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神殿的鹅卵石路笼罩在雾气中，空气中飘荡着黄色小花。
银发神灵没有现身，巨大的月桂树沉默伫立，树枝上垂落着翠绿藤蔓。
“一般的信徒，可以这么频繁地见到神灵，和神灵直接沟通吗？”
孟行没有接兰道·莱泰尔的话，而是抬手抚摸起月桂树的树干。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树干轻微颤抖。
孟行像是单纯的疑惑，仰头问道：“尊敬的隐士先生，你对你所有信徒，都这么平易近人吗？如果只有我是特别的，为什么……会是我？”
树枝簌簌轻动，神灵一时失语。
下一刻，孟行眼前一晃，重新回到了地下室。
方才气势汹汹的质问，仿佛从未发生过。
孟行笑了起来。
……
孟行有了点小钱，兴冲冲点开了大学招生网站。
【学费：99999信用币/学期】
孟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看了一遍，关闭了网站，点开了另一所学校。
这次不是十万了，是二十万。
连续搜了几十所大学后，孟行仰面躺倒。
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在这个世界想要获得一本本科文凭，光是学费就要花八十万信用币。
本来还想说，要是能考大学，怎么也该去试试。
怪不得老张觉得上大学太亏。
想到老张，孟行心情又沉重了点。
她侧过身体，无所事事地刷起终端，看到弹窗广告推荐了个格斗技巧培训班，叹了口气，想起自己是得加紧学点格斗术了。
前两场胜利其实都是运气成分居多。
孟行坐了起来，准备找个便宜的班报个名，却发现这种培训班学费更贵。
【3000信用币/30分钟】
明明可以直接来抢，还教你战斗技巧。
人真好。
孟行皱着眉，陷入了沉思，在报名和不报名中反复横跳。
“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
外头的声音很熟悉，是那些放贷的：“有人没？没人踹门了啊。”
门板摇摇欲坠，催债的壮汉抬起脚就要踹，迎面撞上一张清冷苍白的脸。
装死了半个月的欠债人终于开门了。
“哟，还活着。还钱吧，一共八千信用币。”
孟行并不意外，却还是故意问道：“才几天，就涨了这么多？”
“嗯呢。今天老板让我们来下最后通牒，还不上就跟哥几个走一趟吧。”
孟行和壮汉们对视：“不走会怎么样？”
壮汉神色狰狞地按着指关节：“你说呢？”
孟行露出微笑：“我想试试。”
10分钟后。
一地壮汉痛苦地呻吟着，孟行拿起其中一位的终端，接通了老板来电。
老板本来想说的话，看到这头的景象后，都咽了回去。
“我觉得利息太高了。”孟行直抒胸臆，“最多一千，多了没有。”
老板：“好。”
孟行：“……”
老板礼貌地说：“你把卡号发给我吧。”
孟行：“？”
“打你卡上啊。”老板皱眉，“难道你要现金？”
孟行：“……”
孟行总是跟不上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节奏。
3分钟后，她的余额又多了1000。
老板挂断电话前还友好地说，随时可以去她那里喝茶，以后有生意也可以一起干。
她的手下们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扶着腰离开时，一口一个“孟姐常来啊”。
孟行关上门，觉得不太对劲，担忧地点开账号，信用卡里的借贷记录确实已经消失了。
所以在这个世界，只要拳头硬，周围就全是好人。
孟行重重吐出一口气，立刻报了格斗培训班。
……
孟行照着广告上的地址，找到了一片杂乱无章的老旧建筑群。
纵横交错的电线将天空分割得七零八落，电线杆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邪神小广告，有的被白漆抹掉了，有的没有。
孟行下意识找了找月桂隐士这个尊名，然后想起，自家门外的小广告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有人来铲掉了吗？
她心头掠过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那个小广告本来就是给她一个人看的一样。
单元楼找到了，楼里的照明灯时明时灭，孟行警惕起来，谁家以小时计费的培训班开在这种地方啊。
右手放出藤蔓，左手握住折叠刀，孟行停在了602室门口，又低头对了对广告，是这儿没错。
没等她敲门，门里就传来了脚步声，孟行眼瞳里泛起绿光，肌肉绷紧。
一道壮硕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孟行：“？”
“来了。”房屋的主人，也是她的熟人金刚说，“进来吧，不用换鞋。”
孟行：“……”
孟行犹豫了一会儿，想问怎么是你，又想问你怎么知道是我，最后憋出一句：“什么时候开始计费啊？”
金刚扭头看了她一眼，拿出一只沙漏：“等我说开始的时候。”
孟行在门口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踏进了屋子。
别看外头是老破小，里头装修得很不错，两层打通，最起码两百平，四面墙壁都用的隔音材料。
场地里布置了重型沙袋、假人、拳击靶、心率监测器、钛合金八角笼等等设施。
孟行反应过来：“你真是教练？”
“觉得我不配教你？”
“不是。”孟行纳闷，“我是觉得，你都这么高收入了……”
