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拜伦冷笑着看着雪诺。
“你既然那么爱他, 比我们所有人都爱。”
“他自然有过人之处，不然他怎么能赢得你的心呢，放心吧, 他没那么弱小。是吧？”
始终一语不发看着面前这场闹剧的加百列此时终于缓缓起身。
他一头银丝被清风吹起，面容华丽精致, 带着种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面无表情加百列单手一抖。
下一秒, 床底传来金属摩擦的细碎声响。
喀嚓、喀嚓、喀嚓，像无数把刀刃在互相刮擦。
紧接着, 蜘蛛机器人如潮水般涌出。
它们每一只都有猎犬大小, 八条机械节肢灵活地翻折，关节处闪烁着猩红的信号灯，如同嗜血的眼睛。
背部搭载着微型重型机关枪，枪管旋转预热, 发出低沉的嗡鸣。
两侧附挂的喷火器喷嘴微微发亮。
加百列站在房间中央，指尖在虚空中轻点, 每一台机器人的行动都精准如他的肢体延伸。
“开火。”
他轻声说。
轰！！！
刹那间，机枪咆哮, 火舌喷吐，弹幕如暴雨般倾泻而出。
墙壁在眨眼间被打成蜂窝，木屑与碎石四溅。
泡到发白的一排脑袋爆开了，噗呲溅了拜伦半身，黑色的小虫从伤口处流淌了出来, 飞快的扑向围观的人群。
所有的浮尸都围着加百列,
可那些浮尸伤口流出的黑色虫子, 却朝水般涌向了院落中人群。
所有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它们的目标，只要接触到人的皮肤，它们就会迫不及待的钻进去。
不一会, 就有士兵的皮肤下面出现了一个一个的小疙瘩。
噗哧，噗哧。
一只只转动的眼睛，从小疙瘩里钻了出来。
不会的功夫，进入院内的士兵就有好几人被感染，变成了全身鲜血淋漓，皮肤上布满了滴溜溜直转的眼睛。
他们也不攻击人，而是疯狂的像水源跑去，一沾到水，身体就像如水里海绵迅速膨胀，变成了两三米浮尸的样子。
慢慢从水里爬了出来。
院里的人尖叫着疯了一般往外跑去，踩踏就发生在一瞬间。
小虫子已经不满足于院里的人了，它们开始成群结队的向外飞去，就像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无数虫子凝聚而成的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但很快被大量的蜘蛛机器人挡住。
它的身躯被子弹撕裂，又被烈焰吞噬，焦黑的虫尸如雨点般簌簌坠落。
虫子太多了，死去的部分迅速被新的虫群填补，怪物扭曲着重组，像一团蠕动的黑色沥青，猛然朝加百列扑来！
加百列冷笑，手指一划。
三台蜘蛛机器人瞬间弹跳而起，在半空中展开折叠式合金刃肢，如绞肉机般切入虫群，疯狂旋转切割。
虫汁喷溅，
机械与血肉的厮杀在狭窄的空间里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更多的机器人仍在开火，弹壳叮叮当当砸落满地。
火光照亮了加百列冰冷的侧脸。
一片片浮尸在火舌爆开，火焰如狂风暴雨，将浮尸形成的包围圈狠狠撕裂。
拜伦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雨果腰间的细针向天空射去，成千上万颗小黑虫子被从半空射下。
黑压压滚落满地，雪诺这才看清楚，这哪是什么虫子，分明就是一只发黑的变质眼球上长出了六只带着倒刺的脚。
雨果居然利用将士们带来的热油。组装起来了两副简易的喷火器。
雨果：“诺诺，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说话间，他递了个喷火器给雪诺。
雪诺：“………”好兄弟！
雪诺手握喷火器，将所到之处都火焰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黑影。
被烧的赤红的虫子，噼里啪啦掉了满地。
雪诺和雨果背靠背，简直就杀疯了。
一片火海满天横流，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将试图飞出院落的虫子都吞下去。
火海外面烟雾弥漫。
院子里满地残缺不全的腐尸和虫尸。
加百列一出手就是锋芒毕露，正面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这两人动手错身的方寸之间，雪诺听到了加百列的声音。
“雪诺，他没有资格决定你去来，你不是战利品。”
雪诺看不清加百列眼中的光芒，只觉得似乎有星辉在其中闪耀，却看不太清楚。
加百列：“什么时候你的来去，变成了别人可以决定的事情？”
“什么时候我的雄主变成了一群跳梁小丑论功行赏，争来抢去的东西？”
“你们也配。”
雪诺手拿火把，不断的在追着眼球虫灼烧，但有一瞬间他突然愣住了。
