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雪
感官刺激将脑海接收到的信息冲散。
岁暖茫然了片刻,才分析出这句话的意思。
但身上的人似乎连这两秒的停顿都没有耐心等待,拇指按住她的唇角,再次俯下身,毫不留情地撬开她的齿关。
呼吸急促到快要超载,心脏快要撞出纤薄的肌肤,偏偏被人恶意地掌握在手心,任搓圆揉扁。陌生的电流在身体里窜过,眼前一簇簇眩光。
要死了……
像快要溺水的人寻求浮木,她开始挣扎,攥着她手腕的手下滑,将她两只乱扭的手箍在一起,按在头顶。
脊背紧贴着沙发,无处可躲,每一次颤抖都像在砧板上无力弹跳的鱼,愈将自己亲自送进屠夫的手中。
一个绵长的,几乎来自世界末日的吻。
结束时洪水淹没陆地,她仿佛是他的诺亚方舟。
江暻年抽出毛衣下的手,过去十几年都洁癖严重的人半敛着睫,用手指擦拭她的唇角:“这儿流水。”
又点了点她的眼角:“这儿也流。”
他抬睫,黑瞳一点幽淡的星火,回味着刚刚的感觉,说不清是想要看她忘情迷乱还是故意的惩戒,甚至有一刻恨她真正为他做的却闭口不说,平时一点小恩小惠却刻意拿出来挟恩图报。
他故意压低声线问道:“泱泱,你是水做的吗。”
岁暖眼眶泛红,视线迷离,胸口剧烈地起伏。说不出话。
江暻年松开她的手,托着她的腰和膝弯将她抱在自己腿上,掌心下纤细的腰依旧轻微颤抖着,明明该心疼,却从血液里升起一股难以抗拒的破坏欲,想要将手指收紧。他吸了一口气,手缓缓上滑,轻拍她的脊背:“好了吗。”
岁暖慢慢地眨水淋淋的眼睛,似乎终于从那股余韵中回神,第一反应是推他的手,抱怨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你把我口水都擦我身上了……”
江暻年:“……”
他总是预料不到岁暖的反应。
“哦。”江暻年低头,额头几乎贴着她,“你生气了吗。”
“你一开始弄得我有点痛。”岁暖不满地控诉。
他垂下睫毛,是没太多诚意的认罪。
但岁暖吮着水润的唇角,回味咂摸后下论断:“嗯,后面很、舒服。”
江暻年蓦然咬紧后齿,才将那股想要拆吃嚼碎什么的冲动压下去。他揉搓着她后背上柔滑的发尾,一言不发。
“岁晟和你说的吗。”岁暖问。
江暻年过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她坦荡地回:“是啊。”
几乎一瞬间,岁暖就感觉江暻年的眼神变了。
浓稠的视线像天罗地网笼罩下来,他灼热的掌心按在她的后腰上,声音像被烧过一样焦哑:“……岁暖。”
她莫名屏住呼吸。
“不管你对我是同情,喜欢,还是愛。”他说,“我都不会放开你了。我死都会缠着你。”
怎么有人的告白听起来像威胁啊。
她嘟起唇,很不满地抱怨:“江暻年,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你死的人了。”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
“我那时候有种感觉。如果我要是走了,以后就和你没有缘分了。”岁暖语气认真,“所以即便爸爸妈妈带着小晟留下我离开,我也没有后悔过。因为这些比起你能活着来说,都没那么重要。”
“就算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依旧会留下来。”
江暻年想说什么,喉咙突然哽住,喉结不知所措地剧烈滚了下。
他恍然觉得他十九年的人生似乎只活在这一刻,或者从这一刻开始活着。
心尖颤得像清晨的露水。
他低下头,唇落下来的前一秒被岁暖推开,她着急地锤他的肩膀:“长寿面!我做的第一碗面,要坨了!”
……
面自然已经坨成一大块了。
连汤也凉掉,浮上一圈圈金色的油花。
岁暖坐在对面,看江暻年毫无怨言地安静将一整碗面吃完,连汤都端起来一口一口喝干净。
“好吃吗?”她问。
“嗯。”
岁暖抬着下巴,唇角骄矜地翘了翘。
不论真话假话她都很受用。
“好了。”岁暖站起来,“我去拿给你的生日礼物。”
岁暖哒哒地跑回房间拿来一个活页夹,在翻开之前,她托着脸说道:“我觉得能做青梅竹马的两个人一定有特别的缘分,而且我们还是从小有婚约的那种青梅竹马。”
她自顾自地点头:“所以我们一定是特别有缘分的那类型。”
江暻年视线落在她手里的活页夹上,“嗯”一声作为回应。
“我们的缘分从哪里开始呢——”岁暖翻开第一页,“说不定是从宇宙大爆炸时候开始的,地球都还没有出现,我们是两颗相邻的行星。”
第一页是两张小行星的购买证书。
“一颗叫做ShiningSui,一颗叫做JadenJiang。”岁暖指着黑色英文证书的最中央,坐标正好有两人的生日数字,“都在天蝎座,对角线上互相凝望。”
她再翻一页:“过了一百多亿年,我和你可能还是两只猩猩,我是部落的猩公主,你每天给我摘布拿拿和爱剖。”
江暻年看清这一页,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是两只黑猩猩的合照,一个手里举着岁暖的照片,化着舞台妆,抬手在脸边比耶,眼睛闪闪发亮,一个手里举着他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的,蹙眉看着手里的水果很嫌弃,饲养员笑呵呵地站在旁边,后面的牌子上写着“红岭猩猩繁殖培育基地”。
下面则是中英双语的认养证书。
岁暖翻到下一页:“猩猩进化成人以后,我们觉得太累了,毕竟那时候没有好吃的,每天还得打猎,一不小心就翘辫子……于是我们俩变成了两棵柏树,平时就晒晒太阳吹吹风。我不高兴就拿枝条子抽你玩。”
不说最后一句就更好了。
这一页是两张照片,拍的是古树上挂着的铭牌,一棵三百多年的侧柏,一棵两百多年的桧柏。
“认养人:日小爰”
“认养人:日小景”
岁暖用指尖点了点:“就在地坛公园,以后你想我了可以去看看。”
翻到最后一页。
放了一张他们小时候的合照。
应该是小学六年级两家一起过年的时候给他们拍的,那时候两家大人大概就有了把他们撮合一起的打算,连两人身上穿的衣服都很像情侣装。
岁暖穿着红色的棉袄,扎了两个丸子头,举着糖葫芦笑嘻嘻地像个年画娃娃。江暻年身上则同样是中式风格的黑色棉袄,但是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蹙着眉毛,看起来想要躲出相框外。
岁暖开始翻旧账:“你那时候为什么这么嫌弃我?”
江暻年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因为五分钟前我刚和岁晟合了照,他把糖葫芦黏在了我袖子上。”
岁暖“啧”了一声,合上活页夹,推到江暻年面前,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我们的三生三世讲完了,至于未来什么样——我们一起走下去就知道了。”
我还想和你同路。
还想我们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
她的眼神几乎清澈地透露她的心声。
但他现在却给不了她任何承诺,只想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
垂下眼睫,江暻年用手指摩挲着活页夹的边角,语气懒散:“费心了,世界第一岁暖殿下。”顿了顿,说,“我很喜欢。”-
十一月底,京市的大学陆续进嘉中校园进行招生宣讲。
在那之前学校里还流传着一个重大新闻,江暻年退出了物竞队。也就是基本确定走普通高考,和他们一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他要去的必然是全国最好的学府。
岁暖的学习压力也越来越重。她又辅修了一些AP课程,因为跟导师讨论过后,这样更有利于她申请亚洲的学校。
只不过亚洲可供她选择的合适学校更少,一切没有板上钉钉,她也不打算和江暻年说。
说不准又触到这位少爷什么开始发疯的机簧。
岁暖逐渐发现接吻是个缓解压力的好方法。他们周五放学一起回颐和公馆,总是坐在沙发上缠吻很久,几乎要把一整个星期欠的补上。
她坐在江暻年腿上,仰着脸,他很柔和地亲她的唇角,再到唇缝,然后舌头探进来,和她的缠在一起。
动作很轻,却勾出口腔的痒意。吞咽口水的时候落进体内。
“重……重一点。”岁暖将自己往他手里送,软得像没骨头,“你没吃饭吗。”
汗从每一个毛孔渗出来,身上的校服衬衫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她眸光迷离,伸手去抚摸江暻年的脖颈,突突跳动的青筋,校服下年轻的身躯冒着热气。
在学校一丝不苟的整洁,现在领口沾湿,被蹂躏得皱巴巴。
莫名让她觉得兴奋。
喘息的间歇,岁暖问:“你们准一模完以后是不是采集了新照片,我路过光荣榜看到了。”
江暻年在这种照片上是另一种感觉。
冷淡,陌生,疏远。
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岁暖去戳他的脸:“打印送我一张。”
江暻年封她的唇被她躲开,一连串的吻落在她颊侧,问:“做什么。”
“我要带走啊。”岁暖笑嘻嘻地说,“有人敢搭讪我的话,我就用你照片威慑他。”
江暻年意识到什么,抬起眼:“你要去哪儿。”
岁暖解释:“导师建议我再充实一下履历……我之前不是拿到了青年峰会模联的杰出代表奖吗?然后之前带我做项目的导师,又用这个帮我申请到了UN本年度的优秀青年领袖提名,十二月十号要去斯德哥尔摩,受邀观看诺贝尔颁奖典礼。”
流连的唇顿住,他问:“什么时候回来。”
“圣诞节以前一定回来。”
安静几秒后,江暻年重新低下头,沉默地、用力地吻住她的唇。
岁暖站起来的时候四肢软得像面条,小腿肚无力地靠上茶几,客厅昏黄的灯光下,她看到江暻年校裤膝头的水渍闪闪发亮。
他抬起眼,视线看似凉淡,眼尾轻抬却勾人:“这就不行了么。”
岁暖莫名吞了一下口水。
江暻年抽了张纸巾擦拭,漫不经心地说:“你的身体说不定比你更想我。”
“胡、胡说。”岁暖反驳完,才意识自己被绕了进去。
再次对上视线。
她骨子里的胜负欲又蠢蠢欲动地升起。
一只手按在江暻年的肩膀上,岁暖抬起膝盖,重新支在江暻年大腿旁边,扑闪着清亮的眼睛:“嗯、么么叽,我们玩个游戏吧。”
他扶住她的腰:“什么。”
岁暖将头拱进他的肩窝,说话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语气很开朗:“就是我怎么玩你都不许起反应的游戏。”
江暻年:“……”
怀里的人根本没耐心等他回复,偏过脸,唇覆上他的喉结。
第62章 大雪
十二月,京市又迎来一波寒潮。
来自西伯利亚的冷风刮得不留情面,大家上学路上的装备不约而同地又厚了一层,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早晨又困又冻,迁徙的企鹅一样耷拉着头朝教学楼移动。
到了寅班教室门口,荀子浩拉下围巾,用袖子擦拭呵了气的眼镜,斜着眼看向前方的江暻年。对方插着兜,冲锋衣拉链只拉到胸口,里面甚至还穿的是低领毛衣,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表情淡淡,在打卡机前面侧过脸顿了一下,就成功识别面容通过。
荀子浩戴回眼镜,忍不住说:“哥,你真是传奇耐冻王。”
得到了不屑的一个眼风。
荀子浩走上前打卡,他知道江暻年和岁暖住同一个小区,虽然从来不一起走但前后总隔不了太远,便问:“这几天上学怎么都没看到岁大小姐。”
“出国了。”江暻年言简意赅地说完,就走进了教室。
打卡机半天没识别成功,荀子浩不得不摘下头顶的帽子。
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荀子浩转过头,竟然是很久没见的丰宥佳。十月底的时候CPhO全国总决赛,丰宥佳拿奖后就进了国家集训队,还上了学校的光荣榜。
丰宥佳的视线瞟着教室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荀子浩挠挠后脑勺:“呃,有事吗?”
