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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120

    第115章 天子亲征【VIP】


    长孙无忌:……


    反应过来的长孙无忌瞪大双眸, 险些就要被李承乾刚才说的话给“气”得口不择言。


    长孙无忌磨牙,忍了又忍终是按捺不住,顶着在场众人或轻或重的笑声看向李承乾。


    “方才在殿外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说好* 了要一起劝陛下要爱惜自己的身子的, 殿下你这怎么转瞬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李世民闻言忍俊不禁,斜斜睨了一眼坐在他身边努力表现得正襟危坐忍住笑意的李承乾。


    “怎么, 你和辅机又背着我偷偷摸摸商量什么我不知道的呢?”


    李承乾面不改色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凌然”:“舅舅方才在殿外,我明明是没来得及说话。”


    长孙无忌一顿,细细回忆。


    然后他惊奇地发现那个时候确实是他在自说自话, 李承乾还未开口说同意还是反对, 李世民就到了。


    好似,应该,真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长孙无忌陷入自我怀疑。


    可是, 哎,等等,不对啊!


    就在长孙无忌越想越歪的时候他猛然反应过来, 方才他分明是在竭力反对李世民这个大唐天子亲征的。


    怎么说着说着话题便转到了这里?


    长孙无忌飞速换了副表情,一本正经道:“那臣不管,殿下就算同陛下是一条阵线的,臣的想法都还是一样的。”


    说道此处,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认真又诚恳地对上李世民的双眸,称呼上也从君臣再度变为了少时的唐国公二郎君和他的竹马长孙无忌。


    “二郎,以前打天下的时候你得站出来, 领着大唐走向一场又一场胜利。”


    “可打天下从来不是装酷耍帅闹着玩的, 那从来都是危险的, 一个不好就会送命。”


    “可现如今天下已定,二郎也不再年少, 又是天子千金之躯,二郎,如今你手下的精兵猛将数不胜数……”


    长孙无忌叹气:“二郎,你又何苦再亲往高句丽呢?”


    长孙无忌说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这期间谁都没有打断他。


    不过在他话落的一刹那,李世民却下意识看向了从进殿起就一直沉默寡言的李靖。


    李靖,他通过李承乾已然是知晓了李靖这个人上一世的结局。


    是相当正常的生老病死。


    李靖年老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前世他最后虽极力自请随他一同攻打高句丽。


    但那个时候的他考虑到他的身体,为免他远征劳累,李靖的身子只怕很难撑住,李世民最终拒绝了这个请求。


    但现在却有些不一样。


    原先来讲,李世民十分关注各个大臣的身体康健,李靖自然也不例外。


    李世民上月还着太医看过李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康健程度在他这个年岁算是不错。


    不过李世民并不想有一丝一毫的意外,他本是打着同上一辈子相同的打算,想要拒绝李靖的请求。


    可谁知道一个除却军事外笨嘴拙舌的人直接寻上了他,私下里独自一人与他讲了洋洋洒洒一大通。


    水师他耗了很大的心血,水师队伍的革新、海上指示方向的新式司南的研究……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李靖跟进的。


    如今便要上阵,他又怎会在这临门一脚退缩,实在是不甘心。


    李世民沉默过后便同意了李靖的请求。


    说起来他们两个一同打仗,似乎还是头一遭。


    李世民陷入自己的思绪,看似在思索长孙无忌的话,但是就着他间或与李靖的对视,这一点倒是叫长孙无忌看明白了。


    长孙无忌从来没有这般无奈过。


    “药师兄,你又是什么时候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与陛下商量好的?”


    说到这里长孙无忌颇有几分“自暴自弃”:“那房兄杜兄,别告诉我你们两个也都默认了吧?”


    眼见房玄龄与杜如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长孙无忌叹气:“得,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做恶人苦口婆心地反对,还真是没有意思。”


    房玄龄与杜如晦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又瞅瞅此刻明显带着笑意的李世民,他们二人便也没什么顾忌了。


    房玄龄轻笑:“怎会?不过是反对无用罢了。”


    “反对又如何,陛下真正下定决心想要做的事情我们何曾阻止成功过?”


    杜如晦摸摸鼻子:“辅机,你就想想方才,若非我与房兄一开始就同意,又怎能对你方才那对陛下肆无忌惮的言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了陛下的决心,再无半点侥幸想法。”


    李世真是,一唱一和的。”


    “看似是在劝辅机,”


    房玄龄轻“哎”:“臣与杜兄可没有这样的想法。””


    几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叫长孙无忌听着听着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先坚决反对的心一点一点动摇。


    他们都是全然真心真意去支持李世民亲征吗?


    不见得,就好比房杜所言,李世民要做的事就真的没几个人能拦住他。


    李世民这个人看似脾性温和,自从上位以来一直鼓励着底下大臣直言进谏。


    有些说难听的言辞激烈的,李世民也不过是生完气后就当做无事发生。


    但这并不代表着李世民没有主见。


    恰恰相反,他的性格的底色从来不是如此。


    面对这么多的意见,他才是拍板做决定的那个人,他才是要肩负所有责任的那个人,所以他的身上从来不缺果断与决绝。


    就好比从前的他做下的每一个决定,就好比眼下的他关于亲征的想法。


    长孙无忌又叹气了。


    本也没什么顾忌的他在对上李世民那双满是笑意的温和眼眸时,更是想要直白地说些什么了。


    不过,这双眼眸看似温和,但掩藏在背后的却是叫长孙无忌从小头疼到大的倔强性子。


    “二郎从来都是如此。”


    “既然如此,我便与二郎一道,我与二郎一道去高句丽。”


    “我虽年岁比二郎大一些,但从小打到我都是追逐你多大那个人。”


    “过去如此,现下亦如此。”


    长孙无忌笑笑:“那就这样吧,二郎在哪我便在哪。”


    虽然于军事他不甚精通,现在的长孙无忌做了同历史上一样的选择。


    追随李世民甚至于盲从地追随,这于长孙无忌来说从来都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李世民顿了顿,他环顾四周掷地有声:“玄龄如晦,待我亲征高句丽,长安朝中事务便要多多靠着你们二人了。”


    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这个决定并没有什么意外。


    杜如晦看向李世民身边安安静静的李承乾。


    “殿下要与陛下一道吗?”


    李承乾颔首,李世民道:“自然。”


    “不过我也清楚你们的顾忌,天子太子都远离中枢毕竟是件大事。”


    “高明便不随我亲往高句丽,驻扎定州帮着后勤转运即可。”


    李世民说着冲李承乾抬抬下巴,半开玩笑:“这也是你所擅长的。”


    “我前线大军与我的吃穿用度便都要仰赖高明了。”


    “高明应是舍不得见我饿肚子的吧?”