自己似乎从未想过有人会说这种话，从自己穿越来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在争斗。
有的为名，有的为利，有的为爱，从未有一个人考虑过他的意愿。
雪诺来不及多想，眼前一热。
空气在燃烧，弹壳飞溅，火舌狂舞，蜘蛛机器人组成的钢铁洪流无情地碾向那团扭曲的虫群。
毁灭的轰鸣中，夹杂着另一种声音。
哭泣。
那团由无数虫子凝聚而成的怪物，竟在哀嚎。
“呜……呜啊……”
那不是虫类的嘶鸣，而是人声，破碎、嘶哑，像是从腐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可是皇……太子……”
“你们……大逆不道……”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千万只虫子在模仿人类的语言，却又无法完整地拼凑出字句，只剩下扭曲的哭腔。
加百列的眉头微微一皱，
但手指没有丝毫迟疑，操控着机械群继续推进火力。
机枪的咆哮压过了那诡异的哭声，火焰将虫群烧得噼啪作响，焦黑的虫尸如雨般坠落。
可那声音仍在挣扎，像是一缕冤魂不肯散去。
“我……是……皇……”
“你们……怎敢……”
拜伦眼里浮现出癫狂恨意，他手指之间泛着绿色的光芒，显然是淬满了毒，直逼加百列的喉咙。
话音未落，一台蜘蛛机器人猛然跃起，刃肢旋转如绞肉刀，狠狠切入虫群核心！
噗嗤——
粘稠的汁液喷溅而出。
同时间。
一声轰鸣，加百列手指间炸出闪电。
那是等离子炮蓄能的声音，
电流从四面八方迅速汇聚在他手中，电光越来越大、越来越耀眼，映出了加百列冷漠无情的眼睛。
下一刻。
在拜伦惊骇的视线中，暴烈的雷电如山呼海啸一般扑面而至，刹那间映亮了他骷髅一般的脸。
暴烈电流注定一切撕裂，砰的一声巨响，黑烟冒气，尘土飞扬，地面整个翻腾了起来。
拜伦被撕裂开了。
黑红色的血液溅了一地，石块飞溅。
他那由虫子组成的躯体被雷电撕裂，炸成了粉碎。
雨果一缩脖子躲过了余波，一瞬间大家都失明了，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雪白
雪诺竖起耳朵去听，口中喃喃自语：“他死了？”
“真的死了？怎么可能？”
雨果耳朵都被炸的有些听不清了，“诺诺，你在说什么？”
“应该是死了，只要是有形事物，总有办法解决的。”
“你可真厉害呀。雪诺”
“对喜欢自己的皇太子都能下这种狠手！”
“我看错你了。”
“好样的！你翻脸不认人的样子真是太让人着迷了。”
声音温柔又迷人，一个温热的身体，突然贴了上来。
雪诺突感不对劲，猛的一回头。
自己身后贴着的哪里是什么雨果，分明是罗兰。
罗兰上将脸色苍白，可眼眸中的血红色却越发的鲜艳像有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嘴角带笑，这一笑便如春日花朵在枝头忽然绽放灿烂，让人忍不住想要自惭形秽。
雪诺扯开嗓子刚要叫，便被一双冰冷的手给捂住了嘴，发不出声来。
“呜呜呜呜呜。”
罗兰笑得明媚无比，眼睛里带着三分天真，七分调皮，还有满满的恶意。
他贴近雪诺的耳边说道：“雪诺，你太博爱了，简直像要让这个世界充满爱。”
“像你这样的坏人就应该遇到我。我就是虫神派下来专门整治你的。”
“趁着他们打成了一片，我带你走。”
“回去后你乖乖的跟我待在驻地吧，谁都别想再见到你。”
“你谁都骗不了了，你这个小骗子。”
雪诺腰上传来一股巨力，他被死死拽住。
罗兰摆明了是要乘着大家短暂的失明，和周围黑烟弥漫，把他给掳走。
雪诺眼一闭，心一横。
外骨骼启动！
幽蓝色的光芒闪耀，雪诺也是慌不择路了，带上头盔，随意选了个方向就是一个无脑加速。
噼里啪啦一顿响，雪诺一个头槌撞在了承重墙上，墙壁依次倒塌，房顶气流给整个掀了出去。
一时间烟尘滚滚。
动静足够大了。
罗兰甜言蜜语说到一半，愣在了当场，眼中有怒气升起，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他眼中有泪光闪烁。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逮到手里的兔子原来真的会飞走！
还是开着外骨骼飞走了！
加百列都给了雪诺些什么鬼东西？把他娇惯成了这幅无法无天的样子。
倒在砖块堆里，被撞的脑袋晕晕乎乎的雪诺毫不示弱狠狠的瞪了回去。
你以为绑住我的手脚，捂住我的嘴，就能为所欲为吗？
做梦！
房屋倒塌的一瞬间，所有的搏杀都停止了。
外边截杀剩余虫群的雨果和加百列早已看见了被摁住了口鼻的雪诺，两人疯狂的朝这边飞奔了过来。
“诺诺，我不会放弃的！”
眼看着加百列手里的等离子炮又在蓄能，生死危机之下，罗兰偏偏低下头，在雪诺脸颊上落下了轻轻一吻。
乘雪诺懵逼的时候，
邪魅一笑，飞身便跑。
加百列一把抢过雪诺，满眼都是委屈。
