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怀佑是不管他们两的事的, 继续问:“老胡肯定是想要你的飞机。你们的意见呢?”
陈年;“只要价格合适,都行。”
“这次之后,有个课题叫《无人装备实战中的应用》, 你把论文完备一下, 然后交上去。到时候会有讨论的会议, 你抓紧时间。”
陈年:“这有什么可讨论的?无人机只要量产化,价格就能降下来,那肯定是战略意义,大于战术意义。”
她几乎都不用思考, 这有什么好论证的。
于程:“为什么?”
陈年真觉得他老实的过了。
“我给你举例, 我出五十架无人机,总造价,不超过二十万。”
“你能做到?”
陈年不理会他, 继续说:“我直飞对向航空识别区,十架一个梯队, 批次放飞,他守不守?打不打?他最便宜的弹两百万美金,打了,费钱。不打,咽不下这口气。我的无人机工厂源源不断, 成本还可以一再降低, 一颗弹, 能换几百架都多, 虽然说这个打法有点不要脸,但是战略意义就是这样的。必要的时候,玩具飞行器都可以投出去。”
她总能把公文式的理论,用不太正经的例子, 讲的很透彻。
其实就是聪明。她比于程聪明很多,脑子转得快。
于怀佑点点头,知道她很清楚,就不细讲了。
“科工委牵头,要和你们成立一个无人机的研发中心。外贸、研发、市场化一体的装备复合体,到时候会有人和你们接洽。”
陈年转了一圈,这是好事,但是复杂。
“我们是主体吗?”
于怀佑没说话。
陈年:“我要保证我们是主体,汇达科技都没有上市,只有子公司和相关概念产业会上市。这一点不能动摇。如果上级是主体,我会很被动。”
尤其是财务和技术上。
于怀佑也感受到儿子的无奈了,就这么个人,你说她觉悟低,思想不成熟,她真的超低价卖飞机,一点不心疼钱,必要的时候,技术都不吝啬。
你说她觉悟高吧,她一点亏不吃,这种时候非常利己。
蒋琰之拍拍她:“你不用操心这个,牵头也不是一家,可以囊括很多家进来,市场化本来就是摊薄成本的,外贸和研发,是一条线上的。谁是主体其实问题不大。”
蒋琰之处理这个问题,没有陈年那么霸道,但是比她想的更深更远。
于程真服了,钱都让你们两赚完了。
于程还没说话,于怀敏就敲门说:“娜吉来了,开饭了。你们父子几个别说了。”
陈年知道老于肯定给她说情了,她要是个单飞的鸟,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办公室里挨训呢,上面吓唬也要吓唬她一段时间,更别说思想教育了。因为是老于的崽子,所以被老于领回家,进行相对温和的教育了,可能老于是个好人,自己把风雨挡了,但也没怎么教训她。
陈年这方面还是承情的,毕竟,她当时也有点上头的过了,当时一门心思想反正有于程挡着,实在不行,于程上面还有人呢。暴风应该刮不到她身上。
于怀敏见几个人不像是剑拔弩张,笑着问:“程程这次立功了?”
于稷就笑:“没给他撸了就不错了,还立功?让他长个心眼,他非不长。”
陈年就跟没听见一样,于程:“你怎么和嘴碎的婆娘一样,唧唧歪歪。”
娜吉就坐在陈年身边,她还叫于怀佑大伯了,陈年憋着笑,也不知道这个辈分以后怎么算,反正她肯定是不叫爸。
这个辈分早乱套了。
晚饭很丰盛,桌上的人都各怀心思,向来吃饭最香的陈年都怏怏的,娜吉问:“你好点了吗?有没有再发烧?”
“没有,我都好了。”
于怀敏看着陈年,一直说的都是家里的趣事,但陈年很少搭腔。
饭后蒋琰之就提出告辞,领着陈年回家去了,这两天太刺激了,袁宵中午就跑回去了,这次真的闹大了,给袁宵吓得够呛。
陈年一回去就睡了,大约是重压之后有种脱力感。
两个人也不管于家唱戏,陈年领着娜吉一起回去了。
人一走,于稷就问:“哥,你们闹海了?事情搞那么大。”
于程才从开始讲起,等讲完后,几个人都沉默了,胆子也太大了。
于稷:“所以你们等于引发了一场局部对峙,差点干起来?”