“那个……你知道江暻年为什么退物竞队吗?”丰宥佳顿了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他高二就拿了金牌,高三放弃的话……真的很可惜。”
荀子浩很诚实地回:“我也不知道。”
最终荀子浩还是没承受住丰宥佳的目光,他从后门走进去,教室的暖气开得很足,江暻年刚脱了外套放进储物柜。
“暻哥。”荀子浩感觉如芒在背,干巴地笑了两声,“对了,你为啥退物竞队啊。”
江暻年关上储物柜的门,侧脸瞥了他一眼,利落地回:“时间太不自由了。”
“啊?”
“我要每天回家。”
荀子浩目瞪狗呆。
没看出来您还这么恋家呐?
江暻年转身要走,荀子浩这时候注意到他脖颈上一块指甲盖大的暗红痕迹,突兀地覆在锐利喉结的侧面。
荀子浩问:“哎,你这脖子怎回事?大冬天还有蚊子呢?”
面前的人抬手碰了碰,唇角似有若无地卷过点儿笑意,然后拍了一巴掌荀子浩的后脑勺:“甭八卦了您。”
荀子浩捂着头,龇牙咧嘴了一会儿,才想起回头找丰宥佳。
但教室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瑞典,斯德哥尔摩。
这座被称为“北方威尼斯”的城市坐落在十四座岛屿和一个半岛之上,被蔚蓝无垠的海水包围。抵达这里的第一日,岁暖所在的青年代表团冒着寒风在旧城区CityWalk,沿着海滨公路前行,水面倒映着连绵的中世纪城堡,成群的天鹅在这里过冬,港口前有一艘白色桅杆的帆船静静停着。
傍晚,岁暖一行人返回斯德哥尔摩大酒店。自十九世纪开业至今,这里接待了数不胜数的诺贝尔奖得主和社会名流。
她等到十一点半,困到眼皮打架,江暻年那边终于打来视频电话。
瑞典和国内有八个小时时差,江暻年显然刚起床洗漱完,潮湿的长睫倦懒地搭下来,穿着V领的白色卫衣,托着下巴听岁暖讲今天的经历。
“天鹅一点儿都没有想象中那么优雅!”岁暖控诉,“面包喂完了,还追着我叨,吓得我往安琪珊身后躲。”
安琪珊也和她一起来了斯德哥尔摩,但她代表的是比利时皇室,顺带跟着代表团玩了一下午,就飞回了比利时拿颁奖典礼的烫金邀请函。
“叨到你了?”江暻年懒散地问。
“没,我跑得可快了。”岁暖说完,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你脖子上的印子消了没有。”
江暻年偏过脸,轻抬下颌给她看。
还是有点淡淡的痕迹。
她嘬的太用力了。
喉结滚动,岁暖莫名吞了一下口水。
脑海里几乎瞬间回想起当天,她像吃冰淇淋一样舔咬,唇舌下的玩具有着锋利坚硬的棱角也有着温热柔软的肌理,更让人着迷是颤抖起伏的生命力。
只看搂着她腰的手,冷色调的青筋凸起,是克制、冷静的。
但最终江暻年还是输给了她。
也不是没有讨回一点利息,岁暖这次来瑞典带的都是高领毛衣。
她看着屏幕,有些惊异:“你去学校就穿这个?都不遮一遮吗?”
对面的人很淡定:“为什么要遮。”
好吧,即便有所怀疑,但敢当着他面讨论八卦的人应该还没有出生。
甚至坦荡的模样会让别人怀疑是不是自己脑补过度。
“不早了,你去上学吧。”岁暖朝屏幕抛出一个飞吻,“我们今天要去参观斯德哥尔摩大学。”
“嗯,注意安全。”江暻年起身。
“还有……”岁暖的眼睛狡黠地闪烁,“记得兑现你输给我的惩罚。”-
诺贝尔奖的颁奖典礼每年都在12月10日的下午举办,今年是一个周日。
全世界范围内,收到诺贝尔委员会邀请函的观众每年都只有一千五百位左右。可以说,每一份都象征着无与伦比的含金量。
安琪珊原本还和岁暖调侃:“公主殿下,你的白马王子怎么不在你的身边。还是选我吧,我能追随你到天涯海角。”
结果一进音乐厅就得知她们的坐席不在一块,各国的皇室成员都被安排在观众席最前排。
安琪珊只好恋恋不舍地和岁暖告别:“……看来我也是个不称职的骑士。”
开幕致辞后,瑞典国王亲自为获奖者颁发金质奖章和证书,诺奖的奖金非常丰厚,足足有一百万美元左右。
每颁发一个奖项,斯德哥尔摩皇家交响乐团都会进行十分钟的奏乐。在金红配色的古典音乐厅内,恢弘磅礴,振奋人心。这是人类所能获得的最受瞩目的奖项之一,也是知识与智慧追求的至高荣誉,连观众都很难不在此刻与有荣焉。
诺贝尔基金会的主席上台致辞,在台上,她用坚定而温和的语气说道:“在这个观点极化、社会撕裂、冲突持续的历史时刻,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相信知识、启蒙和追求真理。”
台下掌声轰鸣不息。
……
九点,晚宴结束后,岁暖回到酒店。
她原本以为江暻年已经睡了,顺手在朋友圈发了几张晚宴上和大佬们的合照,结果江暻年立马拨来一个视频。
岁暖吓一跳:“你是没睡,还是已经醒了。”
“没睡。”对面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夜灯,昏黄的灯光勾勒出鼻梁与眉弓的阴影,江暻年侧躺着,一只手臂垫在耳下,“刚回来?”
“嗯!晚宴的菜特别好吃。”岁暖来了劲,叭叭叭地讲完菜单后,对上那双注视着她的幽深瞳孔,才后知后觉,“你特地在等我啊?怎么了吗?”
另一头声线轻哑,透过电流显得缱绻勾人:“兑现惩罚。”
岁暖眨巴眨巴眼睛:“……”
她想起那天,浑身仿佛又烧起来,自己快要被吃干抹净还要勉强分出理智,抓住江暻年的手腕:“你、你好好想想你还欠我什么。”
江暻年从她颈侧抬头,表情很无辜:“嗯?”
“告、白。”岁暖咬牙切齿地用额头撞他的胸口,“罚你给我补一个终生难忘的告白。”
……
所以他打算来个视频告白?
他们又不是网恋……好没诚意!
岁暖鼓着脸,神色顿时有些复杂。
不满的神色还未完全摆好,岁暖就看到对面的镜头晃了一下,被角掀开的黑影一闪而过,拍摄的视角忽然转向下方。
正对整齐劲瘦的腹肌。
岁暖脑子“轰”的一下。
江暻年不会有裸睡的习惯吧!!!
等一下她说的终生难忘不是这种难忘啊……
岁暖还在发懵,身后这时传来刷房卡的“滴”声,她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手忙脚乱地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和她住同房间的是一位马来女孩,名字叫法婷,看她捧着手机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有点好奇:“Shining,你怎么了?”
“没、没事。”岁暖干笑着站起来,“我去阳台打个电话。”
阳台是半露天的,岁暖裹了一条毛毯出去,坐在沙发上深吸一口气,才重新把手机举到面前。
对面江暻年的镜头又照回了自己的脸。
离得很近,甚至还能看清他眼角那颗淡淡的小痣。黑瞳凉淡,仿佛刚刚大胆SHOW出自己裸。体的人不是他。
掩饰失望,岁暖又吸了一口气:“江么叽,你下次干这种事能不能先预告一下,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嗯。”江暻年平静地应声,“那我要开始了。”
随着这句话落地,岁暖的心猛跳了一下。
她微微眯缝着眼睛,是状若矜持,实际上兴奋又好奇。
镜头缓慢向下,少年清瘦有力的身材一览无余,冷白的肌肤覆上一层暖黄的光,薄肌线条流畅,轮廓分明利落,在暧昧的夜色中性感得要命。
她一点点睁大眼睛。
哦,原来他有穿着睡裤。
镜头又颤动着往上抬了抬,像是还在调整角度。
“看到了吗。”上方传来微哑的声音。
反射性地口干舌燥。
岁暖忍不住咽了下嗓。
看到了,微隆的胸肌,还有,粉色的……
你的告白难道是先让我验货吗……
指尖忍不住蹂躏着手下的毛毯,她懊恼于隔着屏幕什么都摸不到。
镜头又往上斜了一点。
对准了一个图案。
左侧胸口的上方,出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刺青。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少女莞尔一笑的剪影,刺青周围还泛着新鲜的红肿,像一片晕开的晚霞。
凸出的锁骨上纹着一串英文:
[MyPrincessShiningSui]
再下方,是他们两人的生日,中间用星轨连接——[08.08∞11.18]——
作者有话说:“在这个……真理”引用自诺贝尔基金会主席阿斯特丽德瑟德贝里维丁的致辞原文-
[爆哭]我知道写的有点短,其实原本计划的情节还在后面,就是再不更今天也没了,我明天加更或者二合一
第63章 冬至
岁暖懵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嗓子发紧:“……是纹上去的啊?”
江暻年:“嗯。”
“这周末纹的?”
“嗯。”
岁暖刷到过纹身的视频,想想都头皮发麻,又问:“疼吗?”
“……不疼。”
“反正你每次都这么说。”她嘀咕,“怎么突然去纹身啊……”
那头静了一会儿,声线轻哑:
“因为这里离心脏最近。”
潜台词是。
想把你镌刻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一定要用这种能永恒地、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的方式。
很江暻年的风格。
岁暖愣愣地看着屏幕。
左肩上,曾经蜿蜒盘踞的狰狞旧伤,现在化成了少女一缕飞起的发丝。
仿佛代表了很多含义。
她本应该谴责他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兴许是岁暖默不作声太久,江暻年又出声:“嗯?”
怎么有人连疑问的鼻音都这么性感……
还是说不穿衣服有buff加成?
脸颊忽然在凛冽的空气中发热,岁暖往毛毯里缩了缩,想藏起自己无法保持扁平的苹果肌:“你纹的这个头像是我吗?”
镜头晃动,露出江暻年的半张脸,长睫在眼底覆下一片摇晃的阴影。
他似笑非笑地咬着字,语气莫名有点阴森:“岁暖,给你两秒钟撤回。”
“……”
什么人啊,怎么开不起玩笑。
岁暖识相地转移话题:“是你找纹身师设计的吗?还是你自己画的。”
“我自己对着你让大猩猩拿着的那张照片画的。”
岁暖很怀疑:“你有这个画技吗?”
