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乘逍说自己没吃药, 所以不碰他,把白逸一个人留在了凳子上。
隔着领带白逸都能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炽热的,滚烫的, 他张开了一点唇, 让自己看起来更好亲。
贺乘逍这种都不趁人之危的人,怎么可能买药给他下——
唔!
“什么东西?”
他额前碎发被撩开, 灯光之下有种被放在展台上展示的错觉。
他在等白逸的反应, 白逸也想让他主动, 他们近在咫尺, 较劲谁先妥协。
“我不想喝了……”
“也可以我喝。”
“但是我不想你失去理智。”白逸总能找到理由, “我体会过,这很难受, 我可以忍, 但你不要……”
贺乘逍端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仿佛被此刻被困住的是他:“你不要为我好了,白逸, 我都不知道叫他们凭什么不喜欢你, 你想要谁?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 我给能给的都给你, 好不好?”
这是一个很完美的台阶,白逸顺着梯子爬下塔尖:“我想要你, 要贺乘逍,只要贺乘逍。我给你的离婚协议里已经把那一版婚前协议作废了, 你的东西都是你的,我不希望这些情绪成为阻止你选择进步的枷锁,可我也不想你难过。”
“你亲我吧, 抱我吧,跟我上床,乘方是我的,环亚有你持股,我们应该是一起的。”
“我匿名给穆教授送了三个亿的研究资金,希望他能在自己的领域越走越远,他的学生我就带走了,属于我了,你是我抢来的……”
他听见急促的呼吸,下一杯水迟迟没有到来。
“过来。”
贺乘逍过来了,亲他,和他耳鬓厮磨,他舔吻白逸的喉结,在他的锁骨上留下吻痕。他想错了,他不需要喝什么药,爱上白逸已经完全渗透进他的生活习惯中了,不可分割,无法违背。
“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的话听起来更像是承诺,白逸给他支持:“好。”
“你知道了自己身体不对劲,还是选择了留下,因为——”
“因为我觉得我能忍。”白逸说,“事情已经发生,我只是想要利益最大化。”
他的习惯就是这样,这次也是,之前被针对也是,就连“剧情”他都想要从中获利。保证自己活下去,然后能拿到手的,就都是他的暴利。
贺乘逍也不知道该气他不把身体当回事,还是气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在听见他还匿名给穆振荣投资,照顾老师的自尊心时,这种夹杂着内疚的愤恨到达了顶峰。
“他会知道的……他现在很需要钱……你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会知道的。”
穆振荣最近在跟进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偏偏遇到了一些难题,他需要一笔资金来容错。
他根本不知道站在白逸的身边有多舒服。
——所以贺乘逍先妥协了,他把白逸的手解开,白逸就环住了他的脖子,挂在了他身上。
…
贺乘逍表现出来比较强的自控能力,由着白逸和他肌肤相贴,还是忍住了把他一个人放在床上,然后自己去拿了点别的东西。
白逸到这个时候才后悔自己没有趁机把眼罩摘掉,以至于扣子被解开,被冰冷的空气环抱时,他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贺乘逍手里拿了什么。
等他被捆住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久违的慌乱:“你做什么?你——”
…
他本来就喝了很多水,他真是一点都不能再喝了,再口渴也没有这样的喝法。
他浑身的水分只有眼泪这一个宣泄口,完全止不住。
…
咚咚咚咚!
白逸往贺乘逍怀里缩了一下,还是没能挡住秦晟拿着大喇叭扩大后的声音:“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贺乘逍也吓了一跳,睁眼的时候也分外茫然,捞过手机查看门口的监控,在看清来人时,脸上的餍足完全消失了。
他看起来又开始生气了,辐射范围包括了白逸,这听起来就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了?是谁?”
贺乘逍露出了一个很古怪的、皮笑肉不笑的刁钻笑容:“秦晟。”
白逸:“……”-
他只多留了一周的时间让自己享受放纵的时光,时间并不算宽裕,好在秦晟最近也比较闲。
——但也没必要来这么早?
天刚亮,他哭了那么久,眼睛还有点不舒服,半睁半闭地歪在床上。
“他怎么会来?”贺乘逍紧紧盯着他,虽然他知道自己做事并不隐秘,但秦晟也不是会贸然闯门的人,他大清早上门,肯定是……肯定是白逸向他求助了。
昨夜如烟云,白逸的无奈妥协或许就是麻痹他的糖霜,他只是想要离开这里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才会靠近自己,他或许根本就没有重新考虑过他们的关系,从始至终他就只有离婚这一个选项!
或许宁惟新说得对,白逸想走,只是自己无法自拔地掉进温柔乡,被他善意重重欺骗,才看不清这一点。
那么多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他一个都没有信过,可秦晟都找上门了,他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了。
“是不是你?”
白逸别开头,又被他掰回来:“为什么啊?”
白逸轻轻叹气:“我们不能一直在这里的。”
“好……很好!”贺乘逍痛苦地道,“没关系,我说过,你选谁我都能加入,我不会离开的,所以你最好是能适应……两个人。”
白逸从他的眼神中感觉事情要脱缰,但是贺乘逍物理捂嘴的非常熟练,把他嘴堵上,就按照自己想法来了,白逸在震惊中被塞回床上,声音被搅碎:“贺乘逍!”
贺乘逍穿衣服出门去了。
楼下的砸门声还在继续,贺乘逍把监控画面投在了室内,让他可以亲眼目睹秦晟卖力吆喝的场面。
“贺乘逍!贺乘逍……”
白逸在床上翻了个身,他又被绑上了短锁链,碰都碰不到自己,而开关明显在贺乘逍手里。
毛绒的兔子尾巴一跳一跳的,他好像认出来了,这是之前他们用过的一套衣服里的部件,但是那都很久了,这尾巴怎么还是油光水滑的?
贺乘逍在的时候,他怎么折腾都不担心,他确信自己一张口,贺乘逍就会帮他解脱。
可贺乘逍好像也知道自己的心不够硬了,他就直接走了,把白逸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白逸真觉得自己在某些时刻脱离了人的范畴,他的大脑被本能洗礼着,监控画面在眼前一阵又一阵的模糊,对话声也像隔着十八层屏障。
“你怎么在这里?”
秦晟停了喇叭,很拽地敲了敲满钻的超跑,脸上不见笑容:“带他走。”
他的家世摆在那里,走到哪里都被尊敬三分,也就白逸捏着他的“把柄”敢上纲上线,次次堵得他还不了口。
“他没说么?我们在这,度假。”
秦晟冷笑:“度假需要失联?连个佣人都不带,你不会是想说,你们俩在山里演吗咯奇缘吧?”
贺乘逍深呼吸:“秦公子,你自己的情债还完了么?就来操心别人的感情?”
“怎么能叫别人呢?”秦晟抱臂,“让开,前夫哥。”-
这一嗓子和斧头似的,同时劈开了白逸和贺乘逍,让白逸的惊悚压倒似的占据了上风,连本能都顾不上了。
他可以说,因为他会哄好贺乘逍,这归根结底是夫夫家庭矛盾,但是秦晟不可以!
贺乘逍本来就在煎熬了,觉得自己守不住白逸,要低声下气地请求加入,秦晟这个自由发挥简直是伤口撒盐——不,浇油!
就下一瞬,他就觉得档位提到了最高,身体直接脱力地趴在床上,像是脱水的鱼。
“唔——!”