听着真是牛逼厉害了,是这么回事。
于程:“那不至于,有这方面原因,但只是个理由。”
于怀佑问:“第一试验的是小涵道比涡扇发动机性能,是他们自研。第二试验的是a射b导体系的高速运载平台,都成功了。也证明了,在复杂电磁压制环境下,穿插中……”
他说到一半,问:“货仓失控,真的是系统问题吗?”
于程无奈:“怎么可能,她说的话,你连标点符号都别信。她和袁宵两个操作的,就是奔着航母打击群去的。她把数据切断了,蒙李长河呢。导航的飞机都顺利回去了,怎么可能是失控。”
于怀佑笑起来。
于怀敏;“一旦发生意外,飞机回不来,那可就打水漂了,她就不怕钱没了?”
于程沉默了一下,才说;“袁宵说,前两代机的积蓄全砸进去了,小蒋为了陈年筹款,抵押贷款,拆借了很大一笔资金,等于他们背着巨债,搞出来的大型运载平台。”
于稷:“怪不得,她最后扛不住,直接都病了。这么大的窟窿,要是打水漂等于她从前都白干了,还要背一身债。”
这帮赌徒,真的是赌性大的吓人。
其实没那么吓人,蒋琰之都想好了,拆借到期可以周转,资金是可以慢慢回笼的,只是试飞要真的失败了,周转不开,实在不行,他会找姑姑周转。要是还不行,陈年那边真的一点成果都没有,钱都打水漂,那他就去矿区去经营大型机械设备,总不会饿死。汇达科技的招牌在,汇达投资可以回血,总之他生财的本事,已经施展到极致了。
陈年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蒋琰之都不敢叫她,更不敢离开,怕她像上次那样,重压之后身体扛不住,自己出去开会,让她在家休息了。
陈年睡醒来,只有娜吉在家,她还问:“你姐夫呢?”
娜吉在挑首饰,见她醒了小心翼翼说:“姐夫让我看着你,他去开会了。今天晚上大家外面吃饭。”
“大家?”
娜吉:“你才睡起来,先吃东西,晚上于稷和他哥哥,几个都出来。”
陈年眨眨眼,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状况。
“我和你说个事。”
陈年洗漱完,头发还有点湿,她坐在餐桌前,娜吉中午给她留了饭,她拿着包子,说:“我不是我阿爸的孩子,你应该知道吧?”
娜吉点头:“我知道啊。你和舅舅长得又不像。”
其实她们家里人说过很多风言风语,有更难听的,但是娜吉始终觉得舅舅和陈年,两个人是亲密的父女关系。
陈年:“我的亲爸,是于怀佑,准确说,我比于稷小两个月。”
娜吉猛然瞪大眼睛看着她。
她就说,昨天去于稷大伯家吃饭,怪怪的。还有订婚那天,于稷的大伯一直抱着蒋晓农。
“那舅妈不喜欢舅舅了吗?”
“怎么可能,我妈一辈子爱阿爸,我也是。”
娜吉点头,那就好。
“那于稷的爷爷奶奶,也就是你的爷爷奶奶?”
“算是吧。”
“那就是,我就算是结婚了,和你还是一家人?”
这么想,也是对的。娜吉的脑回路,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但是又能抓住她的重点。
“可以这么说。”
娜吉又开心了,对即将结婚也不抵触了。
“那以后于稷不能欺负我,要不然你和姐夫揍他。”
“当然可以。”
晚饭前,蒋琰之开车来接人,下楼就说:“今晚都是于家的小辈。”
陈年:“都是人精。”
她倒也不是那么抵触,就是于家人这么见缝插针,有点太积极了。
吃饭的地方还挺讲究,结果等陈年一进包间,里面的人全都在鼓掌,陈年瞪了眼最起劲的于稷:“你闹什么?”
