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轻的, 叹息落在耳边。
些许温热的一声,拂起卫嫱耳旁的鬓发。声响于身后蔓延着,悄悄的, 缓缓的, 让她后背猛地一僵。
卫嫱以为出现了幻听。
她不敢回头。
身后的响动并未消止,反倒愈发贴近。忽然间, 对方的步子停了下来, 极微弱的一道风声, 她听见风中男人的声音。
“阿嫱。”
他唤。
极轻极轻的两个字。
落在卫嫱耳朵里, 犹若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地、轰然炸开。
她转过头。
手札仍被她捧在手里,正对的那一页,恰好令她潸然泪下。只一眼,她便看见立在帐口的男子。对方身姿颀长, 只着了件素色的袍衫, 脸上依稀有被树枝刮烂的痕迹。
此刻正立在那里,眸色深深, 凝望着她。
卫嫱的眼眶一下红了。
“你……”
话出声,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声音, 竟是在发抖。
他是谁?是人是鬼?
自己这是……在做梦么?
卫嫱呆立在此处,亦久久凝望着他。二人目光相撞,依稀有什么情绪,于女人眼底游走开来。
见状,李彻走上前。他低头看着卫嫱,不免笑了。
“怎么了,怎么傻住了?”
“见到我,竟跟见了鬼似的。”
他竟还有心思揶揄。
卫嫱方欲开口, 可看见他那双澄澈的眸子时,话语却一下子凝在嘴边。
千言万语,千丝万缕。
她听见,自己忽然加剧的呼吸声。
心跳怦怦,响彻耳际。
男人原本含笑看着她,见她此番模样,话语也一下顿住。只见身前女子彻底红了眼圈,她双手紧攥着那本手札,指尖收紧。
泛起一阵青白色。
李彻赶忙上前。
他下意识地想伸出手,却又不打敢去抱她,生怕一不小心便唐突冒犯了。他的手指于半空中凝了一瞬,片刻,男人温声低叹:
“阿嫱,我回来了,你莫这般。你……你怎么还哭了呢。”
他的话语轻轻,犹若一阵春风拂面。
莫名的,令卫嫱感到一阵心安。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伸出手,用左手食指轻轻拭了拭身前女孩眼下泪痕。
一滴晶莹就这般落在他指背之上。
柔软,冰凉。
男人垂眼看着她。
“我回来了,阿嫱,对不起,是我的错,让你受怕了。”
他道,那日悬崖断绳,乃是紧急之策。坠下悬崖时,他也未曾想到自己竟能活着回来。
也许是老天垂帘,再给了他一次重新回到她身边的机会,他竟被弯曲盘虬的树枝所救。于这道冲力之下,他摔进了一侧的山洞。洞口狭小,又有丛林遮掩着,故此搜寻之人未曾发现他。
他在山洞里不知昏睡了多久。
待转醒时,原本那件暗紫色的外袍已不见,身上亦被树枝划破了些伤口。
所幸性命无忧。
醒来的第一件事,他便在感慨,真好,还活了下来。
还能再与阿嫱相见。
从前他并不怕死,哪怕是被少女亲手递上一杯毒酒,哪怕是知晓酒中或许掺了什么毒,他亦是仰头喝了那杯毒酒。
未有丝毫犹豫。
她的演技实在太差,太拙劣了。
红着眼,低着头,捧着酒杯的双手还在发抖。
即便他那时被心中情爱蒙了眼,可他又未曾失了智,如何看不出她的慌乱,如何看不出那酒水里头有问题。
若再来一次……
李彻垂下眼睫。
光影于他浓密纤长的睫羽上翕动着,他未曾告诉卫嫱,若再来一次,他依旧会选择,饮下那杯毒酒。
而如今——
他立于此处,扬眉。
“阿嫱。”
“这么怕我死啊。”
令卫嫱有些许愠怒的,他的声音里,竟还带了几分笑意。
回过神,她忍不住伸出手,狠狠锤了锤李彻的胸口。
换来一声吃痛。
男人微微皱着眉,像是真因她这一巴掌而触及到了伤口之处。这轻轻一声“嘶”,叫卫嫱眸光也软了软。对方到底是因自己而受伤,历经了这般九死一生……思及此,她的眼神之中不觉多了几分歉意。
她道:“抱歉……”
一句歉字尚未落音,对方忽尔扬了扬唇,他舒展双眉,声音很轻快:
“你是在心疼我么?”