他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不该耍贺乘逍的,他现在觉得有话可以好好说,好像把人逼过头了,就算是“主角”也架不住被这样折腾。
但是他求助无门,这个视频是单向的,只能他看见他们,他们看不见他!他甚至不知道贺乘逍要多久才能回来,毕竟秦晟也不是一个很好应付的人,他打着来接白逸的幌子了,他就会把戏做全套!
“贺乘逍……贺乘逍……贺乘逍……”
白逸又掉眼泪了,这里没有观众,他就是完完全全被逼出的眼泪。
贺乘逍听不见,他问秦晟:“你再说一遍?”
秦晟指了指耳朵:“听不见就去治,我家开医院的,报我的名字给你打八折,要不要啊,前夫哥?”
白逸闭眼了,贺乘逍心态崩了,他脑中只有一个“加入这个家”的执念在牵着他,没让他对秦晟动手。他甚至有些心平气和地道:“出去!”
第202章 白水or药(下) 希望他被爱着……
“不。”秦晟寸步不让, “我要带他走,或者,他亲口告诉我他不走。”
“不可能。”
“那没得谈了。”秦晟靠在车门上,语气挑衅, “你可以拦, 大不了我撞进去。”
贺乘逍毫不担心:“秦公子可以撞,乘方正好缺一笔投资。”
好烦!
这夫夫俩不愧是同床共枕出来的, 一个比一个掉钱眼里面。
秦晟这俩超跑新镶的满车钻, 只是静置着, 望过去都流光溢彩, 活脱脱一个奔跑的水晶灯, 一看就很能赔。
真撞了他自己都舍不得。
秦晟换了个思路,出于人道主义尽职尽责地走剧情:“白逸在里面对不对?我今天要带他走, 你这是非法拘禁!”
“我们在这里度假。”贺乘逍并不被吓到, “他前几天才跟你通过电话。”
“你威胁他的。”
贺乘逍反问:“我记得你也被卓深带走过,那也是威胁么?”
秦晟一时不知道自己和白逸哪个更惨,他是被卓深骗去的, 白逸纯属自作自受, 这样看还是自己更无辜一点。
“秦公子如果被胁迫了, 我可以帮你指证卓深。”
那天秦晟在白逸家住下后, 贺乘逍是上楼了,卓深就眼巴巴地在楼下吹了一夜风, 直到撞见贺乘逍带白逸离开。
他喉咙有些哑,隔着车窗问贺乘逍:“你也是靠他发家的, 不怕他抛下你?”
贺乘逍给他的回答是:“我会努力让他选择我的。”
…
“这和你无关。”
“那我和小白的事,秦公子恐怕同样也不适合插手。”
说贺乘逍这人正直吧,他也上威逼利诱;说他心思不正吧, 他关个白逸买套房还大咧咧挂在自己名下,一副形端影直不怕调查的模样。
对于他们的人脉来说,单凭这一点,秦晟就不担心他会对白逸做什么。
能在他们这个大染缸里浮浮沉沉,还这样直白的人也不太多。
他心里生出些许微妙的同情,口中的话就让步了:“贺乘逍,不扯那些虚的,我只要确认白逸安全。”
“他很安全,他也会和你联系的,但不是现在。”贺乘逍像一只站在石头上的锦鸡,抓着自己的婚姻关系拿鸡毛当令箭,“现在还很早,他在休息,我不想吵到他。”
“你——”
“卓深在卓家并不好走,乘方垮了只会牵连他的处境——如果你不想用秦家的人脉扶他的话。”
乘方每年给卓越不少分红,它是卓越早期投资之一,也被当作卓深的个人眼界的选项,他在卓家的处境不比他们任何人,卓深只是个私生子,他要获得的一切东西都得靠争和抢。
公开感谢秦晟已经连累他在本家的风评了,要是再出现个重大决策失误,很有可能再度被边缘化。贺乘逍同样看得很明白,这两个人纠缠不清,秦晟对他并不全然无心——要是真有谁可以毫无保留对白逸好,他还能心甘情愿地让位,但他挑剔地认为出现在白逸身边的所有人,他们或许优秀,却没有那么合白逸的心意。
无论是找替身还是和别人暧昧,没有一个是传统意义上符合“忠诚”标准的人选。
秦晟想说卓深和自己没关系的,但是话到嘴边有些说不出口,低低骂了一句,觉得刚刚对贺乘逍的好印象一瞬间就反转了,也对,能和白逸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自认为和卓深做的隐晦,一个两个的都急着把事情往外捅——
但只是短暂的示弱就已经暴露出他的软肋了。
他在乎卓深,这份在乎,也同样告诉了贺乘逍,他和白逸绝无可能。
自己气势汹汹地闯过来,门都没进,底线被扒得一干二净,秦晟都要被气笑了,尤其是顺着联想了一下自己因为卓深被完全搅乱的生活,对自己这点放不下产生了愤懑,可能发泄的对象不在身边,他回卓家当他的少爷去了,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私生子了。
……他怎么就被贺乘逍轻易动摇了立场?
秦晟逼迫自己甩掉杂念,不去想此刻不相干的人和事,语气再度强硬起来:“我今天要见到他,要他亲口说。你们既然只是度假,就没有避人不见的道理——我要确认他的安全,难道你连这一点都不敢吗!”
他以为自己会激怒贺乘逍的,不料,贺乘逍侧身一步,把门让出来了:“如果你执意如此,就进来坐坐吧。”
攒足了劲的一拳扑了空,贺乘逍这个举动让秦晟摸不着头脑了,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贺乘逍不会被白逸逼疯了吧?深山老林,把自己噶了可怎么办?他特意开了自己最张扬的车,生怕家里人一路定位找不到他的确切位置呢。
贺乘逍看着他,缓缓放平了唇角,眼神中多了几分通透,似是呢喃,又分明在说给秦晟听:“我想我应该庆幸的,小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不会对他做什么,所以你不用担心。但是如果站在这里的真的是坏人,有你在,他的处境应该会安全很多。”-
他的发言让秦晟完全愣住了,站在原地怔了两三秒,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奔着激怒贺乘逍来的,从刚才到现在,他努力往贺乘逍的痛点上戳,可贺乘逍不仅比他想象中的更能忍,还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大度,超过了他的认知,不可思议地追问:“……你不生气?你不担心?你不是一直在怀疑我们有什么吗?你让我进去?”
