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 阮黎华回头,正好看见陈砚星推门而入。
她歪了歪头,打量着面前这人, 却无法将之与自己所熟知的任何人对号入座。
陈砚星也不认识阮黎华, 但是她的视线并未在阮黎华身上停留,而是直直地,看向了阮黎华身后的沈梦柯。
“她喝醉了?”陈砚星走进来, 问道。
“你是……?”
“陈砚星。”陈砚星站定在阮黎华跟前,伸出手礼貌地道,“现在是她的助理。”
阮黎华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毕竟今天一晚上, 沈梦柯提到的最多的名字, 就是她了。
她伸出手来回握, 道:“阮黎华,她朋友。”
几乎是一触即分,两个人手指刚刚碰上,阮黎华就迅速收回了手。
她回头看了一眼沈梦柯, 确认她不会喝醉后一头栽下去,这才又看向陈砚星,“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她率先抬脚走出了包间。
陈砚星没有立马有动作,她看着沈梦柯, 沈梦柯也在看着她。
沈梦柯朝她笑了笑, 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陈砚星上前一步抢走了她的酒瓶, “别喝了, 哪有对瓶喝的?”
说着,她就要把酒瓶放下, 一转头,这才看到了桌子上还趴着一个人。
她当即笑了一声出来,“你挺厉害啊,都喝趴下去一个人了。”
沈梦柯推了一下陈砚星,“你快出去吧,黎华不喜欢等人。”
说着,酒瓶又被她抢了回去,当着陈砚星的面又喝了一口,随后仰头看着她。
眼眸微眯,可在灯光的照射下,眼里的那抹挑衅显而易见。
她勾着唇,嘴角溢出的一点红色让陈砚星忍不住心里颤动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她弯下腰来,在她唇角舔了一下。
一股电流从心脏直窜脚底,沈梦柯整个人被电的颤了一下,不由呆呆地看着陈砚星。
视线中的陈砚星已经起身走出了包间,可沈梦柯还呆愣着,她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呆呆地想着陈砚星刚刚的动作。
该怎么形容呢?那一刻,她只觉得心脏无端地被电了一下。
脱离掉床上的情趣,她无法判断陈砚星此刻做这个动作的初衷,或许是酒精的麻痹,潜意识有点什么东西在往出窜,可她根本无法做到冷静的思考。
手里的酒瓶捏紧又放松,最后还是没有再喝下去了,还剩半瓶酒的酒瓶被她放在了窗台上。
又是一阵风吹过,这次终于带来了一些凉气,沈梦柯闭着眼睛,靠着墙在假寐,丝毫不在意屋外的两个人又会针对她说些什么。
她大概是真的喝醉了,她想。
“这次去云城,你也会去吧?”阮黎华开门见山,看着陈砚星。
陈砚星先是惊讶了一下,事实上,她并不知道沈梦柯要去云城,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因为没有经过系统的检查,我并不能直接说,但梦柯的状态其实有点不太对,这个我希望你能注意一下。”
“状态不对?指什么?”
阮黎华的睫毛颤了两下,她看着陈砚星,却还是没有明说。
“过两天我也会去云城,到时候梦柯有什么问题,请第一时间联系我。”
说着,她拿出了手机,打开了二维码。
陈砚星看着她,也没有多问,默默拿出手机与加了好友。
“行,太晚了,我得回去了,梦柯就交给你了。”说着,她直接从陈砚星身边经过,推开门进了包厢。
须臾,她看见瘦弱的阮黎华,扶着那个喝的烂醉如泥的女人走了出来。
按理说,喝醉后的人是要比平时重上一些的,可看着阮黎华的样子,分明也没有感觉有多吃力。
陈砚星目视着两人进了电梯,这才转身回了包间。
包间内,沈梦柯还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倒是没有再喝酒了。
她看了眼桌上的残羹与空了的酒瓶,走了过去。
“你怎么总是在喝酒?”陈砚星问。
沈梦柯睁开一只眼睛,看了她一眼,又立马闭上了,随后勾唇笑了一声,“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说着,她还要抬手做动作,陈砚星担心她一头栽下去,伸出手在她外围挡着。
可沈梦柯没有看见,她依旧闭着眼睛,低下头笑了两声。
陈砚星却看的清楚,一行清泪自沈梦柯眼角滑落,滴在了衣服上,那一点洇湿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那你呢?”沈梦柯突然开口。
“什么?”
“你呢?陈砚星,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干什么?”
她问着,陈砚星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沉默了许久,久到沈梦柯都以为陈砚星不会理她了,陈砚星却蹲了下来,抬头看着她。
自这个角度看过去,月光披在她身上,整个人身上泛着一点洁白的光晕,就连泪痕都可有可无,像是故意画上去的装饰品一样。
“明天有安排吗?”陈砚星问。
沈梦柯睁开了眼睛,透过不太清晰的水雾,看着陈砚星。
“什么?”
“带你看看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在干什么,明天有空吗?”
沈梦柯摇头又点头,“去哪儿?”
陈砚星勾唇,“明天你就知道了。”
剩下的半瓶酒沈梦柯没有再喝了,她抓着陈砚星的手从窗台上跳下来,可被酒精完全浸透的身体是软的,骨头好像完全酥了一样,她落地的瞬间,脚下一歪,身子便倾倒在了陈砚星怀里。
陈砚星只是扶着她,什么都没说。
沈梦柯看着她,嘴角却无意识地带着笑,原先的烦躁被陈砚星的一句话一扫而空。
她不知道陈砚星明天会带她去哪里,可她就是高兴。
她像是等待小王子的狐狸,满心欢喜地期待着那个期待的到来。
“你说的……就是爬山吗?”
沈梦柯的话语中带着一点失望,天知道她因为这份陌生的安排,激动地早上六点就起床了。
她等着陈砚星起床,等着陈砚星洗漱,等着陈砚星吃完早饭去开车,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期待一个项目了,就像小孩子总是盼望着六一儿童节的到来,那是独属于小孩子的期待,而今天,是独属于沈梦柯的期待。
可当陈砚星带着沈梦柯到了山脚下时,沈梦柯难免有些失望,这实在是个太大众的活动了,而且沈梦柯又是个能躺着绝不坐起来的主,她抬头看着不知道终点在何方的高山,所有的期待与兴奋在此刻全部消失殆尽。
沈梦柯是个演员,可真当放松下来的时候,她惯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看着沈梦柯不满地皱眉抿唇,陈砚星笑了,“你恐高吗?”她问。
沈梦柯靠在车上,侧头看她,“我不恐高,但我不喜欢运动。”
“可如果在终点有惊喜在等着你呢?”
陈砚星此话一出,还么完全熄灭的火苗又轰的一声燃烧了起来,沈梦柯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什么?”
陈砚星故意卖关子,抬手指了指头顶,“去了你就知道。”
沈梦柯耸肩,将长发扎了起来,又戴上了帽子和墨镜,做好一切女明星的保护工作后,她有些凶地看向陈砚星,“你要是敢耍我你就完了。”
陈砚星笑笑,朝着沈梦柯伸出了手,“走吧。”
设梦柯这才将手放在她的手心里,跟着陈砚星踏上了登山的旅程。
其实早在早上出门前陈砚星提醒她换运动服的时候,她就该有些猜测地,可是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间脑子转不太过来。
但其实,如果只是单纯的爬山的话,沈梦柯也不是不行,毕竟是陈砚星精心准备的,再怎么样她也不会扫了陈砚星的兴。
沈梦柯其实体力还行,毕竟平时拍戏或是参加活动的话,没有能够支撑她行动的体力是万万不行的。
她也会定期去上体能课,尤其是在进组前,可若是没有戏拍的话,她锻炼的频率就少很多了。
至少从《问心》停拍后,她就已经很久没锻炼过了。
看着走在她前面的陈砚星,沈梦柯停了下来。
就像是身后长着眼睛一样,沈梦柯停下的瞬间,陈砚星也停下了,她转过身来看向沈梦柯,问道:“怎么了?累了?你……”
“别动!”
眼看着她就要走下来,沈梦柯连忙喊住了她。
阳光正巧自陈砚星背后升起,给她整个人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微风拂过,发丝扬动,陈砚星维持着将下未下的动作,脸上还带着一点茫然。
“咔嚓——”
沈梦柯很快就这样的画面定格在了手机里,她满意地看着自己拍下的照片,小跑着上楼梯,停在了陈砚星身边。
“你看。”像是炫耀自己新得到的糖果,沈梦柯将手机递出去,邀功似的给陈砚星看,“虽然你跟陈星星长得不像,但是你这张脸比她还耐看,而且也正是娱乐圈缺的类型,哪天你家要是破产了,来娱乐圈还债吧。”
沈梦柯半开玩笑地说着,不等陈砚星反应过来,她已经率先转身踩上了新一级台阶。
“我们来比赛吧,看谁先爬上去。”沈梦柯说着,已经又上了几级了。
这分明就是耍赖,可陈砚星却是笑着点头,“好啊。”
比赛已经开始了,选手陈砚星却分了神,她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看着屏幕上的那张照片,这才恍然意识到,她似乎都没有拍过照。
不过说起来,沈梦柯的拍照技术很一般,虽然没有拍丑,但是拍的有些糊了。
可能上镜的人只需要看着镜头就好了,至于镜头后面是怎样的,她也不屑于去研究吧。
抬头看着沈梦柯的背影,她将沈梦柯的手记揣进了自己兜里,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沈梦柯的背影拍了张照片。
飞舞的马尾在阳光下泛着光,那个背影是如此的鲜活明亮,就连投射到地上的影子都透着一种自信张扬。
第32章 “陈砚星,我好喜欢,喜欢这种感觉。”
虽然沈梦柯耍赖, 趁着陈砚星不注意偷偷走了一段,可最后还是败在了自己的体力上。
她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抬手给自己扇着风, 笑着看陈砚星朝自己走来。
到底是年轻气盛, 被沈梦柯落后那么远,却还是很快走到了沈梦柯面前。
她站着,递给了沈梦柯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
沈梦柯接过来, 仰头喝了一大口。
她们在一个树荫下,沈梦柯仰头的时候,树影投射在她的脖子上, 随着喝水的动作一上一下的, 莫名地, 陈砚星觉得这个脖子上很适合带一个什么东西。
一个能够束缚着她却又不会太过束缚她的东西。
“还爬得动吗?坐下歇会儿。”
沈梦柯说着, 往旁边移了一点,本就不大的石头硬生生挤上了两个人,她们被迫紧挨着对方,显得太过逼仄了。
温度在迅速攀升, 沈梦柯热的脸都烧了起来。
她猛地站起身来,背对着陈砚星,面朝着远方辽阔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在夏天出来爬山?”沈梦柯忍不住转身,问了一句。
陈砚星笑了笑, 说:“山上很凉快的。”
山上再凉快, 她们也要先爬上去, 这过程中的劳累与酷热全都混杂在汗水中, 随着风被一吹而散。
之后的旅程,她们没有再着急比赛了, 她们一边互相搀扶着往上爬,一边聊天拍照。
沈梦柯从没觉得自己能跟一个人能聊这么多东西,她们从这座山聊到了山的历史,又聊到了陈砚星过去待过的那个道观,随后便是聊天聊地,聊星星聊月亮,她们聊了很多,聊到不觉得累。
心里挂念着山上的惊喜,身边是一个能够跟着她的步伐互相搀扶的人,沈梦柯突然觉得,她好像爱上爬山了。
“你信佛吗?好像怎么见你戴过佛珠?”
眼看着就要到山顶了,两人却歇了下来,坐在路边上又聊起了天。
“实话,不信,我也没有佛珠。”
“之前还见你有一串珠子的。”
“送人了,你如果喜欢,我改天回观里给你求一串。”
沈梦柯耸耸肩,“信不信的,没关注过,你不是不信吗?还要求?”
