐落在一条安静的巷子里。
进门后,两人沿着旋转楼梯向上走,裴玉惜说了一个珠宝品牌,然后介绍说:“这个设计师之前是在这儿工作的,后来创立了自己的品牌,这家工作室已经十多年了,我妈妈很喜欢。”
平时裴玉惜会特意回避向别人提起自己已故的母亲,但面对宗延,这人在他心中已经相伴多年,不仅提了,还是主动又刻意的。
“妈她……”可能是手牵太久,嗓子也麻了,宗延“你”字没发出来音,发现有直接改口的嫌疑,立马重新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那么叫的。”
“那么叫也没问题,过两天也是了。”裴玉惜说,“我高中的时候她去世的,有些遗憾,没见到你。”
宗延没有说话,听得出来,裴玉惜跟妈妈的感情要更好一些。
如果见到他,会满意吗。
“她年轻时候就喜欢我爸高高帅帅、一表人才的样子,”裴玉惜说,“如果看到你,应该会很满意。”
“你要是不介意,”宗延说,“带我见见她?”
裴玉惜脚步停下:“你愿意见她?见她可不是去家里。”
旋转楼梯一边宽一边窄,踏板之间没有格挡,很容易踩空,宗延抬手在裴玉惜腰上揽了下,理所应当的语气问:“我知道的,为什么不愿意?”
“好啊。”裴玉惜说,“下个月她忌日,你跟我一块去。”
会客间在三楼,他们到达之后,立刻有助理来接应,礼貌周到地送上了茶水和咖啡。
“两位请稍等一下,”这位助理说,“上一位客人还没结束。”
裴玉惜看了眼宗延,宗延说晚上也没有其他安排,他才对助理礼貌微笑,表示并不急。
“这里是一些设计图,二位可以参考。”助理拿来一本图册,“有需要随时叫我。”
“只有一本吗?”
“是的,所有设计图都是linda老师手绘的,所以只有一本。”
两人坐在松软的沙发上,本就离得近,裴玉惜还把图册放在了宗延腿上:“你来翻。”
这样就贴得更紧了,真像是恩爱夫夫依偎在一起。
但是这样的姿势,偏偏有人只看得到裴玉惜一人。
“小玉!”
裴玉惜闻声站了起来:“温岳。”
宗延两眼一黑,又是“小玉”,他都没有这么叫过。
稍有安慰的是,裴玉惜叫对方叫的是全名。
宗延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扎着头发,极具文艺气息的男子迎面走来,跟裴玉惜拥抱了一下,语气有些嗔怪:“你生日宴结束之后就没见了,忙什么呢?”
“我快毕业了啊。”裴玉惜说。
“是去叔叔公司了吗?”
“嗯,你呢,读研吗?”
“一边读一边演出,”温岳脸上始终挂着笑,“过两天要去录个综艺。”
裴玉惜确实和温岳好久没见了,游轮上他心思都在宗延身上,没怎么跟温岳说话,之后也没联系。
现在偶然遇到,老同学热情难却,裴玉惜当然不会扫对方的兴,便说:“叫什么?我先预约关注一下。”
“一个音综,跟着音乐去旅行,”温岳说完,想起问正事来,“今天过来是订做什么,戒指还是项链?”
裴玉惜没有遮掩:“戒指。”
“戒指……要结婚了吗?”温岳神情一瞬间垮落下来,压根没瞧见沙发上还坐着个人,叹了口气道,“是跟唐应白吗?他没陪你来?”
裴玉惜和宗延的相处一直比较低调,除了他们的家里人知道,也就唐苏年和唐应白算是勉强了解实情。
唐应白不太可能主动对别人提及,神奇的是,唐苏年也罕见地没有到处宣扬。
所以温岳跟所有不知情的人一样,觉得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搞不到一起去。
“我是要结婚了,”裴玉惜说,“不过不是跟唐应白。”
温岳震惊:“不是他?”
早知到不是唐应白的话,他就不知难而退了。
论家室才华,他自认不差,传言中裴家需要的帮助,温家也给得起。
温岳心里不是滋味:“那是谁?”
“是我。”
声音从身后传来,裴玉惜才意识到自己整整好好地挡在了两人之间,他敏捷地侧了个身,说:“介绍一下,宗延,我未婚夫。”
宗延顺势站了起来,跟温岳握手打招呼。
一握手,温岳感觉自己手都要被捏碎。面前的人高高大大,看自己的眼神不是很友好。
温岳对宗延也不是很满意,心想但凡你吭一声,我都不至于提那个姓唐的。
“宗总,久闻大名。”温岳一时间变得迟钝,问了句废话,“来订戒指?”