贺乘逍的神色有些复杂,比起妥协,他看起来更像是后怕了,以至于放弃了自己坚守的底线:“与其让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我宁愿他在哪里都被人珍视。”
见过缩在浴室墙角的小白,见过车祸后昏迷不醒的小白,也经历了分别的三年,那点独占的执念在爱意的浸润下开始松动。
是,他希望白逸只爱他,只看他,只和他在一起。
而他也知道,像现在这样抛下一切在一起同居的日子完全不切实际,也不可能长远,他们终归是要回到社会中去,白逸会去往他看不见的地方,会经历他不知道的事,有些是好事,有些是坏事,即便世界真如一本小说一样展开,落笔也不会面面俱到到主角的一举一动。
他希望他被爱着,这样即便他走到阴暗处,也不会被淤泥缠身。
自己只需要稍微地一点点让步。
和白逸整个人相比,自己这点退让根本算不了什么。
…
靠。
靠——
要对付白逸这种死装又能折腾的作精,还就得贺乘逍这样的大房气度的。
大门很近,贺乘逍也让开了,秦晟却有些不知道要不要进去了。
他甚至想了想,如果今天守在门口的是自己,会不会让别人进去。
毫无疑问,他不会。
他自认为没有那么大度,如果房间里是他的丈夫,他会和外来的“情夫”打起来的。
秦晟吐出一口气,他如果说之前他来是因为白逸的暗示,那他现在是真的好奇起来了。
他随手按了下车钥匙,几步迈上台阶:“好啊,那就进去。”-
他们进来了。
他们从门口离开,白逸面前这块屏幕里就看不到他们了。他知道贺乘逍不会真把人带上楼,也从短短对话里猜出贺乘逍印证了对秦卓关系的猜测,才会安心让秦晟进来。
有点心思全花在斗“情夫”上了。
白逸的眼里多了点潮意,方才贺乘逍说的那些他也都听到了,他没有想过贺乘逍的一再退让和包容还有这样的初衷,茫然地望着床头,心里五味杂陈。
多好一个贺乘逍,被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还一门心思对自己好。
他承认自己的接近有些动机不纯的,他想要遮住瑕疵,他试探,他引诱,他觉得自己的皮囊之下藏着不那么纯粹的心,需要贺乘逍非常用力去靠近。
他装出来的形象给他带来过太多便利,他一遍遍去加固,阻挡旁人的窥探,武装到连贺乘逍作为枕边人都不能完全看见他的本性。
可他现在动摇了那点执着。
他生出了些许亏欠感。
是他引诱的贺乘逍,也是他一步步催生贺乘逍对他的占有欲,可贺乘逍还是靠自己找到了一个利他的选项。
计算这些也许早就成了本能,让他在狼狈的境地里仍然保持了思索的能力,他觉得贺乘逍等一会就会上来了,他屈起一点膝盖,分心分析了一下什么角度那个毛绒尾巴会看起来更诱人。
他想要给他一点补偿,又或是说,一点对他的忠诚的奖励。
第203章 尾巴 牢笼
秦晟是住过露华苑的, 走进来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像,太像了,房间布局,大小家具摆件, 贺乘逍的复刻几乎面面俱到, 也许干他这一行的就喜欢严谨到每个细节。
他不得不钦佩贺乘逍的耐心和毅力了,甚至说, 他在布置这一切时在想什么?他想要圈住白逸, 又怕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让他不舒服, 才会以这样别扭的方式呈现出来。
哪有这样圈人的?地址公开, 又仿造他们的家一比一复刻一个新的牢笼——除了这里的庭院小一些, 围墙更好,从窗户望出去, 只能看见树顶。
秦晟放眼望过去, 有些不寒而栗。因为露华苑的痕迹是贺白和佣人的真真实实的生活痕迹,而这里只是冰冷的、严谨的模仿。
这比卓深还要吓人一点。
卓深带自己走,也只是带走去一个新的地方。可贺乘逍看起来还想要白逸以被囚禁的心态在这里过得舒服。
他只是看起来更加冷静, 看起来有那么大度, 实际上半点不比白逸能忍。
白逸不在楼下, 那就是在楼上, 估摸着这个时候还爬不起来。
秦晟在沙发上坐下:“你们还要度假多久?”
“十天半个月吧。”贺乘逍好像真的在思考期限,“他想回去了, 我们就回去了。”
“你逃避不了太久的。”秦晟直接挑明了实情,“想要探听环亚和乘方动态的投机者都不少了, 更何况你还有那么多竞争者。”
他被看穿了,心里放着卓深,干脆懒得演了:“我是作为朋友过来, 你能保证下一个来的人是友善的么?”
“他虽然……受欢迎了一些,但归根到底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你们俩我也是一路看着走来的,有什么事情说不开么?”
“他这个人看着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你跟他好好说,说什么他都有可能答应的。”
最后这句话贺乘逍竟也有些认同。白逸在人前清冷矜贵,人后也会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他那么坚决地提离婚了,自己态度强硬些他又会重新考虑。
甚至他都不主动害人,也不做局害人,有他自己的道德底线在,做过最过分的说不定就是用婚姻算计自己,还把自己赔进来了。
他都做到这一步了,自己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他让我感到无力,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安不下心。”
“你们有什么仇和怨要针锋相对么?他让你无力?”
“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守不住他。”
秦晟被他逗笑了,他本来就不是真心抢人,这一笑算是彻底和解了:“觉得他对谁都好,喜欢他的人太多,怕他哪一天变心?”
“嗯。”
秦导师循循善诱:“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我记得我和小白当时才分手没多久,怎么就被你趁虚而入了?”
“他父亲昏迷,我占了便宜。”
“噢——”秦晟拖长尾音,“那你觉得,他来找我,和他去找你,谁能更快地帮他解决问题?”
毫无疑问,是秦晟。
甚至说,钱靳,裴知意,兰迪……他们每一个人,都能更快地帮白逸稳定局势。他们要么有钱有权,要么有公司管理经验,再不济也有代理人可以出谋划策,每一个都比一个穷学生靠谱。
贺乘逍心里苦涩:“你。”
“他选你,你就上了?”
“不,我们是——”
贺乘逍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之前就有所猜测,只是不敢问,不敢想,才搁置在一边,现在秦晟又提起来,引他去思考。
是啊,他们——
白逸不是才承认了,他有药物抗性?
如果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白逸是清醒的呢?
他没有敢动过这个念头,毕竟白月光看起来太清白不可攀了,直到秦晟推了他一把,眼前豁然开朗。
不是他趁虚而入,从来都是白逸挑中的他。
因为他看中了自己,不管是项目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因为是自己,他才选择了放任。
甚至自己提出负责,他也直接同意了,没有半点怀疑。
他拿了一点东西又怎么样呢?自己从一个穷学生一跃成为圈内新贵,没有白逸托举,他做得到吗?没有白逸做后盾,自己或许还要从卖项目开始积累原始资金,等年复一年地利滚利,才有机会成立一家公司,并且上市。
更何况,他只是在婚前协议里写要拿走自己的东西,可如果不结这个婚,他直接走环亚给自己注资,难道所属权就不会旁落了吗?
宁惟新觉得归属很重要,是因为他必须靠这些来夺名夺利,可自己不是,自己本来就只是想要帮他和自己再进一步,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了,纠结来路又有什么必要呢?
他们已经享受了这些身外之物带来的名誉和财富,并且他们还会有新的,所以他们可以不回头,一直一直向前走。
“谢谢。”贺乘逍郑重地朝秦晟道谢,然后猛地起身,“失陪一下!”
杯子里的水都被他的动作震晃了,秦晟挑眉:“我不急,你可以多陪会。”
贺乘逍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感激。
秦晟被他看得莫名头皮发麻,他还是不太习惯直面这样的真情流露,抬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这俩口子,说有心眼吧,一个个又这么轻易地就信任他了;说没心眼吧,门口夹枪带棒的也不知道是谁-
嗡嗡……
白色的小短尾巴在空气中乱颤,白逸几乎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
只是他的皮肤太白了,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贺乘逍推开门,看见的就是一颤一颤的尾巴,和有些脱力的大兔子。
被子床单都被卷得一团糟,白逸呼吸又重又急,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他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捞出来——白逸浑身冷汗涔涔,虚焦的眼神随着姿势的变换飘向半空,张着口,也说不出话,只有粗沉的呼吸声,混着一点崩溃边缘的呻吟。
“小……小白!”
