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芒种
岁暖的手指按在江暻年的唇上。
然后非常不客气地,像蹂躏一块抹布一样用力地蹭了蹭。
触感似乎和八年前并无太大区别,真是神奇,像他脾气这么硬的人也有这么柔软的嘴唇。
江暻年还僵着不动的时候,岁暖已经扬眉吐气地收回手,打量自己的手指:“嗯……好像还没擦干净。”
他视线冷飕飕地横过来:“用不用我替你舔干净。”
岁暖伸出手:“好啊。”
完全是笃定他不会舔的挑衅动作。
江暻年捏住岁暖的手指。
白皙的指节,用力捏住时周围泛起泛粉的欲色。
柔软的指腹沾着果糖黏连的颗粒感,像缠绕的蛛丝,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
不知道是谁自投罗网。
岁暖圆润又闪亮的眼睛微微睁大,神态非常像看着猫即将把玻璃杯推下桌面的那一刻,比起害怕杯子掉在地面摔碎,更多的大概是“你真的会把杯子推下去吗”“原来你还会这么玩”类似的心态。
江暻年抓着她的手举到唇边。
岁暖任由那瓣柔软得像果冻一样的唇慢慢贴近,湿热的呼吸划过她的手指。
片刻后,尖锐的痛感顺着神经传过来。
岁暖:“嗷!”
她抽回手,食指的关节处清晰地印下一圈牙印。
“江暻年,你是属狗的吗?”岁暖炸毛,捂着自己的手瞪他。
他的回应是漫不经心地“呵”了一声。
自作自受。
江暻年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拖出短促的尖锐噪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位置。
岁暖用脚想都知道,他不是去洗手就是去洗嘴了。
她从自己包里抽了一张湿巾,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手擦干净后,捏着那支笔尾黏着一只小黄鸡的圆珠笔继续写起卷子。
还是她今天下午在超市和陈嘉榕、席露晴一起买的同系列。
并且用江暻年的钱一起结的账。
前面写卷子的时候她一拿出来,就感受到了旁边江暻年一言难尽的目光。
现在她把这只鸡当做江暻年的替身,狠狠揉捏发泄了一会儿。
身后传来脚步声,岁暖托着腮思考题目,一边抱怨:“你怎么这么……”
“慢”字还没说出口。
冰凉的手指带着水汽,穿过她校服的衣领贴上后颈,还似有若无地捏了一下她低头时那处凸起的关节。
岁暖被冰了一个哆嗦:“……喂!”
她忿忿地转头,冰凉的瓶壁贴上她的唇,顺带滚动着擀了小半圈。她夺下来,是一罐鲜橙多。
“我还以为你在桌子上睡着了。”江暻年淡淡睨她一眼,对刚刚的行为毫无愧意,“补充能量,多写两张。”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公报私仇?!”岁暖完全不接受这样的借口,鼓起脸。
“有吗?”江暻年曲着手指勾住拉环,单手打开手下那罐无糖气泡水,口气冠冕堂皇,“我是为了你能顺利通过会考。”
岁暖瞬间蔫了:“会考对我是很重要啦……但是最近要准备的东西好多,我真的觉得我已经精疲力尽……”
江暻年已经拉开椅子坐下,偏头瞥她一眼:“准备什么?”