宗延认真纠正:“来订婚戒。”
“恭喜恭喜,”温岳暗恋裴玉惜多年,输给唐应白这个竹马他就不说什么了,又输给了一个天降,只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完全忘记先前跟裴玉惜聊了什么,有些语无伦次道,“那你们是已经……已经领证了吗?什么时候办婚礼?”
“还没有,”裴玉惜说,“但是快了。”
“办婚礼的时候,记得请我伴奏。”
宗延笑道:“一定。”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温岳慌里慌张地告辞,走之前又看了看裴玉惜,在耳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有空聚啊。”
裴玉惜摆了摆手:“嗯,有空聚。”
温岳前脚刚走,助理就来通知设计师linda准备好了。
裴玉惜和宗延对视一眼,宗延只字不提刚刚发生的一切,看上去沉着又冷静:“我们过去吧。”
裴玉惜突然对宗延产生了一种隐秘的好奇,人分明还是那个人,但是给了他一种全新的体验。
真想把人扒开了,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们在助理的带领下穿过一条长廊,来到设计间,进入之后立刻开始了订做流程。
宗延就暂时把温岳放到了一边。
参照图纸中的图案,裴玉惜没有挑钻戒,选了一款简约素净的样式。
宗延对戒指的款式没有偏好,以裴玉惜的喜好为准。
他只想要跟设计师确认,希望戒指的尺寸能比测量值大0.5号,这样即便以后裴玉惜手指变粗,也不会出现梦里戴不上戒指的情形。
但是裴玉惜选过之后又不太满意,很快自我否定,问linda:“会不会太简单了?”
“对于婚戒来说是有些简单,”linda推了下眼镜,“二位可以考虑一些有意义的形式,比如刻姓名首字母,做成声波样式,或者印上指纹……”
每一项提议都显得兴师动众,一旦加了这些花样,就不只是婚戒这么简单了,更像是一种爱意的证明。
裴玉惜很认真地思考,翻看例图,然后问宗延:“宗延,你想做成什么样的?”
他直接抛出了一道选择题。
宗延也想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呢。
要是生活在裴玉惜的肚子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好了。
他怕自己理解错了裴玉惜的意思。
裴玉惜又将答案范围缩小:“刻字母,还是印指纹?”
在宗延看来这其实没有区别,但是裴玉惜眼神充满了热忱,非要他说出一个答案。
这样的注视让宗延莫名有些紧张和烦躁,张了张口,反问道:“你想做什么样的?”
裴玉惜又看了看宗延说:“刻字母吧,字母y。”
宗延的延和裴玉惜的玉,都可以用字母y来代表。
这个设计很巧妙,但也存在一定程度的混淆。
宗延不是很喜欢这种模糊处理,为什么要做成这样的,他们不是要结婚的吗。
裴玉惜说了不会出轨,他也绝不会离婚,那么他们此生就只有彼此。
所以意义能不能明确一点。
“等一等,”宗延按住裴玉惜,说,“我想印指纹,行不行?字母代表的含义太多了,但是指纹是独一无二的。”
怕裴玉惜不够清楚他的意思,又补充道:“你的戒指上印我的指纹,我的戒指上印你的指纹,这种。”
一口气说完,宗延才去看裴玉惜的表情,裴玉惜声音低低的,好像在抱怨他:“有什么不行的,刚问你你不说。”
但是跟设计师确认完,又一眼一眼地看宗延,抿着唇,像是有些羞涩。
最后宗延真的跟linda要求了按大0.5号来做,但裴玉惜的手指本就纤细,再大0.5号可能会戴不住,linda提醒。
“就按照他说的,”裴玉惜说,“大0.5号,我戴得住。”
正常情况下,戒指的制作工期是半个月,加急要支付双倍的价格。
裴玉惜选了加急,三天后可取,宗延付过钱后,两人一同走出店面,正好到了晚饭时间。
“刚刚那个叫温岳的,是个小提琴手,”裴玉惜主动解释,“我们是高中同学。”
“他还给你写了首曲子,”走到车边,宗延绅士地给裴玉惜开了车门,“你生日宴上演奏来着。”
裴玉惜先坐了上去:“你怎么知道?”
“查的,”宗延跟着坐了上来,关好车门,“网上有人说。”
“什么时候查的?”裴玉惜有些好奇,他时时刻刻和宗延在一起,整个过程中甚至没人中途上个厕所。
“你叫他名字跟他说话的时候就查了,”宗延说,“他父亲是跨国航运公司的董事长。”
“……”
裴玉惜:“然后呢?”
宗延的样子不像是吃醋,也确实没什么醋好吃,但又有某种情绪正在酝酿。
裴玉惜戳了戳宗延的腿:“说话啊,然后呢?”
不管宗延冒出哪种情绪,他都决定稳稳接住。
“刚才不能直接介绍说我是老公,挺不爽的,所以,”宗延直直地看过来,“房子可以住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领证,给我一个名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