白逸好像被他一嗓子唤回了些许神志:“停下……把它停下……”
贺乘逍手忙脚乱去找开关,但是白逸在他身上压着,他一时没法从口袋里拿东西,情急之下抓着尾巴就往外拽。
白逸一阵头皮发麻,觉得天灵盖都要被冲开了,几乎没有怎么抵抗地就把东西交给了他。
太折磨了。
尾巴没了,他的身体还在因为肌肉战栗而哆嗦着,贺乘逍下意识还想直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对上一片混乱仿若当头一棒。
机械地转过脖子,白逸的目光已经如有实质。
他也不说话,他就咬着嘴唇,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对不起……我错了小白,我不该留你一个人的,你怎么样?你休息一下,对不起……”
“离婚。”白逸带着哭腔开口,“我要跟你离婚!”
贺乘逍把他按进自己怀里,手拍他的后背,帮他平复呼吸:“我都知道了……我错了,我真该死啊,我一天天的都在怀疑什么……”
“你不想离,你只是希望我变好,对吗?小白,你怎么总是这么无条件地对别人好啊?”
“我——”
贺乘逍自我剖白着,坠入更深的深渊:“可是我又伤害到你了,或许我真的不应该强留你……”
“秦晟就在楼下,你别担心,你想走的话,我……我不会拦你了。”他声音痛苦又焦灼,“可是出于私心,我还想再得到你的偏爱,你说的话作数好不好?”
什么究极无敌大蠢蛋。
“你坏死了。”白逸闷闷地开口,“你把我折磨成这样,我怎么出门?”
“那就养好了再回去,好不好?”
“我说——”白逸抓住他胸前的衣襟,逼他低头和自己对视,“你折磨死我了。”
“是,我清醒着又怎么样?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你才会对我——”他那张脸被情欲爬满,带着几分蛊惑,“也是你提出的要负责,可你又那么沉迷你的事业,好像我们只是合租的炮友一样。”
“你说什么是在尊重我的个人空间,可我总感觉你在和我保持距离,你都不好奇我去了哪,见了谁,做了什么,好像我做什么都跟你无关,我这个人就不给你放在心上一样。”
就像他有自信贺乘逍不会变心,却在发现世界可能有其他发展之后,一样也会担心一样。倘若他真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光风霁月,他就不用在意那些了。可他就是俗世里的人,他有七情六欲,他不是纸面化的完美白月光,他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容貌都利用到底,他所有让人喜欢的品质都是他刻意的、对症下药的展现出来的。
正因为他太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他也会惶恐,也会不安。
他到了现在,才让贺乘逍看见自己的一丝内里。
“手疼……”
他身上还拴着链子呢。
贺乘逍又急忙找钥匙把他解开:“我去给你拿药!”
方才挣扎之间,白逸的手腕脚踝全都磨红了,这是真挣扎,不是以前那种半推半就的作戏,他是人又不是机器,机器打磨还会有损耗呢。
他趁贺乘逍开锁的间隙,偷偷观察了他的神情,确定此人已经彻底七荤八素完全动不起计较细节的念头后,就继续忽悠了:“你还要把我交给秦晟……”
贺乘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硬地抱着人:“我不是想把你推给别人。”
白逸语气幽幽:“那你就是觉得我自己想跟别人跑咯?”
贺乘逍:“……”
大兔子好像在瞪他,不确定,再看一眼。
他几乎没见过表情这么生动的白逸,就好像万千春色从皑皑雪被之下复苏,争先恐后一展姝色。
白逸的手指点着他的胸膛:“我又去钱靳那里留宿,又给裴哥当模特的,还有谁……嗯……你不会还想过弗兰德吧?”
他自己做过的事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楚,但他就仗着贺乘逍不知道,要蒙蔽他的双眼:“那怎么办?我水性杨花?这样你就不喜欢了吗?”
“也喜欢。”贺乘逍在一堆送命题里找出唯一一道自己能回答的,“你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不可避免地会不安,我恨自己怎么没有再努力一点,怎么就帮不上你的忙。你活的有那么不容易,我却不能帮你分担压力。”
他的心疼忽然就从对自己转而变成了对白逸。
抛开中间的经历不谈,白逸被迫在他们之间周旋,为了一点合作尽心竭力维护各方关系,把能利用的有利因素都牢牢抓在手中——自己就没有半点责任吗?
第204章 山间别墅(六) 花到了
他诚恳, 真心实意地悔过:“我应该对你更好的,我错了……”
他们抱得很紧,好像一定要听见对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才能感到安定。
贺乘逍悔过, 白逸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客观意义上的好人, 他知道自己的皮囊之下是什么样的骨肉,所以他尽可能地利用, 把它发挥到每一寸。
他暂时没什么力气, 没有力气有没有力气的玩法, 他靠在贺乘逍的胸膛上喘息, 视觉上留给他自己立体的骨相, 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胸口,随着身体剧烈喘息的起伏, 留下轻轻软软的抓挠。
“我想要你占有我。”他说, “我见过太多名为感情的骗局了。”
他自己就用暧昧为自己铺路,他深知“喜欢”可以表演,外表和性格都可以定制, 只有极端的占有欲让他真实, 觉得自己被用力地爱着。
贺乘逍无师自通在这份占有之中, 靠本能加进去了一些不忍, 他被逼到这一步,也从没想过折磨白逸, 今天只是个放置,他已经悔入骨髓了。
白逸不介意这样, 但他知道这些需要分寸,贺乘逍是个会反思、会复盘、有钻研精神的好学生,他会明白白老师的未竟之意的。
贺乘逍的手一遍一遍抚拍他的脊背, 他也没有这样哄过白逸,这种感觉太让人新奇了。他总被“趁虚而入”束缚着,觉得自己身为占便宜者,不该、也不能对白逸有什么要求的,他包容一切,把这当作自己前因付出的代价。
现在白逸在依赖他、眷恋他,他脱去一身清冷高傲的外衣,赤裸裸地敞开柔软的内里,指挥贺乘逍给自己庇护,极大地满足着他被刺激膨胀的爱意。
甚至说,或许不需要什么多余的动作,这样简单的抱着,整颗心就被填满了。
白逸说的没错,相比之下,他们的前几年更像是同居的室友,有越界的相处,却没有靠得这么近过。
他就更自责了,在他学着给白逸留所谓私人空间时,白逸何尝不是被远远地推开了那么大的距离?
他在深夜看过那么多遍录像的,他本该什么都知道的,科技这么发达,一个人的踪迹被记录得太完整了,只是他没动过那份心,就没有去想,去了解,去关心。
“你给了他们三百万,和一块手表,换自己脱身。手表我带回来了,你想警告他们,又给他们立身之本,可惜他们并没有好好用——宁惟新会为了减刑把他们供出来的,钱氏对你的补偿也需要有人来填补窟窿。”
“嗯。”
“抱歉,因为手表的事,我擅自溯源了一些你的配饰——你在国外是送了别人什么东西么?一家……看起来有些需要帮助的一家人。”
“是的。”白逸肯定了他的说法,“他们和我同一架航班出国,回来居然也是同一个,你说巧不巧?”
“很巧。”
“飞机遇到气流的时候,我还去找他们了,他们身边刚好有一个空位,可惜我没有找到位置的主人,否则我会想和他换个座位的。”
“……”贺乘逍又诡异地陷入了沉默,白逸知道他在沉默什么,继续逗他,“好像说那个人颠簸一结束就进洗手间了,呆了那么久,估计是身体很不舒服吧。虽然很不地道,但是还是要谢谢他,我可以坐着和那家人聊天,问问他们的经历,也好知道我的钱花在了哪里——你说,我要不要把人找出来,给他送个小礼物?”
“……”
他戳了戳贺乘逍的胸肌:“哦,对了,你晕机么?”
“不晕。”贺乘逍艰难地表示自己身体素质很好,“你想送他什么?”