“我不信,但是要送人的话,还是要信一些的,开过光的,会保佑你。”
沈梦柯笑了两声,却没有再说话了。
短暂的沉默后,陈砚星站了起来,“走吧,马上就到了。”
沈梦柯也跟着站起来,却在陈砚星即将迈步出去的时候,说:“不用麻烦了,你看我现在,什么也不缺,不用麻烦了。”
她是这么说的,陈砚星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是我去求又不是你去,怎么会麻烦呢?”
“走了,你不想看看山顶上的惊喜了吗?”
沈梦柯当然想,她今天想了一天了。
事实上,就连陈砚星这个久不在江城的人都知道,这座山上有一个很火的蹦极点,可沈梦柯却不知道。
她常年住在江城,却好像从不出门、没有社交一样。
原本陈砚星也只是怀疑一下,可在看着沈梦柯的惊讶与下意识的后退时,她算是彻底坐实了这个想法。
沈梦柯真的不常出门,甚至都可能不常上网。
话说,明星不就是吃互联网这口饭的吗?
虽有疑惑,陈砚星却也没有在这个时候问出来扫兴,她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激动却害怕的沈梦柯,打趣道:“你说过你不恐高的哦。”
沈梦柯笑着,迎着风抬头看她,“可你也没有说是要蹦极啊!”
山顶上确实不热,风却很大,吹得两人的头发在身后悄悄纠缠在了一起。
“是双人的。”陈砚星说,“你害怕的话,可以抱紧我。”
“我怎么可能害怕?”沈梦柯说着上前一步,打量着在她们前面的两个人,那很明显就是一对情侣,他们抱在一起,耳鬓厮磨说着什么悄悄话,而又又一起坠落。
欢呼与尖叫响彻山谷,回档在了沈梦柯的耳边。
她听见那个男生大声喊着:“瑶瑶!嫁给我!”
他的激动与期待被风带着传给了周围的每个人,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感同身受着他的紧张。
又是一阵风吹过,山谷中传来了男生激动地喊叫声,沈梦柯想,他们大概是成了。
在如此肆意的地方,在心跳加速时做出的承诺,大概重若千斤吧。
沈梦柯看得眼眶有些湿润,却被陈砚星突然拉住了手。
沈梦柯回神,只见陈砚星指了指边上的棚子,轮到她们了。
“不过……这就是你说的惊喜了?”在工作人员的摆弄下,沈梦柯抬头问道。
“不够吗?”
沈梦柯抿唇,思考了一下,说:“怎么说呢,就是感觉……跟惊喜好像挂不太上钩,叫惊吓吧。”
“哈。”陈砚星笑了一声,“你终于承认自己被吓到了吗?”
山顶上的风真是一阵一阵的,还不小,风吹过的时候,她们连说话都很是费劲,可在听到陈砚星的话后,沈梦柯笑了出来,“小朋友,激将法对我是没有用的。”
“有用没用的,”陈砚星主动牵起了沈梦柯的手,说,“从这里跳下去,让所有的难过都让它随风去吧!”
陈砚星身上真的有一种独属于少年人的潇洒,好像什么事在她眼里都不是事儿。
有什么大不了的,日子又是过不下去。
沈梦柯看着她,无声地笑了笑。
说话间,她们已经站在了蹦极台上,相对而视,陈砚星张开了双手,说:“大明星,害怕的话,就抱紧我吧。”
沈梦柯以为她不害怕的,毕竟平时拍戏时吊着威压从十几米的高空往下落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可这毕竟不是拍戏,唯一能保证她安全的只有那根绳子,当她站在台臂上往下看的时候,她们来的时候那些弯弯曲曲的山路,都变成了一条条隐藏在丛林中可有可无的黑线。
山脚下的树木郁郁葱葱,山顶上却全剩下石头了,若是一着不慎跌下去,恐怕会摔得很惨吧。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她总是这样,但凡涉及到一点生命威胁的运动,便总是忍不住往最坏的去想。
她站在那里,垂眸往下去看,陈砚星只当她在做心理建设,于是说:“沈梦柯,你看。”
沈梦柯听到声音,抬头,便看着陈砚星举起了手,遮住了太阳。
太阳的光芒从手指间的缝隙中漏了出来,沈梦柯下意识眯了眼。
“看什么?”沈梦柯问。
“你热吗?”陈砚星却又突然反问道。
沈梦柯摇头,她不仅不热,被风吹得还有点冷。
“明明这里离太阳更近,为什么不热呢?”
沈梦柯突然就听懂了陈砚星说的话,她笑了一声,“好啦,别在乱比喻了,要下去了。”
“那你抱着我,我害怕。”她说。
沈梦柯依言抱住了她。
沈梦柯确实在害怕,她一向不喜欢这类有生命威胁的运动。
天地忽然颠倒,失重感瞬间包围着两人。
沈梦柯闭上了眼睛,心脏狂跳似乎要蹦出体外了。
“沈梦柯,你睁开眼睛看看。”
耳边,是陈砚星在说话。
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狂烈的风吹得她落了泪,可她看到了她来时的路。
她们扑向了空旷的山谷,像一对自由的飞鸟。
“你可是沈梦柯啊!”陈砚星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你在害怕什么呢?”她说。
回应她的是越来越紧的拥抱。
沈梦柯什么也没说,只任由着泪水随着狂风飞舞出去,不知道会落到何处。
若是淌进了海水中,那算是认祖归宗;若是滴落在了哪颗植物的根上,那也算是润物了;若是有幸被风捲携飞到世界各地,那可真是她的荣幸了。
橡皮绳被拉扯到了极致,绷紧再回弹。
心跳快速而又剧烈,擂鼓般震得耳膜发疼。
沈梦柯渐渐看不清陈砚星、看不清眼前的风景了,她借着这个疯狂的运动、借着无尽的东风,任由自己流着泪。
反正有风为她擦泪,她可以无所隐藏。
沈梦柯与陈砚星亲密无间地抱着,彼此紧紧相贴,隔着单薄的布料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成了寒凉云雾中唯一的热源。
她们反复跌宕在这个颠倒的世界中,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显得很不真实,唯有耀阳的阳光和眼前陈砚星的笑,几乎融为了一体,融进了沈梦柯的心里。
她想她是错了,她依旧不会喜欢爬山这个枯燥且累人的运动,但她大概喜欢和陈砚星一起、和她这样肆意的人一起,体验各种能够让人心脏狂跳的极限运动。
只有在所谓的极限中,她才能够完全地放纵自我,仿佛她的身体不再属于她,而她的灵魂可以四处漂泊一样。
那是一个实在令人羡慕的自由,甚至嫉妒的让人发疯。
等两人慢慢回到地面上时,沈梦柯依旧双腿发软,可她却格外地激动。
她的脸好红,眼睛也是红的,她一双眼睛瞪圆了看着陈砚星,眼里似乎闪着亮光。
“陈砚星,我好喜欢,喜欢这种感觉。”
陈砚星看着她,笑着没有说话。
明星就是一个壳子,从她出道开始,这个壳子便已经成型了,她只能不断地往壳子外面贴着各种好看的贴纸,以此来丰富自己的形象,可是她的内里,根本就没有人在乎。
她被压抑、束缚的太久了,猛地一次放纵,让她激动了好久。
跟着陈砚星坐缆车下山时,沈梦柯很明显还处于亢奋的状态,可坐上车回程的路上,她就睡着了。
天已经黑了,路边的灯光透过玻璃一个又一个地映在她的脸上,那些因为过于激动而产生的红晕已经完全消失了。
陈砚星默默放慢了车速,这次回去之后,她们就要去云城了,沈梦柯又要投入新一轮的工作了。
她在自作多情地以为只要不回家,就能让这份快乐保存地更久一些,可是完全放纵带来的快乐就是短暂的,几乎是转瞬即逝的。
车子停在车库了,周围完全暗了下来,陈砚星看着副驾驶上睡得正熟的沈梦柯,鬼使神差的,偷偷牵起了沈梦柯的手。
沈梦柯微微皱了眉,却没有醒来,她便更为大胆的,在沈梦柯的手背上落下了一吻。
第33章 因为吃醋而缠着姐姐的小狼狗×宠溺又无奈的温柔姐姐!
樊诗除了在解约的事上一直拖沓, 在其他方面还是很尽职的。
她依旧安排好了沈梦柯所有的工作行程,甚至连沈梦柯新找了个助理的事儿都知道,明明沈梦柯也没有主动告诉过她。
工作室那边运行的照样井井有条, 好像少了沈梦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沈梦柯倒是也不催她, 毕竟樊诗只是个打工人,还要看上头的意思,真要拖到时间, 那她也不吃亏。
昨天爬完山,今天就要飞云城,沈梦柯整个人懒懒地靠在陈砚星身上, 戴着耳机在听音乐。
陈砚星专门带了一盒水果, 时不时投喂沈梦柯一下。
沈梦柯开始还有些不适应, 可陈砚星却很坦然, “这不就是助理的工作吗?”
沈梦柯笑笑,便也就接受了这样被人伺候的感觉。
其实她以前是从来没有助理的,很多事都是樊诗亲力亲为。
当然,她也是没有什么事的。
落地后的第二天就要拍摄, 在节目组准备的酒店外面,有不少蹲守的粉丝。
似乎是太久没有看到这么多人,也可能是很久没有面对这么多的镜头了,沈梦柯下车的瞬间,看着那些人一起朝着她举起相机的时候, 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后退。
她好像突然不习惯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了, 可她是明星啊。
这一退, 便不小心撞到了陈砚星的身上, 沈梦柯回头看她,对上了陈砚星的视线。
“怎么了?”陈砚星问。
沈梦柯摇头, “走吧。”
沈梦柯甚至都没有往粉丝的方向看一眼,她几乎就是埋头走进了酒店,速度非常快。
相比之下,在她身后推着箱子的陈砚星就显得慢了许多,粉丝的欢呼震耳欲聋,陈砚星没经历过,也没办法习惯,她皱着眉朝粉丝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又很快低下了头,头顶的黑色帽子很快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沈梦柯也听见了粉丝在叫她。
进入酒店大厅,陈砚星去拿了房卡,沈梦柯回头,透过玻璃往外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粉丝再次沸腾,她本着明星的职责,朝着外面招了招手。
陈砚星很快走了过来,也顺着往外看了一眼。
“拿到了。”她说。
沈梦柯点头,跟着陈砚星转身走进了电梯。
沈梦柯几乎没有参加过综艺,线下活动更是少得可怜,粉丝像这样能够近距离接触她的机会更是少的不行。
因此沈梦柯这次参加恋综,几乎是所有的粉丝都出动了,只为了见她一面,能跟沈梦柯说得上话更好。
可其实就连沈梦柯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值得追的。
于是,沈梦柯这边刚进了电梯,外面的粉丝便开始将拍到的图上传到了网上。
没有人会不爱看美女,再加上沈梦柯又是十足的吸黑体质。
几张照片沸沸扬扬的,网上又开始闹腾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的导火索,是陈砚星。
她不喜欢在太多人面前露面,可毕竟顶着个沈梦柯助理的头衔,于是便在出发的时候戴上了帽子——与沈梦柯拿错的那一顶。
沈梦柯这顶帽子真的戴了许多年,虽说款式大众,可毕竟再大众,两个不同的人戴着,怎么可能连磨损的地方都一模一样?
不可能!