“暑假有一个在冰岛开的气候峰会,得带着提案和倡议书去参加,嗯……而且卫星会议大概还有模联一类的,光资料都得收集一吨。”岁暖苦着一张脸,“我下学期要转到国际部,会考完还有一个转班考试,又是不一样的题目,也得复习……”
江暻年静了两秒。
手下的气泡水在狭窄的罐身内升腾翻涌,滋滋作响。
“哦,这样。”像是想掩饰什么,他拎起易拉罐,仰头灌了一口。溶在液体里的二氧化碳落进胃里,又像蝴蝶一样涌上来。
“不过有个特大的好消息!”岁暖眼睛一亮,扬高声音。
江暻年抿着唇角,侧颜看向她。
“我去年在斯德哥尔摩认识的好朋友,下学期要转来嘉中的国际部交换一年。”岁暖的语气明晃晃的高兴,“我下午跟你借钱就是为了转给她来着。”
岁暖把笔一丢,兴致冲冲:“我晚上打算跟你说就是她的事,这可是我花了五十块解锁的付费内容呢。”
尽管安琪珊只是逗她玩,并没有真正收款。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安琪珊微信没有实名收不了款……
江暻年很反常地没有阻止她很明显的丢笔罢工、准备摸鱼的行为,岁暖便顺理成章地认为他很感兴趣,开始和他叭叭安琪珊与她未婚夫荣克的事儿。
从他们俩小时候的孽缘,讲到德菲娜出现后荣克的变化,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安琪珊前段时间回了比利时。”岁暖说到最振奋人心的部分,紧握着拳头,“她直接和亲王提出了要和荣克解除婚约,没有把原因推给荣克或者德菲娜,只是说自己花了很多年依旧没能和荣克擦出爱情的火花,比起做夫妻他们更适合做朋友。”
“荣克原本给她留言,让她不要多想的,还说他和德菲娜之间一直很纯洁,绝对没有越界的行为……后来大概是从自己父亲口中知道了安琪珊解除婚约的理由,说话一下子变得底气不足了。”
“还跟安琪珊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明明有别人都无法比拟的情谊……”
“安琪珊真的很果断,也很洒脱。”岁暖的眼睛闪闪亮,是真的很欣赏的表情,“她未来还是亲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她说自己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去他的不值一提的情谊。”
岁暖又跟江暻年讲她和安琪珊在雷克雅未克一起拍纪录片遇到的趣事。
比如,有一只白化的棕熊连续三次被当做北极熊送到了北极,又被北极的志愿者发现不对劲,志愿者带着棕熊从雷克雅未克机场转机的时候,正好被她们碰上。
江暻年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还在上中学的时候,有一天他去岁暖家做客,只有岁晟出来迎接他。他陪着岁晟打了一会儿音游,去洗手间的时候路过客厅,看到岁暖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他没去突兀地打扰,洗完手回来,又忍不住在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她对面的电视屏幕。
意外的是,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一部叫《地球》的纪录片。
瘦骨嶙峋的北极熊妈妈带着两个孩子,险象环生地跟公熊竞争食物失败,熊宝宝饿得只能啃草皮。
——“他们期盼着冬天来临,海冰再次凝结,能方便他们捕猎食物。可是他们不知道气候变化在微妙地改变着这个世界,海水凝结成冰所需的时间更久了。他们也许等不到自己熟知的,那样的冬天了。”
屏幕上惨淡的画面在岁暖水光粼粼的眼睛里破碎,搅动涟漪。短短的一段旁白,她哭湿了好几张纸巾。
岁暖以前是真的很喜欢哭,也很容易哭。
现在,她不落泪了。
她开始飞往那些曾让她流泪的地方。
江暻年想像文玫一样耐心又认真地听她说的每一句话,可他却吐不出半个字来回应。
难免的神游天外,想起刚刚去贩卖机前路过书架,看到的那本书。
聂鲁达的《疑问集》:
“为什么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长大/却只是为了分离?”-
下过一场及时雨,京市燥热的六月略有降温。
两周后的六月二十九就是学业水平合格性考试的时间。
岁暖做题做得整个人都像被抽干了精气,陈嘉榕看她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非常义气地给她提出一个新的邪修复习方法。
——玄学复习法。
于是岁暖把自己的微信头像换成了烤柿子。
因为逢“烤”必过。
第一节自习下课的课间,陈嘉榕和席露晴围在岁暖座位旁边。
江暻年最近一周的晚自习时间都待在物竞队,没回寅班。但大家多少对他严重的洁癖有所耳闻,所以陈嘉榕和席露晴也没往他的空座位那边坐。
“我和席露晴用了都说好。”陈嘉榕信誓旦旦地说,“用上这个,你会觉得学习倍儿有动力。”
岁暖眼睛一亮:“哇!快告诉我!”