“可惜我没见到他,不知道他需要什么。乘逍,你想要什么?”
话题转换得太快太自然,贺乘逍总觉得他肯定知道了什么,但他不觉得白逸有必要这样逗他,自己肯定是多心了:“我想要比你早一点下班,然后接你,听你的,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那不行。”白逸打破他的幻想,语气沉重,“我们两个,要上班。”
他,被关在深山老林里,都还要用为数不多地在贺乘逍监督的时间中处理公司事务,他是一个非常尽力的劳模,也希望贺乘逍可以理解。
想到回去就要在办公室坐班了,好像突然就没那么想回去了。
可惜他们都知道这样不能长久。
——怎么不算一种让人憔悴的默契。
“秦晟还在楼下,你跟他怎么说的?”
“他想要当面确认你的安全,我帮你收拾一下,你……下去么?”
贺乘逍不了解秦晟,只看到了他表面对朋友的关心,但白逸了解,他们俩熟的不能再熟了,秦晟说的话做的事在他脑中自带一个朋友专属的翻译器,他刻薄地猜出秦晟还想借这个机会看看他的惨状。
如果说有谁想看白逸翻车,秦晟必须排前三。
只是相比而言,他没有恶意,也不会主动设计什么。
“我要洗澡,然后……给我件高领长袖,空调开低一点。”
贺乘逍一一照做,帮他在镜子前恢复到了个齐整的状态。
腿有点软,有点迈不开,不过这里有电梯,他进去了就直接坐沙发。
贺乘逍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正襟危坐,等待他们处刑。
“小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那么久不露面,快吓死我了。”
秦晟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泪水,激动地晃了下白逸的肩膀。
腰——
要断了——!
白逸微笑,虚弱地道:“谢谢,谢谢你为了我的安危特意来一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谈什么感谢!咱们早就在你爹面前认证过是一家人了。”
好一个春秋笔法,白逸震惊。
“是我父亲醒来的那个宴会么?是啊,你和裴哥都是……”
贺乘逍的心一悬一放的,一边迫切想从他们的聊天中知道更多关于白逸的事,一边为自己忘记了这些和白逸有关的细节而自责。
他不知道秦晟是故意的,他觉得秦晟真的给了白逸亲人的关爱。
要是秦晟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狠狠嘲笑一遍白逸的。
“我这次来,不只是我,咱们还有几个朋友找我旁敲侧击你的事情。”
玩归玩闹归闹,他来一趟还得把外面的事带进来:“裴哥应该是不好意思见你,钱靳关着出不来,弗兰德和陈允绉最近走得比较近——你知道你之前出国在机场被人拍了视频吗?我估计是刺激到他们了——你最好是露个面,毕竟你朋友还挺多的。”
“好,我们会尽快回去的。”
秦晟意味深长:“你最好是。”
太失望了。
他以为自己能看到个残花败柳小白花,获得未来一年的口舌上风,贺乘逍还是太礼貌太客气了,人都能下床,他是不是没吃饭!
“山里是不是蚊子挺多的,你怎么都穿长袖了?”
白逸腼腆一笑:“你和卓深……还继续吗?”
秦晟怒了。
别人谈恋爱谈的相互扶持共同进步,他收心谈一个把自己身心都搭进去了,还碰上个先斩后奏的白眼狼。
“回去陪我上秦旻那里喝两杯,前几天阿青还问我你的情况呢。”-
他开着招摇的跑车“轰隆”地下山了,贺乘逍送人出去,回来发现白逸抱着个抱枕走神,下巴搁在抱枕上,看起来软乎乎的。
“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是。”白逸回神,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说的再好,要离开温柔乡的时候总归让人舍不得的。
“我们之前约好了等花来了就走,花——”
贺乘逍的眼里有两簇火,但这火苗还没来得及长大,院外改装发动机的声音又隆隆地杀近了。
秦晟掏出他的喇叭:“你们的东西,帮你们捎来了,不客气!”
白逸:“……”
贺乘逍:“……”
贺乘逍把花当做某种结束的符号,所以留下了这里的地址。
白逸过得昏天黑地,恍然想起来好像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贺乘逍去开门,跑车的后面还跟着一辆低调的越野,从车上下来两个西装革履的白手套,朝他行绅士礼,用蹩脚的中文问好,然后去后备箱去保鲜柜。
白逸没出来,他透过会客厅的彩窗朝外望,觉得贺乘逍的背影看起来又要碎掉了。
一大捧娇嫩的、纯白的郁金香被剪枝,包扎,秦晟兴致勃勃地矗在门边围观,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你们不是这个季度都被订购了吗?怎么还有余量?”
健谈的外国友人热情分享:“这原本是老板自留的。”
第205章 山间别墅(七) 新戒指
“自留?”贺乘逍困惑, “你们的老板是?”
白手套立刻噤声了,礼貌询问他是否现在接受这束花。
“是的。”
剪枝,包扎,贺乘逍抱着花, 目光投向秦晟:“是你?”
“不是。”秦晟火速撇清关系,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贺乘逍想了想:“那是……裴知意?”
“你的求知欲一直这么旺盛么?”
那怎么猜不到是你丈夫?
贺乘逍盯着花:“我想送给他,这束合适吗?”
“……”
秦晟莫名其妙又被喂了一脸, 觉得自己就不该回来。
“你爱送不送——你不送可以给我。”
他倒很想发条朋友圈, 在某人面前找找场子。
“那就是能收了, 谢谢。”贺乘逍再度向他诚恳道谢, 秦晟搓着胳膊退避三舍。
温室里出来的花, 暴露在热风中,花瓣上很快就凝出一层水雾。
贺乘逍抱着一大捧花回到室内, 在跨进会客厅前犹豫, 然后往楼上去了。
门没关,白逸靠在沙发上,目光追着他上楼。
他没有等很久, 贺乘逍换了一身衣服, 手里还是那捧花, 放慢了脚步朝他走来。
他在沙发边上单膝下跪, 捧花的中间多了一个小盒子。
猜到了是什么后,白逸忽然心生了几分紧张。
他们结婚这么久了, 他也猜到了目的,本来不应该这样忐忑的。可是这是他们身心交融后的仪式, 是他被继续爱着的承诺,这种感情有些沉,让他为自己以一个演出来的形象去和贺乘逍相识相爱而感到愧疚。
他没说话, 脸绷得很紧。
贺乘逍看出来了,可他答应了要放白逸走,他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只是如果真的没有未来,至少现在,还能让它去它该去的地方。
“白逸,可以收下我们的新戒指么?”
白逸“嗯”了一声,悄悄坐直了身子,然后朝他伸出手。他的五个指头都张开了,他有些无暇去想应该被戴上的是哪一个,他向来很擅长制造暧昧的大脑生锈了、迟钝了,连带着呼吸都放缓了、放轻了,他的眼前模糊了,只有贺乘逍握住他的手,取下旧的那枚,然后把新的推入他的指根。
他突然前扑,半跪着抱住贺乘逍,鼻子有点酸。
贺乘逍稳稳接住了他,空出来的手轻拍他的背:“怎么了?怎么了……”
“我觉得好不真实……”白逸的声音有些不稳,但他还在努力分析现状,“你怎么抱着一束花就来了,跟个愣头青一样,我都没有准备好……”
“那我重来?”
“不要。”白逸举起手,对着光欣赏这颗透钻——在戒托的拥簇下呈现一种冰雾的质感,抬起手指摩挲了一下,神色有些恍惚。
“你拍下它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在想白逸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还是说他们悬崖边上的婚姻呢?他拼命在挽留,又怀着怎样的心理给白逸准备礼物呢?