于是粉丝很快就认出了陈砚星头上那顶事沈梦柯的帽子,再加上陈砚星也是第一次出现在沈梦柯身边,而沈梦柯又正好上了一个全女恋综……
毕竟沈梦柯的性向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于是:
【这算什么?占有欲?】
【是助理吗?工作团队里好像没有见过这人。】
【应该是吧,又是拉箱子又是拿房卡的。】
【姐姐以前身边也不见有助理啊?】
【总不能是因为……然后专门缠着姐姐要做助理吧?】
【为爱勇闯娱乐圈吗?】
【“我就是要站在你身边,告诉全世界我是你的人。”啊啊啊啊啊啊好好磕啊!】
【圈外女友,盯着老婆上综艺什么的,不要太好磕了!】
【好磕什么啊!姐姐独美好吗?专注姐姐的事业不好吗?】
【一个素人而已,磕一磕有什么?总比跟某人炒cp要好吧?】
【就是,有这么个疑似圈外女友的人在场,某家还怎么好意思说我们硬蹭的?】
【嘘,小声点吧,一会儿某家又闻着味儿来了。】
【来就来吧,退圈那么多年,好好养病不行吗?刚回来就要蹭,也不知道谁蹭谁的。】
【就是,光见她在那发照片了,我们家的怎么不发?究竟谁蹭谁的?】
【虽然但是,不觉得很巧吗?前两天才出了那事儿,今天就跟在姐姐身边了,真的不是在吃醋吗?】
【你们真的磕不到吗?因为吃醋而缠着姐姐的小狼狗×宠溺又无奈的温柔姐姐!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写文了!】
【快写!蹲这儿了!】
【一分钟过去了,还没写好吗?】
【等等,重点是不是偏了,大家还记得之前那次热搜吗?姐姐戴应援帽那次……】
【等等……】
【不对……】
【所以……】
【不是吧!】
【啊啊啊啊啊啊!更好磕了!】
于是在沈梦柯不知道的情况下,热搜又一次悄摸摸地升了上去,只是这一次,关注此事不止是圈内人了。
千里之外的明城夏家。
“夫人!”
夏凌萱在看到照片的时候,突然手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瞬间浇在了手上。
身边守着的人被虾了一跳,立马就要上前去帮她擦拭,却被夏凌萱摆手阻止了。
无视被茶水浇透的衣服,她缓慢地抬头,眼睛木然地盯着身边的人,可那分明是一张与手机上的陈砚星极为相像的脸。
“阿倩,你看看,是不是她?”
夏凌萱将手机推过去给身边的林倩看,“她长得好像……像不像?像不像我?”
林倩立马凑过去弯腰去看,手机屏幕上,戴着黑色帽子的陈砚星微微抬头,露出的半张脸确实像极了夏凌萱。
林倩瞪大了眼睛,激动地点头,泪水瞬间涌了上来,“是她!夫人,我们找到了!”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夏凌萱微微皱了眉,却是笑了起来,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来,她抓着林倩的手,激动地摇晃着,嘴唇开开合合,却是说不出什么话。
林倩蹲下来安慰着夏凌萱,“夫人别急,我这就让人去查,既然我们找到了,她就总是会回来的。”
夏凌萱点头,抬手擦着脸上的泪水,“好,你去查,季禾呢?让她去接人!”
“夫人。”林倩有些无奈地叫了一声,“小姐在上班呢,等她回来再说好不好?人既然找到了,便就不会再消失了,我们也还需要确认是不是……”
“还确认什么?”夏凌萱突然道,“她就是溪溪!是我的女儿!”
因为过于激动,夏凌萱突然急促地呼吸了起来,她抓着林倩的手越来越紧,可脸色也是越发地难看,林倩立马为她拍着背顺气,“夫人别急,我这就去叫小姐回来,我们会把您的女儿接回来的……”
夏凌萱突然推了她一下,她拍着轮椅的把手,着急地说:“你去,你亲自去,去把溪溪给我接回来!”
“好,好,我这就去,您千万别着急,您还要看到小姐平安回来不是?”
夏凌萱这才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林倩立马起身,走出了书房。
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夏凌萱时不时的啜泣声。
她轻轻地用手掌擦拭着身上湿掉的部分,那双手瘦的几乎只剩下骨头了,皮肤皱缩在了一起,像是古代童话里被施了诅咒的老巫婆。
她擦得是那样的缓慢,可是这边刚擦过去,泪水便又流了下来。
阳光自窗外照射了进来,照到了书桌上摆着的那张照片上,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在阳光下笑的几位开心。
而隐藏在阴影中的那双腿,已经萎缩。
关注到这张照片的当然不止夏凌萱,陈知瑜坐在书桌后,脸色阴沉地盯着电脑上的热搜。
从陈砚星出现的时候,热搜的趋势早就已经不对了,不知道谁扒出了陈砚星陈家二小姐的身份。
陈家曾在公众场合宣称看不上娱乐圈,并扬言要规训后代洁身自好,可这先后一个陈星星进了娱乐圈,一个陈砚星找了娱乐圈的女朋友,还是名声不太好的那种。
一时间,不少看热闹的网友纷纷嘲笑起了陈家,连带着陈星星的料也被扒出来一些。
这算什么?这可不就是明晃晃地在打陈知瑜的脸吗?
倒是舆论中心的两个人依旧自得,陈砚星看着任舟发来的消息,对一边坐着晒太阳的沈梦柯说了此事。
沈梦柯耸耸肩说,“现在JING肯定不会主动帮我撤热搜了,繁星呢?你的身份公布出去不会有事吗?”
“有什么事?谁敢动我。”
“也是,那就挂着吧,反正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了。”
她说这话时,脸上平静地过分,好像上热搜的不是她一样。
陈砚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起身去洗了水果,又很快切好给沈梦柯端过来。
沈梦柯看她一眼,随后便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这几天,她已经习惯了陈砚星的忙前忙后,用陈砚星的话来说,“助理不就是端茶倒水伺候人吗?”
夜深人静,月亮悄悄地爬上了天空,沈梦柯依旧坐在窗边。
她又失眠了,她已经数不清最近失眠多少次了。
难得地,她登上了微博,又发了一次月亮的照片,只是这一次,评论区像是串供了一样,一溜烟的:【姐姐,晚安。】
心里突然莫名地一酸,手指悬停在屏幕上,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去看热搜,却还是在一条条的“晚安”中,忍住了那股冲动。
她在评论区发了一条:【夜深了,晚安。】便真的关掉了手机,徒留网上的粉丝在狂欢。
意外地,她睡了一个好觉。
第34章 “我不是你助理吗?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早上沈梦柯在化妆的时候, 陈砚星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脸色就不太好。
沈梦柯抽空瞥了她一眼,随口问道:“怎么了?”
“热搜被撤了。”
“嗯?”沈梦柯忍不住笑了, “热搜被撤了你还不高兴?”
“没办法给陈家添堵了, 怎么高兴?”
陈砚星坐在一旁,一边盯着沈梦柯化妆,一边说道。
她的语气中竟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沈梦柯笑笑, 没有接她的话,她有的时候觉得陈砚星这人总是会有些匪夷所思的想法,可能这就是年龄差距吧。
就像上次蹦极一样, 她甚至都没有考虑过沈梦柯有没有什么心脏病之类的, 恐高也是到了山脚下才想起来问了一句。
不记得谁说过, 和年下谈恋爱就要承担起她成长的过程, 沈梦柯从镜子里看了一眼陈砚星,好在他并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
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最容易冲动,也最容易考虑不周, 可归根到底,她跟陈砚星也只是合作关系,对于陈砚星的一些想法与习惯,跟她毫无关系。
于是,沈梦柯只是道:“我接下来三天的拍摄都会在游轮上, 你可以自己选择上不上去, 上去了这三天可就下不来了。”
“我不是你助理吗?你在哪儿, 我在哪儿。”她说。
沈梦柯勾唇, “那小陈助理,帮我倒杯水。”
陈砚星立马起身, 倒了一杯温水走过来。
沈梦柯抬手准备去接水杯,陈砚星却将手一抬,避开了她接的动作。
迎着沈梦柯疑惑的视线,陈砚星将水杯慢慢地送到了她的嘴边。
莫名地,沈梦柯想到了那晚在俱乐部的情形,她们就是这么喝酒的。
沈梦柯微微低头,抿了一口,随后皱眉,“烫了。”
陈砚星扬眉,抬手给自己喂了一口,“不烫。”她说。
沈梦柯不悦地瞪她一眼,“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陈砚星耸肩,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这才又去倒了一杯,递到了沈梦柯手中。
沈梦柯这回没说烫了,可两杯水的温度分明就是一样的。
这一次的录制与上次不同,上次毕竟是在陆地上,粉丝们甚至可以爬到小院后的山上、小院旁的树上去拍到明星。
可这一次,游轮的汽笛声一旦响起,游轮驶离岸边,那么这次的录制,便不会有任何非官方路透流露出来。
当然,这也意味着沈梦柯不能像上次那样任性离开。
酒店就在海边,站在窗边就可以看到不远处停靠在岸边的游轮。
自上而下看去时,巨大的游轮也不过如此,周围熙熙攘攘聚集了不少人,汇聚在岸边,却空出了中间通往游轮的路,像是聚众的蚂蚁,为了个不知所谓的蚁后,都挤在了一起。
有举着摄像头或是手机的粉丝、有维护秩序的保安、也有已经准备登船的明星,背影看上去有些眼熟,可距离太过遥远,沈梦柯看不清。
“导演说我们可以上去了。”陈砚星走进来说。
原本樊诗是要来陪她录制的,但是被沈梦柯拒绝了,于是跟导演组沟通的工作就落到了陈砚星身上。
都是会重点关注热搜的人,陈砚星此时在剧组的身份早已不是秘密了,而且陈星星毕竟还吃着娱乐圈的这碗饭,很多时候都会顾忌着镜头。
但是这位顶着个沈梦柯助理名头的陈砚星,哪里还会惧怕镜头。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节目组眼里,陈砚星就是来给沈梦柯撑腰的。
否则的话,一向低调的陈二小姐会愿意暴露在镜头前吗?热搜挂了将近一天,还迟迟不撤热搜,这不就是要把两个人的关系昭告天下吗?
而且陈家的小姐,怎么会甘心做一个跑腿的小助理,这不是爱是什么?
不止是节目组的,就连网上那些吃瓜的网友也是这么分析的,一套一套的,从沈梦柯的各种动态,到一些平时的路透,将两人从相知到相识、相恋的过程全部分析了出来,还头头是道的,都能写一篇论文了。
陈砚星这一天高度冲浪,在看到这些东西后很是新奇,还分享给沈梦柯看,沈梦柯却很是平静,说陈砚星闲的话,可以看看同人文打发时间,比这些所谓的分析更有意思。
陈砚星看了,陈砚星不高兴了,陈砚星没再看手机了。
沈梦柯反倒看不懂她的状态了,看着个造谣自己的东西那么高兴,看点别人的怎么又一幅恨世嫉俗的样子。
不过陈砚星不主动跟她说,她也不会去问。
沈梦柯很快完成了前采,从走出酒店的那一刻开始,录制就开始了。
陈砚星为她打着伞,她一路跟粉丝打着招呼。
可离她最近的陈砚星能看得出,她招手的动作很僵硬、她嘴角挂着的笑很僵硬、就连从陈砚星的角度看过去,她墨镜后的半个眼睛里,都没有一点笑意。
陈砚星有些不理解,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笑。
可在即将踏上游轮的时候,沈梦柯示意陈砚星收起了伞,然后转身摘下墨镜,朝着她的粉丝们鞠了一躬,像上次那样。
陈砚星看的清楚,这一次,她的眼里带着笑了。
这是陈砚星第一次见识到演员的威力。
沈梦柯在粉丝的欢呼声中慢慢起身,她的视线一点一点地扫描过众人,像是要将她们每个人的样子都牢牢地烙印在心里。
可事实上,她只能看得清楚离得近的一些人的样子。
“姐姐!”
突然一道极为尖锐的声音在一众呼喊声中突了出来,沈梦柯下意识看过去,却在看清那人时,皱着眉后退了一步。
人群中的女孩长相不凡,她不像其他粉丝一样激动地举着应援物或是摄像机,而是招着手,在呼喊着沈梦柯。
沈梦柯立马垂下了眼眸,避免与她对视上。
她转身,不带一点犹豫地往上走去。
“你不喜欢。”
周围再没了喧闹的人群,只有一个摄像头在跟着她。
陈砚星小声地问道。
按理说,这个时候,艺人与助理是要分开进去的,毕竟一旦踏上游轮,就全部会是综艺录制的范畴了,每一步每一句话都是有可能被剪辑进正片的。
可是沈梦柯没有提醒,也没有人敢阻止陈砚星,于是导演吩咐,尽量只拍沈梦柯,离远点拍,争取不让这位陈小姐生气。
虽然陈砚星没有给节目组施压的想法,当然,她也施不了什么压,可这样还是很合陈砚星的意的,毕竟她是真的不喜欢镜头。
沈梦柯瞥她一眼,重新戴上了墨镜,“镜头之下,谨言慎行。”
这算是警告了。
陈砚星闭了嘴,跟着沈梦柯先去了房间。
沈梦柯在房间稍微修整一下,换了一身更为舒适的衣服,补了妆便去到了四楼的餐厅,而陈砚星则被留在了房间里。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上发来的短信,沉默着长按删除。
在节目组的有意安排下,沈梦柯是最后一个来的。
毕竟上次她无故旷了一天工,节目组给的措辞是沈梦柯生病了,临时去了医院。
看见沈梦柯走进来,石水盈立马起身迎了上来。
“沈姐姐!怎么样?你身体好了吗?”