那头抿了抿唇,还是如实说道:“还找了外公相熟的一个青年画家,帮忙改了改。”
岁暖拉长声音:“哦——”
“毕竟你那么爱漂亮。”江暻年淡声说,镜头再下滑,劲窄的腰腹也一齐入镜,“只给你看,嗯?”
都说了以后要预告一下!
好像有什么要从鼻腔流下来,岁暖赶紧吸了吸,幸好只是冻出来的鼻涕。她故作矜持:“还行吧……”却忽然灵光一闪,“嗯?你上次流鼻血,不会是因为我抱你吧?”
“……”
岁暖又抓到了江暻年的小辫子,得意洋洋:“你那时候就对我思想不纯洁!”
没等江暻年回话,她身后的玻璃门被敲响,法娜探头进来,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Shining,大家打算在顶楼的Bar开个简单的送别派对,你来吗?”
“噢噢,我当然来!”岁暖站起来,飞快跟江暻年说拜拜,“我走了,你早点睡,木马~”
法娜好奇地问:“你男朋友?”
岁暖一边挂断电话,随口应道:“不是……”
她眨了眨亮闪闪的眼睛,无名指上的玫瑰戒指简洁又漂亮:“是我未婚夫。”-
结束了瑞士的活动后,岁暖和安琪珊按照海因教授的安排,进了一个短期项目组,在挪威的约斯特达恩冰川进行生物多样性的调查。时间很紧迫,几乎是通宵达旦地完成了相关论文,投稿给了一家适合高中生尝试的自然科学期刊。
之前她答应江暻年圣诞节以前一定回来,结果就是平安夜当天准时落地首都机场。
快二十天没见,岁暖在拥挤的接机人群里一眼找到江暻年,穿着一件灰色的长款羽绒服,白色的V领毛衣,露出一点锁骨上英文的边角。
她的心是缠成一团的毛线,此刻终于找到线头,捏住轻轻一拉,一泻千里。
积蓄的思念,和她自己都描述不清的情感,在过去的十几年从未这样满溢的、陌生的,找到出口便全涌了出来。
岁暖扑过去,给了江暻年一个巨大的熊抱:“么么叽!”
他被她撞得后退了半步,抬手扶住她,凉淡的黑瞳扫过她的脸:“瘦了。”
毕竟为了赶投稿时间,写论文写得差点猝死。
江暻年看起来完全没有和她久别重逢的激动感,推开她后牵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拉过她的行李箱:“回家吧。”
明天是周一,他们便回了静海。
岁暖上了车就开始打瞌睡。这次回国她赶时间,所以挑的航班头等舱设备一般,发动机晚上吵得要命,她都没怎么睡着。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被江暻年抱下车,懵懵地问:“……到了?”
朦胧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他的领口和脖颈:“嗯,行李我让楼栋管家拿上去了。”
托着她的怀抱坚实而温暖,下车就进了电梯,连冷风都没怎么吹到她,岁暖把脸埋进江暻年的毛衣,耷拉着脑袋,继续打瞌睡。
到了家门口,江暻年晃了晃她:“抱住我脖子,我开门。”
岁暖困到只会听命令:“……哦。”
推开门,江暻年按亮客厅的灯,岁暖把脸藏在江暻年怀里,躲避刺眼的灯光,含含糊糊地说:“明天圣诞节在家过吧,我最近好累。”
抱着她的人不置可否,弯腰将她缓缓放下。
岁暖靠着沙发,揉了揉眼睛,视线还没清晰,身旁的人就掌住她的脸,扳过去,微凉的唇覆下来。
清冷的雨后松林气息汹涌地袭来,他甚至没耐心在她的唇上流连,就长驱直入地撬开她的齿关,勾缠她的舌尖,轻扫她的上颚。水乳交融的温柔,整个人像飘忽忽地踩在云朵上,她耷拉着睫毛,视线朦胧,还不太清醒,含着他囫囵不清地说:“亲一会儿窝要去睡了……”
江暻年的动作顿了顿,语气听不出情绪:“这么困。”
岁暖依旧闭着眼,仰头等他继续亲:“昂……”
毛衣下摆忽然从裙子里被扯出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手指准确地握住她,一个激灵就被冻得彻底清醒。
“凉……!”岁暖忍不住向下拨他的手。
两只乱动的手腕也被控制住,江暻年俯身看着她,表情凉淡,仿佛一只手在她毛衣里作乱的人不是他。
像活蹦乱跳的鱼被按在沙发上,指尖反复搔刮过鳞片,接连的刺激让眼前像蒙了一层水雾,大脑嗡鸣中,她终于意识到什么,断断续续地挤字:“我、嗯,我醒了……我真的醒了。”
还不打算放过她。
她乱扭着想要逃脱掌控,一边抬起脸索吻以求面前的人手软:“亲、亲一下……”
江暻年低头吻下来,和刚才的吻判若两人,舌头闯进来扫荡,用力捅进她的喉端,汲取交换着津液。
她呜呜咽咽,纤细白皙的脖颈拉得像脆弱的弓,终于失去所有力气时才被勉强放过,江暻年抱着她,下巴搭在她肩膀上,漫不经心地揉按,与其说是安慰更像是提醒她事还没完的警告。
“我干嘛了……”岁暖欲哭无泪,“我真的很困啊。”
“不是这个。”他拉扯她,“再往前回想。”
她分不出太多理智,哼哼唧唧:“嗯……”
江暻年提醒:“12月10号。”
颁奖典礼那天。
岁暖迷茫地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啊?”
江暻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她后颈寒毛直竖,回身抱住他的脖子,然后亲了亲他的锁骨,讨好一样地说:“很好看,我很感动。”
“你朋友问你。”他找到她飘忽的眼睛,紧紧攫住,“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岁暖:“……”
她瞠目结舌,愣了一会儿才回想起来。
想到江暻年大概只听到前半句,岁暖头皮发麻,解释:“我下一句就跟她说,你是我未婚夫了。”
居然还特意等到今天跟她算账!
岁暖想到刚刚自己被折腾得惨兮兮,觉得很冤枉:“未婚夫妻难道不大于男女朋友吗。”
江暻年抿了一下唇角。
片刻后,他语气很执拗地说:“我就要男朋友。”
岁暖:“……”
狗男人怎么这么犟……
岁暖忿忿地在心里吐槽,被江暻年在腿上颠了一下后腰瞬间软了:“好好好好好……”
她捧着他的脸,用力亲了一口:“男朋友。”
又和风细雨地亲了一会儿,岁暖用手指拨开江暻年毛衣的领口,近距离打量他的纹身。
红肿已经褪去,冷白的皮肤和黑色的线条对比分明,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江暻年:“早不疼了,不用收着力。”
“哦……”岁暖勾勒着线条,停在一处用力地揉搓了一下,把皮肤揉搓得泛红,“颜色好牢固哦。”
江暻年任她为所欲为,脊背靠着沙发,一手揽着她的腰保护她不掉下去。岁暖莫名觉得被哄好后的他像一只懒洋洋的大猫,耐心和宽容心都变得无限好,不论她做什么都只是甩甩自己的尾巴。
她勾着他的领口,向里看,比视频里看到的还让她着迷,粉色的。
岁现在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暖将手向下一探。
公主报仇,十年不晚。
尾巴怎么抽到她身上了TT-
圣诞节当天,嘉中很人性化地提前了一节自习放学。
司机把岁暖和江暻年接到四合院。江家人以前就在这边和文外公一起共度过圣诞节,还存放着当时用过的装饰,宋阿姨前几天收到江暻年的消息,便拿出来重新打理,将四合院布置成圣诞节的氛围。
走进内院,岁暖有些惊异地看着房子大变样:“怪不得你说静海没有过节的氛围……”
院子中央放着一棵两米多高的圣诞树,喷了雪,上面挂着灯串和彩球,还有一些礼物盒,顶部一颗亮闪闪的LED星星。几间厢房的门上都挂了圣诞花环,门框上垂挂着槲寄生,窗户上则贴了圣诞老人和麋鹿的贴纸。
江暻年知道岁暖的父母带着岁晟去了夏威夷过圣诞假期,如果不是他,她大概也是家庭度假的一员。他说:“我和你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总不能敷衍了事。”
岁暖嘀咕:“你还怪有仪式感的……”
“英国人说,Nomistletoe,nohappiness,没有槲寄生,就没有幸福。”在门槛前,岁暖忽然顿住脚步,踮脚亲了一口江暻年的唇角,笑嘻嘻地说,“虽然是国外的传统,走到槲寄生下就应该接吻。”
没想到宋阿姨正好在过厅里,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偏偏还是她主动。
她还以为宋阿姨在厨房呢……
“阿姨什么也没看到。”宋阿姨掩耳盗铃般挽救了岁暖的面子,乐呵呵地说,“我去给你们端菜。”
……
吃完晚饭,岁暖和江暻年一起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旁边商业广场的圣诞无人机表演恰好刚刚开始。这个观赏位得天独厚,他们坐在沙发上,脚边摆了个电暖气,冬夜在室外也不算太冷。
宋阿姨给他们拿来一条厚实的毯子,递过来的时候还塞了一封信进岁暖手里,朝她挤了挤眼睛:“岁小姐,圣诞节快乐。”
岁暖原本有点懵。
圣诞贺卡吗?怎么光送她不送江暻年啊……
她低下头,映着彩灯的光模模糊糊地看清信封上的字。
【给十年后的自己
江孟极20年圣诞】
虽然字迹比现在看上去青涩些,但应该确实来自江暻年没错……
岁暖意识到什么,侧过身把信藏在怀里,嘀咕道:“我去个厕所。”
江暻年正抖开毛毯,闻言瞟她一眼:“这都要向我报备。”
“……”
她做贼一样揣着信走到厢房的墙角。
然后迫不及待地抽出来看。
光线有点昏暗,岁暖不得不举起来一点儿。
“致……十年后的我……”她一字一句地辨认,“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和岁暖结婚了吧……”
手里的信纸突然从身后被人抽走。
岁暖转过身,果然是江暻年,他拿着那张白惨惨的信纸,轮廓背着光,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作者有话说:Illjustbehangingaroundthemistletoe,hopingtobekissed.
我就在槲寄生下,等人来吻。
《哈利波特与凤凰社》(HarryPotterandtheOrderofthePhoeni)中,有求必应屋变出槲寄生,为哈里和女友的初吻提供了合情合理的场景-
乌乌[爆哭]今天写的有点慢
不过完结前字数还有不少,大概还是有几天会爆更的[爆哭]
第64章 冬至
“什么还得偷偷摸摸地看。”江暻年凉凉地笑了一声,“别人送你的情书?”
噫,好浓的酸味。
原本心虚的岁暖突然直起了腰板:“是情书又怎样,还我。”
江暻年瞭着她,半眯起眼睛。
岁暖叉着腰,故意阴阳怪气:“而且写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我可喜欢看了。”
江暻年看了她两秒,反而“呵”了一声笑了。
岁暖没想到他第一反应不是低头确认信的内容,而是跨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腰,直接长臂一夹把她提溜过了身后厢房的门槛。门口的电子鹦鹉重复着“皇上驾到,皇上驾到”,岁暖懵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江暻年的路线竟然是直直往床的方向去的。 !!!!