    李承乾难得没有接上李世民的玩笑话,反而是正色非常:“臣领命。”


    房玄龄与杜如晦看着李承乾,有一瞬的恍惚。


    这一刻他们仿佛又从李承乾身上看到了少年时期意气风发锋芒外露的李世民。


    二人心神一震,异口同声:“臣领命。”


    李世民见状唇角微扬:“李靖,我与你终于能在战场上联手一次。”


    “也算是了却一桩憾事。”


    李靖抿唇,礼行得板正:“臣领命。”


    李世民的目光又落到李靖身边的李世绩。


    “你呢,就先做前军先锋。”


    “待到我们合兵之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学习,莫要鲁莽莫要冲动,多问多看。”


    李世绩眼见李世民絮絮叨叨颇有股止不住的架势,有些不自在地轻声嘀咕:“陛下这是将臣当做孩子了吗?”


    “臣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了,陛下怎么还是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


    李世民似笑非笑:“嫌我啰嗦?”


    闻言李世绩有些不过脑子,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是……”


    说到一半李世绩才反应过来:“怎么会?!”


    “陛下悉心教导,臣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陛下烦呢?”


    李世民被李世绩的变脸给整得没有脾性:“你这样的性子确实该多多收敛。”


    “方才在等大伙到的时候,高明问你若打高句丽时遇上坚城抵抗该如何,你上来就是一句城破之后就要大肆劫掠犒赏我军。”


    李世绩认命地垂下脑袋,像极了在夫子跟前挨训的学子。


    “趁着高句丽渊盖苏文掌权陷入内乱,这一趟除却武力,还是要注意攻心为上。”


    收复辽东,暴力是必须要的,但与暴力相生相伴的怀柔同样是不可或缺的。


    李世绩点头,面上褪去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臣领命。”


    李世民又看了众人一眼,这会他沉默的时间久了些,他看到了每个人面上坚定的表情。


    李世民忽而笑了笑“除却你们,自贞观以来便一直没怎么上过战场的尉迟敬德终于也能重出江湖。”


    “从前我与他是多么的豪气,我拿弓敬德拿槊,虽百万众若我何!”


    尉迟敬德这人只有将才并无帅才,且是个极为特殊的定位。


    只有遇上李世民这般的喜欢亲自率领骑兵攻打对方敌阵最薄弱的主帅,尉迟敬德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在武德年间便是如此,他与尉迟敬德联手,不知道创造了多少奇迹。


    李世民欣赏李靖,但尉迟敬德于他却是真真切切的必不可少。


    可随着他的登基,他不能再轻举妄动,尉迟敬德露脸的也便越来越少。


    李世民不是不清楚尉迟敬德心中的失落。


    那么这一次,尉迟敬德想来会很开心的吧。


    “我与他,终于再有机会联手抗敌了。”


    李世民的目光露出显而易见的怀念之色。


    仿佛是回到了武德时期激情燃烧的岁月。


    当他再度重新披甲,文臣是这一批人,武将亦是这一批人。


    这么多年过去,从未有什么改变。


    无论他是秦王还是天子,身份的转变又与他们有什么干系呢?


    他们依旧配合默契。


    他们依旧所向披靡。


    第117章 梦回年少【VIP】


    那场李世民与自家太子和几位心腹重臣的秘密会面仿佛是一场虚妄的梦。


    在那之后的将近一年时间里, 再也没有人将此事拿到明面上严肃地谈论,日子照常过。


    但是一些明显的远征战前准备却是做得光明正大,李世民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想法。


    很快,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就算是再迟钝的都猜出了李世民的意图。


    不过除却一小部分人,大多数的官员并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高句丽到底还是特殊的。


    先不论辽东那块土地从前就是属于中原汉家的, 大唐出兵不过是为了收复故土,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更不用说因着杨广的胡乱三征,辽东土地上遗留了太多太多的汉家儿郎。


    尽管有小部分人对征辽东有了应激反应, 因为在隋朝时那是一段太过悲惨的往事, 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憋着一口气的。


    当然除却这些个原因,渊盖苏文那格外嚣张的态度也是惹怒了不少人。


    李世民在接见新罗使者后便下令叫渊盖苏文停战,可是渊盖苏文先是不断拖延后是视而不见, 反而更进一步,与百济也搭上了线。


    因着现下来往不便,唐与高句丽前期的“口水仗”来来回回将近一年, 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这实在是有损大唐国威和天可汗的地位。


    故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反倒是有一批人上表请战,就算没有那么直接的,那也多是持支持的态度。


    这群人中甚至还包含魏徵。


    魏徵此人近些年来身体一直不好,到上个月直接病倒了,李世民早便嘱咐了叫他在府好好休养。


    不过说是休养,但他一直是在关注朝中动向的。


    反对者本是想着由魏徵出面领头他们好一拥而上, 结果往日里这个不行那个不可的魏徵这一回反倒是没什么动静。


    这人就这样一直安心养病, 仿佛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般。


    众人不解却也无法。


    不过, 谁也不知道,就在李世民正式下发讨伐高句丽檄文昭告天下的前几日里, 李承乾这个太子殿下却在魏府中与其隐秘地见了一面。


    魏府内的宅院并不大,便是里头的摆饰都算不得奢华。


    李承乾着上便服,不过扫上几眼后便不再看了。


    这一点倒是有历史上关于魏徵的记载别无二致。


    不论李承乾对魏徵的感官有多么微妙,但是在这一点上他却还是没什么好指摘的。


    魏府的宅院不显,魏府的下人同样不多。


    这些下人皆不清楚李承乾的真实身份,虽然李承乾瞧着年轻,但这人是他们郎主嘱咐的贵客,自然是无人敢怠慢。


    穿过一道回廊,李承乾在下人的指引下进了内屋,在这之后下人则自觉地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屋中便只剩下他与魏徵两人了,他们两人今日在此所说的全部话都只会烂在他们两个的肚子里,没有人会知道。


    李承乾很满意,他上前,帮着将魏徵扶起让其直起身子半靠在床榻上。


    魏徵看向李承乾,目光有疑惑。


    李承乾笑笑:“怎么,你我先前同在一朝,你总不会认不得我了吧?”


    魏徵摇头:“不,臣只是没想到殿下会来臣家宅。”


    “毕竟殿下与臣的关系除却同在一朝,也不过是臣身上还挂着东宫的闲职罢了。”


    魏徵语气平静,都说他总是上谏性子直,但恰恰相反,他的底色是圆滑的。


    不过不知为何,对上此刻看似在笑的李承乾,或许是因为在病中,魏徵并不打算说得弯弯绕绕,费力气。


    “虽说是在东宫挂职,但是臣与马周和上官仪恐还是不同的。”


    “他们才是殿下真正信任的人吧。”


    李承乾倒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光明正大地点头认同:“是啊,我确实与魏徵你不熟。”


    “所以我也很好奇,缘何在这段时间你一直没有出来说话,陛下如今可是明确表明了自己对高句丽的态度。”


    魏徵咳嗽几声,缓了会才道:“臣又不是事事都会同陛下作对。”


    “如今我大唐武备先进又兼渊盖苏文挑衅高句丽特殊,陛下心中有数,我又有什么好反对的?”