“阿嫱,我很高兴。”
卫嫱:……
无语。
命都要没了,还在这儿高兴呢。
他像是浑不在意自己方自鬼门关走了一遭般,满心欢喜于与她的重逢。看见这满屋子的画像与女孩手中手札后,他的话语顿了一顿,须臾温声道:
“先前说有机会带你来看看,没想到你先一步自己找过来了。”
卫嫱:“这便是你先前说的,屋子里的宝贝吗?”
李彻点头:“嗯。”
——这些都是他的宝贝。
是无论多少银钱,无论多少金银珠宝,都买不到的宝贝。
他的神色,忽尔变得似从前那般温柔。
仿若有明媚的春风,在卫嫱心头拂了一拂。点头之时,卫嫱看见,身前男人的神色似还有几分难为情。
像是珍藏多年的心事,被人一眼看穿。
面上竟浮现,少年般独有的红晕。
“你莫再看了。”
他走上前,就要抽走她手里的手札。
卫嫱眼疾手快,将其背在身后。
“不是你要带我来看的么,怎么,现在倒还不乐意让我看了。”
“并非不乐意,阿嫱。”
他方想再说些什么,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画轴上,声息却一下子顿住。满帐子的画卷,一张张,一幅幅,皆是他以彩墨一笔一笔地认真勾勒。李彻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来,自己来到西疆后,所熬过的那段最难捱的时光。
是,是难捱。
那段时间,他颓废了许久,始终不愿相信,是自己喜欢的姑娘,亲手给他奉上了一杯毒酒。
他抿了抿唇,本就幽深的瞳眸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片刻之后,他沿着桌边坐下来。
轻微的情绪,在男子眼中起伏着,却又因着什么情愫,那阵情绪被他极力地压制下来。如同每个痛苦的午夜梦回般,他深吸了一口气,吸入肺腑的,是不知于何时入帐的那萧瑟的夜风,以及女孩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气。
清甜,清雅,柔和。
他沉默了片刻,道:“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将他们拿给你看。”
不知该如何,将他的满腹心事,拿给她看。
从前他很讨厌卫颂,总觉得对方成日里搔首弄姿,便是连说话也带着一股子酸味儿。李彻讨厌卫颂,更是讨厌他与阿嫱亲近,可那时候的少年李彻却总觉得,自己是大宣皇子,是一国之储君,心胸不应当这般狭隘。
他不能胡乱吃飞醋,还吃的是她哥哥的醋,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那时的他顽固而倔强,一味地用自己的方式去赶走卫颂,却浑然未曾顾及她的感受。
嫉妒真的是一颗很可怕的种子。
满腹心事藏匿于口中,演化成饲料,浇灌出那名为孽缘的花。
“我——”
李彻张了张口。
双唇方一动,男人甫一出声,忽然听见身前一句:
“对不起。”
李彻愣了愣。
卫嫱抬起头。
她手中仍紧攥着那本手札,正翻开的那一页,其上依稀氤氲了些水痕。帐外风声呼啸着,今晚月色却格外明亮,透过帐帘的缝隙,坠在她身上,落在二人眼中。
她的眼神亦明亮了许多。
卫嫱的手指稍稍收紧了,像是攥握住了什么。一缕悠扬的、带着些梨花香的夜风拂面,轻轻穿过她的发梢。
她道:
“对不起。”
“当年那一杯酒……”是她的错。
身前之人忽然打断她。
“不要再提了。”
他的声音温柔,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急切。
“阿嫱,不要说。”
男人的话语顿了顿,旋即道:“陈年旧事,我早已经忘了。”
真的忘了吗?