她与陈星星发生争执的事情,她相信节目组是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所以除了陈星星,所有人都只会认定沈梦柯是真的生病了。
沈梦柯笑笑,“已经好全了,没事了。”
为了赚钱,是什么谎言都可以的。
长桌上,几人相互打了招呼,沈梦柯便顺着跟石水盈坐在一起。
她来的最迟,能够剩下的位置自然也就是最靠边的。
“可以上餐了。”
看着人来齐后,柳缃绮喊了一声,便有服务员陆续端着餐盘走上来。
沈梦柯在一道道忙碌的人影间隙中,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在场众人,让她意外的是,陈星星竟然还会来录制。
在她的印象中,像陈星星这种大小姐,应该是稍微有一点不顺心就撂挑子不干的。
又突然联想到昨夜一直降不下去的热搜,难不成陈家要破产了?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大胆了,沈梦柯一时间没有做好表情管理,做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她盯着陈星星看的时间太长了,长到陈星星想忽视都不想,于是皱着眉抬头,又看到了沈梦柯一脸复杂、震惊地盯着她,瞬间把陈星星搞蒙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今天妆造做毁了,又或者沈梦柯和陈砚星是不是暗中谋划了什么害她的把戏,毕竟热搜她也看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陈砚星竟然搞了这么一出来违抗她的母亲。
与陈星星对视上的瞬间,沈梦柯回过神来,立马移开了视线。
之后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未免太可笑了,于是自嘲一般地低头笑了一声。
这一切全部都看在了陈星星眼里,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看见沈梦柯不怀好意地笑了的时候,陈星星整个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甚至连半夜下毒这种损招都想出来了。
她觉得,什么事放在陈砚星身上,都很合理。
第35章 没有合同约定的关系,就是这么,风一吹就散了。
游轮上的生活还是很丰富的, 因为有了上一次沈梦柯和陈星星的事,节目组在安排流程时,都尽可能地将两人离得远了一些, 三天下来, 她们两个人在镜头下竟是没有说一句话。
沈梦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跟舒韫在一起,玩游戏、看表演,亦或是一对一约会。
她们像是回到了舒韫出国前的样子, 打闹玩笑,自然而又真诚。
陈砚星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电话短信一大堆, 除了吃饭基本都不出门。
只每天的录制结束, 陈星星偶尔会和陈砚星撞见, 不过这种情况下,一般也是陈星星单方面的冷嘲热讽几句,陈砚星则是能不说话间就不说话,完完全全地将陈星星给忽视掉了。
只有一次提到沈梦柯, 沈梦柯刚好在走廊转角,她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脚步顿了一下,没有走出去。
沈梦柯听到了陈星星说什么“母亲”“陈家”……
沈梦柯当然知道陈家对她的态度,又或者是对她们这类人的态度,于是拿着杯子的手不自觉收紧了, 可很快, 她听到了陈砚星说:“她不堪?那你呢?一个在台上又唱又跳的小丑, 算什么?”
“她可以不靠她的那张脸, 只凭借着演技火遍娱乐圈,你能吗?没有脸你还剩什么?到底是谁不堪?”
睫毛轻轻颤了两下, 沈梦柯垂下眼来,盯着自己手里的紫色保温杯,突然勾唇,无声地笑了笑,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不在乎她的脸的。
“火遍娱乐圈?”紧接着,她又听到了陈星星嘲笑的声音,“她都快查无此人了吧?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娱乐圈还有这号人。”
“陈砚星!你敢把她带回家里吗?你敢带她回祠堂吗?你敢把她的名字写在族谱上吗?”
“妈妈给你找了那么多的相亲对象,你最后不还是要跟个男的结婚?那么多玩女明星,最后有谁真的跟女明星结婚了?”
没有。
沈梦柯在心里替陈砚星回答了。
在某些人眼里,明星就只是物品,一个可以用来炫耀甚至于交换的物品,她们只会相聚于闪耀的聚光灯下,又在昏暗的角落里被不堪的抛弃。
这就是命。
沈梦柯始终没有迈出去那一步,转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在她走后,陈砚星的声音才冷冷地响起,“我跟谁玩,不需要得到你们谁的同意,而且,现有的法律中,同性是不能结婚的,最后,那些相亲对象……”
陈砚星不屑地笑了一声,“傻瓜才会像你这么听话。”
说罢,陈砚星转身就走,陈星星气的跺脚,手里的手机顺着她手的力道砸了出去,刚好就落在了陈砚星的脚边,被摔得四分五裂。
陈砚星脚步顿住,她没有回头,说:“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在这艘船上,没有人会惯着你。”
姐姐管教妹妹,好像一切都很合理。
某种程度上,陈砚星说的没有错,外人根本就不知道陈家内部的事情,当两个陈家人同时在场的时候,所有人会下意识遵从比较大的那个人的命令。
也就是说,陈星星如果做了什么事,陈砚星只一句“妹妹闹脾气”,那还真就是陈砚星说了算。
陈星星也是破天荒地体验了一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觉,游轮不知道会驶向何方,陈星星恐怕只有跳海、以死相逼才会让所有人都听她的吧。
不,陈砚星不会,她巴不得自己死呢。
冷静下来,陈星星看着地上那个明显已经报废的手机,没有管,直接离开了。
得意什么?船上也只有三天而已。
这三天里,陈星星想了无数下船后对付陈砚星的手段,只可惜这些手段她最后都没有用上,因为陈砚星失踪了。
其实也不算失踪,在录制的第三天,游轮返航的途中,有一只小船追了上来,她们要找的是陈砚星,并不会影响拍摄,因此不管是沈梦柯还是陈星星,都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沈梦柯只知道,她回到房间的时候,陈砚星已经不见了,她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一时间,沈梦柯心里变得极为复杂,明明知道她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实际的关系,明明知道来做她的助理也只是富二代闲散生活中的一个游戏,可沈梦柯就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弄丢了一个宝贝一样。
她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出来,你看,没有合同约定的关系,就是这么,风一吹就散了。
但好在陈砚星临走前将沈梦柯的东西也收拾好了,于是上船时的两个人,变成了下船的一个人。
有节目组的人要帮沈梦柯提箱子,但被沈梦柯拒绝了,可箱子还是很快被一个人抢了去。
沈梦柯抬头,看着那个站在阳光下笑的人。
她们是最后下来的,今天依旧有粉丝等在外面,舒韫手里拿着一个墨镜,主动为沈梦柯戴上了。
“有人想见你。”舒韫说。
不知道为什么,在舒韫说出这句话后,沈梦柯反倒走不动路了。
脚里被灌了千斤重的水泥,将她钉在了原地。
“谁?她问。
舒韫不答,只自然地牵起了沈梦柯的手,“出去你就知道了。”
沈梦柯潜意识里是不想见这个人的,可她也不能一直留在船里。
迈出船舱的瞬间,震耳的呼喊声传了过来,将沈梦柯瞬间拉回了现实。
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能跟舒韫牵着手出去,可是舒韫不在乎,她也不想在乎。
算是迟来的叛逆吧,她突然就想闹一次,管她网上会说什么。
这么想着,沈梦柯反而将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舒韫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着与她牵着手一起走了出去。
今日之后,网上恐怕又要掀起一片波澜了。
她们大大方方地牵手出来,让很多粉丝都是一愣,随后呼喊的声音更大了,各家的粉丝喊着各家的正主,可正主的手依旧牵的紧紧的。
无数的咔嚓声与喊叫声从各个方向传来,在场的人很多,声音也很乱,可沈梦柯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么熟悉的声音和样貌。
她不由停下了脚步,刚准备走过去,舒韫突然拽住了她,“人太多了,上车再说。”
沈梦柯被舒韫拉走了。
沈梦柯现在无比感谢舒韫给她戴上的这幅墨镜,能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不至于太过失态。
黑色的商务车就停在粉丝组成的道路尽头,沈梦柯头也没回,直接上了车,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哪辆车才是接自己的。
舒韫在上车前对着粉丝招手营业,却也很快上了车。
车门关上,隔绝了大部分的声音和视线,沈梦柯却依旧坐在那里,呆呆地,墨镜后不知道是什么神色。
舒韫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车子开动,远离了人群,才道:“她是一周前找上我的。”
沈梦柯深吸了一口气,摘下了墨镜,“她为什么会找上你?你查过我?”
虽是问句,可话里话外全是肯定。
哪怕是曾经最亲密的时刻,沈梦柯也从来没有跟舒韫透露过家里的状况,她提到最多的也就是奶奶了,可奶奶也早就在三年前就死了。
“是。”
舒韫对此供认不讳,她直接道:“从我回国后,你就一直不太高兴,我想让你高兴,只能从你的家人入手。”
沈梦柯突然抬眸,看向舒韫。
三秒,她看着舒韫沉默了三秒,突然拍着前座喊道:“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被吓了一跳,猛踩刹车,车子停在了路边。
刚好路过一个商场,路边人群来来往往,都在看着这辆突然停下的商务车。
由于惯性,沈梦柯和舒韫都控制不住地身子前倾去,可沈梦柯却在还没完全缓过来的时候,便打开了车门。
刚准备下车去,舒韫突然从身后抱住了沈梦柯,阻止了她的动作,一只手从身后绕过莱,强硬地替沈梦柯关上了门。
“锁门,开车!”舒韫直接命令道。
该听谁的,不该听谁的,所有人都清楚,舒韫再一次被困在了车里,她看着窗外倒退的建筑,看着来往的人群,突然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你妈妈死了。”舒韫突然道。
沈梦柯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反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可她依旧看着窗外,没有回头再看舒韫一眼。
“在看什么?”
听到问话,陈砚星回头,看着身边的女人。
她只动了动拷在自己手上的手铐,“什么时候放开我?”
“上飞机之后。”她说。
在三天前,她刚上船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对面是一个明显已经上了年纪的女人,声泪俱下地哭诉着她是自己的母亲。
陈砚星皱着眉,耐心地听完了对方说话,可对方明显也是混乱的,根本说不到正经的点上,于是陈砚星一声不吭地挂断了电话。
她只以为自己挂断了一个神经病的电话,可没想到被挂断电话的夏凌萱,突然急火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当场就晕了过去。
林倩这边才刚和夏季禾到了江城,见过了陈知瑜,那边接到电话便立马赶回了明城,一点没敢耽搁。
虽是有点陈年旧疾,但好在这些年养护的还算不错,夏凌萱很快从重症监护室出来,醒来之后便闹腾着要见陈砚星,可从几次语焉不详的电话之后,陈砚星便不接任何一个来自明城的电话了。
总是要亲自来一趟的,夏季禾请了假,没有跟江城那边打招呼,也没有提前告知陈砚星。
她甚至没给陈砚星反应的时间,只简单两句话说明了前后的因果关系,便要带着陈砚星下船。
陈砚星不愿意,于是夏季禾直接拿出了手铐铐在了她手上。
跟和沈梦柯玩的时候用的手铐不同,夏季禾拿出来的,是货真价实的手铐,陈砚星惊讶地看着她,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是什么人?”