下一秒，雪诺只觉得自己腰部一紧，他晕了过去。
刺眼的警灯在雪诺紧闭的眼皮上投下血红的光影。
他其实没受什么重伤——脑袋无比的眩晕和太阳穴突突跳动的闷痛。
但加百列的手臂紧紧箍着他的腰背，力道大得几乎让他喘不过气，像是在警告他别乱动。
“别睁眼。”
加百列的呼吸扫过他耳畔，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见。
“装得像一点。”
雪诺的睫毛颤了颤，强迫自己保持昏迷般的松弛。
他能感觉到加百列故意将他的脸按向自己胸口，阻挡所有探究的视线。
不远处，军靴踏过碎玻璃的声响和无线电的嘈杂混成一片。
“伤者情况？”
一个粗粝的男声逼近。
加百列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刻意为之的紧绷：“失血性休克！左侧肋骨可能骨折，瞳孔对光反应迟钝——”
他报出一串专业术语，同时手指在雪诺腰侧警告性地一掐。
雪诺差点条件反射地蜷缩起来，硬生生忍住，只在喉咙里溢出一声虚弱的闷哼。
加百列演得太逼真了，他甚至能想象自己此刻在旁人眼里的模样——一具苍白濒死的躯体，软绵绵地挂在救援者臂弯里。
“救护车！有珍惜的S级雄虫受伤了！”
“先送他走！”有人大喊。
雪诺感觉自己被腾空抱起，冷风突然灌进鼻腔。
加百列的大衣领口蹭过他脸颊，布料上有铁锈和硝烟的味道。
他忍不住微微偏头，想避开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却被加百列借着调整姿势的动作，用掌心狠狠摁住了后脑勺。
“再动一下，”
加百列的嘴唇几乎贴在他耳骨上，“我就狠狠的亲你。”
“我看见了，罗兰他亲吻了你。”
雪诺的呼吸瞬间凝滞。
加百列捏着湿巾，指尖用力地擦过雪诺的唇角，像是要抹去什么不洁的痕迹。
雪诺没敢动，只是微微抬眼，从低垂的睫毛下观察他的表情。
加百列的神色很冷，眉头微蹙，眼底翻涌着某种压抑的阴郁，但手上的动作却异常轻柔，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皇太子就这么死了，真的没事吗？”
雪诺压低声音问道。
加百列冷笑一声，湿巾顺着他的下颌滑到脖颈，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红痕——不知道是勒痕，还是被谁碰过留下的印记。
他的指腹在那处摩挲了一下，才淡淡开口：“不会有事的。”
“拜伦死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型了，退化成了虫子，有谁能证明他是皇太子？”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皇家现在自身难保，弹劾案已经压不住了，谁还会在乎一个‘失踪’的继承人？”
雪诺抿了抿唇，加百列的手指正好抵在他的喉结上，让他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实验室的事根本没人敢承认，那些贵族巴不得撇清关系。”
加百列终于收回手，将湿巾捏成一团，随手丢进垃圾桶，
“现在，他们只会忙着切割、自保，谁会为一个‘怪物’讨公道？”
雪诺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加百列垂眸看他，忽然伸手，拇指轻轻蹭过他的下唇，像是在确认是否真的擦干净了。
“等。”
他淡淡道，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等他们自己把自己逼到绝路。”
“受害者们已经组成了联盟，大家想要一个公道。”
“实验室的事情，皇家躲不过去的。”
“他们一直在近亲通婚，一直在想办法治疗基因退化的问题………很可能……非法实验室不止这一个。”
“退位……也许是大势所趋。”
……………
雪诺呆在医院很无聊，
因为加百列不放心，不让出院，他只能不停的吃吃吃。
雪诺窝在病床上吃草莓蛋糕的样子，让加百列想起幼虫时期见过的蜜腺蝶。
那么小的一只，翅膀上沾着晶莹的花蜜，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加百列~”
雪诺突然转头，奶油沾在嘴角，像颗俏皮的星星，“你要不要也吃一口？”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自知的撒娇意味。
加百列握紧了手中的军报，纸张在他指腹下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不用。”
他生硬地回答，视线却黏在那抹奶油上。
雪诺的唇色因为甜食变得愈发红润。
真糟糕。
加百列想，他后背的暗纹又开始发烫了，那些蜘蛛族特有的纹路正顺着脊椎蔓延。