    话落魏徵的咳嗽越来越多,这些年来他的身体真是愈发差了。


    李承乾叹气,伸手从旁处的桌上捞过尚且温热的药碗递了过去。


    他抬不过,若是陛下因着征伐而太过劳命伤财,臣自然也会直言不讳。”


    闻言李承乾轻笑。


    历要征讨高句丽而下令造战船,工期太紧,结果出了乱子,李世民知晓后马上就


    虽然事后弥补很快,但前期这事到底是不美。


    所以提醒了李世民。


    这次造战船,李世民是格外看重,抓得很严,不时便有朝中重臣在被摊牌了任务的州县巡视。


    这一回并没有出什么岔子,安安稳稳的。


    想到此处,李承乾又看向魏徵。


    这回李承乾沉默的时间久了点,但当他再度开口时,说话的话不仅与先前他们讨论的问题毫无干系,更是叫魏徵有一瞬间的脑袋发懵。


    “魏徵,魏玄成,贞观治世需要你面铜镜来督促陛下得失。”


    “但……掩藏在这之下的,你的私心又是什么呢?”


    李承乾不疾不徐,一点一点靠近魏徵,认真地盯着他一刹瞪大的眼眸。


    “将你与陛下对施政国事的往来问对记录成册,并且将这些交付起居郎。”


    “所有的所有,都是你在瞒着陛下所行。”


    “是为名吗?”


    气氛瞬间陷入凝滞。


    半晌,魏徵吐出一口气,嗓音有些沙哑。


    “人活一世,不过是为名为利,不过是恰好,臣择的是前者罢了。”


    李承乾扯扯嘴角:“魏徵,为名是寻常事,你该知道我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魏徵顿了顿,似乎是方才的药起了效果,这会子他不想咳嗽了,可他却宁愿咳嗽不停也不想回答李承乾这样直白的问话。


    但终究李承乾还在等,他有的是耐心。


    魏徵轻叹:“殿下知晓,那就意味着陛下也知晓了吧?”


    李承乾不置可否:“自然。”


    这件事就是他告诉的李世民,李世民怎么可能不知道。


    “陛下起先知道此事很生气,那样的怒火便是连我都是少见。”


    “我上去劝了都觉得内心惶惶。”


    说着说着,李承乾忽然觉得今日这趟来好生没有意思,他起身,只留给魏徵一个背影。


    “陛下并在在意你是求名还是求利,他在意的是你瞒着他行此事,你这是背叛。”


    “你该知道的,陛下从来厌恶背叛。”


    魏徵闭眸,忽而提高音调:“陛下……为何一直不将此事捅出来?”


    李承乾脚步不停,只留下几句话传入魏徵耳内。


    “你记下的东西含着贞观君臣的施政理念,保留下来其实是件好事。”


    “陛下冷静下来后便是这么对我说的。”


    “以人为镜,贞观,到底还是需要一面铜镜的。”


    “魏徵,陛下曾经是将你视为友的。”


    曾经,魏徵笑了笑,也只是曾经了。


    他在隐瞒,可陛下却在容忍他的所作所为。


    而这份隐瞒实质上便是泄露禁中语。


    论法理,他的所作所为足以祸及家人。


    于此事上,他确实是自私且自利的。


    为求名立世,魏徵从不后悔自己过去所有的选择。


    但……


    魏徵有些疲倦。


    他的心中空空荡荡,他忽然觉得从前所追求的有些没滋没味。


    许久许久,他都没有再说话。


    ***


    李世民这个人便是如此,什么情感都是鲜明的。


    失望这个情绪除却对他影响实在极大的李渊,对其他人持续得并不久,魏徵的私自行事自然也是包含在内。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在他冷静下来后,于李世民而言是可大可小的。


    最终李世民的选择也不过是将此事尽量淡化。


    宽容与大度,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


    李世民从来都是愿意克制自己的。


    不过生完气后,李世民也没有什么心思放到魏徵身上了。


    不仅是亲征就在眼前,更重要的是,他所接收的善意、忠诚与爱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就好比眼下,在最早一批集合的府兵跟前,立在他身后侧方早已是满头白发的,与他一起检阅兵卒的尉迟敬德。


    “陛下……”


    那是一声长长的带着感慨与满足的喟叹。


    尉迟敬德看着李世民的侧脸。


    过去现在就好似在这一刻重叠。


    他们已不再年少。


    可不管事年少还是年老,他们之间的相处与过去也没什么分别。


    李世民侧身回首,并没有错过尉迟敬德面上无意识的笑。


    “敬德,难得见你如此开心。”


    尉迟敬德有些嘴硬:“哪有?”


    “臣是因为太久没有上战场,一把老骨头还能跟着陛下立功,是兴奋。”


    李世民哈哈大笑:“敬德,你在我跟前可是向来藏不住自己的情绪的。”


    尉迟敬德也跟着笑出了声。


    他的嘴硬在李世民跟前根本是毫无用处。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李世民的身上。


    这个男人,在他年轻之际强势闯入,从宋金刚手中将他俘获。


    然后,李世民实现了曾经对他的承诺,带着他一统天下留名青史。


    李世民箭锋所指,便是他槊尖所向。


    那个时候多好啊。


    他们也曾豪气万千。


    他们也曾笑论江山。


    战场上,他们总是一道的。


    可这一切随着李世民的登基,便渐渐消失了。


    他不是不失落。


    他不是不气闷。


    可是在今日,就在眼下这一刻,他与李世民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段岁月。


    尉迟敬德面上显露出自傲。


    他可不像秦琼,身子在开国时受了不少伤,得时时养着,哪里能跟他一样,在年老之际还能跟着陛下走那么一遭。


    李世民注意到了尉迟敬德的视线,但他只是握紧缰绳。


    又回到了那段岁月,他如同过去一般,将弓矢配好,又将雨衣扎好系在马鞍之后。


    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却也抵不过那为将为帅的几年。


    不仅是战争是最最磨练人的存在,更是因着他将一生中最璀璨的少年时光都献给了战场。


    这些小动作小习惯,这些军人的习性,早便刻入他的骨髓,伴着他度过一生。


    岁月从未掩去他的风采。


    他们老去了吗?


    不。


    只要那口心气不散,他们便从未老去。


    ***


    高句丽。


    安市城。


    安市城城主与副将手中各自捧着一份派人誊抄来的檄文。


    但城主此刻的心思却显然不在这上头。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那曾经被他笃定的事实居然就这样轻易地被打破。


    那个人身为天子,居然就真的来亲征了。


    城主哂笑,看来李世民还真是对他们高句丽势在必得啊。


    不过,那檄文上骂渊盖苏文的话还真是深得他心。


    只要想想渊盖苏文看见檄文后的表情,哈,还真是畅快!