夏季禾勾唇笑了一声,“明城刑侦支队夏季禾,你姐。”
第36章 “说什么一家人,姐,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陈砚星不欲跟夏季禾多做争执, 她沉默着盯着窗外,脑子里反复闪过刚刚夏季禾说的那些话。
事实上,她是没有幼时的记忆的, 她只记得自己生了一场大病, 睁眼就在陈家了。
再之后,她所有的记忆都跟陈家有关。
夏季禾说她是五岁那年跟夏凌萱出去的时候出了车祸,夏凌萱因此伤了腿, 而陈砚星也失踪了。
那天下着雨,夏凌萱赶着回家,便走了小路。
小路上坑坑洼洼的, 本来就不好走, 雨又太大, 遮挡了视线, 导致路口蹿出来一辆大车时,夏凌萱没有看见,便撞了上去。
当时夏凌萱为了保护她,伤的比较严重, 当场晕了过去,那司机也逃逸了,没有人管她。
事后等到夏凌萱被发现的时候,小孩子已经不见了。
再之后,夏凌萱发了疯地要找她, 她们翻遍了各个路口的监控录像, 找到了当天逃逸的司机, 可司机在出了车祸后, 看着驾驶座的夏凌萱晕过去便以为死了。
他被吓到了,压根就没注意有什么孩子。
那个时候路边的监控本就不多, 附近所有的监控录像都没有拍到陈砚星的身影,就这样,一晃便是19年。
她还说,陈砚星原本叫夏心溪。
陈砚星闭了闭眼睛,她其实是相信的,陈知瑜这些年的差别对待她不是不知道,可她又不想相信。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陈家,又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一个夏家。
相比于陈家,夏家更不亲吧……
她其实已经不需要有个明面上的家了。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音乐,陈砚星动了动耳朵,听着夏季禾拿起了手机。
“喂?”
“夏季禾,你来云城了?”
手机对面的声音很亮,即使不开免提,陈砚星也能听到一二。
“嗯,你怎么知道?”夏季禾似乎也丝毫没有避着她的样子,问道。
“我也在云城啊,就那个船上,我看见你了,你来云城怎么不找我?我还以为你会来看看我呢。”
对面越说越委屈,好像要哭了似的。
夏季禾一怔,问道:“你不是在江城……”
“我在云城录节目!夏季禾,你就这态度,还想娶我?”
听到这话,陈砚星睫毛颤了一下,她突然抬眸,眼睛盯着路边的商标,头却微微侧了一点,听着她们说话。
夏季禾笑了一声,“你只跟我说了你去江城,怎么样?有进展了吗?”
“有了,但是证据还不够,我得想办法引蛇出洞,你……”
“呲——砰!”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异常的安静。
陈砚星身子控制不住地前倾,头碰到了哪里,一股热流流进了眼睛。
她听到耳边一阵经久不消的尖锐的声音,眼睛被一片红色糊住了,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整个人软绵绵的,身体好像被卡在了什么地方,动不了一点。
有一只手摸在了她身上,她听见那个还没挂断的电话中,焦急地喊着:“夏季禾!”
“出车祸了啊。”
长久的沉默后,沈梦柯看着远处路口突然冒起的浓烟,呢喃着。
“什么?”舒韫扭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皱了眉,“绕路吧,别一会儿堵路上了。”
“好。”
司机应着,很快调转了方向。
沈梦柯的视线中渐渐没了那抹浓烟,可她的心却不知为何,突然跳的非常快。
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像是心脏被人重重地砸了一拳,闷闷的。
豪华的商务车左拐右拐,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云城的老城区里,不大的土地上挤了不少的房子,道路便也就被压缩着,只能容纳行人了。
车子停在了路口,舒韫率先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她站在门口,看着沈梦柯,“都到这儿,下去看看吧?”
沈梦柯一双眼睛依旧盯着窗外,微微侧身背对着舒韫,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回应。
沈梦柯对这里的记忆很模糊,幼时的道路被阳光晒得黄澄澄的,街道上也没什么行人,每天中午她背着书包经过对面的商铺时,总是忍不住看着那个装满冰棍的冰柜。
只看一眼,她便就拐进了小巷子里,躲进了阴凉中,走回了家。
如今街对面的商铺也早已关了门,卷帘门破破烂烂,已经锁不住人了。
眼睛一家一家扫过,这条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家了,她实在想不通怎么还会有人住在这样的小巷子里。
“沈梦柯。”舒韫突然叫了她名字,在她身后,说,“你准备就这么一直逃避下去?”
沈梦柯突然回头,一双眼睛发红地盯着她,“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她说。
舒韫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沈梦柯,眼里的红血丝瞬间爬满了眼白,嘴唇颤抖着,可挂在眼角的泪水就是倔强的不愿掉下来。
恨,她真的恨,可随着那个人死亡的消息,这份恨她又不知道该报复在谁身上。
无力、无奈。
舒韫盯着她半晌,突然上手将她拉下来车。
“车停在这里太久的话太惹眼,我不想在这种地方上热搜。”舒韫说着,不由分说地给沈梦柯戴上了墨镜,拉着她走进了巷子。
“这种地方?既然瞧不起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把我拉到这里来,不愿意来直接掉头回去啊!”
这是沈梦柯第一次大声跟舒韫说话,也是她第一次因为舒韫气到胸闷。
她猛地甩开了舒韫的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大口喘着气,转身就要离开巷子。
“姐!”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沈梦柯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舒韫要去拉她的手也停滞在了空中,她回头看去,一个跟沈梦柯长得很像的女孩正朝着她们走来。
女孩比沈梦柯要矮,也比沈梦柯瘦很多,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她慢慢地走过来,朝着舒韫鞠了一躬,“谢谢你,舒小姐。”
舒韫摇了摇头,没有了别的动作,她往旁边退了一步,将主场交给了姐妹两个。
三天前,她的保镖在人群中发现了这个女孩,这个女孩曾试图在沈梦柯上船的时候冲上去。
保镖以为是私生粉,拦下来后本来想打发掉算了,可她却说是沈梦柯的妹妹。
舒韫没有查过沈梦柯,她知道沈梦柯的边界感很重,很讨厌有人随意地将手伸进她的生活中,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来自于面前这个人,沈梦柯的亲妹妹。
女孩慢慢地站定在沈梦柯身后,小声地说:“妈妈生前一直想见你,我给你打过电话,可是……”
她停顿了一下,说:“对不起,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沈梦柯没有说话。
女孩低着头,突然落了泪,“姐,我现在只有你了,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沈梦柯很轻地叹了口气,“死都死了,还要我回来干什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姐……”女孩抓住了沈梦柯的手,“你回来看看吧,妈妈给你留了东西。”
墨镜下的眼睛闭上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水全部藏在了眼皮之下,这才慢慢地转身,摘下墨镜。
“你要钱?是不是?”沈梦柯的声音冷的不近人情,她盯着女孩的目光更是冷的像冰一样,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还在上学吧?要多少?我可以供你上学……”
她话还未说完,女孩便立马摇头,“不,我不要钱,我……我已经结婚了。”
捏着墨镜的手突然用力,眼镜腿发出咔的一声,断在了沈梦柯手里,“她……”
女孩像是知道沈梦柯要说什么,立马摇头,“不是的,不是妈妈让我嫁的。”
“我没有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在附近的厂子里上班,跟他一起,他是我们小时候的邻居阿天,姐姐你还记得吗?”
眼里的那抹惊愕渐渐消失,沈梦柯的眼神又一次变得冰冷,她没有说话,只盯着女孩。
她不记得,她不记得自己有什么邻居,毕竟她不是在这里长大的。
女孩有些窘迫地抿了抿唇,“我们没想那么早结婚的,没钱……后来妈妈病了,需要钱治病,所以才……”
沈梦柯突然冷笑一声,她甩开女孩抓着她的手,“所以呢?现在有钱了吗?”
女孩摇头,又立马反应过来说,“我不是要钱,真的不是,妈妈给你留了东西,你小时候的东西,还有几张卡,都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妈妈说……愧对你。”
沈梦柯皱眉,烦躁地盯着她,“我小的时候都不是在你们这里长大的,我能有什么东西留在这儿?”
“你不是嫁人了吗?那我又怎么可能是你唯一的亲人,沈……”沈梦柯突然顿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眨了两下眼,又道,“我跟这里早就没关系了,再给你一次机会,想要钱现在就提,过了今天,你不认识我。”
女孩摇头,泪水却是控制不住的往出涌,“不是,我真的不是要钱,我就是想让你回家看看……老家的那颗梨树,开花了。”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沈梦柯丢了那个断腿的墨镜,转身就要往外走,女孩连忙上前,跪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沈梦柯的去路。
舒韫一直冷眼旁观,她上前走了两步,捡起了那副墨镜,拍了拍沈梦柯的肩,“听她说完吧。”
沈梦柯抬手打掉了舒韫的手,在舒韫震惊的眼神里,顶着一张发红的脸,“说什么?奶奶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他们一家三口回去一次,怎么死了还要尽孝啊?”
说着,她转过身,抓着女孩的下巴强迫她抬起了头,“别回去恶心她老人家了。”
女孩的泪水落在了沈梦柯的手心里,沈梦柯立马嫌弃地松了手,“说什么一家人,姐,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着舒韫,最后说了一句,“别再替我做任何决定。”
说罢,她无视巷子里一站一跪的两个人,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巷子。
没有再去上舒韫的那辆商务车,多走了两步走出了这片城区,站在路边,却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烦躁地忍不住想落泪,正巧公交停在了眼前,沈梦柯怕舒韫追上她,也不知道这辆公交会去往何方,便直接抬脚走了上去。
没有现金,手机也没电了,沈梦柯想了想,将耳朵上的耳环取了下来,塞进了投币箱里。
那是品牌方的耳环,是真的。
第37章 “多亏了那些学生发在网上的照片,否则小蒋总今天可能要把云城翻个遍了。”
沈梦柯孤身一人坐在最后面的位置上, 闭上了眼睛。
都忘了有多久没有坐过公交车了,听着车内的广播声,脑海里无端地又出现了那个女孩哭泣的样子。
她叫什么来着?
