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自从萧昭玉掌权以来,已经遇见很少这么荒谬的事情了,她僵坐着看完了这封信剩下的内容。


    沈安何知道萧昭玉多疑多思的性子,所以在信中写的极其详细。她外祖母虽然是在战火中失去父母,被沈家收养的,却也入了沈家的族谱,沈安何几乎要将族谱给抄了上去。


    萧昭玉静静地看完,扶额笑起来。信中有好多东西都是沈安何听长辈提起的往事,毕竟这位姨外祖母离世的时间实在太早。早到她还未来得及留名,于是薄薄的两张信纸就能涵盖她的一生。


    清平年间,哀帝昏庸无能,外戚和世家掌权,朝政混乱,战乱四起。


    她当时还觉得沈忻乐是在骂偷偷自己荒淫无度,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史书记载荣华长公主那性子,沈忻乐当初说她喜金银珠玉都是委婉的说法了。


    “年十八啊。”萧昭玉手指缓缓拂过那句“卒于清平四十五年羊城屠城惨案”。


    清平四十五年不是一个很特殊的年份,但是对皇室来说足够耻辱,南蛮阿图罗连拔边关十五城,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阿图罗残暴不仁,喜好杀戮。他带领军队攻入大雍国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其中包括羊城在内的六座城池被屠城,当时的镇南军与百姓坚守羊城六个月,镇南将军以身殉城,只看前人记载便能想象出那场战役的惨烈。


    萧昭玉认识的沈忻乐刚刚十六岁,距离经历那一场浩劫还有两年。


    等到回去,给沈忻乐送一些银两,让她带着家人搬家就好。


    萧昭玉冷淡地想。


    她没有让沈忻乐去改变那场屠杀的想法,先不说沈忻乐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医女能做些什么,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如果被改变,又会给现在带来什么影响。


    更别提她又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


    远在羊城的沈安何打了个喷嚏,随手耍了个花枪。


    “将军,怎么又有人背后骂你啊?”因为闯祸,大晚上还要被罚负重训练的几个兵调侃道。


    沈安何一向没什么架子,闻言笑道:“兔崽子,被罚的不够是不是,还敢来笑你们将军?”


    她一脚踹上去:“重心不稳,加罚半个时辰。”


    说完不管身后的哀嚎,又溜达去了娘子军的方向,一边走一边心里嘟囔,估计又是朝廷上那群老古板找萧昭玉给她上眼药。


    完全没想过萧昭玉在干什么。


    毕竟沈安何连夜回家翻族谱的时候,还险些被老祖宗揪了小辫子。


    老祖宗年龄大了,脑子也不太好使,近来总是会见到一个人就拉着叫“姐姐”,家里人没办法,只能陪着她演。


    所以沈安何对沈忻乐着实是好奇的,到底要怎样一个女子,才会让老祖宗经历过那波澜壮阔的一生之后,对曾经相处的那几年还如此念念不忘。


    被人念叨着的沈忻乐正在收药,她前两日看天晴,忙里偷闲炮制了一批药材,没想到还没晒够时间,大雨就先落了下来。


    沈忻乐穿着蓑衣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一连下了两天,第三天晚上沈忻乐搬了个凳子出来,坐屋檐底下看着雨幕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沈忻乐总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心里突突地。她狠狠地捏了下自己的虎口,一道硕大的雷电划过天空,将她的脸照得惨白。


    “姐姐。”屋里响起了沈绮英的哭声,沈忻乐急忙进去看了一眼,小姑娘有些癔症,不停地哭叫,煮的药也喝不下去,最后还是沈忻乐掰着给她灌下去的。


    闹这么大动静,往日敏感警觉的小蛮鬼却没有任何声响,沈忻乐把沈绮英哄好,过去一看,果然是发烧了。


    沈忻乐平日里信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老头子总是会骂她说那些东西做过亏心事的人才会信,她小小年纪凑什么热闹。


    但是沈忻乐无论如何也压不住自己心里的惊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嘴里念念叨叨。


    就这样撑过了一夜,两个小孩也没再出现什么不好的反应。


    天蒙蒙亮的时候,雨势小了一些,沈忻乐穿上蓑衣出了门。


    她实在不放心昨晚上那持续了一晚上的心慌惊悸,但是小孩都在家中,会出事的只有至今未归的老爷子沈阳。


    沈忻乐去的是另一家医馆,他们这次也出了人与沈阳一道,她先过来问问情况。


    掌柜的见到她还有些惊讶,他们羊城中的几个医馆大夫关系虽然不错,一般却只有急事或是休息的时候才会互相上门,以免被当成抢生意的。


    等到听见沈忻乐说了来意,掌柜的这才笑笑,像是刚想起这位医术精湛的小沈大夫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于是温和说道:“虽然晚了些,但是按照时日,老爷子他们大概这两日就能回到羊城了,不过是去采买一些常用药材,更何况将军还派了几名镇南军护着,小沈大夫不必忧心。”


    沈忻乐知道掌柜的也没有确切消息,只是在安慰她,咬了咬下唇。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在雨声中听得不甚清楚。


    直到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都让开,别挡道!大夫,沈老爷子出事了!快来看看!”