    渊盖苏文的反应就如安市城城主所料。


    他盯着誊抄来的檄文,面色铁青。


    纵然知道会走到这一步,可是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滋味依然是不好受的。


    偏生那骂字字在理,他便是想要反驳都是自己先气短三分。


    渊盖苏文猛拍桌面,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一把将檄文扔掉,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李世民,要打便打,咱们走着瞧好了!”


    檄文被扔到地上,恰恰好在高藏的跟前。


    高藏眯眸,毕竟能叫渊盖苏文这么失态可真是罕见。


    见着渊盖苏文的模样,连带着他的心情都好上不少。


    高藏定睛一看。


    只见那张纸上写满了字,但依然有那么几句一下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其臣莫离支盖苏文,包藏凶慝,招集不逞,潜与计谋,奄行弑逆,冤酷缠于濊貊,痛悼彻于诸华。


    纂彼藩绪,权其国政,法令无章,赏罚失所,下陵上替,远怨迩嗟!


    第185章 千人请愿【VIP】


    看了这份檄文“激动”的人不仅仅是远在高句丽的渊盖苏文, 还有近在大唐境内的百姓。


    民间的读书人,官府的小吏,都仿佛如获至宝般, 一传十十传百的,大伙的情绪都起了来。


    李世民所在地的附近州县每日都有数不胜数的攻城器械送来, 供李世民从中优中择优。


    而除却这些优用来打仗的器械,还是源源不断来应征入伍且毫无怨言的百姓更加叫人觉得震撼。


    绛州,龙门县。


    一名衣着朴素的年轻郎君深吸一口气, 将自已的双手缓缓搭上略显破败的木门。


    下一瞬, 门被推开,年轻郎君一步迈出,迎着晨光他仰头看去。


    绛州的雨, 下了整整一月。


    起初只是缠绵的细雨,后来便成了倾盆之势,仿佛天穹破了个窟窿, 怎么都堵不上。


    大道倒是没积水,因着龙门县的官员去岁花了大价钱用水泥重修了排水沟渠,不仅没了积水,便是打眼看过去都显得齐整干净了许多。


    但终归人力财力有限,水泥再怎么被研究改进后降低成本都还是昂贵之物,做完主道路后,官府明显没有余力再去翻新其他“边边角角”的街巷了。


    毕竟,他们还要留出一部分钱财留作水泥的后续保养呢。


    年轻郎君的住处偏僻, 门前依旧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地, 过去几天坑洞里时常积水, 倒映着灰蒙蒙的天色,像一面蒙尘的铜镜, 照不出半分鲜亮。


    檐角垂落的水滴落地,似乎是将整座城池困在潮湿阴冷的牢笼里,连带着人心也发了霉。


    直到这一日,直到这一刻——


    天亮了。


    不是那种灰蒙蒙、勉强透出点光亮的敷衍,而是真真切切的、撕破阴云的晨光。


    当第一缕金芒刺穿云层时,整座城都似怔了一瞬。


    而后,风来了。


    不是裹着雨气的阴风,而是干爽的、带着阳光温度的风,它掠过屋檐,拂过大伙的衣角,将最后几片残云撕碎,最终露出湛蓝的天穹。


    泥泞的土路渐渐蒸腾起雾气,像是大地终于吐出郁结已久的浊气。


    远处,军营募兵的号角声破空而来,惊起一群栖在城楼上的飞鸟。


    它们振翅飞向晴空,羽翼划过天际,像是无数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雨停了。


    年轻郎君盯着晴空。


    那他的人生呢,是否也会有新的开始?


    “夫郎。”


    一道女声从那年轻郎君背后响起。


    年轻郎君回首,就见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娘怀中抱着鼓鼓囊囊的行囊,就这样温柔地看向他。


    “听说……”


    女娘一步一步靠近年轻郎君:“朝廷要征讨高句丽了。”


    “陛下要征召勇猛之士。”


    年轻郎君的目光从女娘的脸上挪开,他盯着灶膛里将熄未熄的余烬,微微的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跃动。


    这么多年的清贫记忆忽然在骨髓里灼烧起来——少时阿耶早逝致使家道中落,顶梁柱早早去了。


    他那时年岁又不大,不知有多少双觊觎的眼睛在盯着他,家业守得格外辛苦,这样的日子实在是难熬。


    女娘将那行囊塞到年轻郎君怀中,忽然道:“我阿耶在世时常言,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


    她笑容灿烂,话语中满是信赖与鼓励:“就算是再有才华的人也需要机遇呀。”


    “夫郎便如同那千里马驹,陛下便是最最好的伯乐。”


    “夫郎,我可是日日盼着夫郎你富贵返乡的一天。”


    年轻郎君轻笑,他知道她在开玩笑。


    若真的只盼富贵,她又怎会陪着他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呢。


    年轻郎君握紧了行囊:“好,那我便为你挣得一个诰命来。”


    午时,绛州募兵营。


    营门口的士兵有条不紊地登记应募士兵的名姓,方方觉得暂时无人能歇一会了,谁料忽见前方立着个高大的身影。


    因着逆光,有些看不真切。


    那人背着简陋的行囊,兵卒正要盘问,却见对方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泛黄的纸上,“薛礼”二字墨迹犹新。


    “龙门薛礼薛仁贵。”来人声如金石,“应募从军。”


    ……


    “龙门薛礼薛仁贵?”


    李世民瞧着李承乾在他案头翻阅一份份应募从军的人的资料,重复了一遍李承乾方才吐露的几个字。


    从方才起就一直闷不吭声的李要的,他手中攥着一张泛黄的纸,从一堆名册中抬起头来。


    “是的,就是他。”


    李仁贵信息的纸张,快步走近他阿耶,如获至宝般将纸张递给了李世民。


    “我知晓阿耶其实一直在担心的还有大唐将领青黄不接的问题。”


    “将才不缺可帅才却是少见,阿耶信任的看重的,如今年岁叫人忧心。”


    李世民接过纸张,平。


    “你是觉得薛仁贵有帅才?”


    李承乾嘶声,表情顿时变得相当纠结:“这个……不好说。”


    李世民轻啧:“怎么?”


    李承乾想了想:“薛仁贵这人做副将时表现相当亮眼,但是在做主帅时,与吐蕃的大非川之战,打得确实不好看了些。”


    “不过若是责任全在他也不尽然。”


    “但他这个人毛病确实多。”


    “坑杀降卒,纵兵劫掠,他都干过。”


    “不过,我还是觉得若给薛仁贵好的夫子教他,他会有更高的成就。”


    李世民像是起了兴致:“我向来觉得一个人如何不仅仅要看他的天赋,更要看他成长的机遇与环境。”


    “你说薛仁贵在上一世很厉害名气很大战功也多,但这些于我而言都是耳听为虚。”


    “说不准现下便完全不一样了呢?”