雪诺永远不知道，他这种天真无邪的诱惑有多致命。
“诶——”
雪诺拖长音调，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向他走来。
睡袍下摆随着动作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脚踝。
加百列立刻别过脸，却听到雪诺已经站在他椅子旁边，带着草莓甜香的气息笼罩下来。
“就尝一口嘛。”
雪诺用叉子戳着蛋糕上最红的那颗草莓，递到他嘴边。
“啊——”
加百列的呼吸停滞了。
这个角度能看到雪诺松垮的领口下精致的锁骨，还有随着呼吸起伏的胸口。太近了，近得他能看清雪诺睫毛上沾着的糖霜。
“我”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可身体却像被蛛网缠住的飞蛾，动弹不得。
雪诺突然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你是不是讨厌我呀？”
湿润的眼睛委屈地垂下，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动物。
明知道是装的。
加百列痛苦地闭上眼睛。
明知道雪诺对谁都这样撒娇，明知道自己不配接住这颗捧到眼前的糖，可是——
“不讨厌。”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回答。
雪诺立刻眉眼弯弯，趁他开口的瞬间把草莓塞进他嘴里。
甜腻的汁水在口腔爆开，加百列却尝到了苦涩。
他机械地咀嚼着，看着雪诺因为恶作剧成功而笑得前仰后合，睡袍领口滑到肩头，露出大片瓷白的皮肤。
要疯了。
加百列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必须立刻离开，否则下一秒就可能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比如把这只毫无防备的蜜糖蝴蝶按在怀里舔掉他嘴角的奶油。
“你去哪？”
雪诺拉住他的袖口，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腕骨。
“我的头好晕的。”
加百列僵在原地。雪诺的掌心温暖干燥，轻轻一挣就能摆脱。可他偏偏像被施了定身咒，连指尖都开始发麻。
“还有事。”
“几个非法实验室的位置已经快确定了，我需要去……”
“受害者联盟还需要法律援助，黑水觉得无偿为他们提供法律援助服务，状告皇室。”
“诺诺……”
他艰难地撒谎，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沉溺在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里。
雪诺却绕到他面前，突然踮起脚。加百列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腰，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惊人的热度。
这个动作让两人几乎鼻尖相贴，他能在雪诺澄澈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扭曲的表情。
“骗人。”
雪诺嘟着嘴，呼吸间都是草莓的甜香，“你明明在躲我。”
“我有轻微脑震荡。”
“你居然还在躲我，我会伤心一辈子的。”
他委屈巴巴的笑了笑，“幸好外骨骼缓冲了大部分冲击，不然可能真的会变成傻子。”
雪诺脑袋上撞了一个大包，有点轻微脑振荡，还是他自己开着外骨骼撞的。
他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了。
一滴汗顺着加百列的鬓角滑下。
雪诺的腰在他掌心里细得不可思议，仿佛稍用力就会折断。
最糟糕的是，雪诺对此一无所知，还在用天真又诱惑的眼神看着他，像蜜罐里泡大的猫崽，毫无芥蒂地向天敌露出柔软的肚皮。
“我没有”
加百列徒劳地辩解，声音却消失在雪诺突然贴上来的额头间。
黑发雄虫像小兽般蹭了蹭他的鼻梁，发丝扫过他的嘴唇，痒到心里去。
“那明天就让我回家好不好。”
雪诺得寸进尺地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就我们两个~”
“你来接我回家。”
加百列绝望地发现自己在点头。
明明知道不该纵容，不该贪恋，可当雪诺用这种甜糯的语调撒娇时，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就像阳光下的蛛丝，一触即溃。