“在想……你如果要离婚,我就提出要和你面谈,然后把你带走藏起来,等你想和我重归于好为止。”
可他没有做到,他跟着飞机一起回来的,落地连面都不敢露,还是白逸主动联系他。
他换走了白逸的司机,也没有把人带回这里,他知道白逸回来的目的,知道他现在不能消失,知道他有非常重要的事在做,所以他等。
他很有耐心。
但也不是特别能忍。
他叹了口气:“……这花比上次送来的时间要早很多。”
他以为他们还能有十天半个月的相处时间呢,或者再久一点,给他一个理由,他们就在这里住到地老天荒。
“小白,你是不是认识庄园的主人?”他越想越不对,“刚才送花的人说这花本来是他们老板自留的——”
差点就能找借口留住小白了。
甚至,如果是他们单独送来,自己都还可以扣住不告诉小白,偏偏今天还有个秦晟在场,大张旗鼓地就送进来了,他想装傻充愣都不行。
想到这里,他心里微妙的醋意又起来了:“是谁?”
是不是又哪个想要拆散他和小白的情敌!
“是,我认识,但他没有恶意。”白逸给自己挽回形象,“我是老客户了,客户资料里有你,所以就加急了。”
一句“资料里有你”,让贺乘逍又美起来了:“那为什么上次那么慢?”
“……可能真的很挤呢?”
这个美好的时刻贺乘逍不想分精力给“情敌”,暂时放下,然后拿起另一枚,眼看就要自己戴,被白逸截下:“你做什么?”
“戴戒指。”他神色坦然,声音委屈,“跟你戴一对。”
白逸又懂他的言外之意了。他给白逸戴了,也想白逸给他戴,但是白逸因为花的事大意了,他这就大度地委屈上了。白逸连忙捏住他的前半掌,拉到自己身前,反客为主:“怎么不是我来?”
贺乘逍没反驳,没解释,顺势和他十指相扣:“谢谢。”-
白逸开了几次线上会议,这里和露华苑几乎一样的布局给了他不少便利,也免得内部有人猜测他又去了哪里,是不是出国不回了。
不过贺乘逍想要接他下班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一方面环亚有白父,白逸大多时间在远程处理国外子公司的业务,上班地点比较随机;另一方面,乘方成了多方的眼中钉,所受的压力并不小。
这个压力持续到官方宣布了新的会议名单才被缓解,乘方的名字再次以一个极其正面的形象闯入大众视野,官媒的正向宣传,将被时间淡化的舆论压过,贺乘逍接到的邀约很罕见的超过了白逸。
在国外白逸看到的都是冰冷的数字和曲线,身处主市场,对乘方的近况有了新的认识。
一家上市公司,横跨民生多领域,手抬国际标准,背后官方支持——甚至贺乘逍本人的履历也被扒出来,他实在是在学习上太努力了,几乎没有找到什么黑点。
他闷头抢市场,有乘方的技术,又有白逸和宁惟新的推动,发展太快,这也是钱氏没有选择硬碰硬的主要原因。
围绕着他的“考古”不少,为数不多被舆论保留下来的视频再次翻红,一度力压了某个明星出柜的消息,又因为同性婚姻再次上了热搜,引起了不少的讨论。
“他活得会不会太顺风顺水了一点?事业也旺,还有个那么漂亮的丈夫……”
“机场是他们在吵架吧?是不是要婚变啊?”
“我记得之前有过古早帖子说他丈夫是高配宁惟新,我还想有多高配,现在一看,真的很高配。”
宁惟新倘若有自己的特色,像阿青那样,给自己构筑一个足够有记忆点的特质,他或许还能凭借自己的优势让几人怀念一下,偏偏他太执着于取代白逸了,一个白月光回来,他只是单纯作为“替身”,吸引力被无限降低。
他给自己留的底牌是白逸的污点,但这污点在贺乘逍那里不算污点,他只觉得这样的白逸更真实了,他更真实地被爱着——除了迟迟没有被平息的舆论。
白逸在用它压躁动的其他人,贺乘逍知道自己应该表示理解,但是晚上也会在睡前刷一刷评论,然后“不经意”被白逸看见。
不过他没有多委屈多久,白逸在下一个宴会上戴着新戒指出席的事,很快就传进了有心人耳中。
裴知意表现为寄了两份邀请函给他们,邀请他们参加银柏的花鸟展。上一次单独给白逸的邀请函让贺乘逍耿耿于怀了很久,现在他有自己的了,虽然是情敌的展子,他还是很郑重地定制了一套新的西装。
他早早就开始物色配饰,务必要和白逸佩上一套。
…
决定了捧贺乘逍,那宁惟新的事情就必须有一个了断。
他是从周围人的态度上推断出来的——没有人保他,他自己很难脱身。
甚至有人提醒他可以做点什么重大贡献,来换取缓刑,他抓着这一点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内心的屏障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以为的三年,是他把白逸逼走了,他趁虚而入、长驱直上,靠着“剧情”全面开花,名誉、地位、财富高度积累,可现在他才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他不应该和贺白对垒的,他们不是无法对付自己,他们只是一直想看看自己还有什么,想要榨干自己的剩余价值。
他早就知道了白逸不是一个简单干净的人,只是他自以为找到了他的软肋,轻视他的来路,所以也不把他的让步放在眼里。
现在他知道原因了,白逸和贺乘逍能“不长嘴”但和谐的生活中一起,自然有他们的原因。
——白逸的耐心并不少。
第206章 兔子布丁 他有病吧!
他的想法没错, 单靠自己确实没法爬到这俩人头上去,他得依靠外力。
“宁惟新,有人找。”-
“白先生,有人帮宁惟新申请取保候审。”
白逸脑中划过几个名字:“……是谁?”
“宁惟新答应把所有授权转给钱氏, 换他们来保自己。”
——!
白逸想过这种可能, 所以也通过贺乘逍给过他施加过暗示,但宁惟新也不是蠢货, 比起在别人手里蹉跎几年, 他现在向钱靳投诚, 还能换补偿金。
“他不会成功的。”
至少现在不会。
现在的钱氏不是钱靳在管, 而钱老爷子器重的闵敬对宁惟新可没有什么偏颇。
“要是钱靳为了这事去求情怎么办?”
“不必担心, 他老人家不希望钱靳跟个男的不清不楚。”
虽然已经开放同性婚姻,但钱老爷子生长的时代还比较保守, 这也是他愿意用钱封白逸口的原因。在他看来, 钱靳爱玩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能有污点,尤其是这种污点。
好死不死, 四个人一手直播, 把钱靳的事情在圈子里捅穿了, 还祸及老合作方, 否则他也不能连番禁足,不得已自己重出山, 力图把圈内猜测降低。
这种风口浪尖,不管出于什么目的, 都不可能让他去捞宁惟新。
机场那段视频在白逸的授意下被扒出了更多的消息,比如他和宁惟新之间因为容貌产生的交集,因为没有实锤, 反而引起了网友的逆反心理,非要扒出点什么。
顺着再往下,宁惟新餐厅那一跪也旧事重提,但和当年一边倒的声讨已经完全不同,白逸为救宁惟新出车祸的事连带着司机和他儿子的新闻一起被拿出来对比,受害者的形象几乎被彻底颠覆,之前无人在意的澄清视频下也多了不少为贺白说话的声音。
“现在再看这一跪……怎么这么像道德绑架呢?”
“还把人当司机?他和小白总的衣服是同系列吧?他既然选择穿这件出席正式场合,那为什么不想想别人可能也是出于相似目的?”