她的一双眼澄澈,静静瞧着他。
如一阵月光,就这般轻笼在他身上。
李彻偏过头去。
轻微的情绪于眼底乍起,犹如一道浅浅的、未着太多波澜的涟漪。卫嫱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见男人轻轻抿了抿唇。
他的唇很薄,卫嫱不知在哪里听到过这样一个说法——嘴唇越薄的男人,越是凉薄无情。
而眼前,男人长身玉立,一双温和的凤眸,满是深情氤氲。
唯有那眼底,那微不可察之地,极轻地荡漾着,一道不能明说的阵痛。
片刻,他含笑,揉了揉她的发顶。
他用的是左手。
健全的、不会吓到她的左手。
“今日天色不早了,此处还未曾收拾,我带你找一处干净的军帐就寝。”
“李彻——”
卫嫱忽然开口,打断他。
她自怀中取出一个平安符。
很小,很轻,看上去却十分精致。
“这是我那段时间求的平安符,之后经历了种种事,我一直戴在身上。兄长说过了,这平安符是高僧开过光,待危急时刻,还能保命用。”
说这话时,卫嫱的声音温缓,尽量不掺杂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可对方仍是笑眯了一双眼。
“送给我啊。”
李彻看起来很高兴。
细细回想,他已有许久未曾收到过她的礼物。
男人高兴地接过平安符,用手指小心地拭了拭,在手里头焐热一番后,又将其还了回来。
卫嫱不解。
他道:“我命硬,先前找道士算过了,一般邪物近不了我的身,也克不了我的命。既是高僧开过光的宝贝,又跟你这般久,自然是要你带着了。”
正说着,李彻低下头,重新将其系回她的腰际。
卫嫱有些着急了:“可是——”
“我知道那是毒酒。”
“什么?”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她的话语一下顿住。
“我是说,”他系好了平安符,稍稍往后退了半步,夜风轻拂着他的发丝,李彻眼底溢满了情谊,“阿嫱,我喜欢你。”
“我方才在帐外,遇见了你二哥。他与我说,我可有一关还未曾过呢。”
“待我与你回到南郡,便去找你的四哥哥,好不好?”
——过了她每个哥哥的关,才可以迎娶他们的小妹。
迎娶南郡的公主,他们的掌上明珠。
说这些话时,即便有所遮掩,但卫嫱仍是能感受到,对方话语间的试探。
他在试探,在期待。
她抿抿唇:“再说吧。”
轻幽幽一句话,男人的眼神黯淡下来。
言罢,卫嫱又看了一眼他:
“我听闻四哥那一关可是要入无回谷,无回谷顾名思义,便是有去无回,也不知某人能不能活着出来。”
她的语调轻扬起。
李彻眼神一亮。
不过须臾之刻,男人眼底已没了原先的黯色,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久违的欣喜。
她同意了。
同意他进无回谷,同意他接受兄长们的考验。
她甚至,在担心他的安慰。
李彻忽然觉得,自己坠这一次崖,似乎还挺值。
无回谷,有来无回。
李彻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他的声音温和,却又带着一股锐气。
有这么一瞬间,令卫嫱恍惚——她记忆中的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好似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
她与李彻在西疆这边歇了一日。
一日之后,他们启程,前往南郡。
准确地说,是他前往无回谷。
这是这么多年后,卫嫱头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与他乘坐用一辆马车。马车并不宽敞,却恰恰能容下一双人。
她与李彻并肩坐着,马车乍一颠簸,她身子一个摇晃,对方眼疾手快,赶忙将她扶住。
轻靠了对方肩头一瞬,她仍有些不好意思。
卫嫱轻轻咳嗽一声,将脸别开。
略显狭窄的马车内,充斥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直到马车缓缓停落,李彻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那我便先下马车了。”
说这话时,他微红着耳根。
“李彻。”
“嗯。”
“一定要回来。”
“什么?”
