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摸鱼

    一字之差,从狸变狐,从猫变狗。


    时久有点疑惑地站在门前,忽见有人从屋里出来,他迅速回神,冲那人点头道:“黄二哥早。”


    对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经过。


    时久:“……”


    不对。


    黄二从来不会不回应别人的问好,也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猛地拔刀出鞘,一个转身,刀已抵在对方颈间:“你不是黄二,你是谁?!”


    对方缓缓偏过头,依然不说一个字,只伸出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时久:“……!”


    这人居然和黄二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你是黄大?”


    对方不答,用刀柄挡开了他的刀,时久视线下瞥,看到那刀鞘上刻有一个“一”字。


    ……居然真是黄大。


    他急忙还刀入鞘,冲对方抱拳赔礼:“抱歉,属下初来王府,没见过前辈真容,冒犯了前辈,还望前辈莫怪。”


    黄大重新将面具戴好,留下一个高冷的“嗯”,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久:“。”


    万万没想到,黄二话这么多,哥哥却是个惜字如金的性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兄弟互补吗?


    更加没想到的是他俩竟是双胞胎,他一直以为只是普通兄弟,又或者是十五十六那样自认的兄弟。


    一般人都分不清双胞胎有什么区别,更别提脸盲的殿下了。


    先帝居然派了这么两个人来保护季长天,真是会给自己儿子上难度啊。


    正想着,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大哥!大哥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时久回过头,看到黄二匆匆从里面出来。


    嗯,这回这个是真黄二了。


    黄二也看到了他,主动上前询问:“十九,看见我大哥没?”


    “看见了,往那边去了,”时久为他指路,“不过,你今日不是休假吗?”


    “休假归休假,昨晚上殿下心血来潮非要换匾,我来告诉他一声已经换好了——我还有事找我哥商量,先走了哈。”


    “方才我见他戴着你的面具,还以为有人冒充你,”时久好心提醒,“我拿刀指了他,还好前辈没与我计较。”


    “……啊?”黄二停下脚步,一脸怀疑地摘下面具,随即恍然大悟,“嘿,我说刚刚见了面殿下怎么管我叫大黄……大哥!你又戴错面具了!你这天天穿错衣服拿错面具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


    时久:“…………”


    他目送对方走远,扭头看向身后的宅邸,深黑眼眸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同情。


    有时候脸盲这事,真的不能怪季长天。


    “小十九,”说曹操曹操到,刚念叨了季长天,季长天就出现在眼前,“方才我隐约听到了你的声音,出来一看,果然是你。”


    时久打量他一番,感觉他的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殿下身体怎样了?”


    “无碍,昨日只是有些疲累,让小十九担心了,”季长天冲他笑笑,“今日是你和十八轮值?”


    时久点点头。


    “那为何在门口站着,不进来?大黄昨晚值夜,已和十八交过班了。”


    ……原来他要接班的就是黄大?轮值表上没写,他还在这里等人呢。


    这人见了面总共就只给他一个“嗯”字,是要让他意会吗?


    “属下这就陪殿下进去。”他道。


    “哎,莫急,”季长天拉住他的手,“正巧,方才二黄告诉我牌匾已经换好,我出来看看——小十九觉得,我这匾换得如何?”


    时久仰头看去,问道:“殿下为何要换这匾?”


    “先前小十九不是说我长得像狐狸?我一直不知自己长成什么样子,而今也算有了浅薄的自我认知,虽然我的确喜欢猫超过喜欢狗,但还是依小十九所言,将这‘狸语斋’更名为‘狐语斋’。”


    居然真是因为这个。


    “狐语……斋,”时久望着那牌匾上的金字,情不自禁地低声喃喃,“whatthefoxsay?”


    季长天没听懂:“什么?”


    时久立刻改口:“我是说,殿下知道狐狸是怎么叫的吗?”


    “狐狸如何叫?”季长天愣了一下,着实没跟上他的脑回路,摇着扇子思考了好一会儿,“我确实没养过狐狸,不如小十九告诉我,狐狸如何叫?”


    “大楚兴,陈胜王。”


    “……?”


    时久看着季长天茫然的神色,以及因疑惑而蹙起的眉头,嘴角不禁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没什么,”他道,“这匾换得很好,我们进去吧。”


    “等一下,”季长天思绪电转,脑中灵光乍现,随即,他胸有成竹地莞尔一笑,“我明白了——‘篝火狐鸣,鱼腹藏书’,我说的可对?”


    时久瞳孔地震。


    怎么连这都能get?!


    这不是个架空的王朝吗?为什么会有大楚,为什么会有陈胜啊!


    架空历史只架空了要用的那一段是吧!