她后颈的毛都竖起来了:“……歪,宋阿姨还在外面呢!”
夭寿了,有人要发疯辣!
江暻年一声不吭,岁暖拼命挣扎。也不知道是故意而为还是被她带倒,他们在起居室厚实的地毯上倒成一团,她摔在地上的时候江暻年竟然还用手在她后脑勺挡了一下。
晦暗的房间,一盏灯都没有亮,带着彩灯的无人机在夜空中不停地变换阵型。一扇木框窗分开了两个世界,安静的、黑暗的、独属于他们的世界里,他的双臂撑在她两旁,笼罩着她,静默地在上方注视她。
流光溢彩从他的下颌线、鼻梁与发梢淌过,像一种妖冶迷惑的信号,岁暖忽然屏住呼吸。
光流走了。又仿佛永远停驻在那对注视着她的瞳孔里,显得过分清亮。她的视野里只剩他的眼睛。
心跳漏一拍的瞬间,江暻年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或许是氛围,或许是姿势,他们比以往的任何时刻吻得都动情,乐此不疲地追逐着彼此的唇舌,岁暖的手臂绕过江暻年清瘦坚实的脊背,抱着他的肩。她学着他舔舐他的唇缝,反客为主,将湿滑的小舌头探进去。
是少年无人探访过的秘境,微凉的唇和坚硬的躯体里,也有着滚烫而柔软的乌托邦。
她刚刚尝过的甜品,肉桂和姜饼的气息在唇齿津液交换间弥散,让这个漫长的吻甜腻得让她沉醉。
周围的气温仿佛在不断上升。
整个人被压住,厚实的衣衫现在像个火炉,汗水不断从皮肤渗出来,黏在身上,她恍惚有一种要在冬夜中暑的错觉,终于不安分地推拒,偏开脸:“热、热死了……”
江暻年的唇流连过她沾湿的颈侧,像一连串雨点:“……娇气死了。”
“别压着我了。”岁暖推他的肩膀,“你……你又没有我穿得厚!”
恋恋不舍的唇再次被躲开,江暻年发泄一样咬住她的发丝,片刻后终于伸手绕过她的脊背,紧抱着她,将两人的位置掉了个个儿。
岁暖趴在他身上,下巴尖抵着他的心口,眨巴着眼睛和他在黑夜里对视。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很苦恼:“你到底多久才能好啊。”
他漫不经心地拍着她的背:“抱一会儿就行。”
岁暖又说:“我怕给你压坏了……”
“有那么脆弱吗。”江暻年说的时候随意顶了一下腰,岁暖忽地噤声,表情变得很精彩。
安静地叠着躺了一会儿,岁暖用指尖戳他的锁骨:“你怎么不看看那封信再吃醋……你真的吃醋了?”
真吃醋的话大概没有这么容易放过她。
前面的表现更像是在吓唬她。
“肯定不是情书,没那么好奇。”江暻年淡淡地说。
岁暖好奇:“你怎么知道。”
“我还在嘉中,有人敢给你送情书吗。”江暻年扯了一下唇,“你还记不记得高一圣诞节有个男的给你送平安果和情书,被我撞见。”
男同学的长相岁暖记不清,但被撞见的事岁暖倒是有印象,因为江暻年路过时肩膀撞上她,苹果掉在地上还被他重重踩了一脚,结果江暻年还倒打一耙,冷冷地扫她一眼:“不要挡路。”
也就是在这之后,嘉中的论坛出现帖子,说他们是世界第一怨种青梅竹马。
这种桥段完全就是为以后相爱相杀、虐恋情深打下基础的重要前情。
岁暖又好奇地问:“你后面有找那个男同学麻烦吗。”
“我只是友好地跟他谈了谈。”江暻年着重发音“友好”两字,“我跟他简单地讲了下你的家世和成就,告诉他人要有自知之明。”
岁暖莫名咯咯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慢悠悠地说:“致十年后的我……”
江暻年原本还不明所以,听到她继续背——
“现在的你应该,已经和岁暖结婚了吧……”
江暻年一下子收紧手臂,低下头,语气威胁般问:“谁给你的。”
岁暖笑嘻嘻:“宋阿姨啊。”
大概是收拾往年圣诞的东西时找到的。
只是没想到她会直接给岁暖。
过去让宋阿姨把岁暖看做自己未婚妻的话像一个回旋镖一样扎中自己,幸好岁暖没看完,急着要从他身上离开:“我要继续看。”
耳尖烧起来,他紧紧搂着她:“……别看。”
“干嘛。”
“瞎写的。”
岁暖“嘁”了一声,继续挣脱。
江暻年觉得头痛,快被她搞到又起反应:“……你怎么才能不看。”
岁暖停下动作,有点惊奇地瞅着他,他半垂着睫毛,看上去很郁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的内容真的太难以启齿。
她试探着:“你求我?”
江暻年没犹豫几秒:“求你。”
“嗯……”岁暖勉为其难地思考了一会儿,“那你重新写封情书给我。”
就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江暻年泄气般向后仰,喉结重重地滚了下,还是妥协:“……行,给我点时间想想怎么写。”-
很快到今年的最后一天。
嘉中有元旦晚会,是普高的活动,国际部是跨年舞会。但团委老师还是特地借来了岁暖,和其他两男一女合唱最后的节目《明天会更好》。
毕竟是岁暖在嘉中的最后一年,团委老师也看得出她非池中之物,多留点影像记录,以后还能作为优秀校友发在学校上。
12月31号是最终彩排。
高三也参加,但为了节约排练时间,节目大都很简单。寅班的节目是女生合舞,好不容易有点娱乐活动,彩排时不少同班同学专门来看。
荀子浩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拉上了江暻年。
很快到最后一个节目,幕布缓缓拉开,人群爆发一阵快要掀翻屋顶的尖叫。岁暖化着全妆的小脸精致而明艳,穿了一身蓝绿色的礼裙,花瓣一样的飞袖,层层叠叠的荷叶裙,白皙的双腿纤细而笔直,握着话筒亭亭玉立地站在舞台上。
天生的明星,也经过后天刻苦的训练,在聚光灯下闪耀夺目。
应该是岁暖在嘉中登台表演的最后一个节目,其他年级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举着手机从头开始录像。
到她的Part,她启唇唱道,“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
视线扫过台下,似乎在某一点停顿片刻,放下话筒时露出一个骄矜的微笑。
尖叫和掌声沸反盈天。
荀子浩想感慨岁大小姐今天又能收获不少春心,转头一看,自己的好哥们已经不见踪影。
岁暖下台,回化妆间拿手机的时候看到江暻年刚刚给她发的消息。
【么么叽-3-】:音控室。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扯进去,铺天盖地的清冷气息笼下来,她被抵在门板上,唇瓣被咬住,轻轻磨了磨。
江暻年低声:“……有没有不露背的裙子。”
岁暖:“这件多漂亮……”她警惕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你别想,我用一吨的遮瑕液都要穿。”
其实他早就觉悟,万众瞩目是她的命运,他再不高兴也管不了所有人的眼睛。
江暻年垂眼看着她,热烘烘的鼻息扑在她脸上。
算了,说什么都白费。
他低下头,用力地吻住她的唇,甜而涩的口红融化开来,他勾出她的舌头,想把她吞进去一样吮吸。
陈嘉榕替岁暖拿着外套,结果在化妆间没找到她,出来一边和席露晴嘀咕一边路过音控室:“暖公主去哪儿了……外面那么冷,她不会找不到我自己出去了吧?”
一门之隔,传进岁暖的耳朵。
她舌根被扯得生疼,偏偏面前的人不打算放过她,指尖流连她光滑的脊背,贴着她的唇问:“冷吗。”
岁暖急促地喘息。
江暻年的手覆住她的肩头,语气漫不经心:“我觉得还挺烫的。”——
作者有话说:想把过年都放下一章去,dbq我短小[化了]
第65章 大寒
彩排结束,后台的走廊有些纷乱。
人声、脚步声和挪动设备的杂声隔着一扇门传进来,隐约还听到有陌生的声音在找岁暖。
“刚刚我在台下,听到旁边不少人说等你下台要找你合影。”江暻年盯着她身后的门,没等她回答,再次俯下身。
肩头的手挪到岁暖的后颈。
唇被不轻不重地咬住,她看着江暻年覆下来的睫毛,心里想,所以你才急着发消息截胡么……
分开的时候,空气中拉出一道银线。
岁暖摸了摸肿烫的唇,感叹道:“……像偷情,怪刺激的。”
听了这句话,面前的正牌男友眼睛一眯,眼神变得有点危险。
岁暖连忙推他:“不早了,回去上你的晚自习吧。”
江暻年拉下拉链,作势要脱下自己的外套,露出里面黑色的卫衣:“陈嘉榕说不定已经走了,你穿我的回去。”
岁暖上下打量他:“然后你就穿这个……?”
江暻年一副不怕冷的模样:“嗯。”
岁暖按住他的手,诚恳地说:“不用了,我发消息让陈嘉榕回来就行。”
江暻年有一瞬间还以为她担心他会冷。
“艺人有规定,高中毕业前不能闹绯闻耶。”岁暖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踮脚贴了贴他的唇角,“乖,你先出去吧,记得擦擦脸上的口红印。”-
高三今年的寒假只放十六天,国际部也不例外。
岁暖很早就申请了东英吉利亚大学的冬校,正好还能和家人一起过年。冬校为期两周,所以她刚放假就要坐飞机出发。临行前,她问江暻年的计划,文玫又去了外省的寺庙静修,江清晏和江大伯也不在国内,之前物竞队的教练举荐他去参加华大的冬令营,他还在考虑。
如果她去了英国,他大概率会答应下来。
岁暖心情有些复杂,但行程很早以前就定好,没办法更改,只好装作欣慰拍了拍江暻年的肩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担心你自己吧。”江暻年深深地看着她,“……也别学太累,在外面注意安全。”
进安检口的时候,岁暖想挤出两滴临别的眼泪,但最终还是失败了。她拍了拍自己的小包,说:“我带了你送我的冰洲石戒指。放心,我一定把桃花挡得严严实实。”
毕竟面前的人没安全感,还玻璃心。
江暻年听完她的话也没多少笑模样,站在那里只是垂眸注视她,显得很伶仃。
——还越来越粘人。
岁暖拉起江暻年的手,贴在自己的唇边,唇釉蹭在他的无名指上,仗着身后就是退路,又坏心眼地留下一圈齿痕:“想我的话就别洗手了,等我回来。”
在舍不得的情绪漫上来之前,岁暖甩开手,跑进安检口几米后才回头,挥手示意他回家,一边比口型“走啦,堡贝”。
江暻年轻轻抬起右手,指节贴上自己的唇。在凌晨安静的机场,探出的舌尖像慢动作映在岁暖的眼底。
她刚刚吻过的位置。
……
冬校第一周的课程结束。周末,岁暖回了伦敦的家。
岁晟开车来接她,他高三一年窜高了近八厘米,现在是校游泳队的主力,得意洋洋地和岁暖炫耀圣诞节自己收到不少情书。
岁晟转头问:“你呢?”