    “这一世,薛仁贵并没有什么出众的才华。”


    李世民的语气很冷静,他知晓李承乾了解后事,可是这并不妨碍他要以自已的眼为尺去做判断。


    天下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只会抱着个早就不同了的未来,这在李世民看来是极其愚蠢的。


    李承乾笑笑,并不意外李世民的这几句话,毕竟李世民所想与他别无二致。


    “阿耶与我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所以喽,我会提前将这人寻出来,然后将薛仁贵的名字叫阿耶记在心中,不过就仅此而已了。”


    “上一辈子他靠着自已,没有我都叫阿耶在战场上注意到了他。”


    “这一辈子,若他真的还存着建功立业的心思,若他的本事真的不输于上一世,那也总归会叫阿耶注意到的。”


    “有我没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李世民拿过搁在一旁的笔,轻轻巧巧在这人的名字上画上了一个圈。


    “你倒是看得明白,那接下来便瞧瞧此人能做到哪一步,能否让我一眼相中。”


    ……


    丝毫不知道自已的名字已经在大唐最高统治者的心中过过一圈的薛仁贵,此刻正方方结束对打张士贵的打听。


    他应募入军,便是归在了此人麾下。


    打听完后还有时间,毕竟应募这件事报名筛选都不是在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


    薛仁贵便想,自已既然已经成功应募,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在后续战役中叫自已脱颖而出叫陛下一眼就看到。


    有的,那便是衣服的颜色。


    战场上,机遇与风险从来都是并存的。


    白色衣袍固然会叫自已成为个活靶子,但若是他本事过硬,那就成了叫陛下认识他的最好机会。


    想到了便去做,薛仁贵的动作很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制备妥当了。


    不过当他走出成衣铺,却忽然觉得此刻街上怎得那么多的人。


    薛仁贵下意思停下脚步,眼见一个脚步匆匆的郎君与他擦肩而过,他果断开口。


    “这位郎君,这是发生了什么?”


    薛仁贵边问眼睛也没闲着,左右看看,居然瞧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那些都是与他同一批应募却并未达标入军的人。


    他们这都是怎么了……


    那个被薛仁贵拉住的郎君倒也没有生气,反而是轻声道:“还是有很多人想要从军。”


    “大不了便自带军械,大伙想着便再去求一求那负责征召的将军。”


    薛仁贵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周围。


    “为名为利还是为官?”


    “我大唐外战无往不利,自是能跟着捞上几笔钱财宝贝,说不准还能受勋得官。”


    “可若是私装从军,以上三个的哪一个他们都是求不来的,这是、这是为何?!”


    那郎君却是笑了,可是笑中却又含了说不清的悲怆。


    此时此刻,有风起。


    那风拂过他们二人的衣角,似* 乎也不再是雨过天晴后的清爽,反似是挟着铁锈与血的腥味。


    “你有家人死在辽东吗?”


    薛仁贵一怔。


    便在这时,在不远处,一道道声音重叠,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耳内。


    “朝廷的征召名册上没有我们。”


    薛仁贵回首。


    募兵营的门口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一批人。


    人群最前方,一个疤脸汉子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钝刀刮过骨头,沙哑又沉重。


    “但我们自已征召自已!”


    薛仁贵面前的郎君又笑了:“他们……只是想去辽东,替死去的亲人报仇。”


    薛仁贵沉默,便听得那不远处那领头的汉子再度开口。


    “不求县官勋赏,惟愿效死辽东!”


    “恳请将军陛下准允!”


    有几百人吗?


    还是上千人?


    薛仁贵不知道。


    但他只知道这些人数可不仅仅是数字。


    ……


    这些人当然不仅仅是数字。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一群百姓自带军械不要任何东西只为效死辽东,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罕见也实在是震动人心。


    李世民手中捏着信报,久久未动。


    “多少人了?”


    李承乾轻叹。


    果然,这里也是同历史上一模一样。


    “上千。”


    “上千啊……”


    李世民闭了闭眸。


    上千人,不是上千个数字,而是上千个活生生的人。


    是上千个失去阿耶、兄弟、儿L子的家庭。


    是上千双被血与恨烧红的眼睛。


    他们不要军功。


    他们不要赏赐。


    他们只要一个机会。


    去辽东。


    去报仇。


    去将他们的家人带回来。


    第119章 剑拔弩张【VIP】


    李世民最终并没有同意这些人的请愿。


    打仗从来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这一趟出兵他不仅是为了夺回故土,也是为了汉家子弟报仇,他自然是不愿看到为了报仇就把自己搭进去的百姓。


    那是前朝杨广下的命令, 也是前朝杨广不顾反对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兵,这本就是他的错。


    这些失了家人的百姓从来都不应该一辈子背负这份错和这份恨活下去。


    这片土地是被他从杨家手中夺下的, 那么就理所应当的,该由他李世民重整旗鼓,来收拾旧山河。


    最终他们也没能跟着一道去辽东, 但李世民同样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辽东京观, 他会毁去。


    汉家尸骸,他会带还。


    他会亲手写下祭文,为他们以及这次出征辽东的士卒一起立碑祭奠。


    天子一诺, 千金难买。


    在此事之后,各地应募从军的兴致越来越高涨,很快便到了足够的人数。


    高句丽这地理其实是不太适合举大军而进的, 十余万人上下算是一个比较恰当的人数。


    不过在此之前,李世民认真分析过李承乾的建议后决定先用小股唐军骚扰再大举进攻一战定乾坤。


    所以其实早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天子亲征之前,隶属于边疆的府兵早就在将领的带领下时不时在高句丽农忙之时进行骚扰。


    这种行为对唐几乎没有损耗,更像是游牧那边的风格抢一笔就跑,但正是这种风格让高句丽烦不胜烦,今岁的粮食收成都少了许多。


    有些机敏的高句丽人干脆直接就往大唐境内跑,在哪过日子不是过,还省得日日提心吊胆。


    这骚扰的效果很好, 能叫高句丽减粮减人口的谁不喜欢。


    本来这骚扰应是再多一些的, 可惜李世民近来身子渐渐有些不好了, 他终究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等下去了。


    李承乾虽然遗憾,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也是常事。


    既然李世民要亲征, 那他作为天子,天子亲征的事宜就算是再精简,相比较其他,都是繁琐的。


    所以最早的一批的队伍除却负责粮草转运的官员,便是早早就在尝试对辽东发动试探性进攻的营州都督张俭。


    只是可惜运气不是很好,张俭一部因着辽水暴涨,迟迟不能渡河。


    没能提前探探高句丽的底,李世民是遗憾的。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这也是常事。


    接下来,紧随其后的是由李靖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张亮为副将的将近五万士兵的一路水师。