陈嘉榕向她展示自己的手机锁屏壁纸。
是许多个男人女人的照片拼图,上面还有个两排大字:“不学习就不要说你是我的女儿。”
岁暖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
席露晴介绍:“这都是一些很有名的成功人士,比如这个叫李铃,以前是主持人,现在是企业家,对自己的女儿特别宠爱,大家都想当她的女儿;还有这个叫费明,是九十年代出道的武打男星,现在依旧又帅身材又好……”
岁暖呆呆地眨了眨眼。
“嗯,这个图是我拼的,我一想解锁手机就看到这个壁纸,就类似于望梅止渴……”席露晴声音越来越小,用手肘推了陈嘉榕一把,“暖公主家里那么有钱,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东西激励到啊……”
没想到岁暖掏出自己的手机,坚定地说:“发给我。”
用了同系列的笔,还换上了同一张壁纸,现在陈嘉榕和席露晴完全把岁暖当做了自己人对待。
陈嘉榕一眼岁暖旁边空着的座位,压低声音:“对了,暖公主,那个……其实看小说也是一件非常适合学习中解压的事。我最近有一本很上头的小说……”
岁暖眨了眨眼:“你要推荐给我吗?”
“不是,是作者卡文了。”陈嘉榕一边苍蝇搓手,一边嘿嘿嘿,“所以,你能不能给她提供点素材……”
席露晴的脸已经红成一颗西红柿。她疯狂地给陈嘉榕使眼色,但陈嘉榕毫不理会,只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写同人被抖到正主面前,她觉得自己已经淡淡地死掉了。
岁暖一脸懵:“什么类型的素材啊?”
陈嘉榕回位置上拿来一个笔记本,放在岁暖面前:“你先看看?”
岁暖翻开第一页。
荧光笔写的六个艺术体大字“错过,岁岁年年”,右下角则写着“作者:云觥”。
“这个字好眼熟啊……”岁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当然了,就在你身后的黑板报上呢。
陈嘉榕看了一眼旁边活人微死的席露晴,暗暗拍了拍胸脯表示好闺蜜我不会出卖你,跟岁暖说:“呃,可能这就是大众字吧……你先看看后面?”
岁暖又往后翻了一页。
然后石化:(°w°*???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个小说的主角叫岁爰和江景年啊?
她抬头看向陈嘉榕,陈嘉榕微笑着,意思是,就是她想的那样。
岁暖再次低头。
……这真的能解压吗?
她一行一行地看下去,发现这小说还是插叙,讲述两个痴男怨女各自结婚数年后,突然发现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幸福,在一次次巧合的重逢里开始回忆两人往昔的青葱岁月……
学校超市买水,有点眼熟。江景年还挂着非常邪魅的笑容,在岁爰和她的朋友面前说,今天全场的消费他都包了。
……只是一个学校超市,不要描述夸张得像什么高消费场所好吗?
江景年给岁爰补课,有点眼熟。只是为什么补课的时候,江景年会挂着温柔的笑容,轻轻刮了一下岁爰的鼻子,还说“小笨蛋”啊?
如果有原型的话,这完全OOC了好吗?
当岁暖看到,江景年和岁爰在学校运动会的时候偷偷躲起来约会,还藏在校服底下发狠忘情地接吻的时候,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怀疑人生的懵圈里。
怎么能连这个都写到啊??
这难道是平行世界的预言吗?!
最后一句,停在江清安来接岁爰回家,岁爰恋恋不舍、泫然若泣地回头看向江景年……
岁暖眼睛一闭。
太可怕了!简直是噩梦。
陈嘉榕戳了戳她:“暖公主,有没有更劲爆的?”
岁暖:“……”
比如她和江暻年已经有了婚约这回事?
但是,虽然她明年就不在寅班了,江暻年还要继续跟她们做一年同学呢。她已经想象到如果这件事被公布后,八卦将会来得多么猛烈了。
以她对江暻年的了解,他明显是不喜欢被议论的那类型。
“更劲爆的……”岁暖咽了一口唾沫,表情复杂地抬起眼,“江暻年其实有神经病,他要是看到这种东西,会发疯咬人算吗?”
陈嘉榕和席露晴都虎躯一震。
“我给你们一个建议。”岁暖循循善诱地说道,“这两个主角名字不好听,我建议女主改名叫山日,男主改名叫水日日。”
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摊手:“这多搭呀!”
陈嘉榕:“……”尊嘟假嘟?