雪诺欢呼着扑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加百列悬空的手最终轻轻落在对方单薄的背上，像接住一片随时会融化的雪花。
就这一次。
他自欺欺人地想。就纵容这一次。
雪诺在他怀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像只晒到太阳的猫。
加百列僵着身体不敢动，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一点点渗进自己冰冷的皮肤。
这太奢侈了，他想。
像他这样的怪物，居然能拥抱月光。
“放松点。”
雪诺的鼻尖蹭过他颈侧，“你抱得我骨头疼。”
加百列这才惊觉自己肌肉绷得有多紧。他稍稍松开力道，立刻被雪诺抓住机会贴得更近。
黑发雄虫把脸埋在他肩窝里，发丝扫过他的锁骨，痒得他指尖发麻。
“加百列。”
雪诺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闷在他衣领里。
“加百列。”
他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我们结婚吧。”
加百列僵住了。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
长久以来压抑的不安、猜忌、患得患失，在这一刻全部凝固成沉默。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的声音低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雪诺上前一步，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
“我知道你一直不信我。”
他低声说，“你觉得我浪荡、轻浮，觉得我对谁都能说甜言蜜语……”
“可是加百列……你也看见了……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雄虫，其他人根本没有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我只能在他们面前强颜欢笑，卑微的求生。”
“除了你……你给了我选择的机会。”
“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加百列的呼吸乱了。
雪诺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因为感激。”
“我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加百列终于伸手，用力将他搂进怀里。他的力道大得几乎让雪诺肋骨发疼。
可雪诺却笑了起来，因为他感觉到加百列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你最好别后悔。”
“我不许你后悔。”
加百列的声音闷在他颈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雪诺闭上眼，轻声道：“不会的。”
灯光此时突然熄灭，月光汹涌而入。
雪诺在银辉里摊开掌心，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压不下去的冲动。
“抱我回家吧。”
“我们回家。”
加百列的双臂先于理智展开。
雪诺落进怀里的瞬间，他听见胸腔里有什么在簌簌剥落。
原来把月亮拥入怀是这样的感觉——像接住一场无声的雪崩，所有经年的隐痛都被温柔压碎。
“你心跳好吵。”
雪诺把耳朵贴在他胸前。
加百列突然哽咽，他多希望自己的心脏能更安静些，别吓跑这轮终于停泊的月亮。
夜风穿过走廊，雪诺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雪诺捧起他的脸，月光在两人之间流转：“这次换我来追你。”
加百列终于低头吻他，尝到满口咸涩。
雪诺在他怀里化开，像春雪消融于掌心。
原来拥抱月亮是这样的。
温暖得让人想哭。
窗外，真正的雪开始飘落。一片雪花停在加百列睫毛上，被雪诺用吻融化。
“戒指呢？”
雪诺咬他喉结。
加百列从贴身口袋里摸出天鹅绒盒子——它在那里藏了很久，缎带早已被体温浸透。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送出这枚戒指了。
雪诺笑着伸出左手：“现在你可以盖章了。”
当戒指推至指根时，加百列突然单膝跪地，将脸贴在雪诺掌心。
月光照亮他濡湿的睫毛，也照亮无名指上交叠的誓言。
雪诺弯腰抱他，
两人一起跌进了月光里。
月色微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