    他们携带着六百艘经过改进到的战船,一路从莱州渡海进攻辽东。


    就算是从长安和洛阳募集的数千士兵,也都都是熟识水性的,不仅如此,其中最为精锐的都是有着和顾重林一道出海的经历的。


    这支水师不仅仅是士卒素质高战船先进,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着一整套完整的水师守则。


    这份守则由李靖主笔,孙思邈顾重林等都参与了进来。


    不仅是涵盖了海上行军该如何,便是连吃食都规定了,黎檬就是最不可缺少的一个。


    水师一出想要再来回传递军报就有些困难了,毕竟是海上,海上情况不定,只能等着他们抵达辽东后再说。


    而除却李靖这一部外,陆上还有一部军队在李世民这部军队前头出发了,那就是由李世绩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所率领的步骑六万军队。


    而这支六万军队内,除却他汉家男儿L,还有一部分兰州河州归降的胡人士兵。


    李世民其实早就暗中派了人前往高句丽内部去探查其风俗地理等,可惜这些消息到底还是不够详细。


    那么这个时候,这些本就生活在边境的胡人,本就对辽东有所了解的胡人,就成为了最好的“向导”。


    李世绩一路推进地极为顺利,甚至更为顺利的是,辽水也终于不再暴涨了,张俭一部按捺等待那么久,终于可以有机会渡过辽水了。


    张俭没有犹豫,一渡辽水直奔最南端的建安城。


    张俭一部人数并不多,可偏偏他极会做面子,各个手段都使上就是叫他们那一部看起来声势浩大,生生便叫守城的将领以为唐军的主力便在此。


    但是,错了。


    唐军的主力并不在张俭,高句丽将领随后便发现他们边境北边的盖牟三城遭到了更加凶猛的进攻。


    李世绩打仗虽然在谋略上有所欠缺比不得李靖和李世民,但是对高句丽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就在高句丽为南部建安成的张俭焦头烂额之际,李世绩发大军虚张声势,向高句丽怀远镇进军看似是为辽东城,实则是绕路一路往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过通定渡辽水,直扑玄菟城。


    玄菟城在北边并不是个孤立的小城,与它在同一处的还有盖牟城和新城。


    此三城互相掩护,是一个完美的三角,故而亦称为盖牟三城。


    而由,便是高句丽的辽东防线。


    心,往北的盖牟三城与白岩城,往南的安市城和建安城,都是它的屏障。


    这几


    但互相支援的前提是得先搞明白唐军的主力究竟在哪。


    可为什么李世绩那一部如此来势汹汹?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辽东城,援军守将都在辽东,盖牟三城的防御是极其空虚的。


    可偏偏还有南部的建安城在被唐军攻打,左右掣肘之下,唐军根本没有给高句丽留出足够的时间。


    兵贵神速,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李世绩一部的速度极快,毕竟盖牟三城守将空虚,这个机会可是难得,他的辽东道副大总管是是李道宗。


    李道宗从前在武德年间跟着李世民打仗,他可是将李世民的风格学了个七八成。


    精兵突袭新城,打散敌人的胆气。


    这下子玄菟城和新城都被吓得紧闭城门,说什么都不出来了。


    而说是盖牟三城,但其中最要紧的储量最多的守备最森严的还是盖牟城。


    李世绩和李道宗不再犹豫,趁着其他两城再去余力之际,他们果断合兵一起进攻盖牟城。


    不过十余日,盖牟城破,辽东防线中的盖牟三城彻底没了用处。


    渊盖苏文一天天接到的军报都是唐军势如破竹,败仗败仗,连梦中都是这两个字眼。


    那盖牟城破还能夺回来吗?


    再这样去,辽东城迟早会变得孤立无援。


    可就在他们争论不休之际,另外一路唐军也出其不意地出现。


    这一路确实担得上一句出其不意。


    因为此前唐朝的水师在立国之战打完江淮后就几乎没有露面了。


    而这一露面,堪称惊艳。


    先不论他们从莱州渡海怎么会这么快就到,往前那些救在海上的水师不都是憔悴疲惫难的吗?


    而且减员呢?!


    渡海从来都是危险的,他们高句丽也曾一直自得自家的地理位置优越。


    北有辽泽,南有大海,想要打他们,他们以逸待劳不要太舒服。


    高句丽方面一直知道唐朝是准备了水师的,但是他们先前好歹也是抱着幻想,万一唐军减员了呢,万一唐军战斗力被削弱了呢?


    结果却并没有叫他们如愿。


    缘何就是这一次个个都勇猛凶悍,这完全不对!


    唐军是会什么妖法吗?!


    靠海最近的卑沙城本就因着张俭和李世绩那两部唐军而惶恐不安,结果一看领兵还是素有名声的李靖,这下子是没有什么抵抗的心气了。


    不过几日的功夫,便在一次唐军的夜间突袭中败了去,卑沙城易主。


    而卑沙城易主却不是李靖的最终目的。


    他们这路水师是一支奇兵,也担着牵制高句丽援军的重任。


    李靖随后便派军再度过海,一路直往鸭绿江,在此扼守,似一只猛兽蛰伏,时时威胁高句丽军队侧翼,牵制高句丽支再派军队支援辽东城。


    卑沙城,建安城,盖牟三城,三路唐军对这三处皆是大获全胜。


    这不仅仅是对高句丽方面士气军心的极力挫败,更是叫更多的将领人人自危。


    三路大军,总不能三路都是唐军的主力吧?!


    大家根本不知道唐军的主力在哪。


    但这个问题眼下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了。


    因为随着唐军的胜利,他们的意图昭然若揭。


    多线行军看似杂乱,但背后的目的从来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全力打破高句丽的辽东防线,让本该是互相援助互相守望的几个城池被分割开来,再也发挥不出他们本来的作用。


    去其臂膀逐个击破,最后便只剩下孤零零一座辽东城孤立无援。


    这样的打法如李世民当年打洛阳时简直如出一辙。


    隋军几十万大军被阻在辽东城城下,而唐军却不过多路并发,轻轻巧巧就将高句丽打得疲于奔命,接连丢城。


    而最可悲的便是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如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唐军一步一步蚕食他们的辽东防线。


    李世绩的军队在安置好盖牟三城后便率大军向辽东城进发。


    但辽东城也不愧是辽东防线中的核心,城池还算坚固,守军还算充足。


    李世绩的大军难得缓下了攻打的脚步。


    本来火药和热气球应是对攻城最好的武器,但是辽泽难走,空气又潮又湿,他们又为前军多是要急行打仗,带上有太多的不方便了。


    只有李世民亲率的那一部唐军备上了这些器械。


    不过李世绩的缓下脚步也不过是暂时的。


    因为,随着这三路大军的进发,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数个月下来,高句丽疲于奔命一心只想着守住辽东城守住辽东防线,他们已然忘记了最开始唐朝这边可是打出了天子亲征的旗号的。


    那么……


    都打了这么久了,好似有一个人一直还未在前线出现过。


    李世民呢?


    他在哪?