“沈灵泽。”
一道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沈梦柯猛地睁开眼睛, 盯着面前这扇半开的门。
记忆中的沈灵泽是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那一天下午她放学回到家,便看见了久不见面的妈妈,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
沈梦柯听到妈妈在叫她,她放下书包走了过去,看着她怀里那个皱皱巴巴的孩子, 皱了眉。
她好小啊, 像是一只猫, 也好丑。
妈妈说, 她叫沈灵泽,是沈梦柯的妹妹。
沈灵泽……
真是个有灵气的名字,只可惜她无福消受。
妹妹是早产儿,出生就带着病, 具体是什么病,沈梦柯也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妹妹隔两天就要去一次医院,有的时候还是半夜,爸妈折腾的声音很大, 总是会把她吵醒。
于是, 她就扒在门缝里, 借着客厅的光看着他们忙碌, 通常是妈妈抱着哭闹的妹妹,爸爸帮妈妈换鞋, 拿包,然后再在客厅的桌子上放两块钱,那就是她第二天的早饭钱了。
再之后,妈妈要带沈灵泽出去治病,便将沈梦柯交给了住在村里的奶奶。
此后的数余年,沈梦柯对他们的记忆便越来越模糊。
直到那年她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又回到了云城,回到了她亲生父母的家里,可她原本的那个房间,却成了妹妹的。
家里一直很拮据,能住人的房间也就两个,父母一个,妹妹一个。
妹妹娇贵,不愿意跟这个她没见过面又一直住在乡下的土包子姐姐一起住,父母也惦念着妹妹没有好全的病,不愿意忤逆妹妹。
其实还是偏心。
可是家里又没了多余的房间,也不好把沈梦柯赶出去,于是沈梦柯晚上只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早上起床后她要把被子叠好暂时放在妹妹的房间里,晚上再把被子抱出来。
这是她曾经的家,可若是家里没人,她便回不了家了。
她没有家里的钥匙,那天她从学校回来,门是锁着的。
她借邻居家的电话给父母打电话,可却被对方无情地挂断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接通过沈梦柯的电话。
那晚她在邻居家吃了饭,可是等到很晚父母都没有回来,她不好意思继续打扰邻居,只能谎称自己找到了钥匙。
然后,她坐在门口等到了半夜。
她睡着了,又冷又饿,随后被一声惊呼吵醒了。
她睁开眼时是模糊的,可她依旧看得清楚,妹妹穿了一身很漂亮的裙子,爸爸的手里还拿着他们没有吃完的蛋糕。
原来那天,是妹妹的生日啊,原来那天,他们真的把沈梦柯忘了。
哪怕有着血缘做联系,可毕竟多年不见,他们早就习惯了没有沈梦柯的生活,只有沈梦柯,在日复一日地等待中,还以为一切如初。
那天妈妈尴尬地跟她道歉,邀请她吃蛋糕,沈梦柯却只是在门开后,走进去默默地将被子抱了出来,然后在狭窄的沙发上,将自己裹做了一团。
她没有告诉过别人,妈妈为她准备的被子太小了,她伸展不开,一旦伸展就会把脚漏出来,她也没有告诉别人,那个沙发太小了,稍微动一下就会掉下去。
可其实,她也不是孤身一人,她回到父母家的时候,带着一只狗,是一只比熊,沈梦柯给它取名为:点点,那是奶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带着点点回到了自己父母的家里,可是在某一天放学回来之后,她没有找到点点。
因为妹妹对狗毛过敏,于是点点被妈妈自作主张送给了别人。
那是回到父母家后,沈梦柯第一次跟父母闹,她哭着喊着求妈妈把点点要回来,她愿意带着点点会农村。
妈妈心软了,可终究还是抹不开面子,买了一个小狗玩偶补偿沈梦柯。
沈梦柯没有要,整整一周,她都没有再跟他们说过一句话,那个周末,沈梦柯就收拾着东西回了村里,回到了奶奶的家里。
奶奶为她准备的被子永远都是又大又暖和,奶奶家的床也不会没有她的位置。
沈梦柯没有说她为什么回来,奶奶却能猜到一些,她打电话把妈妈骂了一顿,妈妈也在电话里说要来接沈梦柯回去的,可是当天,妹妹又犯病了,妈妈急急忙忙把妹妹送去了医院,而沈梦柯的期待又一次落了空。
之后的数年,她再也没有回过那个所谓的家里,她也没有要父母给她的钱。
每天从村里去县城是很麻烦的,于是她住校了,申请了贫困补助,平时就在学校附近的店里打工挣生活费。
索性有奶奶的接济,没让她过得太过狼狈。
再之后,她就去了江城上大学,再没听过这一家人的消息了。
每年回来也都是直接回村里去看望奶奶,可自从奶奶死后,沈梦柯便一次也没有回来过了。
沈灵泽啊,她叫沈灵泽……
脑海里闪过女孩的样子,可她现在,瘦的只剩下了骨头,没有一点灵气的样子,她凭什么叫沈灵泽。
眼眶慢慢湿润了,她听见了广播的声音:
【云城一中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注意安全。】
她抬眸,隔着一层水雾,看向窗外。
刚好是放学的时间,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车上很快就上来许多学生,空座立马就被抢空,不少人背着书包挤在过道里,脸上却没有一点不高兴,她们说笑着,发尾随着车外吹来的风而轻轻飘动着。
是啊,学生怎么会因为放学而难过呢?
身边很快就坐上了人,沈梦柯随着那人的动作,闻到了一股清香。
是洗衣液的味道。
她不由看了过去,是个带着眼镜的女孩,她上车时就拿着一本书,坐下后便低头在书上写写画画。
沈梦柯垂眸,视线落在了她的书上,那是一本物理题,女孩正坐着一道传送带的题。
她皱着眉,耳朵里塞着的耳机都快要掉下去了,橡皮擦擦去她在书上写的字,铅笔带着些烦躁点在了书上。
“受力分析错了,木块应该是向右做匀减速运动。”
女孩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立马抬头,看向了沈梦柯。
沈梦柯却没有抬头,一双眼睛盯着书上的题,说:“加速度是f/m,也就是ug,你……”
说着,沈梦柯突然觉得周围过度的安静,忍不住抬头,却见不少人朝着她看过来。
“沈梦柯?”
坐在她身边的女孩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地低声问道。
沈梦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她干了什么,一个明星,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独自一人坐上了晚高峰的公交。
她的视线在周围人身上扫了一圈,随后勾唇笑了,她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嘘——”
高中生简直是最听话的群体了,沈梦柯让她们安静,她们就真的安静了下来,一个又一个笔记本或是书被沉默着传到了沈梦柯这里。
沈梦柯被她们可爱到了,心里的烦躁一扫而空,借着身边女孩的笔,给所有送过来的本子签了名。
随着公交的一站又一站,车上的人来来往往,临到终点站的时候,已经没多少人了。
那个女孩竟然真的跟她坐到了终点站,“你住在这边吗?”沈梦柯忍不住问。
女孩红着脸,点点头。
“那你每天上学很辛苦吧。”
这么远的距离。
“还好,我住校,今天逢礼拜。”
被她这么一说,沈梦柯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周五。
她每天只需要考虑有没有工作,早就把日期给忘掉了。
“其实,我是你的粉丝……”
女孩低着头,很是害羞,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很小,但沈梦柯还是听到了。
路边的灯已经亮了起来,一盏又一盏地扫过沈梦柯的脸,她笑了,“那要给你签个名吗?”
女孩立马点头,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粉色的笔记本,她翻开了第一页,空白的页面角落上,写着一个小小的名字:郝时。
“你叫郝时?”
沈梦柯一边签着名一边问道。
女孩点头。
“真是个好名字,高三了吗?”
“对,明年就高考了,我也想考电影学院。”
沈梦柯手下的笔突然一顿,抬头对上了女孩明亮的眼睛。
【终点站到了,请从后门下车。】
听到声音,女孩立马站了起来,她拿回笔记本,对沈梦柯说:“学姐,我也想走一遍你走过的路。”
说罢,她朝着沈梦柯微微鞠躬,红着脸逃离了公交车。
沈梦柯手里还拿着她的笔,有些怔愣地看着已经消失的人影,一时间心里复杂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其实她的路,并不好走。
司机在交班了,车上只剩下了沈梦柯一个乘客。
“哎,姑娘,你不下车吗?”
她又怔愣地坐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司机的声音,她这才反应过来,她点点头,起身下了车。
她从没来过这里,看着陌生的街道与商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街道上来来往往,车辆、行人,她感觉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在看着她、打量着她。
没有再尴尬地站在原地了,她慢慢地在路边走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手里拿着个没了电的手机,作用甚至比不上一块板砖。
“嘟——”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中,
身边突然停下了一辆车,沈梦柯下意识抬头看去,慢慢降下的车窗后,一张清秀的脸露了出来。
是阮黎华,驾驶位上的是蒋知行。
陌生的城市,孤立无援的心,此时看到熟悉的人的心情完全不亚于沙漠里看到了绿洲。
突然间,泪水不受控地涌了出来,凝结成不小的水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沈梦柯立马抬头转身,不愿意让人看见她这个样子。
身后传来了开门关门的声音,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抱进怀里,另一只手拿着柔软的纸巾,轻轻地为她擦拭着眼角的泪。
“多亏了那些学生发在网上的照片,否则小蒋总今天可能要把云城翻个遍了。”
阮黎华说。
沈梦柯听着笑了一声,嘴唇动了两下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泪水一个劲地往出掉。
她控制不住,突然好想哭,恨不得将眼睛哭瞎。
第38章 “她以为她死了就能解脱了?她以为死亡就可以消解一切仇恨吗?”
天已经完全黑了, 沈梦柯微微侧头,看向窗外。
路边流动的霓虹灯映照在窗户上,也映进了她的瞳孔中。
可她的眼睛是红的, 手里捏着湿透了的纸巾, 但是泪已经流干了。
车内异常的安静,没有人说话。
蒋知行她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上午她们还在云城附近的景点游玩, 接到了陈砚星的电话就立马往回赶。
陈砚星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我有事要先离开云城,帮我照料一下沈梦柯。”
阮黎华还在手机里听到了别人的声音,她刚想继续向陈砚星问的更详细一些, 比如沈梦柯在哪里, 可还没等她开口, 陈砚星已经挂断了电话。
被挂断电话的阮黎华愣了一下, 随后皱眉,“没礼貌。”
虽然陈砚星做的并不妥当,身为一个助理,怎么能把沈梦柯一个人留在云城?这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可她还是没有多计较陈砚星,连忙催促蒋知行回去。
沈梦柯的工作并不会跟她们细说,她们也只知道沈梦柯刚来到云城时候住的酒店,根本就不知道之后游轮上的事,甚至两人玩嗨了, 都没顾得上看手机上的热搜。
等她们去到沈梦柯之前住的酒店, 才知道了一些事, 阮黎华给沈梦柯打电话却没人接, 阮黎华当即便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毕竟沈梦柯这人礼貌的过分, 一般不会无缘无故不接人电话,于是她立马就让蒋知行找人。
“多大点事儿,她还能丢了?到底是在云城长大的……”
蒋知行一边说着,一边就拿出手机联系了当地的朋友。
阮黎华皱着眉看她一眼,“我说过了,她的情况很不理想……算了,说了你们也不信。”
这个“你们”,当然是包含了沈梦柯在其中,可是现在……
蒋知行悄悄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沈梦柯,她信了。
什么人能在自己长大的城市手机没电到关机,还迷路了被放学的学生偶遇发到了网上。
网上都乱做一锅粥了,前脚粉丝发了图,沈梦柯上了舒韫的车,后脚就有人拍到沈梦柯在公交车上,眼睛很是红的,很明显一副委屈的样子。
这是什么?这分明就是被抛弃的小媳妇啊!
先是三天前的陈二小姐,再是三天后的舒韫,总之关于沈梦柯的情感经历,网上已经编出了一片论文,可是这一次,冷嘲热讽的人少了很多,毕竟沈梦柯的样子看上去太委屈了。
她强颜欢笑给学生们签名,可是眼睛根本就没有笑啊!
很多人都在猜沈梦柯是不是被人骗了,于是有有人用放大镜观察,又分析出了“沈梦柯被迫上舒韫车”的言论,一时间,舒韫成了渣女,沈梦柯成了众人心疼的对象。
总之纷纷扰扰的,但是像走丢然后被其他人找到联系家人(被家人在网上看到)这种情况,蒋知行只在老年痴呆的人身上见到过。
蒋知行悄悄给阮黎华使眼色,阮黎华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从找到她到现在,沈梦柯只说了一句话:“我想回江城。”
于是,蒋知行连夜开着车上了高速。
沈梦柯说的这句话很是任性,可更任性的是蒋知行。
从云城回江城,便是上高速,至少也需要一天的路程,更别说蒋知行两人本就是突然被通知来找沈梦柯的,什么都没准备。
现在这辆车上,只有她们三个赤条条的人。
阮黎华本是不愿意的,沈梦柯就算了,蒋知行也跟着她胡来。
可阮黎华还没开口,蒋知行就好像预料到她要说什么一样,率先开了口:“大小姐,不要太循规蹈矩了嘛,偶尔冲动一下也挺好。”
“冲动?你油加满了吗?带吃的了吗?你的行李拿了吗?这根本就不是冲动,这是胡来!”