你姐的桃花都被你姐夫杀完了。
岁暖“呵呵”一笑:“你确定是情书,不是别人随手丢的垃圾。”
英国没有房产税,伦敦尤其属于富人购置房产的热门地点。岁衡和庄伽丽迁居后,光在伦敦就添置了四套不同规格的房产,周末则住在圣约翰伍德的庄园。
岁暖和岁晟吵吵嚷嚷地走进中庭,岁暖余光一瞥,却看到两位不速之客。
江清晏,以及许久未见的江暻年大伯,江肃水。
江肃水原本和庄伽丽聊天,看见岁暖后和蔼地朝她微笑:“这么久没见,泱泱出落得更漂亮了。”
他又回头,跟庄伽丽说:“你们两口子基因好,一双儿女也是一表人才。我最后悔的就是没生个女儿,要不然小晟就是我女婿了。”
岁暖莫名一阵恶寒。
岁晟很有义气地拉着她逃离现场,一边扬声和庄伽丽说:“妈,我带我姐去看看我拿的奖。”
……
因为岁暖来上冬校,佣人临时收拾了一间客房给她。
她收拾了会儿行李,岁晟端着一碟曲奇上来,告诉她自己打听到的事。江肃水和江清晏最近一年正好在积极开拓欧洲市场,和岁家生意往来密切,江清晏基本半个月就会飞一趟伦敦,这次恰好父子俩都在国外,打算两家一起过农历新年。
岁暖嘀咕:“我们和他们非亲非故的,干嘛要两家一起过新年。”
岁晟往嘴里塞着曲奇,附和:“是啊,江大伯又不能变一个女儿出来,现在生也晚了,我才不喜欢比我小那么多的。”
她很无语地看了没头脑的岁晟一眼。
算了,和蠢蛋没有办法沟通。
岁暖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凉,想了一会儿,拍了拍岁晟的肩膀:“赞助我点钱。我之前买房把积蓄花完了。”
岁晟说:“啊?姐夫的钱不就是你的钱。”
岁暖狠狠锤他:“我跟他借钱,还能给他surprise吗?”
岁晟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你要干嘛。”
“回国。”岁暖说,“连我的房间都没有,我才不稀罕留在这里。”
卖惨成功,岁晟终于勉为其难地掏钱。
他偷偷摸摸地开车送岁暖去机场,在机场又被岁暖拖到角落揍了一顿。
岁晟欲哭无泪:“我又做错什么了……”
岁暖走之前狠狠瞪他一眼:“先想想你往我生日礼物里放什么了吧。回家后长点心,别被其他人的糖衣炮弹骗了。”-
2月5日,离除夕还有三天。
华大冬令营七号结营,时间紧任务重,晚上八点半,大家还留在实验室里忙着各自的任务。一个男生抬头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却看到窗外漆黑的夜空里,纷纷扬扬落下雪花。
“下雪了!”
“诶诶!我来京市前就盼着下雪呢!”
有几个人兴奋起来,叽叽喳喳地聊着等会回宿舍的时候要打雪仗,最近压力太大,得好好发泄一下……
其中一个往旁边看了看,欲言又止,被同伴拉住:“那可是高二就拿物竞金牌的学神,看到人家手上那块表了没有。”
同伴比了个六:“这个数。和咱们不是一路人,哪可能会玩这种幼稚的东西。”
江暻年安静地做着手下的实验,对旁边的讨论充耳不闻。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
他只给岁暖开了消息提醒,在旁边人“学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感叹中,放下手中的计数器,拿出手机。
【世一岁】:新年surprise!\(^o^)/
【世一岁】:给你点了外卖,送到实验楼楼下了,快去拿。
黑瞳闪了闪,江暻年收起手机,丢开做了一半的实验,离开了实验室。
……
江暻年到楼下时,雪比刚才又大了些。
大门前覆了一层雪,踩上去时咯吱咯吱,他环顾一圈,没看到穿着类似外卖员的身影。
华大本校的学生基本都已经放假离校,校内建筑大都沉寂着,寥寥几间亮着灯,像夜空零落的星子。天地空茫而寂寥,只有白絮一样的雪花争先恐后地落下来。
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江暻年站在台阶前,仰头望着天空,缓缓呼出一口白气,又很快在眼前消散。
一片雪花恰巧落在他的睫毛上。
他沉重地眨眼,背后却突然传来窸窣的声音。
有人正踮着脚尖,踩雪靠近。
江暻年反应更快,先一步转身,锐利的视线落下的瞬间便错愕地融化,岁暖没想到他突然回头,呆怔了半秒后,张开手臂一下子扑过来。
她重重撞进他的怀里,带着甜蜜的馨香,盈满他的胸膛。
岁暖仰起脸,朝他绽开一个灿烂的笑靥——
“新年Surprise!你的跨国特快外卖已送达~”——
作者有话说:今天短小是因为……上一本《钓我》突然返出版社的修改意见,要求明天就改完交[爆哭]
下章加油,爱你萌,么么哒[亲亲]
第66章 立春
雪融化了,沾湿睫毛。
岁暖看着江暻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缓慢地眨一下眼,又眨一下,仿佛在确认眼前的她是真人而非幻影。
呆呆的样子有点可爱,她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语气很得意:“你的宝贝从天而降,吓傻啦?”
像终于回过神,江暻年抓住她作乱的手,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你过来多久了,手这么凉。”
“没有啊。”岁暖说,“我刚到楼下就给你发消息了。就是出租车进不来,我从校门口走过来的。”
江暻年拉开外套,把岁暖的手牵进来,放在自己腰上。他低下头,热烘烘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怎么不让我去校门口接你。”
“校门口我又没地方躲。”岁暖搭着他削薄的腰,掌心贴着羊毛衫,灼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过来,莫名有些心猿意马,“……你们冬令营什么时候结束?”
“后天上午。”
岁暖“哦”了一声,靠着江暻年的胸膛,实则背后的手一路下移,已经摸到他毛衣的下摆。
差一点就要伸进去。
江暻年握着她的胳膊,黑瞳凉凉地睨着她:“知不知道现在几度,你穿这么薄的外套就过来?”
“所以我手冷嘛……”岁暖被抓包,眼神飘忽着狡辩,“我一下飞机就过来了,行李还在出租车上呢。”
江暻年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实验服白大褂。他把自己的羽绒服递给她:“穿着。”然后走到台阶下,“我背你出去。”
他的袖子她穿着长出来一大截。
岁暖抱着江暻年的脖子,在雪地里像有了战车的将军,神气地挥着袖筒:“前进,前进。”
江暻年握着她的大腿,把她往上提了提,问道:“你的冬校不是要上两周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岁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含糊道:“我差不多弄完,就提前回来了……”
雪纷纷扬扬,她用袖筒把江暻年发顶的雪花挥掉。
空旷的人行道上,只有他们两人默默前行。路灯安静地立在两旁,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岁暖。”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江暻年突然开口,声线混在雪落里有些模糊,“不是特意回来和我一起过年?”
“……”
她小声回:“是又怎样。”
出租车还在路边打表等待,车灯照在雪面上,像一片细闪的碎星。
“是的话。”江暻年把她放下来,转身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抱住她,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清黑的瞳闪闪发亮,“我真的很开心。”
“你来之前,我本来想着,等结营后还继续留在这边做实验算了。我不想回家,回去就是黑漆漆的,提醒我只剩下我一个人。”
“但不论做实验还是写报告,我总是在想你。可我不想打扰你和你的家人团聚,也不想让你开开心心过年时还要记挂我。”
“直到你跟我说,你回来了。”
他的眼睛第一次那么亮,像所有的星星都落进他的眼底。
“你让我给你补一个终生难忘的告白。我当时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想到用行动证明。”江暻年顿了下,像是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岁暖,泱泱,世界第一公主殿下。”
岁暖怔怔地仰着头。
“你是我做梦都想,和你结婚,和你有一个家的人。”-
除夕当天早上,大概是小区保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窗外零零散散地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
岁暖也睡不着了,揉着眼睛出去客厅,看到江暻年正在餐桌前写对联。
他的书法是跟文外公学的,文外公一旦碰上正事就格外严格,头正、肩平、身直,哪个没做到都得挨手心。
习惯持续到现在,直到岁暖挤过来,钻到他手臂下面,看他写了什么:“爆竹声中一岁除……”
噫,故意的。
挑一首有她名字的诗。
标准的姿势再也维持不了,江暻年抬起手臂,打发她去一边:“岛台上有三明治,自己微波炉叮一下。”
“我不饿。”岁暖说完,在旁边像个手贱的猫,一会儿翻翻纸,一会儿摸摸砚台。
“……”
江暻年继续,岁暖又伸手握住他的笔。
“要不下联我来写。”对方的表情显然有点怀疑,岁暖挺起胸脯:“我也学过两三个月呢。”
虽然是和岁晟一起学的。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岁晟写书法像河马洗澡,撂挑子不干了。
江暻年把墨水控好,才递给她。
岁暖提笔,写了一个“春”字,就有点目不忍视:“……还是算了。”
脊背忽然贴上坚硬温热的胸膛,岁暖怔了下,江暻年的手已经握上她的手,呼吸浮动她耳畔的碎发:“专心。”
带着她写字的人却很不专心。
下巴抵上她的肩头,身后的人从来擅长一心二用,一只手带她写出标准的一撇一捺,另一只手搭着她的腰。
不安分地从睡衣下摆钻进来。
“……”她一个激灵。
怪不得这么容易退位让贤,在这儿等着呢。
“别乱动。”江暻年声线慵懒,“墨水溅身上不好洗。”
岁暖回想起岁晟当时挥毫泼墨、天女散花的场面,给她留下太多心理阴影,僵硬地呆在原地。
“送,暖。”身后的人低低笑了一声,拢住手指捏了一把,“暖暖在哪儿呢。”
大早上的……
白日宣那个……
岁暖腿一下子软了。
……
岁暖晕晕乎乎地在沙发上瘫着,江暻年已经神清气爽地拿着对联去门口。
她总觉得这次回来后,江暻年变得更粘人了。
具体表现就是她快要被他薅秃噜皮了。
就算亲得再爽,一直这样也不行,真的不行……
事出反常必有妖,岁暖偷偷翻了翻江暻年的手机,他的密码还是上次告诉过她的数字。
结果看到了文玫前几天跟他说,江大伯一家今年在伦敦和岁家一起过年的事。还给江暻年转了一大笔钱,让他过年照顾好自己,她就不回京市了。
怪不得突然跟她说那些话。
就像拿到橱窗里心爱的玩具,却不知道最终的筹码是否足够将她带走,内心患得患失,只能靠亲昵来一次又一次确认她的存在。
江暻年拎着板凳回来,岁暖还躺在沙发上,叉着手闭着眼,两条腿叠着一翘一翘,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放下东西,走过去碰了碰她的脸颊:“补觉的话回卧室。”
她睁开眼,伸出手臂:“抱我回去。”
江暻年弯下腰,把岁暖抱起来,她搂着他的脖子,像树袋熊挂在他的身上,走一半,她晃着脚,说:“我喜欢你。”
有点突然,他的脚步顿了顿:“嗯?”