“而且,当助理的,不认识自己大老板?真的是靠能力进来的吗?”
对此,乘方公示了双方的实习关系,介绍宁惟新入职的穆振荣也被牵扯了进来。
“宁的好几篇文章二作都是穆振荣,然而和穆教授本人的研究方向并不完全相同。”
“有点怀疑这位教授的水平,他连宁有没有真才实学都看不出来吗?”
A大官方和穆振荣的实验室出了个共同声明,值得一提的是,A大在附件中公开了环亚、乘方这几年对A大的投资明细,白逸新追加的几亿投资立刻登上热搜。
“拿着环亚的投资,往环亚送白眼狼?”
“建议严查宁惟新的来历,他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我记得事发初期这个穆教授还力挺自己的学生,怎么现在不做声了?”
穆振荣确实不做声了,他的论文在国际刊物上被卡了流程,追溯了其中一个不规范数据,焦头烂额之际,白逸那一笔投资给了他复现的可能。
他再看不惯白逸,那也是白逸在他学术口碑崩塌边缘拉了他一把,忙着更新实验数据,连看望宁惟新都顾不上了。
至于是谁指出的——
白逸在自家的电脑里看见了邮件存档。
贺乘逍是他的学生,他能看懂穆振荣的东西,他精心在里面找了一个最花钱的,把这个机会送到了白逸手里——有点损,但是时间卡在学期初,没有影响任何人毕业。
能拿钱做来的人情都算是容易的人情了,比起白逸以身犯险,纯当破财消灾。
除此之外,A大趁机官宣了和乘方的联培项目,经报批,项目名额将留给贫困地区学生。
贺乘逍出席了仪式,他在台上发言,白逸和穆振荣坐在邻座,他很直接地感觉的穆振荣最近疲惫了不少。
他是一个有学术追求的学者,所以得到白逸的帮助,对他来说是一件需要表达感谢的事——偏偏他又觉得是白逸带走了他两个学生,心里这点芥蒂放不下,就转成了别扭的僵持。
白逸神态自若,还和他打了招呼,接着安安静静地坐到了尾声,在贺乘逍提到母公司环亚的支持时露出了个浅淡的微笑。
然后在致辞结束的掌声中,偏头问穆振荣:“他跟着我,发展的好像也不错,不是吗?”
穆振荣脾气倔起来了:“他跟着我也会不错!”
他毕竟是贺乘逍的老师,白逸并不会多为难他,不过说完全不在乎肯定是不可能的,穆振荣一口一个“狐狸精”叫了他这么久,他现在还能和他和平相处,自我感觉真的是脾气很好了。
哼。
但穆振荣憋了一会,又补了一句:“我代表我的团队感谢你的投资……但乘逍是我的学生,作为老师,我坚持希望他能去往一个更好的环境发展。”
宁惟新没有其他亲人,贺乘逍也没有,他或多或少都把这俩人当自己的孩子看了,拧着不松口,或许还有一些作为长辈的放不下的面子。
白逸看出他的动摇,留下一句不承诺、不负责、纯中立、可以自行解读的:“我知道。”
…
“宁惟新没有别的选择,他联系钱氏也是为了给新河施压——只有把东西给新河,他才能利益最大化,握在钱氏手里,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方时不敢松懈:“那他找Astray怎么办?”
那还有两兄弟呢,弗兰德还在观望,谁知道兰迪会不会跳出来做什么?
白逸想了想,在自己的国外社交平台账号上放了一段八音盒视频。
贺乘逍全平台都关注了他,他当时目睹了白逸在机场收礼物的全程,因为很快就被安抚住了所以没有深究这一点,现在被白逸主动提出来,反复刷新了好几遍动态,等到了兰迪的点赞。
——是的,为了深入白逸的社交圈,他关注了兰迪。
甚至不只是兰迪,弗兰德、裴知意等他都关注了,还暗戳戳地把Peri相关的传闻都翻了一遍——查找数据什么的,基本素养罢了。
然后不出所料地戳伤了自己。
当然这都是之前,现在和白逸说开后,他每天看一遍结婚证,满意得不得了,还在开会的时候超绝不经意露出了自己新戒指——很可惜忙碌的打工人无人在意老板的小心思,乘方的晋升通道实在是太数据化了,比起照顾老板阴晴不定的情绪,倒不如多做点业绩来得快。
白逸都不晒他们的戒指,他晒八音盒!
他一点都不、生、气。
可他还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他低调地炫了,只是没人关注;高调的话又太刻意,显得他和白逸真的没有那么坚定一样。
对此,白逸的想法是,他知道兰迪对他的好奇心源于和弗兰德较劲的心理以及对白月光皮下本性的探究,白逸发他的礼物,无疑是在主动引他来观察自己。
明知道是诱饵,但还是欣然上钩,并顺理成章把宁惟新纳入不那么重要的观望对象里。
当晚,故意提早下班的贺乘逍在饭点没有等到白逸回家后,终于忍不住发消息问白逸:【你还在忙吗?】
白逸没回,他对着这行信息,神思不属。
他就知道,除非彻底隔绝对外的联系,否则白逸总是会参与各种社交的。
他等了几分钟,都煎熬得受不了,晃眼又是刚下班就听说白逸的去机场时的情景,猛地站起来,把吴姨吓了一跳。
“贺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贺乘逍问:“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哎呀,这个可不好说。”吴姨端详他越来越不好的脸色,还是忍着笑给了一个定心丸,“不过今晚应该是会回来的,白先生让留了个布丁。”
贺乘逍陷入思考:“留了个什么?”
“布丁。”吴姨好心补充了细节,“白色的,兔子形状的,晃一晃盘子就摇头晃脑的。”
“……?”
他反复盘了三年的录像,又和白逸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觉得他是个喜欢吃零食的人。大半夜的给他留甜点?
“他是不是有客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
好消息:夜归宿。
坏消息:可能带人回来。
贺乘逍现在就想问,虽然他反反复复表示了“愿意加入”他们,却没想到真会有加入的一天。
晚饭味同嚼蜡,吃完后很积极地主动联系了陈允绉沟通下一步合作,在之后和半个股东卓深也友好切磋片刻,一个电话打给了裴知意。
“裴……大哥。”
裴知意:?
裴知意那边安安静静,不像是在出席活动,贺乘逍就放心了。
“谢谢你的邀请。”贺乘逍正色道,“银柏的花鸟展我一定会带礼物来的。”
裴知意:?
不是你有病吧!
收邀请函就当面确认过的事你有必要大晚上打电话过来再说一次?他是不知道自己在写两份邀请函时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吗?!
第207章 花鸟展 吃掉耳朵
“谢谢。”但他还是咬牙切齿地礼貌回应了, “这个点了,贺总一个人在家吗?”
“在等小白下班呢。”
裴知意第一次因为自己工作时间不固定感到烦恼。
他向来是追着灵感作画,类似这种“等下班”的事很少发生在他身上,对于和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 也天然有种带着距离感的敬意。
他有点烦躁, 直截了当地问:“你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先挂了。”
“有的。”贺乘逍说,“有个A市市政宣传项目, 裴哥感不感兴趣?”