他站在马车下,她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卫嫱掀开车帘。
迎着熠熠日光。
她一字一字,
“我说,一定,要,回来。”
……
回到南郡,听旁人闲聊,卫嫱才知晓。
原来三个所设立的无回谷这一关,并非是为了刁难李彻,而是南郡当地的一种习俗。
在南郡,若是有人想要迎娶公主,除了得到女尊的同意,还须得亲自入一趟这无回谷。
卫嫱并不知晓无回谷中有什么。
有人说,里面有各种凶猛的异兽,亦有人说,其中布满了重重陷阱,只要稍一不留神,每个陷阱都会让人当场毙命。
众说纷纭。
令卫嫱大为吃惊的,是她的二哥,南郡的二皇子滕慕,竟也跪在长姐的大殿之下,自请入这无回谷。
李彻入无回谷是为了迎娶她。
那么二哥入无回谷又是为了……
一个大胆的猜想于卫嫱脑海中闪过。
她忽然想起,二人每每遇见长姐时,她那不着调的二哥,望向长姐时的眼神……
不行。
不能再想了。
她满心都是另一人,甚至无暇顾及滕慕与长姐之事。
滕羚告诉她,即便李彻与滕慕是同时进的无回谷,但这谷中大有玄机。
谷像即心像,进谷的人不同,于谷内所见的场景便也不同。
也就是说,李彻与滕慕即使是同时进谷,也根本不会在谷中相遇。
更莫提二人在谷中可以相互有个照应。
思及此,卫嫱心中莫名一阵慌乱。
一颗心怦怦直跳,右眼皮也突突跳得厉害。
心慌。
没来由的心慌。
旧疾新伤,李彻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卫嫱开始后悔,让他进这无回谷。
她在谷外守了整整一日。
直至金乌西坠,夜幕降临。
清浅明白的月色洒落在她裙脚边,她忽然回过神。
“李彻如何了,他回来了吗?”
下人极有耐心地回道:“公主莫要着急,这自入谷,到完全步入无回谷深处,即便是光走也要走上个一日一夜。这才过去了一个白天,公主无需多虑,也不必这般焦急。”
对方的话虽这般说,虽是这般宽慰,可卫嫱心中清楚,这无回谷是何等凶险之地。
每每在里面多待上半刻钟,李彻与二哥的生命便危急上半分。
她忽然又想起从前,在那棵梨花树下等少年下学的日子。
梨花纯白,坠在她衣肩与发梢上,迎面扑来淡淡的花香与墨香。
身后声脚步轻响。
卫嫱知道,那是他来了。
前所未有的,令人感到心安。
她平躺下来,在梨花树下等了很久。
等到梨花一片一片,覆盖在她的眼皮上。
睫羽翕动着,卫嫱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她好似做了一场梦。
梦的尽头依旧是那棵雪白的梨树。
睁眼时,原本缀在枝桠上的梨花,不知怎的竟变作了飞雪。飘雪簌簌,她尚未来得及起身撑伞,忽然听见身后一声。
“小妹!”
转过头,是滕慕。
她的二哥。
没有预想中那般遍体鳞伤,对方身上甚至没有一处太过于明显的伤口。卫嫱长舒一口气,短暂的欢喜过后,她出声问滕慕。
“二哥,李彻呢?”
二人是一同去的,怎么如今只余他一人回来了?
滕慕下意识才朝后退了半步,眼神忽尔变得躲闪。
这不免让卫嫱右眼皮突突跳了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终于,在她的连番追问之下,兄长道出了实情。
对方看着她的眼神忽尔变得十分悲伤。
滕慕就这般看着她,半晌之后,隐忍着情绪道:“小妹,李彻他……”
“……他回不来了。”
卫嫱呆呆地看着他。
回不来?