于稷:“为你闹海庆功,毕竟为国争光,都要向你学习。”
陈年冷笑:“我身上还有处分、检查和罚款,要不你帮我一并处理了吧。”
于征在武警系统,看着弟弟贫,赶紧说:“你们坐。”
陈年看他一眼,上次见过了。她不轻不重看于程一眼。
上次你和我说,他是你同事。
于程身边坐的是他儿子于奕,今年刚上初一,看见陈年很好奇。
陈年不会当着孩子的面,呲他老子。坐在于程身边,于程介绍;“还有几个堂兄弟,在外地。听了你的事迹,非常震惊,以及钦佩。”
陈年转头静静看着他,不知道他故意这么来,搞什么?
难不成押着她挨个叫哥吗?
蒋琰之和几个人打招呼后,坐在陈年旁边,于程转头和她说:“爸给你安排好了,行政处分有,没有罚款,背个处分,但是后面肯定会有一个大好处。”
陈年知道于程怎么可能让她脱身,爸就爸吧,试验的时候,她和袁宵确实有点上头,放肆的过头了。
“谢谢哥。”,她说的很是意味深长。
于程:“自家兄妹,客气什么。”
然后他看着儿子说:“你以后像你姑姑学习。你姑姑可是个优秀的人才。”
陈年:“我这顿饭,到底能不能吃?你就是来敲打我的吧?”
于程:“这次之后,不用你们去交流,有的是人去你们公司交流,你们算是成无人机行业的霸王了。”
陈年:“我过两天就回去了,那责任的事我可不管了。”
于程好笑:“不用你管。说了有我。”
陈年没看他,笑起来:“好像你多能耐。”
兄妹两个都笑起来。
于稷:“祝贺我们陈工的飞机,试飞成功。”
陈年:“那我祝你们婚礼顺利。我到时候西北等着你们。”
于征问:“你们飞机,用不用交公?”
这就属于外行热闹话,陈年;“那说不准,领导要是不高兴,可能就充公了。”
于稷:“你现在这个地位,谁敢惹你?”
娜吉:“你阴阳怪气什么?你好好和年年说话。”
于稷:“……”
年轻人说话,确实少很多忌讳,说到什么聊什么。每个人的经历都不一样,所以讲出来都很有意思。
小辈们聚餐后,陈年就回去了,她想儿子了,这次之后她确实累的太久了,身体都跟不上了,以前浑身都是能量,现在提不起来了。
陈晏说,你在家看孩子,我要去准备娜吉结婚的东西了。
家里人的岗位真就和换防一样,一环扣一环,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闲着。
陈晏北上,和娜吉的妈妈汇合。陈年在家看孩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看孩子,胖儿子都快两岁了,十分黏她,尽管妈妈陪他的时候很少,但天性就是这样。
陈年放下工作,按照蒋琰之要求,体检、休养、看孩子。
关于汇达科技的处理结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出来的。货仓失控,掉到航母上,只有这个结果,其他的一概不知。
后续的问题,不是他们该问的。
上面有于怀佑和于程,陈年知道自己受不到多大处分,但是这个批评是要挨的,那天大领导都说了,就是你们几个孙猴子闹事?
给这次的事件基本定性了。
空域管制已经结束,飞机也回了厂区。袁宵给她打电话:“咱们这回真是狂大了,差点收不了场。老板以后咱们可不能这么干了,我真是想起都后怕。”
陈年现在想,自己确实很任性,在某一个可能的时候,恣意妄为。而且她更后怕的是蒋琰之身上的债。
大家的关注点都不在一起。
陈年一个星期后,就带着儿子回了厂区。
整个工厂里有种大捷之后的欢快气氛,深秋已经到了,南方的秋天正好,陆晔已经听了袁宵吹了八百回了,他是走不开,不是干技术的,凑不到这种热闹,但是听着也荡气回肠。事情过去半个月了,才接到家里的电话,听家里的人还夸了几句,给他乐够呛,老丈人也说了,这次的事情确实提气。
见了陈年就问:“领导就没把你关起来?”
陈年:“差点。”
陆晔:“你这个胆子真是。”
陈年只是笑,也不反驳。
陈年牵着儿子绕着工厂里散步,电量满格的小孩,也不傻,累了就不肯走了,等走到机库,已经抱着陈年的腿,不肯走了,嘤嘤撒娇。
陈年拖着腿,拽着他,就是不伸手,站在机库前,叉腰看着,远远朝他们过来的蒋琰之缓缓笑起来。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