    ***


    李世民自然是在行军途中。


    他是个将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兵贵神速这个道理。


    当李世绩前军在辽东城被拦下的消息传到李世民手上时,他正在辽泽面前。


    李世民和李承乾一路自洛阳出发,最终在定州分别。


    原先的历史上驻扎定州的该是新太子李治。


    李承乾自然是不可能如同历史上的李治一样因为要同李世民分别哭得悲不自胜。


    其一是他不是历史上的李治,没有那么年轻,早便过了十六岁了。


    其二是他与李世民是经历过别离的。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他要忙着负责后勤。


    前线有他的阿耶,有他大唐子民,他的任务与担子同样是不轻的。


    随着李承乾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李世民也放心地将后方交给了他,交给了留在长安的房杜。


    而他,则要带着唐军直面高句丽了。


    辽泽。


    李世民全副武装,穿甲胄配弓矢,从皇帝到天策上将的身份转变,于他而言从来都没什么难的。


    唐军队列整齐,皆是虔诚地看着最前方的那个人。


    他们皆是唱着秦王破阵乐长大的一代。


    而现在,他们终于有机会与那曲中人并肩作战。


    何其幸运。


    何其荣耀。


    第120章 火攻破敌【VIP】


    定州。


    李承乾驻扎定州, 除却军械后勤需要他时时操心,对长安的政事自然也不可能全然靠着房杜,他这个太子自然还是要过目的。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是忙到脚不沾地, 每天连觉都睡不好,草草睡过一两个时辰就要爬起来干活。


    虽然他从前不是没随过军, 但是过去都是小规模的军队行动,压力比之现在大军多线出征完全不能比较。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李承乾才真真切切意识到一场战争是多么地耗人心神。


    也难怪最开始长孙无忌这般反对李世民亲征。


    李世民现如今的身体素质到底不如他还是秦王的时候, 只怕这一场亲征下来他的身子会多上不少损耗。


    历史上的李世民回来后便彻底垮了身体, 这一回他明显康健许多,但也怕是要生大病小病的。


    李承乾难得在做下决定后隐隐有了后悔的心思。


    但很快,这份后悔便又消失不见。


    因为在他和李世民时不时的书信交流中, 李承乾能清晰感受到李世民全然不同了。


    他自认为他和李世民相处了那么久,他是了解他的,他也是见过李世民的各个面的。


    但现下, 这个上了战场的李世民,却叫李承乾感到熟悉又陌生。


    从少年到青年,对一个人而言最重要的青春时代,李世民都将其奉献给了战场。


    人生的最后阶段,这或许是李世民最后一次上战场了。


    李承乾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想通后,李承乾做活更加卖力。


    肉眼可见的,已经被养得好几年面色红润的李承乾再度憔悴起来。


    但这份憔悴却从来遮掩不住他眸底的星光。


    因为他的案头逐渐堆满了一份又一份的捷报。


    从南路的李靖和张俭, 到北路的李世绩, 李承乾在定州收到的都是破敌俘获和缴获辎重的好消息。


    当然, 相比较这些胜利,李承乾最为关心的还是李世民那一路的动向。


    不论是在白天还是晚上, 也不论他是在睡觉还是忙着他事,只要一听军报是来自李世民那一路的,李承乾当即就会放下手头的所有事,仔仔细细地看起军报。


    今日也是如此。


    上一封收到的军报有提到过马上就要抵达辽泽,这距离那封军报也有好些日子了,想来他们也该过辽泽抵达辽东城了。


    拆开军报一看,果不其然。


    唐军李世民一部已过辽泽,由阎立德督军垒土木做桥,一路快速行军,中遇高句丽的野战军想要趁后军还未过桥过辽泽,将他们这批前军堵在辽泽。


    可惜高句丽军一触即溃,唐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打散了他们。


    出师不利,高句丽军意识到眼下只有死守辽东城这一个办法。


    辽东防线的其他地方都被唐军封锁占领,高句丽只好打算从后方调兵。


    谁料他们的所作所为却被一直扼守鸭绿江畔的李靖一部猜得明明白白。


    李靖也不发大军,只是派多股部队骚扰,惹得援军不厌其烦。


    高句丽这地方到底苦寒,守城或许依靠天时地利可以撑一撑,但是论野战可比唐军差远了。


    那一支高句丽的援军疲于应对,已是无力再支援辽东城。


    野战打不过,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世民与李世绩合兵攻辽东。


    李承乾沉吟,站起身推开窗透气。


    辽东城,历史上,这座杨广怎么也打不下的城池,叫李世绩放缓进军步伐的城池,李世民到后不过几日便轻松攻克。


    李世民用的是什么法子来着……


    有些想不起来了。


    有风吹过。


    是火攻吗?


    李承乾伸出手去,下意识感受着风的走向。


    是。


    ***


    辽东城下,甚急。


    此时此刻李世绩正在向刚从热气球上下来的士卒问话。


    随着李世民与他们合兵,这些东西他们终于可以用上了。


    李世绩一下便感觉轻松许多。


    因着辽东城的地理位置,他们算是以低打高,要探查辽东城内守军情况本就难,也幸好有了热气球。


    自从李世民来了后,李世绩倒是谨遵李世民的教诲,问话也是事无不问,力求叫李世民去了他行事“无备”的印象。


    就在李世绩问话中,他眼一瞥便瞧见了跟李世民一起帮着士兵搬土填护城沟壑的李道宗。


    恰好问得也差不多了,李世走去。


    “陛下!”。


    先士卒,还是因为他这个皇帝以身作则,才能更加激发军中士气,这搬土包填沟壑


    “问好了?””


    话落,李世民还附身凑到李道宗耳侧,不知在与他私语着什么。


    李世绩倒没注意到,反而是认真回着李世民的问题:“守军不多,而且瞧着都是士气低落的模样。”


    “若要说城门各处守军情况,臣观之,西南角之处最为薄弱。”


    “若是攻城,可全力攻此处。”


    闻言李世民大笑:“李世绩,我们又何必再用寻常的攻城法子呢?”


    说着李世民微微招手,李道宗含笑抱拳:“保证完成陛下的吩咐。”


    李世绩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伸出手,感受着风流过他的指缝。


    “李世绩,你察这风向是何?”


    李世绩蹙眉:“。”


    ……


    李世绩猛然反应过来:“我们对辽东城,岂不正是往南的方向吗?!”


    而风这个字眼,在战场上往往是与火攻联系在一起的。


    “是火攻?”