    “轰”一声。


    沈忻乐头皮都炸了,大脑一片空白,险些腿软跌坐在地。


    掌柜的脸色也一下子难看起来,他刚与沈忻乐说过老爷子不会有事,人就被抬进了他们医馆。


    他还没说什么,就看见沈忻乐站直了身子,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扒开了排队的人群,虽然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声音却冷静极了。


    “还活着吗?活着就先将伤患抬进内室。”


    将沈阳送来的人显然没想到沈忻乐会在这里,但是愣了一下才忙不迭道:“活着!活着!”


    沈忻乐抿唇,等他们将人抬到了内室才跟了进去。


    昨夜打雷的时候,沈阳一行人在羊城几十里外的破庙处遭遇劫匪,那群劫匪训练有素,因为车队中的人拼死护着,只劫走了两车药材。


    在防卫的过程中,两名镇南军士兵受伤,其他人大部分受了些轻伤。只有沈阳,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受伤显得更为严重。


    野外没有足够的治疗条件,张大夫他们只能先简略地将沈阳的外伤包扎了一下。后半夜沈阳又发起了高烧,是两名士兵连夜冒雨将他送进城的。


    “情况不太好,老爷子受伤很重,还有高热急症,先用药把命吊着。”坐堂大夫看过病情,神情严肃。


    其实用针大概能暂且将病情稳住,他虽然医术不错,却不擅长针法,而羊城里针法最好的大夫就是沈老爷子,现在面色苍白地躺在内室的病房中。


    “赵叔,麻烦借我一套针。”沈忻乐切过老爷子的脉,眉目沉下来。


    “你要用针?”赵大夫有些诧异,“那我来给你打下手。”


    “不用了,还有两名将士身上有伤,还麻烦赵叔去帮他们处理一下,时间久了会耽搁。”沈忻乐道。


    “这,”赵大夫犹豫一下,还是让药童将医馆里最好的一套针取出来交给沈忻乐,应下,“好。”


    沈忻乐的针是老爷子教的,赵大夫一开始还担心她看着会不会被沈阳的状态影响,忍不住分神去看她这边的情况。没想到小姑娘下手极稳,面色沉静,细长的针尾抖动,一寸不差地没入了老爷子身体里。


    而等到他给一同来的将士处理完伤口,去病床旁看的时候才发现,沈忻乐用针与她的性情完全相反,下针偏激极端,连着几个大穴,看得他心惊胆战的。


    一套针下来,不仅旁观的赵大夫,沈忻乐也已经满头冷汗。她一夜没睡,早饭也没吃,施完针心神松懈,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一头栽过去。


    又过了小半时辰,沈忻乐把针拔出来。沈老爷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赵大夫看过一遍,又把了一次脉,惊奇:“小沈大夫用针奇险,老爷子烧已经退了,内伤还要再养养,这两日大概就能醒。”


    “不过是情况危急的特殊办法,平日里是断然不敢用的。”沈忻乐苦笑一声,“爷爷现在的情况不便移动,我等会将医药费带来,还劳烦赵叔这几日多上心了。”


    赵大夫自然应下来。


    沈忻乐并没有在济善堂待太久,劫匪的具体情况还要等老爷子醒来才能调查。出了这么大事,将军之后肯定会亲自关注。


    于是她与赵大夫确认好沈阳的治疗方案后就回了家。


    沈绮英已经自己洗漱好,在院子里有模有样地打五禽戏。


    沈忻乐将回来路上买的包子与羊肉饼递给她,让她与小蛮鬼分一下,自己回屋睡觉了。


    沈忻乐给沈阳下的针是她很少用的一套针法,手稍微一抖就可能从救命针变成杀人针,极其费心费神。


    更别提她前一晚还忙活了半宿,这下连衣服都不想换,倒头便睡着了。


    沈忻乐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累到手指头都不想抬起来,最后还是勉勉强强下床给自己扎了一针才清醒。


    她随意将睡散的头发束起,抽出自己记脉案的本子,开始记今日老头的脉案以及治疗方案。


    沈忻乐写得很专注,时不时咬咬笔头回想细节,草纸被一张张涂黑,直到面前的妆奁发出“啪”一声巨响。


    “昭玉?”沈忻乐吓一跳,墨迹在纸上划出长长一道。


    自从长次那场谈话不欢而散,昭玉就再也没回过她,放进去的东西还是照样会消失。


    她一开始还在担忧昭玉是不是生气了,但是时间一久,就担心起自己的字条会不会被人发现了,昭玉受到自己的牵连。


    沈忻乐小心翼翼地打开妆奁,险些被闪了眼睛——整整一锭银子安安静静躺在盒底。


    她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自己被昭玉砸东珠那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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