什么叫回不来了。
她好像忽然不大能理解兄长的话了。
卫嫱只看着,二哥的嘴巴就这样一张一合的。她极艰难地理解了二哥所说的话,忽然落下泪来。
她的情绪就在这一瞬间,如雪崩一般,山崩地裂。
泪水像是决了堤,她一遍遍地问二哥。
什么叫不回来了。
什么叫……不回来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呢。
临走前他明明答应得那么好,明明答应得那么笃定。
他们明明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可以解开心结。
“他怎么能回不来呢……”
卫嫱一遍遍地确认。
是李彻丢下她了。
这一回,是李彻彻底不要她了。
那个在梨花树下为她撑伞的少年,
那个于大雪之中一步一叩为她求来平安符的少年,
那个与她情爱纠缠这般之久,将她伤得痛彻心扉的男人,
是彻彻底底要离开她了。
便就在她埋首大哭之时,忽然一声轻唤,将她拽回现实。
——“阿嫱?”
她惊醒,看见落在眼前的身形。
他不知在无回谷待了多久,面色尚有些疲惫,仍旧是那一袭紫衫,踩着清透的月色,朝这边小心翼翼地走来。
“阿嫱,你……怎么了?”
她忽然上前,猛地抱住他。
男人身形微定,任由她抱着,少时,伸出左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
落在她睫羽上的不是什么白雪。
而是她在梦中的眼泪。
对方的声音是她许久未曾听到过的温柔。
“怎么了,阿嫱,是做噩梦了么?”
她整个人蜷缩在李彻怀里,像一只小兽。
用些许沉闷的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李彻安慰她:“不要怕,我自无回谷回来了。以后再没有什么能拆散你和我,再没有什么事……”
卫嫱忽然拽住他的衣袖。
“不要走。”
那噩梦太过真实。
她仍在心悸。
过往的爱也好,恨也好。
爱也罢,恨也罢。
“不要离开我。”
对方身形定了半晌,须臾,他温声哄着:“好。”
男人将她抱紧了。
她将脸埋入对方怀中,用他的衣裳擦了擦眼泪。不知是未曾饮水,或是大哭过一场的缘故,她的嗓子很哑。
可即便如此,卫嫱仍是埋在他怀里,仍要说道:
“李彻,我在那之前,还做了一个梦。”
“我还梦见,我去了很多地方。”
她说,他便耐心地答着。
同少时一般。
“什么地方?”
“我梦见我们回到了盛京,不,还有贡川,逞州……还有好多好多地方。”
“好,我陪你去。”
带上小翎。
他们的孩子还没有机会,亲口喊他一声父亲。
李彻想,他定是世上最不称职的父亲。
没关系,时日还长。
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他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我带你去盛京,回贡川,去逞州。”
“去看辽城的雪,苏杭的湖。”
“去看乌连高耸入云的金山。”
他说着说着,低下头看了怀中女孩一眼。
卫嫱竟窝在他怀里,像是要睡着了。
迷蒙中,她轻哼着:
“那我们先要去哪里?”
“回京城,”李彻认真思索了一下,“先回京城,好不好?我们先去祭拜你的父亲,对了——阿嫱,我在京城寻到了一位名医,有活死人医白骨之术,可以接骨术,治疗卫颂的手指。”
“那你的手是不是也——”
“我只与他说,给卫颂一个人接骨便好。”
“什么?”
卫嫱困意消减了几分,抬头望向他。
他的眉目温和,手指轻拢起她的耳发,声音缓缓:
“至于我的手,便永远当作惩罚吧。”
和煦的风轻撩开车帘,车内之人望向窗外。
“阿嫱,该启程了。”
回盛京,去贡川,到逞州……
风也启程,花也启程。
这一路,斯人为伴,清风作衣,山川明媚,湖泊温柔。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