    季长天用折扇掩唇,一双狐狸眼笑得弯起:“小十九这冷笑话颇为出人意料,甚好甚好,等下我要说给谢知春听。”


    时久眼前一黑。


    完了,他让这冷笑话的诞生提前了一千多年。


    季长天看着头顶的牌匾,认真思索道:“那依十九所言,我这宅邸是否也该改名为‘大楚兴陈胜王’斋?不过字有点多了,却是不甚美观呢。”


    时久想象了一下那画面,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急忙抓住对方的胳膊:“殿下,我只是同您开个玩笑,您别当真。”


    “是吗?”季长天收起折扇,扇尾在他额头轻轻一点,笑道,“其实,我也只是同十九开个玩笑。”


    那张放大的笑颜近在咫尺,清透的眼眸中倒映着时久的影子,犹如一汪春水将他包裹其间。


    时久瞳孔微微收缩,他迅速撒了手,后退一步,别过脸去。


    扇骨触抵额间留下的清凉触感久久未散,他喉结滚动了又滚,半晌才道:“殿下……做什么……”


    声音太小,季长天似是没有听清:“嗯?”


    “……没、没事。”


    “小十九吃过饭了吗?”季长天又问。


    时久呼出一口气:“还没。”


    他才不会说他是想吃完饭再过来的,然而古代没闹钟,又没人叫他,他起晚了呢。


    “那快来,陪我一起吃。”


    季长天说着便往屋内走,时久看着他的背影,十分怀疑他那身招摇的金红衣袍下是不是藏着一条蓬松的大尾巴。


    狡猾的狐狸。


    他抬脚跟上。


    一进屋,他瞬间明白为什么以前这里叫“狸语斋”了。


    数只猫正悠然自得地在屋里闲逛,见到季长天回来,不约而同地围上前,在他脚边喵喵咪咪。


    时久环顾四周,眼神变得颇为怪异。


    ……这是怎么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家啊。


    大堂的柱子成了纯天然的猫抓柱,每一根都刻着累累战果,数不清的爪痕犹如战士的勋章,经年累月,有的甚至已经凹陷进去,让人怀疑这柱子迟早有一天要折于猫爪,这房子迟早会塌。


    不过目前来看还没伤筋动骨,尚有努力空间。


    转过同样伤痕累累的屏风,来到餐厅,一抬头就看到一只猫正蹲在他们即将吃饭用的餐桌上,肆无忌惮地喝着杯子里的水。


    时久:“……”


    这饭,它是非吃不可吗?


    “去,”季长天将那只猫赶下了桌,十分抱歉地冲时久笑笑,“让小十九见笑了,其实它们平常还算听话。”


    时久不发表意见,冲站在旁边的十八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婢女端上早已准备好的早饭,又收走了被猫舔过的杯子,今天的早饭是小笼包和鱼片粥,香气扑鼻。


    季长天看向一旁站着的暗卫:“十八不坐下来吃吗?”


    “我就不了,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十八婉拒道,“您和十九吃吧。”


    时久也不跟季长天客气,早已经开始吃了,他先尝了一勺粥,粥熬得十分软烂,鱼片鲜美嫩滑,没有一根刺,也丝毫不腥,咸香可口。


    又夹了一个小笼包,轻轻咬开晶莹剔透的表皮,发现里面竟是蟹黄馅的,薄薄的包子皮里塞满了蟹黄,几乎要溢出来,他连忙嘬了一口,鲜甜绵密的蟹黄在舌尖化开,唇齿留香。


    “这个季节正是蟹满膏肥,”季长天也伸筷夹起一个,“可惜我吃不得生冷性寒之物,如此鲜美,却只能尝上一两个过过嘴瘾,实乃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时久向他投去同情的眼神。


    他这辈子最大的爱好,除了睡觉就是吃饭了,要是连饭都不能好好吃,这也忌口那也忌口,还不如让他去死。


    他又看向那一屉晶莹可爱的小笼包。


    没办法,季长天只能吃两个,那剩下的他只好含泪笑纳了。


    才吃到第二个,隔壁房间突然传来“砰”的一响,时久筷尖一顿,猛地抬起头来。


    “不妨事,大抵是乌云盖雪又打碎了什么东西,小十九不必在意。”季长天波澜不惊道。


    时久放下心来,继续吃饭。


    是奶牛猫那倒也正常。


    吃到第三个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凄厉的猫叫,两只猫不知为何打了起来,一路打进了餐厅,谁都不甘示弱,在地上边翻滚边互踹。


    一时间猫毛四散,蒲公英漫天飞舞,眼看着就要飘上他们的餐桌,落进那屉小笼包里。


    时久睁大眼睛,思考是吹走猫毛还是移开食物的半秒钟里,季长天已然出手,十分熟练地用扇子扇了扇。


    猫毛打着旋飘远,季长天轻咳一声,吩咐侍候在门口的婢女道:“让它们出去玩。”


    婢女们很快请走了猫,清理干净猫毛,季长天颇为抱歉地看向时久:“它们平常……真的还算听话,也许是我许久未曾归家,久别重逢,它们有些激动了。”


    时久默然不语,抬头看向旁边丝毫没受影响的十八。


    看来吃完饭再过来的确是明智的决定。


    有的时候,人果然还是得相信前辈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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