裴知意微怔:“你——”
贺乘逍端正了姿态, 道:“银柏的花鸟展应该是近期关注度最高的了, Peri名气足够单开一面, 当然, 我要抽佣金……”
裴知意因为他半夜打过来是来嘲讽的,憋着的一口气此刻无处发泄:“你——”
骂不出来了。
他在负面舆论中顶风洗白, 自然是有利因素越多越好。扪心自问, 倘若现在的胜利者是他,他绝对没有办法容忍贺乘逍在自己面前蹦哒的,有些东西或许真的是近朱者赤, 一个白逸总在不计前嫌地助人为乐——他看了A大的新闻, 对他能追投穆振荣一事深感触动——现在又多了个贺乘逍, 和自己处于情敌立场——或许他根本没把自己看成威胁, 在他看来,自己早就被推进“亲人”的界线里再也出不来了。
这种被宣布失败的感觉并不好受, 可他又对这对夫夫足够“了解”,知道他们是真的在从亲人的角度想要拉自己一把。
“白逸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 等他回来,我会告诉他结果。”
“……好。”
他追了三年,有些情感上的东西也不是完全分辨不出来, 否则也不会答应宁惟新的,试图把乘方拉入泥沼。他对他们下手,贺白还要帮他——或许他们看出来了自己不是那么心狠的人,未来他还能以哥哥的身份守在他们身边——好像也不是特别坏。
人总不能,爱情也没有,面包也没有吧-
白逸卡在零点之前到家,身上沾了点酒气,没上脸,看起来是朵酒味小白花。
看见贺乘逍在等他,心里升起一点充盈的感觉。
有人一直在等,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贺乘逍来接他的外套:“辛苦了,吴姨给你留了甜点。”
白逸:“……”
这地图怎么有点短?
“嗯,好,外面有点热,所以想吃点凉的。”
贺乘逍跟着他,看他把小托盘拿出来,小兔子趴在盘子上,摇头晃脑的。
白逸拿起勺子敲了敲兔子尾巴:“你来一点吗?”
只要他的神情足够自然,就不会被别人看出来他只是在贪嘴。
贺乘逍不大下得去口:“你吃吧。”
白逸敲着兔子放在桌上,然后照着耳朵就咬了一口。
他的耳朵也被咬了一口,贺乘逍咬的。
“真的要吃兔子吗?”
…
总有一只兔子要被吃掉,要么是布丁,要么是大兔子。
兔子耳朵晃晃悠悠,尾巴也在弹。
他发现贺乘逍有些莫名其妙的高兴,好像是有什么一直在意的事情突然得到了解释,就放下了一样。
“在想什么?”
贺乘逍没解释,问他要不要把布丁吃完。
缺了耳朵的兔子被放在床头,黑豆眼睛朝着床的方向。
白逸把头埋进枕头里,露在外面的耳朵红得就更明显了,贺乘逍又咬了一口。
…
“宁惟新想和钱氏做交易,陈哥其他都卡严了,就放松了一点条款。”
涉及这一方面,白逸毫不怀疑贺乘逍在其中的立场:“小心他鱼死网破。”
“不会的,现在拖着他,他反抗的力度就越小……”
一开始就摁到底,难保宁惟新还藏了什么,但这样温水煮青蛙地慢慢消磨他的意志,随着他对外失联的时间越久,他的反抗能力也就越小。
他现在被关起来了,可所有的情况都指向他并非穷途末路——贺乘逍会被感情牵扯,可以争取;陈允绉想要他的东西,还能谈判;钱靳也只是禁足,出来后还有机会;穆振荣也对他并未完全失望,豁出面子去求贺乘逍,道德绑架一下也能出点力;再不济还有白父,他被白逸屏蔽的太好了,他去看望宁惟新,还拖了点人照顾他,只是碍于白逸的安排,没有直接帮他疏通关系带出来。
他看起来眼前有很多条可行的路,只要走通一条,就能卷土重来。
可是没有一条他有把握走通。
这种希望被渐渐磋磨的感觉比简单粗暴地摁死更加让人难受,离开了他拿走的东西,他连做出点什么贡献换一个从轻处理的可能都没有。
他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份不安将缠着他,直到他等到结果-
“身处舆论漩涡,银柏迎难而上推出全新展览,以花鸟为题……”
“Peri又出新尝试了?果然,对于艺术家来说,生活的波折只是灵感的源泉。”
“他这种人品不好的人,还有人追捧吗?”
“不是早就澄清了?他的爱人的阿青,那个宁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两种言论爆发激烈地探讨,给裴知意送去绝佳的热度,这也是他从国外向国内转移的重要一步——此次花鸟展,脱胎于华国传统画作,加入西方式作画技巧与构图,碰撞出新的艺术形式。
开展当天就蹭着乘方的技术宣传,以数字艺术的形式,登上官媒,成功破圈。
剪彩仪式贺乘逍和白逸一同出席,除此之外,还看见了一脸别扭的秦晟和小心翼翼的卓深、局促的吴富和他意气风发的前妻……等等组合,主打一个他不好过,大家也别闲着。
贺乘逍有了新的场合炫耀他的戒指,左手总是不经意挡在右手外侧,看起来还挺有涵养。知情人都看见了,但不想捧场,倒是吴富的前妻大方夸赞了一句:“二位很般配。”
她重新回归职场后,经历了一年低谷沉淀,第二年市值就开始上升。原先把公司交给吴富,确实有受一些传统观念的影响,现在拿回自己手里,发现比起掌家,管一个公司的感觉更让人有成就感。
钱氏来的代表是闵敬,钱靳被禁足后,她因为突出的工作能力和早早提防宁惟新而提前准备过的预案,得到了钱老爷子的器重,一时风头无两。
贺乘逍说了要备礼,早早就送进裴知意的工作室了,展览外也有他个人名义赠送的花篮,被摆在角落,还引起了一点调侃。
这种明晃晃的小针对,他倒不放在心里去,反而好奇地看了下中间摆的是谁,一眼看见了个熟悉的落款——罗莎庄园?那个纯白郁金香的产地?
他的后面还有一个名字,被风卷起了绶带的尾巴,一时看不清。不等他上前查看,身后挤进来个让人警惕的声音——
“好久不见啊,Peri和——Bunny。”
贺乘逍的好奇心立刻被胜负欲淹没了。
兰迪和弗兰德一同出现在门口,熟稔地朝他们打招呼:“Peri你的画技又精进了,看起来是打算以后留在华国发展了?”
在场有媒体,敏锐地把镜头对过来,裴知意迎上去,和他们表面相处融洽:“是的,我们华国的传统画作有非常多应当学习、继承和发展的地方……”
他们踩着红毯进入室内,离开了摄像范围,脸上的笑容就虚伪了很多。
兰迪踱步到白逸身边:“Bunny,我的八音盒,你喜欢吗?”
“很喜欢。”
“里面的曲子你听出来了么?”
白逸笑容微僵,顶着弗兰德和贺乘逍的视线,迅速做出了选择。
“我听出来了,我记得,谢谢你。”
“我也很喜欢。”兰迪无视提示,在他们身边的空位坐下了,“只有弗兰德有吗?”
白逸:“……”
“兰迪先生这次回来,在国内呆多久?”
兰迪笑眯眯的:“还是两个月。”
他的行为直接挑明了他对白逸的好奇和在意,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是时候划清界限了。
白逸微笑:“那太好了,上次没能好好招待您,这次可要给我和乘逍机会。”
兰迪点头:“是的,你还欠我一次家宴。”
贺乘逍也想起来了,白逸出国前曾经为了合作邀请过兰迪来家中小聚,可惜事发突然,他直接跑了,这件事就作废了——他以为在国外的时候白逸邀请兰迪去做客就已经算兑现了,没想到人还要追回国内要一次。
他不情愿,白逸在桌子下捏了一下他的手,他就情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