两人在交流的时候,沈梦柯就坐在车上,她能听得到外面两个人的声音,她也知道她冲动了,本来也就是这么一说,她也没想过两人会真听她的,可没想到……
她闭着眼睛,主观地屏蔽了外面的争执。
过了一会儿,两道开门关门的声音,她听见阮黎华说:“走吧,回江城。”
沈梦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她别过头来,看向窗外,泪水却不自觉地溢出了眼眶。
回到江城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三个人都很累,沈梦柯是烦心事太多,心累,阮黎华和蒋知行换着开车,身累。
将沈梦柯送到家门口,沈梦柯便没再留她们,让她们赶紧回家。
两人也没有推辞,只阮黎华说沈梦柯有事的话,随时联系她。
沈梦柯点头了,可谁都知道,沈梦柯最不喜欢麻烦人,真若出了什么事,她更喜欢藏在心里。
开门、关门、开灯。
沈梦柯看到了一个放在门口的白色行李箱,那是她的,放在舒韫车上的。
沈梦柯似有所感,立马抬头看向了客厅,客厅没有开灯,可那张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不,她原本是睡着的,身上盖着毯子,听到了动静才坐了起来,看向门口。
是舒韫。
沈梦柯弯腰换了鞋,顺手打开了客厅里的灯。
她见舒韫抬手挡了一下光,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舒韫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慢慢地放下了手,看向沈梦柯的眼睛中明显带着一抹震惊,“你的密码没换,还是之前那个。”
沈梦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房子准确来说是舒韫的,当时刚认识的时候,舒韫大概就存了为沈梦柯铺路的心思,于是向JING买下了这个房子。
毕竟是公司统一安排的房子,能有多好?
规模不大,花的钱也不算很多,让沈梦柯接受起来没那么困难,这样的话,即使日后沈梦柯离开了JING,甚至于退圈了,这幢房子依然可以是她的。
后来两人分手,舒韫将房子留给了她,本着能够“破镜重圆”的心思,沈梦柯就一直没换过密码,再后来慢慢地,也就忘了。
舒韫回国后又太绅士了,每次来都是等着沈梦柯来开门,一时间让沈梦柯都没注意到密码的事。
她放下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放在了吧台上,绕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忘了。”她说。
是忘了换密码,还是忘了舒韫知道密码?
沈梦柯没有说,舒韫也没有问,她抿了下唇,有些不自然地站起来,走到了吧台前。
沈梦柯刚好又接了一杯水,推到了舒韫面前。
“你手机关机了?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
“嗯,没电了。”
说着,沈梦柯喝了第二杯水。
回来之前,她们在高速服务区上吃的那份牛肉饭太咸了,在高速上沈梦柯又不好喝太多水,这会儿终于回来了,她要喝个够。
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只有沈梦柯喝水的声音。
舒韫看着她又接了第三杯水,终于开了口:“昨天你走的太急了,你妹妹……”
“砰!”
杯子被沈梦柯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她抬眸,迎着舒韫惊讶的眼神,声音泛着冷意,一字一句地道:“姐,别再管我的事儿了。”
舒韫的眼神从她的眼睛慢慢扫到了抓着杯子的那只手上,慢慢地勾了唇,“她怀孕了。”舒韫说。
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沈梦柯看向舒韫的表情分明没有变化,却又能明显地看出其中的惊讶来,“你当时走的太快了,她一着急动了胎气,不过倒也没什么大事,刚三个月。”
“所以?”沈梦柯看着她,缓缓地开了口,“又讹上我了?让我出钱?”
舒韫叹了口气,“梦柯,你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她连我送她去医院的钱都还给我了,她或许只是想跟你和好呢?”
“和好?”嘴唇动了两下,沈梦柯欲言又止,抓着手机走至沙发区给充上了电,她背对着舒韫坐在沙发上,说,“姐,你没资格替我原谅他们。”
舒韫还要说什么,可她看着沈梦柯给手机充上电的瞬间便开了机,然后立马翻了所有的未回复的微信聊天以及未接的电话,之后又将手机息屏,拿在了手里。
她闭了嘴,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从一个背影上看到了失落。
“她以为她死了就能解脱了?她以为死亡就可以消解一切仇恨吗?”
沈梦柯再次开了口,声音清冷,回荡在这个静谧的空间,“她错了。”
“仇恨是不会随着死亡慢慢消解的,没了要报复的对象,它就只会在一次次午夜梦回,慢慢加深仇恨的印记。”
她说出这些话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她在颤抖,或许是悲伤,又或许是愤怒。
舒韫看得心揪了起来,她忍不住向前一步,又听沈梦柯说道:“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心狠?可是我……”
“别说了。”舒韫及时打断了她的话,她快走了几步走到了沈梦柯面前,蹲下来,握住了她那双颤抖着的手,仰头,对上沈梦柯的眼神,慢慢地开口:
“我从来没有主动调查过你,插手这件事也只是因为她是你妹妹,我不知道在过去的那些年里,这是事情对你的伤害有多大,我只知道,我最在乎的就是你。”
“你若是不想原谅,那就不原谅,不若是不想再见到那些人,那就不见,哪怕以后你不想再回云城,也可以永远留在江城。”
“前女友也好,姐姐也罢,至少在这里,我给你留了一个家。”
“我愿意以任何一个你可以接受的身份,一直一直保护你。”
沈梦柯看着她,眼前人慢慢模糊了样子。
泪水再一次汇聚在眼中,却没有落下来。
她可以冷着脸接受所有的恶意,却对着任何温柔的善意无法招架。
舒韫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问道:“你都有黑眼圈了,你怎么回来的?”
“高速。“她说。
舒韫笑笑,“那你现在应该去休息,好好睡一觉,别的事什么都不要管了,有我呢,嗯?”
沈梦柯点了点头,她拿着手机上了楼,将舒韫一人留在了客厅。
舒韫慢慢站起来,看着沈梦柯上楼的背影,方才面对沈梦柯时的温柔全然没了,眼神几乎是一瞬间冷了下来。
第39章 “我突然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了。”
沈梦柯很累, 可她睡不着。
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微微仰头看着窗外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却不见一点星星。
手机里的信息翻了又翻, 却不见一条来自陈砚星的。
陈砚星能在走之前专门通知了阮黎华, 却没空给她一个交代,为什么走?要去哪里?还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都没有,她被陈砚星从自己的人生中完完全全地划分了出去。
沈梦柯叹了口气, 闭上了眼睛,任由温和的月光披盖在脸上。
这是一个很荒谬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很珍贵的东西被自己弄丢了, 可偏偏连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只知道心里空了一块。
可明明她跟陈砚星本身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陈砚星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意识慢慢恢复清醒, 率先感觉到的就是发麻的胳膊。
她动了一下,可胳膊上好像压了一个重物,她唯一能够活动的就是手指了。
慢慢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一片雪白。
白色的天花板, 白色的窗帘,白色的空间。
视线慢慢转移,她看到了左手边的吊瓶,一滴一滴的液体缓慢地下流着,她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左手, 针头扎在皮肤里的感觉尤为强烈。
她在医院。
头还有点疼, 她又看向了右边, 她被压着动不了的胳膊上, 枕着一个脑袋。
从陈砚星的角度看过去,黑色的发丝中藏着些许白发, 头发全部在脑后盘了起来,抓着陈砚星胳膊的那只手很瘦,皮肤都皱在了一起,看上去有些年纪了。
目光很快又落在了床边那个黑色的轮椅上,女人的双腿上盖着毯子。
她就这么睡在了陈砚星的床边。
陈砚星不知道她是谁,却无端地心里有了些悸动。
心里一旦有了挂念的事,人是不会睡的太死的。
陈砚星刚有了一点动作,夏凌萱就醒了,她慢慢地抬起头来,与陈砚星对视上了。
懵懂又迷茫,两人皆是如此。
好半晌,夏凌萱猛地反应过来,立马坐直了身体,对上陈砚星疑惑的眼神,有尴尬地笑了笑。
下意识抬手整理自己有些杂乱的头发,又抚平身上衣服的褶皱,这才又看向了陈砚星。
“溪溪……”
与先前的猜测有些出入,女人的脸看上去其实也没有多老,四十多岁的样子,却脸上尽显疲态,从气质上给人的感觉像是七八十岁。
只是那张脸,哪怕已经有了皱纹,陈砚星却也能清晰地看出,她与自己的几分想象。
心里的惊讶被勉强压了下去,陈砚星疑惑地皱了眉,“您是在叫我吗?您是……”
“我是妈妈啊!”夏凌萱有些着急地抓住了陈砚星那只还发麻的胳膊,说,“妈妈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兀的想起来了先前发生的一切,她上了夏季禾的车,准备离开云城,然后夏季禾接了个电话,紧接着……
头突然疼了一下,她立马抬手摸了上去,这才摸到软乎乎的纱布。
她好像撞到了头,流血了。
出车祸了……
“夏季禾呢?她没事吧?”
夏凌萱立马摇头,“没事……”她说着,看着陈砚星的眼眶慢慢湿润,“对不起,都怪妈妈不好,又让你出事了……”
眼看着夏凌萱的泪水就要落了下来,陈砚星有些无措地伸手,“不是……”
那只手突然被抓住,夏凌萱激动地说:“那你是原谅妈妈了吗?”
“我……”
陈砚星一时间有些语塞,原不原谅的,她现在还混乱的不行,什么事都还没搞清楚。
“那个……阿姨……”
陈砚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面前的人,犹豫着“阿姨”刚出口,夏凌萱便立马泪崩,“你还是不愿意原谅妈妈,呜呜呜……”
“啊……”
陈砚星有些无助地别过了头,她突然觉得陈知瑜还行,至少沟通起来没那么麻烦。
好在很快有能听懂话的人走了进来。
林倩没想到陈砚星这会儿会醒,她带了午饭来医院,看见躺在床上的陈砚星无助地看向推门进来的她和背对着她低头哭泣地夏凌萱,瞬间就明白了些什么。
她立马关上门走过来,将饭盒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小姐终于醒了,饿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轮椅旁,微微弯腰替夏凌萱擦拭泪水,“夫人怎么了?这是太高兴了?”
陈砚星终于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她撑着床微微坐起来一些,看着女人。
“你又是谁?”她问。
没有一个人能在出了车祸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且面对一个自称是自己母亲但哭哭啼啼说不清话的怪女人时,还能保持心平气和。
“我叫林倩,是夏府的管家。”林倩一边说着,一边安抚好了夏凌萱的情绪,这才问道:“这是怎么了?”
陈砚星抿唇没有说话,倒是夏凌萱委屈地抓着林倩的手,说:“溪溪不愿意原谅我。”
陈砚星一听这话儿就头疼,她扭头看向窗外,没有说话,没有辩驳。
林倩看了看陈砚星,笑了一声,说:“夫人,小姐这才刚醒,很多东西都还不清楚,您也该给她一点时间适应适应,不是吗?”
听着这话,夏凌萱又看向陈砚星,见她都不愿意看自己,又委屈地想要落泪,却还是忍住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夫人,我推您去吃饭吧?”
“溪溪也吃……”
“小姐刚醒,我叫过医生来给她检查一下,看能吃什么,好不好?”
说到这份上,夏凌萱才妥协了,点点头任由林倩将自己推到桌边,给自己布菜。
安置好夏凌萱后,林倩这才回到床边,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资料袋,递给陈砚星,“这是亲子鉴定,请原谅我们在您尚在昏迷时未经您的同意做了检查,但这也是为了您着想,我们都经不起任何错误了。”
“车祸……您总体上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就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陈砚星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她手里的资料,没有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和夏凌萱长的很像,这若不是亲生的,恐怕就是祖上有些关系了。
陈砚星知道,可陈砚星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接受,这让她如何去完全摒弃掉过去二十多年里所有的观念,去接受一个全新的亲子关系?
而且,她其实也想知道陈家的态度,尤其是陈知瑜的。
她在乎了二十年,不可能在此时突然不在乎了。
看她没有动作,林倩也不再坚持了,两资料放下,说:“我去叫医生给您做检查,顺便您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我让家里的厨师给您做。”
闻言,陈砚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林倩笑着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病房,不一会儿便跟着医生一起回来了。
医生给陈砚星做了细致的检查,确认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后,将输液针拔了出来,林倩才稍微松了口气。
“我让厨师给您做了粥,一会儿就送来了。”
陈砚星点头,看了林倩一眼,欲言又止。
林倩笑了一声,说:“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告诉我。”
“没有,我手机呢?我想打个电话。”她说。
“是这样的,当时现场的情况有些复杂,我们只能尽力救人,您的手机可能遗落在了现场。”说着,林倩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双手送到陈砚星面前,“您可以先用我的手机打电话,另外,您对手机型号、颜色,以及功能有什么需求?下午我给你送新的手机过来。”
陈砚星盯着她手里的手机三秒,摇了头,“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听她这么说,林倩又笑着将手机收了回来。
门突然被敲响,沈梦柯缓慢地抬头,这才意识到,天亮了。
她竟然在沙发上坐了一晚上。
门外的人等了一会儿,听里面没有动静,便慢慢地推开了门,可她还是被坐在沙发上的沈梦柯吓了一跳。
舒蕴下意识看了眼整整齐齐的、没有睡过的痕迹的床,又看向了一边明显疲惫的沈梦柯,“你……一晚上没睡?!”