“真心就像内裤,大家都穿在身上,谁都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穿。”岁暖一本正经地说,“但是我套在头上,你一眼就可以看出我是真心的。”
“……”-
傍晚,岁暖和江暻年抵达市郊的山地国家公园。
国家公园在过年期间有特别的夜宿活动。等景区闭园后,报名夜宿的游客在山脚下的园区门口集合,为了保证体验,小团只有六个人,由领队带着他们爬山到晚上扎营的营地。
今天天气很好,山顶空气稀薄,能看到很多星星。
扎帐篷当然由江暻年负责,岁暖跟着同行的两个女游客一起去旁边溜达,过了一会儿,拿回两个爱心形状的红牌子。
“那边有个祈愿树。”岁暖的眼睛亮闪闪,“现在没人,我们可以挑个最高最好的位置挂。”
江暻年把帐篷的拉链拉上,接过岁暖递过来的祈愿牌和笔。
旁边的岁暖写得飞快。
他偏头看了一眼。
岁暖写的是:
“祝江么叽-3-
金榜题名,平安健康。”
江暻年垂下长睫,看着手心的祈愿牌。
岁暖写完落款和日期后,扭回头看旁边站着不动的江暻年:“你写完了吗?”
江暻年收起空荡荡的牌子:“嗯。”
他伸手牵住岁暖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走吧,我帮你找个最好的地方挂。”
……
晚上的第一个活动是篝火烧烤。
空地上燃的火堆哔剥作响,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彤彤。旁边摆了一个木炭的烧烤机,保温盒里放着新鲜的肉串和蔬菜串,由领队帮大家烧烤。
江暻年不爱吃这种东西,本来在旁边露营椅里安静地坐着,接了岁暖好几串烤糊吃不下去的后,干脆站了起来。
“……我来吧。”江暻年接了领队的班。
领队坐在旁边,吃了几串江暻年烤好的羊肉串以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哎,我这个烧烤技术确实不到家……主要我的主业是饲养员,动物都爱吃生的,最近才被赶鸭子上架兼职这个活儿,嘿嘿嘿……”
旁边的大哥大快朵颐地咬着串,口齿不清:“你这烧烤技术确实得练练。你看看人家,又年轻,长得又帅,还会烤肉,怪不得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篝火烧烤结束,领队让大家各自休整了一会儿,就带大家出发徒步夜游。
动物园园区在半山腰。一路上,领队滔滔不绝地跟他们讲解路边的植物,连偶尔出现的昆虫都叫得上名字。
游客大哥调侃:“瞧,男人还得是干活时最有魅力。这不是到了韦队的专业领域了。”
走了二十分钟,终于下到园区。岁暖还是第一次享受空荡荡的动物园。
场馆都已经关灯,唯一的光源就是领队手里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探照着里面的小动物。有各种站着睡觉的鸟,半夜巡逻的豹子,在动物园才会卧着睡觉的长颈鹿……游玩一圈下来,体验新奇,大开眼界。
……
十点半,一行人坐车回到露营区。
领队帮忙调试好观景台上的望远镜后,跟大家说拜拜:“那我就下山回家了,大家好好休息一晚,我明天早上来接大家。”
岁暖和江暻年住同一个帐篷,轻奢团的帐篷很宽敞,头顶还有透明的天窗,躺在帐篷里就能看星星。
整个京市,没有比这里更漂亮璀璨的星星。星斗漫天,远远传来烟花在空中炸开的声响。
远离拥挤的人海,星穹之下,只有他们两个人。
和江暻年争辩了一会儿哪边是狮子座以后,岁暖开始犯困,睡袋扎紧后像个蚕蛹,她蛄蛹着,用头挨住江暻年的肩膀:“江么叽,我们两个人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嗯。”
“我听荀子浩说,你退物竞队。”她闭着眼睛说,“是为了每天回家。”
顿了顿,她又说:“是为了我吧。”
江暻年静了一会儿:“嗯。”
“……哎呀。”岁暖嘟哝,“一点儿也不能离人,粘人精。”
太困了,她最后打了个哈欠,决定把剩下的话留到明早再说,不然江暻年发疯她就别想睡了:“新年快乐,记得往我枕头下放压岁钱。”
“新年快乐。”窸窣的声音,是江暻年微微起身,干燥的唇覆上她的额头:“晚安,暖暖。”-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穿过帐篷透明的天窗,很快就照得里面亮堂堂。
岁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转头一看,旁边的睡袋已经空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清醒了几分钟,然后转过身掀开自己的枕头。
枕头下没有红包,也没有人民币。
只有一枚闪闪发亮的细圈戒指。
岁暖惊奇地看了几秒,才捏起来,看到内圈镌刻着英文字母——
[SN∞JJN]
……
江暻年洗漱完,带着一身清晨的水汽进来的时候,岁暖正打量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她伸出手,表情骄矜:“又送我戒指。”
江暻年把漱口杯和牙刷牙膏递到她面前:“之前那个只能算旅游纪念品。”
岁暖看到他无名指上也有亮晶晶的东西一闪而过。
是对戒。
既然刻着两人的名字,就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选择在这个时机送出手。
“江暻年。”岁暖忽然郑重其事地叫他的名字。
他抬眼:“嗯?”
岁暖其实也不太擅长面对煽情的时刻,但现在好像是最适合说出口的时机,她绕着颊边的头发,选择把江暻年打发到自己身后:“帮我梳下头发。”
被她不由分说地塞了把梳子,江暻年:“……”
但还是听从地去了她身后。
“你还记得,昨天我们在鸟族馆里看到的丹顶鹤和东方白鹳吗?”岁暖问。
江暻年握着她的发丝,动作很轻缓:“嗯。”
“嗯……它们其实都是在湿地生活的保护动物……”岁暖慢吞吞地说,“其实亚洲和欧洲环保的侧重点不一样……”
“我没有完成东英吉利亚大学的冬校,是因为我想清楚了,也不打算再留退路。我要留下来。”身后的动作顿住,岁暖顿了顿,一口气说完,“不仅是为了,我想要保护我身边更值得保护的那部分自然。”
“还有,你对我的心意。”——
作者有话说:“真心就像内裤”来源于网络梗。
第67章 惊蛰
高三短暂的寒假一眨眼就过去。
岁暖在上学期已经考过了之前选择的三门科目的A2考试,下学期的重点则是备考新增的AP环境科学与统计学,以及重考之前A2分数不太理想的模块。这个阶段改申请方向很冒险,压力也很大,咨询老师建议她选择一些英美学校作为保底,都被她坚定地拒绝了。
她和江暻年一起将静海的书房重新布置了一下。
两张实木长桌拼在一起,江暻年把他的复习资料也搬来了她的书房,厚厚的各种纸质资料、试卷和练习册,连桌下的两个书箱都摆满了。岁暖的桌面则是另一个极端,台式电脑前的支架上放着笔记本和平板,每次都面对着一大堆文档唉声叹气。
二月要确定文书的终稿。反复修改了数不清多少次,岁暖的心态都难免有些崩溃。
有天早上,江暻年过来给岁暖送早餐,发现她没在卧室。在书房找到岁暖时,屏幕幽幽的光落在她惨白的脸上,头发被自己搓得乱糟糟。她一整夜没睡,目光呆滞地转过头,挂着两个黑眼圈问他几点了。
江暻年也没想到她被摧残成这样,看了一会儿于心不忍:“你今天还是请假吧,我帮你把假条带过去。”
晚上,江暻年收拾了静海她这边的客房,干脆彻底搬过来照顾她。
有人监督,至少她不会再浑浑噩噩地坐一个通宵。
江暻年知道,岁暖其实不是特别习惯孤独的人,所以那时她的父母带着岁晟一起离开,对她来说打击很大。而他也犯了错和她疏远,她高一时才总是在外面跑来跑去,和那些志同道合的同龄人忙各种各样的活动。她沉迷于恐怖元素,很多时候在这些刺激的感官体验中麻痹自己,掩盖她真正脆弱的那一部分。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她很多的不快乐,都是他造成的。
一次又一次,为他留下。
江暻年总是想,如果她了解真实的他,或许会后悔,会觉得不值得。可他就是觊觎她的好,卑劣地袒露心声、不惜表现得软弱,哪怕多留她在身边一秒。
夜晚,他和岁暖一墙之隔,时常做噩梦。梦到暴怒伤人的江肃山,梦到语重心长的文玫,梦到他未出生的姐姐,梦到表情惊惶的岁暖。
过去的那些日夜,江暻年不是没想过,在极限运动中一时失误,就这样一了百了。可是现在他的掌中有了更重要的东西,心脏喧嚣不静,长久为之跳动的——
每次惊醒,他就将唇贴上无名指的戒指。
两个环,连接着两个心跳。
没有办法跟她说明的,混乱不堪的心思。他只能陪伴在她身边,贪婪地默默注视着她,只要她需要,就随时奉上自己能给出的一切。
……
早上,岁暖迷迷糊糊,半闭着眼睛刷牙。江暻年站在她身后,他现在已经是梳理头发的熟手,能让她多睡宝贵的五分钟。
他帮她把打结的部分耐心地梳开,淡声说:“文书写得这么痛苦吗,你头发分叉越来越多了。”
岁暖咬着牙刷,抓回一把自己的头发,睁眼看了看:“妈耶,都分叉成亚马逊河了。”
她有种苦中作乐的冷幽默,又说:“大家应该都差不多吧,我听陈嘉榕说她复习理综复习得都长白头发了。”
江暻年:“……”
岁暖忽然睁开眼,和镜子里的江暻年大眼瞪小眼:“我应该没长吧?”
江暻年侧身按了一泵护发精油,拍了拍她的脑袋:“还好,没长。”
他不知道怎么帮她分担,静了一会儿又问:“为什么写得这么痛苦,不是有咨询老师吗。”
“但是要提炼自己的经历啊。”岁暖吐掉嘴里的泡沫,“写着写着就觉得自己经历贫瘠,思想浅薄,毫无重点。”
江暻年把精油抹在她的发梢,微甜的橙花香气弥散:“你的经历还贫瘠,世界上就没有不贫瘠的人了。”
患难见真情,江暻年的嘴都变甜了。
岁暖惊异地看他一眼,然后说:“因为我的初衷是年少成名……反正参加了很多没意义的、乱七八糟的活动,我自己都想不通怎么提炼主题。”
江暻年松开她的发尾,看着她弯腰洗脸,许久才说:“怎么会没意义,走过的每一步路都算数。”
“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他回忆过去,她越来越闪亮,也离他越来越远的那些时候,“你想做明星,就要做万众瞩目的大明星。想做环保,也要去最高、最有话语权的舞台。”
岁暖突然直起身,扭头看向他,沾着水的小脸清凌凌:“喔……原来你这么看我。”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么么叽,我知道该怎么写了!”-
文书定稿提交的那天,岁暖站在走廊,心情前所未有的开阔,简直想握着栏杆仰天长啸。
安琪珊前几天就已经完事,正轻快地吃着薯片,走到她旁边跟她分享:“我听说本部今天开百日誓师大会,那是干什么的。”
岁暖“哦”了一声:“原来离高考就剩一百天了啊。”
说完后,她后知后觉,连忙扯安琪珊的袖子:“江暻年要上台演讲啊,我差点忘了。快快快,陪我去本部。”
……
普高的礼堂离国际部步行十五分钟,岁暖赶过去的时候勉强听了个尾巴。
台上的江暻年身穿墨蓝格的呢子西装,内搭的米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脖颈修长,系着黑色的温莎结,早上出门前,岁暖还扯着玩了一会儿。站在齐腹高的演讲台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一份演讲稿,腕间的陀飞轮手表反射冷光,他微垂着浓睫,声音透过麦克风,有种清透的冷淡:
“……脚踏实地海让路,持之以恒山可移。在此预祝诸位,志之所向,愈挫愈奋,高考胜利,一战功成。”
“谢谢大家。”
岁暖混进礼堂后台,在侧面给江暻年拍了好几张照片。
虽然早晨也见过他穿西装,但终究和现在面对众人时的气质截然不同。一瞬间有些恍惚,似水流年一帧帧定格,好像她是第一个见证了他从男孩、少年再到男人,这一路成长的人。
台前掌声雷鸣不息,江暻年转身从台阶走下,在旁等候的一群寅班同学立马围上去,荀子浩还给他塞了一束花。
岁暖站得不远不近,陈嘉榕眼尖发现了她:“欸欸欸,暖公主!你怎么来本部啦?”