“格斗场里经常有好苗子。”金刚在拳击靶旁抱胸站定，“你不就是吗？”
“你那是故意输给我的？”
“那倒没有。把我的力量限制在低级场，你确实能赢我。”
孟行嘴角一翘，原来如此，然后习惯性谦虚：“那应该是你大意了吧，你都自己开班了，肯定很有经验。”
金刚不置可否，转身对着拳击靶来了一拳。
计数器疯狂跳动，最后停留在891kg。
“如果她当时对你打出这一拳，你的头已经被打爆了。”兰道忽然在孟行脑中说。
“嗯嗯，那您可得避着点狂战士提莉亚，免得被她一拳打爆狗头。”
信徒的力量不是来源于神灵？
兰道沉默了一会儿，也没辩解自己和别人家的神灵实力对比怎么样，只是中肯地说：“我刚才没说狗头。”
孟行没再理祂。
金刚拿起沙漏，孟行连忙提醒：“我只买了半个钟。”
“我可以免费教你。”金刚摆弄了下沙漏，忽然说。
免费的总是最贵的，孟行立刻问：“那么，代价呢？”
“得看你的练习情况。”
“那还是算了吧。”孟行耸了耸肩，她担不起这么多投资。
金刚点了点头，没有继续推荐她选免费，翻过沙漏，指了指拳击靶：“你也来打一拳。”
“砰！”
孟行挥出一拳，拳击靶嗡鸣颤动，最后定格在250kg。
孟行：“？”
哪怕再多0.1kg呢？
金刚走到孟行身后，握住她的小臂，扶住她的腰，纠正她的出拳姿势。
“再来一拳试试。”她说着放开她。
调整完姿势的孟行再次挥拳，计数器到了250继续往上，飞快攀升到312kg。
孟行震惊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这个钱花得值，她心里大大点头。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金刚节奏极快地讲解完了初级格斗技巧，拉着孟行进八角笼，来了场点到为止的战斗。
孟行汗如雨下。
她进步得很快，也意识到，金刚那天输给她绝对放水了。
离开时她忍不住说：“你演技真好。”输的时候谁也没发现是假的。
难道这就是金刚的卖课计划，让潜在生员觉得自己很有天赋？
然而金刚认真地看着她说：“你不用怀疑自己的胜利，那是你真实的荣耀。”
……
孟行上完课，路过了黑市，心里暗暗期待着谁来挑衅挑衅自己，让她能检验下自己的成色。
然而她一路走过去，所有路过她的人都面色微变，加快了脚步。
在走远后，还会凑到一起嘀咕些什么，一边嘀咕，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她。
孟行：“……”
她除了几次浑身是血地走回来，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回到地下室后，孟行躺在床上，回忆着金刚教给她的技巧，又起来打了几拳。
一根根藤蔓从天花板垂落，攀附在四面墙壁上，地下室很快又成了翠绿的丛林。
“你很高兴。”这不是孟行第一次笑，但却是兰道第一次明确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喜悦。
孟行急促地喘着气，拿起水杯凑到水龙头下接了点水，下一刻，水杯被藤蔓卷走，消失在半空。
“诶。”孟行皱眉，她嗓子都快冒烟了，说不出话。
三秒后，水杯重新出现，杯子里的水从浑浊的自来水，变成了清透的甘泉水。
孟行不气了，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干。
“能学到东西，当然高兴。”喝完水，她才回答兰道。
关键是这种学习效果立竿见影，简直像在打游戏，只要采取行动，就能给自己的属性加点。
孟行感慨：“金刚真是个好人啊。”
“她之前把你打得几乎死掉。”兰道提醒。
“那不是在竞技场上么。”
“你挺大度。”兰道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
“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
兰道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没有指出，一开始帮她击退那些流浪者的人，是祂。
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陪着她的，也是祂。
藤蔓再次消失了，就在孟行以为祂今晚不会再出现时，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本笔记。
孟行翻开一看，是一位信徒的神力使用心得。
笔记放在那，仿佛在无声诉说一句话：金刚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孟行想了想，伸出手掌，让掌心伸出一根藤蔓。
她拨了拨藤蔓，用自言自语的音量，迷茫的语气说：“兰道，有些话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配。我连说出口都的勇气都没有，身为神灵的你，会理解吗？”
活脱脱一个卑微的信徒深藏心底的爱意。
才怪。
她知道祂在听。
月桂树下，兰道·莱泰尔疑惑地望着掌心。
孟行手中的藤蔓，另一头在祂身上。
祂的神力在她身上流淌，这让祂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走，可不知为何，同时有一种不安的情绪在祂心底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