又是震惊又是疑惑,舒蕴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梦柯,“你不要命了?”
沈梦柯却只是慢慢地抬头,看着舒蕴,微微皱了眉,“你怎么还在?”
呼吸在一瞬间停滞,舒蕴看向沈梦柯的眸子无比的陌生,她感觉自己突然不认识这个人了。
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嘴唇动了动,却还是在最后化成了一声叹息流落在了两人之间。
“我给你做了早饭。”她说,“不睡觉……也好歹吃点东西。”
“我不饿。”沈梦柯垂下眸子,沉默了几秒,又说,“我也睡不着。”
“我突然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了。”
沈梦柯话落,室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黑料、绯闻,她早就受够了外界对她无端的揣测与非议,越是逃避越是在意。
最开始她是为了奶奶,为了让奶奶过上好日子,后来变成了报复,报复那个不在乎她的家庭,可是现在……
奶奶没了,她也没了可以报复的对象,一瞬间,她好像真的没了继续下去的理由。
有什么好处呢?什么好处都没有,伴随着她的永远是那些毫无意义的质疑。
舒蕴看着她,突然开口道:“我听说你之前有部戏没有拍完?”
“嗯,解约了。”
“还想拍吗?”舒蕴问。
沈梦柯猛地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我买下了那个剧本,正在筹划着重新拍摄,你还愿意拍吗?你依然可以是女主角,和我一起,我们一起完成这个故事。”
说着,舒蕴走进了房间,站在了沈梦柯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你以前跟我说,比起完美,你更喜欢完成,那么这个未完成的故事,要不要继续完成它?”
第40章 “见家长。”/“女朋友。”
来送饭的不是夏家的下人, 而是夏季禾。
夏季禾推门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愣,林倩立马走过去接过饭盒, “表小姐怎么亲自送过来了?”
夏季禾笑笑, “刚下班回去听下人们说表妹醒了,我就过来看看。”
说着,夏季禾已经走了进来, “姨妈。”
夏凌萱一直坐在陈砚星床边,盯着陈砚星看,还一直拉着陈砚星说些有的没的的话, 弄得陈砚星尴尬极了。
她尽量躲避着夏凌萱的目光, 却在听见声音的时候回了头。
夏凌萱朝着夏季禾点了点头, 她慢慢地抬头, 看向夏季禾:“今天不忙吗?”
夏季禾摇头,坐了下来,“哪能天天忙啊。”说着,她又看向陈砚星, “看上去没有大碍了?”
陈砚星对她最后的记忆还留存在那副手铐上,闻言,也没有说话。
“是啊,没什么大事了,医生说很快就可以出院了。”林倩说着, 很快给陈砚星拉了小桌子, 将饭菜一一摆好。
陈砚星本是不饿的, 可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粥饭, 瞬间就恢复了味觉。
刚要动筷,三双眼睛齐齐地聚焦在她身上……
陈砚星放下了筷子, 抬眼扫了一圈,说:“你们一直盯着我,我吃不下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可以吗?”
现在受制于人,不可以的话她也没有办法。
可是在夏家人眼里,陈砚星现在比宝贝还宝贝,她提出的要求,没有人会反对,甚至于思女心切的夏凌萱,也乖乖地让林倩推着自己出去了,只最后在离开的时候,看了夏季禾一眼。
夏季禾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来自长辈的凝视与同辈的是不同的,至少夏季禾没了夏凌萱那种虎视眈眈的感觉,陈砚星自在了不少,也就没有管她了。
其他的不说,夏家的厨师做的饭还是不错的。
“事情大概你都知道了吧?”
看着陈砚星吃得差不多了,夏季禾才开口道。
“嗯?”陈砚星抬头,“什么?”
“你的身世。”
陈砚星耸肩,“知不知道的,我都这么大了,难道还指望我改名换姓然后扮演一出家和万事兴的戏码吗?”
夏季禾不自觉皱了眉,“所以呢?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之前怎么样,之后就还是怎么样。”
“你不打算认回夏家?”
陈砚星闻言,沉默了一瞬,“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姓陈还是姓夏的,我早就出家了,遁入空门,无尘无缘。”
夏季禾直接笑出了声,“别装了,出家了的人还会谈恋爱?你跟你那个女朋友,网上传了两天吧,而且……你家道观在国外啊?你分明是在国外长大的,帮你的那个人……”
“于雅君。”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陈砚星凝眉,看着进门来的女人。
她见过这人,在那艘船上,跟沈梦柯一起录制节目。
沈镜黎迎着她疑惑的眼神,勾唇笑了笑,“哈喽,陈二小姐,认识我吗?”
看见她进门来,夏季禾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她醒了,我就来看看啊。”沈镜黎无所谓地说着,又一步步走向陈砚星,“或者是夏小姐?”
“陈砚星。”陈砚星说。
“好的,陈砚星。”沈镜黎笑着,直接拉了个椅子坐在了床边。
夏季禾早就站起来了,她也走了过来,看着沈镜黎,“你又在医院安插眼线了?”
“没有啊,早跟你说了,全世界都有我的眼线,我根本就不需要专门安插。”
很明显,她们两个都没有想在陈砚星面前谈论更多其他的事情,很快,沈镜黎的视线就定格在了陈砚星身上,“老实说,我觉得你配不上梦柯。”
这是她自昏迷醒来,第一次听到那个名字。
陈砚星愣了一下,看着沈镜黎,心跳却是莫名地空了一拍。
“你……”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沈镜黎,现在对外的身份是个主持人,跟沈梦柯一起录节目。”
“现在?对外?”说着,她的视线不自觉移到了夏季禾身上。
夏季禾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沈镜黎勾唇笑笑,“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你跟沈梦柯的事我也管不着,我今天来是为了问你另一件事的。”
“沈镜黎。”夏季禾突然出声,伸手拦了一下,却被沈镜黎突然出手拍开。
她抬头看了眼夏季禾,说:“你也不要插手我的事。”
“那天那个电话是你打的?”陈砚星突然开口。
床边的两人不由一起看向了她,陈砚星却是轻笑一声,擅自掀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
她站在床边活动了一下身体,躺的太久了,身子发软,连站起来都要适应适应。
她一边动着,一边说:“那天打电话的时候还如胶似漆的,今天怎么就闹掰了?跟车祸有关?”
沈镜黎从进门来就一直皱着的眉慢慢舒展开来,她微微抬眸,胳膊支在椅子扶手上,撑着下巴看向陈砚星,眼里满是意外,“你好聪明啊,还有呢?还能猜到什么?”
“于雅君。”陈砚星停下了动作,站在床的另一边看着两人,“陈知瑜都没查到的事情,你们竟然查到了。”
沈镜黎抬头看了夏季禾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所以于雅君做的事情你也知道?”
话落,她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沈镜黎站起来,看着陈砚星,“你参与了多少?”
三人脸上再没了一点笑,隔着一张床,好像隔着楚河汉界一样。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到了陈砚星身上,可是床的对面,却是一片阴影。
陈砚星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盯着两人,半晌才开了口,“有本事的话,自己去查。”
说着,她又坐了下来,背对着她们,看向窗外。
沈镜黎还要说什么,突然被夏季禾拦了下来,她被夏季禾拉着走出了病房。
“夏季禾!”
沈镜黎突然甩开了她的手,夏季禾看了眼周围,将她拉到了楼梯间里,“你太冒进了,你这么直接跟她说,她怎么可能会配合你?”
沈镜黎看着她,突然笑了一声,“夏季禾,如果陈砚星真的犯了事,你站在哪边?”
“她现在可是你们夏家的人,你的那个姨妈肯定是帮亲不帮理的,那你呢?”
夏季禾看着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镜黎笑着点了点头,“好样的。”说罢,她转身就走。
夏季禾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道:“不会的,陈砚星她这几年在国外的每笔消费都很干净。”
“但她肯定知情!”
“是。”夏季禾没有反驳,“可她未必就是帮凶。”
沈镜黎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要不是看在沈梦柯的面子上……”
她停顿了一会儿,才又道,“这次你大难不死,不代表她会就此收手,我也不想让你的家人卷进来这件事,可是……”
“我知道。”夏季禾直接开口道。
沈镜黎抬眸,两人对视上的瞬间,她突然笑了一声出来,“但愿这一次,你不会跟我再分道扬镳。”
直到两人走远,再没了声音,坐在床边的陈砚星闭上了眼睛。
她很轻地叹了口气,不用说她也知道,现在医院内外一定有很多监视着她的人。
她起身走出了病房,看到了刚好出电梯的夏凌萱和林倩。
林倩推着夏凌萱走出电梯,夏凌萱腿上还放着一个礼盒,看见陈砚星的瞬间,夏凌萱的眼睛亮了。
“溪溪!”
陈砚星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朝着夏凌萱微微点了个头,勾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她抬头看向林倩,“可以麻烦用一下你手机吗?我打个电话。”
“当然。”林倩说着,将手机递给了陈砚星,“小姐还是先回病房吧,外面人太多了。”
陈砚星点头,一边低着头用林倩的手机拨着号码,一边往回走着。
刚走到门口,电话就被打通了。
“喂?”沈梦柯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的瞬间,陈砚星的心突然定了下来。
当一个人突然处于陌生的环境、被一群陌生的人包围着的时候,蓦地出现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只会让人感到一种救赎,一种独特的救赎,好像在这群陌生人之中,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身影,哪怕这股熟悉只是一道声音。
陈砚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她站在门口,微微侧身让林倩推着夏凌萱走了进去。
远远地看着夏季禾和沈镜黎从拐角处走出来,她终于开了口:“是我,陈砚星。”
沈梦柯手上动作一顿,她慢慢地坐直了身体,紧抿着唇,眼睛也从那一行行字中抬了起来。
半晌,她又站了起来,起身上了楼。
可她始终没有主动说话,她在等着,等着陈砚星先开口。
“我现在在明城。”陈砚星说,“之前出了车祸,现在在明城……”说着,她的眼睛四处扫了一眼,很快就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明城安定医院,你愿意来一趟吗?”
“我?”
沈梦柯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闻言,惊讶地眨了下眼睛。
陈砚星出车祸,她去干什么?
“嗯,有些事,要麻烦你一趟了。”陈砚星说。
沈梦柯沉默着坐在了沙发上,说实话,她不想去。
“什么事?”
莫名其妙地失踪,又莫名其妙地出现,还让她莫名其妙地去一个陌生城市,不过三句话,沈梦柯肚子里已经窝着一股火了,她压抑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
眼看着夏季禾和沈镜黎快要走过来了,她突然开口道:“见家长。”
“嗯?”
沈梦柯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发出了一声疑问,可又在片刻后回味过来了那三个字,于是更加疑惑地呆愣在了原地。
她还想再问什么,可是陈砚星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愣愣地盯着房间里的那张床,盯着床上摆放着的娃娃,有些生气,却又有些莫名地开心。
她不知道她在生气什么,也不知道她在开心什么,她只觉得陈砚星的这通电话很是莫名其妙。
她跟陈砚星是什么关系?炮友?老板和助理?这哪一个是需要见家长的吗?而且见家长为什么要跑去明城?
于是,心里又一个诡异的想法产生了,电话对面的人,根本就不是陈砚星!
诈骗!骗她去明城该不会是……人贩子!
沈梦柯在这边想东想西,陈砚星那边夏季禾走过来看了一眼,问道:“谁?”
“女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