    李世民但笑不语。


    李世绩咂舌:“臣昼夜不停攻了小半个月,却不料陛下一至就想出了别的法子,不愧是陛下。”


    “臣还想着与陛下合兵后用上火药攻城呢。”


    李世民摇头:“火药威力不小,自然是要用在更要紧的地方。”


    “更何况这高句丽的土地城池我可还是要用的。”


    说着李世民眼眸眯了眯,眸底一闪而过的是曾经独属于将帅的锋芒。


    “辽东城,火攻足以。”


    话落,李世民看了眼天色。


    天色已然昏沉,马上便要到晚上了。


    李世民轻笑:“挺好,正好有夜色做掩。”


    “李世绩,等会随我与李道宗一起,去点一点今夜行动的精锐。”


    说到精锐,李世绩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快步跟上李世民:“精锐啊,不知陛下听说了最近军中的一件事没有?”


    李世民侧首:“哦?”


    李世绩笑眯眯:“在陛下还未至辽东的时候,军中有一小将好生勇猛,他的名字便是连我都记住了。”


    “在先前一场战役中,郎将刘君邛被敌军围困无法脱身,结果那小将却毫不畏惧,单枪匹马挺身而出,直取敌将首级将其悬于马上。”


    “敌军观之胆寒。”


    李世民心中隐隐有了预感,他想到了李承乾曾经与他提过的名字。


    “那小将是姓薛吗?”


    李世绩惊讶:“没想到他的名字连陛下都有所耳闻。”


    李世绩肯定:“就是他,因着他常穿一身白袍,大伙还叫他白袍小将。”


    “白袍小将薛仁贵,陛下,咱们这趟出征可是发现不少人才啊,值!”


    李世民忍俊不禁。


    果然正如他与李承乾所言的,真有本事的人总会出头被人看见的。


    李世民心情大好,回首一笑意气风发:“且看今晚,便叫所有人都看看我李世民是不是宝刀未老!”


    李世绩一瞬晃神,这么多年过去,陛下怎么就一点都没变呢。


    真好。


    ***


    夜,辽东城上。


    高勾丽守将扶着城墙,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的唐军营帐,手心渗出冷汗。


    “将军,唐军已经围城半月了,日夜不停轮番进攻,将士们只怕是……”


    副将声音发颤,话未说完,只是余光瞥见唐军营地都觉得内心胆寒。


    风在这一刻愈发大了,大到模糊了人的视线。


    守将咬牙:“守!必须守住!”


    “唐军再强,难道还能飞上城墙不成?”


    副将却并没有被守将所鼓动,反而是哭丧着脸:“都怪……都怪大莫离支,若不是他,若不是他挑衅唐,我们又何至于此!”


    守将无奈,可就算他也不喜渊盖苏文的行事作风,都到了这个时候再抱怨又有什么意思。


    “闭上你的嘴!”


    “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辽东城。”


    夜风更急更猛了,吹得守将心烦意乱。


    “前朝隋军大举攻来,不也被我们拦在了辽东城下吗?”


    守将话音刚落,他们城池的西南角忽而传来一阵阵的骚动。


    下一瞬,黑烟滚滚直冲天际。


    守将的脑子空白一片,他只觉得此刻的自己不知身处何地,空空荡荡迷迷茫茫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最后,还是副将惊恐的喊声将他拉了回来。


    “火,火攻!”


    “唐军好生卑鄙!”


    守将目眦欲裂:“快救火!”


    可是在话落的一瞬间他却猛然意识到,今夜的风向……好似是吧?


    完了,一切都完了!


    ……


    城池西南角。


    薛仁贵攀在冲竿的最顶端,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咧嘴一笑:“那就让我来添上这最后一笔吧。”


    话音未落,薛仁贵在一片混乱中再度开弓,一支浸满火油的箭矢直直射出。


    “嗖——”


    箭矢划破长空,精准钉入西南敌楼的木梁。


    城楼本就有火蔓延,一起,火借风势,瞬间腾起数丈烈焰!


    若说方才的火势高句丽一方还能躲还能挣扎,那么眼下他们便是彻底地陷入混乱,兵败如山倒。


    薛仁贵哈哈大笑,招呼早早埋伏在城下和冲竿上的唐军:“冲!”


    “咱们便比比,这登城首功会被谁夺去!”


    相较于唐军的凶猛,高句丽士兵则是慌乱奔走。


    可火势蔓延极快,转眼间整座敌楼已成火海。


    守将嘶吼着下令:“调水来!快!”


    然而,呼啸,火舌舔舐着城墙,浓烟滚滚,呛得守军连睁不开眼,更不用说什么调水了。


    更绝望的是,唐军阵中战鼓骤响,黑压压的军队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将军!咱们城池的西南角……被撞开了个大口子!”


    听到副将崩溃地吼声,守将回头,只见城门处烟尘四起,唐军铁骑已如洪流般冲入城中。


    城内,高句丽守军节节败退。


    守将绝望。


    守城守城,他们眼下还要怎么守?!


    偏生他们守军节节败退也就罢,那唐军边冲杀嘴中还高喊着“降者不杀”,实在是诛心。


    可是其他人能投降,他身为守将投降,实在是,实在是……


    可就在副将想要带着他一块后撤之际,他们的城头也是守不住了。


    薛仁贵一个漂亮的翻身,带着一支小队纵身跃到城楼之上。


    刚一落地,迎面便撞上了惶恐万分的守将和副将。


    双方皆是一怔,副将反应极快,一边催促着守将快走,一边朝薛仁贵举刀砍来。


    薛仁贵侧身一闪,反手一记刀背拍在对方手腕上,对方长刀“当啷”落地。


    “何必呢?”


    薛仁贵摇头,面上甲胄上尚且残留着鲜血,也不知道都是谁的。


    他语气漫不经心,刀尖直指守将咽喉:“我大唐向来仁义,投降还能活命。”


    “为你们那个残暴的王守城丧命,呵,值吗?”


    那守将再也撑不住了,面色惨白,跪地求饶。


    薛仁贵见状感叹:“陛下这计谋一出手我们便打得如此轻松,不愧是陛下。”


    闻言他身侧的士兵大笑:“那可是秦王,秦王破阵乐这首曲子可不是白唱的!”


    这首曲子在武德年间便带领着士卒走向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现在,也是如此。


    ***


    第二日晨。


    辽东城头早已插满唐军旗帜。


    李世民站在城墙上,第一眼看到的还是摆在辽东城外树立的京观。


    这辽东城曾经挡过不知多少隋军,他汉家男儿也不知有多少葬身在辽东城下。


    李世民盯着那一片的京观看了许久许久,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时,李世绩上前,拱手道:“陛下,此战斩获万余,得胜兵者万余,俘虏男女四万口,我军伤亡不过百人,我军大胜!”


    李世民点头:“传令,犒赏三军。”


    这语气没有李世绩想象中的那么高兴,他想了想问道:“陛下,您……”


    李世民却看向李世绩:“走吧,我们去毁了那么东西。”


    李世绩一顿,但他的目光随即就越过李世民看到了城外一片片的京观。


    他沉默了会:“陛下,他们在地下瞧见,想来也是开心的。”


    “陛下,您为他们报了仇。”


    这么多年过去,这些汉家男儿,终于可以入土为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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