她只好走过去,唇角抿出一个小弧:“我没事干,来凑凑热闹。”
荀子浩问:“听到我们暻哥刚刚演讲了么,是不是很精彩。”
“听到一点儿。”不过江暻年写演讲稿都是靠在她旁边写的,里面有什么内容她一清二楚,岁暖很矜傲地回,“还行吧。”
也只有他的怨种青梅会这么不给面子的评价了。
岁暖今天穿的是一件墨蓝色的羊毛马甲,搭配米白圆领衬衫,便有之前的同班同学调侃:“你们俩今天穿得好像情侣装,要不趁这个机会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吧。”
有没有可能真的是情侣装。
知道百分之一百真相的安琪珊,和猜到百分之六十真相的席露晴、陈嘉榕,大约知道百分之三十真相的荀子浩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戏。
岁暖眨了眨眼,朝江暻年伸出细葱般的手指:“……要握手言和吗?”
江暻年漫不经心地瞭她,片刻后凉声道:“哪敢和大明星握手。”
噫,怎么有人还在记上次元旦汇演的仇。
“早点回去洗洗睡吧。”江暻年撂下一句话,转身随着散场的人群离开。
岁暖跟安琪珊一起回国际部,路上给江暻年发了个疑问的表情包。
【Shining】:泥什么意思。
【么么叽-3-】:晚上回家吃黄焖鸡。
【么么叽-3-】:吃完洗漱,亲亲,睡觉。
嘁。
前面可没说要亲亲-
三月初,春寒料峭,京市天黑的依旧很早。
江暻年比岁暖多上两节晚自习,回家后客厅一片昏暗,只开了一盏电视柜旁的氛围灯,空调温度又被岁暖调得堪比北极,她裹着毛茸茸的斗篷,像只北极熊一样窝在沙发上。
他走到空调面板前,调回二十一度,到沙发边扫了一眼电视屏幕。
有点忧郁沉暗的滤镜,男女主角神色平静地坐在沙发上聊起往事。
罕见地不是恐怖片。
“怎么突然看这个。”江暻年把茶几上的垃圾丢进垃圾桶,一边问。
“昂,因为这部电影叫《暧暧内含光》,EternalSunshineoftheSpotlessMind。”岁暖盯着屏幕,鼻音有点重,“和我名字还挺有缘的。”
江暻年蹙眉:“……你感冒了?”
“没有啊。”岁暖抬头,眼眸清亮,“我看别人说这部电影很催泪来着,但我努力了半天,也没哭出来。”
江暻年有点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在她旁边坐下,微哂:“哭不出来还硬哭,受什么刺激了。”
没想到岁暖点点头:“是受刺激了。”
她前面和庄伽丽打了个电话。
邀请庄伽丽参加下个月嘉中举行的成人礼,别的同学家长大概都会来……当然她是被拒绝了。
庄伽丽还很不满她过年的时候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不给江大伯和江清晏面子。
岁暖其实一直在说服自己,妈咪还是会为她考虑,会在意她,只要她能证明自己选的这条路是对的,她能做到让她骄傲……
她想让妈咪听一听她内心深处的想法,但妈咪失望地责备她只会耍脾气。
庄伽丽还说,岁暖不想学舞蹈,不想出国留学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对她发脾气。
可是岁暖心里又怎么会不懂,让矩星签下她是为了保证她时刻处于掌控,带着岁晟举家离开是对她不听话的惩罚。
“我有点难过,么么叽。”岁暖呆呆地看着屏幕,“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大哭一场……但是我哭不出来。”
她被控制的,被迫压抑的那些类似于软弱、沮丧的情绪,像藏进了一个上锁的盒子里。
“嗯。”江暻年帮她裹了裹斗篷,低声,“那抱一下?”
岁暖囫囵倒向他,江暻年隔着斗篷轻拍她的胳膊,依偎了一会儿,她闷闷地搓了搓脸:“好像不太行。”
心里闷闷的,需要一场歇斯底里的排解。
岁暖扭过头,杏眸闪烁着:“么么叽……你有没有办法弄哭我。”
江暻年垂眸和她对视。
他向后靠了靠,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片刻后模糊地低笑了一声:“真的假的,岁泱泱。”
岁暖莫名其妙:“真的啊。”
江暻年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变了。
就那一瞬间,岁暖开始犹疑自己的选择是否太过轻率。
但是身前的人显然不打算再给她反悔的机会,抬起遥控器关掉电视,站起身。
影子被氛围灯拉长,笼罩在她身上。
岁暖裹紧身上的斗篷,下意识往沙发里面缩了缩。
总不至于要打她吧。
难道要趁机把前仇旧恨一起清算……她应该也没有做很多对不起他的事吧qwq
江暻年在她面前半蹲下。
微凉的手指握住她的膝盖,隔着高筒袜轻轻揉捏。江暻年偏过头,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她的膝盖内侧。
岁暖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嗯?”
“宝宝。”一连串蜻蜓点水的吻掠过大腿向上,江暻年掀起睫毛,眼尾微挑,轻哑地咬着字说,“让你哭的办法我只知道一个。”——
作者有话说:下章赤壁之战-
[化了]即便小心谨慎如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脱制裁捏
第68章 惊蛰
戒圈陷进最娇嫩的腿肉,像一条冰凉的蛇沿着血管蜿蜒向上。
岁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危险性,但未知的下场不够有威慑力,完全无法比拟看到江暻年在她的公主裙下俯首称臣时的飘飘欲仙。于是忐忑又期待,半推半就地任人摆布,脚心无所适从地在沙发柔软的布面上踩来踩去。
江暻年啄吻她跳动的脉搏:“……别乱动了。”
她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电视屏幕已经关上,客厅只开了一盏氛围灯。
昏暗的环境给了她一点虚假的安全感。
空调的冷气还残余在空气中,呼吸间仿佛有微风轻抚。她不确定江暻年能看到什么,下意识地合腿:“凉……”
“等会儿就不凉了。”脸颊狎昵地靠着她曲起的膝盖,江暻年抬起眼,和她最后一次对视,自上而下看上去无辜又没有攻击性,“宝宝。”
岁暖因为这一眼放松的警惕。
在接下来的每一刻都悔不当初。
……
整个人像飘浮在云上。
柔软,轻盈,蓄满雨水,偶尔有一缕风卷过。
手指不安地抓紧所能抓住的唯一的东西,原野随风摇曳的禾苗,小狗顺滑柔软的毛发,拽着、推着,纹丝不动,她逐渐失去力度。
“宝宝。”
朦胧的视线闪烁噪点,耳膜像隔了一层水,岁暖又听到江暻年轻声叫她。
一天就超过了过往所有叫她“宝宝”的总和。
太讨厌了……
她以后还怎么直视这个称呼……
“你喜欢这样。”打着圈。
“……还是这样。”反复按压。
心脏被一条线牵扯,电流汇聚到一点,她迷蒙失语,脖颈拉成脆弱的弧,眼前白光闪烁,依旧被残忍地催促回答。
“不、不……”知道。
岁暖带着哭音,艰难地出声。
还未将答案说完。
牙齿轻合,恶意地磨过——
“都不喜欢的话,是喜欢这样吗,宝宝。”
……
云停雨歇。
江暻年从桌上抽了张纸巾。
他拨开岁暖沾湿在额头的碎发,轻轻擦拭过她潮。红的脸颊,又碰了碰她的睫毛,湿漉漉地,黏成一缕一缕,像脆弱的蝶翼一样颤抖。
睫毛下琥珀色的眼眸像蒙了一层水,眼波粼粼,瞳仁像失去焦点的镜头一样摇曳。
江暻年用手指贴她的眼角,一点温热的水渍,用平静的语气叙述:“哭了。”
强行延续的快。感,像化学反应中不断增加的、过量的催化剂,激烈地溢出泡沫,直到把一切都反应完为止。
岁暖还在反应,急促的喘息像小兽咻咻。
江暻年安静地又抽了张纸巾,继续帮她清理。
他原本以为自己应该很害怕岁暖哭,听到她的啜音就会停止。但他事实上很难不沉溺于她的反应,甚至浑身紧绷发痛,在心底叫嚣着还不够。
想把她弄坏。
想让她的眼里只剩下他。
这种破坏欲究竟来自人的本能,还是独属于他的劣根性。
在迷茫摇摆的这刻,刺痛地清醒。江暻年伸手揽岁暖还在颤抖的腰,将她软趴趴的手臂拉起,搭在他的脖颈上。
哄小孩一般的口气,他俯身贴近她:“还没好吗,宝宝。”
岁暖微撇开脸,像是不想看到他。
他的唇讨好地贴上她的唇角,轻轻吮吸她发干的嘴唇。
“……你、疯了吧。”岁暖抬起手掌,有气无力地推他,亮泽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仿佛要在他脸上烧出两个洞,“你现在不许亲我。”
恼火的表情看上去中气十足,回过神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发脾气,江暻年闷闷笑了一声:“嫌你自己脏吗。”
“我都不嫌。”他又说。
“啊啊啊。”岁暖抬手捂她的嘴,“你也不许说话!”
手腕被握住,轻易地扯到一边,江暻年再次俯身,故意沾染着她的气息吻下来。岁暖撇开脸,又被他掌着脸摆正,最后像炸毛一样拼命挣扎。
“我讨厌死你了江暻年。”几个回合下来,岁暖终于彻底被气哭了,“离我远点,别碰我。”
江暻年紧紧箍着她的腰,不管她的爪子怎么乱挠,语气似笑非笑:“刚才不爽么,用完就过河拆桥?”