离搭配很近,但离人已经很远了。
席露晴一把将笔记本抄起来,挡在脸上落荒而逃:“我这就让她去改!”-
临近学期末,有几节化学实验课在学校科技楼上。
因为一直有消息说会考打算增加物化生的实验操作考核,嘉中便未雨绸缪地加了一些实验课。
但是由于没有被正式列入考试范围,大部分学生的态度都没那么上心。
老师在前方的讲完操作流程和注意要点后,剩下的时间便都留给了学生自己做实验。
ABC班在一起上课,按座位分了组,岁暖和陈嘉榕在一个组,同组的还有和他们不是一个行政班的一男一女。
那对男女看上去完全不想和岁暖跟陈嘉榕合作,女生还用敌意的眼神扫了她俩一圈,把男生拉到了离她俩更远的地方。
陈嘉榕抽了抽嘴角:“河童?”
岁暖正十分新奇地研究手边的烧杯和搅拌棒,没听过这个梗:“啊?”
陈嘉榕小声地在她耳边说:“这俩人应该是一对儿。”
女生非常不客气地对她们下命令:“我们分工吧,你俩调配试剂,我和龚峰加热溶液。”
陈嘉榕:“嘁,谁想跟你们一起。”
岁暖按照黑板上的步骤,先加无水乙醇,再加浓硫酸,陈嘉榕则负责在一旁给她递试剂。
陈嘉榕环视一圈:“冰醋酸去哪儿了?”
旁边的一男一女正嘻嘻哈哈地打闹。男生往加热的烧杯里滴入有颜色的试剂,实验台俨然变成了两人调情的地方。
岁暖拿着试管站起来,蹙着眉看向那对男女身后:“是不是在他们俩那边啊……”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江暻年朝她快步走过来的时候,岁暖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
身边正在加热的烧杯里,液体发出怪异的沸声。江暻年一把将岁暖扯到自己身后,她的脸差点撞上他的胳膊。
在同一时刻,他们身边发出“砰”地一声巨响,烧杯炸开,液体四散。
江暻年抬起另一只手,替岁暖挡住了飞溅的试剂和玻璃渣。
全教室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们这里。
看见江暻年的表情,荀子浩意识到不好,但他的位置实在有些远,也不太敢拦,爱莫能助。
他其实整个高中阶段只见到江暻年跟别人生过一次气,打过一次架。但对于那种程度的架来说,其实只需要一次就能一战成名。
印象里大概是在高一上学期的时候,岁暖在一个官方节目上演唱了一首歌,被传上嘉中论坛置顶后,很多人才意识到他们身边有个货真价实的女明星。结果就是当天,江暻年和班上的一个男生动了手,单方面打得很凶,还差点被挂了处分那种。
而现在。
江暻年抬起一脚踹开面前的凳子,凳子狠狠撞上实验桌,发出令人心惊的金属变形声。他大步朝龚峰走过去,龚峰已经在原地两股战战,挪不动一点位置。
围观的所有人屏住呼吸的那个时刻。
岁暖上前一步,拉住了江暻年的手腕。
就像完全没有看出场面一触即燃的火药味,她低下头,蹙着眉毛仔细地检查着他受伤的手以及手臂。
她抬起眼,虽然是类似命令式的语气,语速却因为着急加快:“江暻年,跟我去医务室。”——
作者有话说:浅浅拓展点和本章内容有关的:
/1991年,比利时修改了王室继承法,取消了王位“传男不传女”的陈旧限制,目前比利时公主伊丽莎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将成为比利时的第一位女王。P.S:她是00后[点赞]
/据国际自然保护联盟预计,目前全球仅有26000只北极熊。在IUCN濒危物种红色名录中被列为“易危”。除了人类,北极熊没有天敌。在人类停止大量捕杀北极熊以后,大量北极熊是饿死的。
《自然通讯》最新发表的研究显示,受气候变暖导致的海冰融化影响,北极熊将面临更长的无冰期。有的北极熊体重平均每天减少1.7公斤。(来源网络资料)
动画片《咱们裸熊》里的白熊就是一只北极熊,好萌[好的]
/席露晴的笔名“云觥”,来自诗句“绮席风开照露晴,祗将茶荈代云觥”,意思是酒杯~
13、芒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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