岁暖抽噎着,口齿不清地重复:“恨你、我恨你。”
“那怎么办,我爱你。”他拍着她的脊背,散漫地说。
“你刚刚都要、要弄死我了还爱我。”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的公主开始和他算账,她收紧手指掐他的胸口,但隔着厚实的毛衣丝毫不解气,自己的手腕还很累,“谁、谁要你用这种方法弄哭我的。”
丝毫不提自己曾经是欲拒还迎的共犯。
岁暖又用牙齿咬他的锁骨,弄得他胸前全是她的口水。
江暻年只是揽着她的腰,不让她从沙发上掉下去,语气散漫纵容:“嗯,宝宝再奖励我一会儿。”
岁暖觉得头皮都要炸了。
怎么有人软硬不吃啊。
“混、混蛋。”她做什么动作都累了,只能咬牙切齿地骂他,“我前面都说不要了,你也不停。”
江暻年很从善如流地认错:“对不起宝宝。”
啊啊啊!
根本一点也没有诚意。
岁暖动了动唇,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词汇量来骂人,想发泄又发泄不出来,又气又恼,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一股脑从喉咙翻上来,她眼眶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啦啦落下。
比刚才流得还凶猛。
江暻年低头,像是有些意外地捏住她的下巴转过来看她的脸:“还没哭够。”
岁暖转头把脸埋进他的毛衣,声音闷闷的:“没、没够又怎么?”
江暻年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她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找到一个最舒服依靠的位置,他安抚性地抚摸她的脊背,不带情。色意味:“没事,想哭多久哭多久。”
“……”
这还差不多。
岁暖一只手抓着江暻年的毛衣,开始埋头猛哭。
好像要把这些年缺失的泪水一次性补回来,面前宽厚的怀抱像港湾,包容泪海反复无常的潮汐。
岁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哭了多久,连脑仁都哭疼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江暻年的掌心温柔地贴着她的蝴蝶骨,哄小孩般缓慢地轻拍着。
她哭了多久,就这样哄了她多久。
岁暖吸了吸鼻子,想要直起身,动作被江暻年察觉,他低下头,手指蹭过她湿漉漉的脸颊:“这次哭够了?”
哭得太没形象,她后知后觉地有点没面子,努力地吸起快自由落体的鼻涕水:“……嗯。”
江暻年替她抽了张纸,递给她,又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我都怕你脱水了,宝宝。”
勾起些潮湿的回忆,岁暖的耳朵莫名烧起来:“……你以后不许叫我宝宝。”
她用力地擤干净鼻涕,扔到一边,伸手要接过水杯。
却看到江暻年淡红的薄唇贴上水杯边缘,随即平稳地放下杯子。
岁暖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被抬起,拇指强硬地抵开她的齿关,唇贴住唇,微凉的纯净水混着海风般的湿咸渡过来。
……!
岁暖瞳孔放大。
江暻年鼻尖蹭着她的,手指揩去她唇角溢出的水,散漫的语气透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凉意:“不会又要哭了吧,宝宝。”
岁暖的后颈一凛。
下意识地吞咽,反应过来的时候口中的水已经都滑进了喉咙里。
江暻年的指尖轻触她的脖颈,长睫在眼底覆下一片阴影:“好乖,宝宝会喝水了。”
岁暖彻底老实了。
她很丧气,现在她最后悔的就是两个小时前她自己提出的要求,但是事已至此:“叫吧,叫吧。爱怎么叫怎么叫,求你正常点。”
江暻年抱着她的腰,下巴抵着她的锁骨,抬睫看着她:“嗯?我哪里不正常了。”
她忽然感受到他的变化,瞪大眼睛:“……”
这哪里正常了?!
哪有正常人会现在起反应啊!!!
岁暖想要挪动着离开,艰难地开口:“要不你自己缓一会儿……”
江暻年却不松手,盯了她几秒,闷闷地笑得胸腔发颤,轻哑地叫她名字:“岁暖。”
“你好可爱啊。”他又低头找她的唇,轻轻啃咬着,黑瞳里的光仿佛要满溢出来,“生气的时候很可爱,认怂的时候也很可爱。”——
作者有话说:小江:你在水里加了什么好热-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牵连,下章长一点[狗头]
第69章 清明
放肆地哭了一场后,岁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神清气爽。
也许还有关别的原因,自己在某刻像被拼命摇晃的香槟,抽出瓶塞,泡沫就爆炸一样溢出来。很刺激,也有点后怕,恍觉整个人融化般流下,一切都快要消失。
她一想到就腿软,决定做一条只有七秒记忆的鱼。
……
清明过后,几场春雨润如酥。
从公馆的阳台极目远眺,能看到颐和园西堤渐次盛开的山桃花,风过乱红如雨,倒映在湖光塔影中。
江暻年走过来,岁暖立马抬起手揉按自己的眼睛上方,他觉得有点好笑:“第一次见学习半小时,要放松眼睛一小时的。”
岁暖已经向心仪的几所亚洲大学提交了申请,现在算是松了一大口气,难免有些惫懒。她放下装模作样的手,在高脚凳上晃着小腿,忽然说:“你还记得吧,明天嘉中要举行成人礼。”
江暻年侧过脸看她,她的手向后撑在椅子边缘,微眯着眼睛,很惬意地接受着春风的轻抚,栗色的碎发在白皙饱满的颊侧摇晃。
她从来不是会一直自怨自艾的人。
在她灿烂又明亮的生命里,到底什么才是能永恒留下痕迹的东西呢。
阴暗的想法无时无刻不在滋生,江暻年默默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落在她身上浓稠的视线:“嗯。”
“他们不给我们过,我偏偏要过。”
“你打算怎么过。”江暻年问。
岁暖语出惊人:“我要当家长,去给我们的小孩过成人礼。”
江暻年被沉默了几秒:“……我们的小孩?”
“对。”岁暖点点头,“就是我之前认养的那两只猩猩,我看了下它们俩正好一个十岁,一个十二岁,正好刚到成人的年纪。”
江暻年忍了会儿,还是说道:“……它要进化成人得再活至少三百万年。”
“哎呀,换算成人类的年龄!你差不多懂这个意思就好了。”岁暖扭头瞪了他一眼,“反正明天你和我一起请假,我们去看猩猩。”
重点还是在最后一句。
江暻年其实不想要两只猩猩当小孩,漠然地不作声。
岁暖从高脚凳跳下来,叉着腰问:“你不乐意?”
江暻年抱着手臂,冷淡地回:“我不喜欢猩猩,也不喜欢小孩。”
“……”
岁暖觉得这个人现在真是阴晴不定。
绝对是恃宠而骄!太难伺候了……
她勉为其难地哄他:“你难道不想和我出去玩吗?重点是我和你像它们的爸爸妈妈一样,奖励你和我做一天夫妻。”
说得好像是真夫妻一样。
不就是过家家吗。
江暻年一哂:“上赶着给猴子做爸妈。”
岁暖被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气到了,想说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男朋友,又想说和她做一天夫妻他还不满意,结果抬高声音脱口而出:“你到底还是不是我老公!”
旁边的梧桐树上惊起两只鸟。
江暻年像是也愣了下。
黑瞳瞭她两秒,忽地扯唇笑了,他抬手挠了挠她下巴:“再叫声老公听听,就陪你去。”
岁暖恨恨地踩他的脚,转身要走:“你爱去不去,想和我一起去的人多了去了。”
虽然是一时气话,江暻年一伸手就拦住她的腰,勾一下,两个人就一起倒在沙发上。他用力勾缠,她也不甘示弱。
两人像用唇舌打擂台,探查彼此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分开时扯出长长的银线。
岁暖的虎牙在他唇角磕出一个小口子,她抬手点了点:“你明天这样去学校,所有人都会笑话你。”
江暻年抱着她,看她仰头时眼波像粼粼春水,怀里沉甸甸的,胸口仿佛也不再那么空洞。他又一次低头,吻由轻到重,刺痛着,将唇舌间铁锈味的血腥气和她共享。她好像有点忌惮他的伤口,顺从又轻柔地回吻。
岁暖眼看着江暻年心情仿佛一下子放晴,摸了摸她的发尾,说:“那就请假陪你。”
春风柔煦,她在他怀里靠了一会儿,抬头瞅了瞅他的脖颈。
那天被她的指甲划出两条血线,现在已经淡了很多,像浮在纤薄皮肤上的毛细血管。
她事后才发现,主动给他贴了两条创可贴。结果发现这样去上课更加欲盖弥彰,创可贴随着吞咽和喉结一起移动,谁都会不由自主地瞟他的脖颈,说不定还在心里好奇这里是怎么受伤的。
脸越想越发烫,于是岁暖当天中午就出了校门,去旁边的商场买了一条男士围巾。
岁暖伸手轻轻碰了碰,触感像凸起的筋脉:“好多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锐利的喉结在皮肤下划过,江暻年“嗯”了一声。
她收回手,有点愧疚,又有点心虚,习惯性地把责任推给他:“你有什么受虐倾向,平时抓我手不是抓得很顺手吗……连躲都不会躲。”
江暻年淡声:“没太多感觉。”
那一点疼对他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
岁暖捏着他的手指,像是在出神,过了一会儿又问:“么么叽,你会有什么时候想哭吗。”
除了小时候,她后来也没再见过他掉眼泪。
连当时江家变故,他都没有露出过很脆弱的神态。
“暂时没有吧。”江暻年说。
岁暖换了个姿势,靠在他肩膀上,看着他说:“你想想呢,比如高考考砸了。”
江暻年:“……不会。”
不知道是说不会考砸,还是说不会因为这个哭。
岁暖“哦”了一声,又想了想:“那假如,我抛弃你……”
嘴突然被捏住。
岁暖挣扎:“假涩!窝是嗦假涩!”
江暻年低下头,鼻尖快蹭到她的脸,清黑的瞳像乌云压下来:“岁暖,我把你关起来好不好。”
噫,剧情怎么快进到小黑屋了。
岁暖用坚毅不屈的眼神示意,“你觉得呢”。
他模糊地笑一声:“不好吗。我亲自伺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送到你面前,也不用担心学习担心考试。”
岁暖用手比了个叉。
不好。
江暻年松开她的嘴:“好吧。”
语气听上去好像真的很失望的样子。
岁暖语重心长:“……想想也不太好吧,成天被关在家里会疯掉的。你没看到动物园那种被圈养的野生动物被关久了,都会出现刻板行为。”
“是吗。”安静了几秒,岁暖以为江暻年已经把刚刚的对话当做玩笑一揭而过,他却忽然靠在她的颈窝,垂落的长睫遮住瞳孔,语气轻沉,“但是你想的话,我愿意被你关起来。”
“除了你身边,我哪里都不想去。”-
周一早上,岁暖带着果篮和江暻年一起去了猩猩繁殖饲育基地。
饲养员很热情,看见他们带来的精美果篮笑得合不拢嘴:“很少有人认养后还亲自过来看的,还带这么贵的水果,看来你们是真心喜欢猩猩啊!你们两位是……?”
岁暖还没说话,江暻年淡定地吐出两个字:“夫妻。”
岁暖:“……”
饲养员有点惊讶,又看到两人手上的对戒,便说:“你们夫妻俩长得还挺显小,像高中生。哎呀,让我想起我的初恋……”
岁暖认养的是两只黑猩猩,属于人类饲养技术比较成熟的一种,性格活泼,好奇心强,智商也很高,很擅长学习和模仿人类的行为。
饲养员给他们介绍:“这只叫接接,那只叫丢丢,它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可好了。”
岁暖好奇:“怎么起这个名字啊?”
饲养员从果篮里掏出两个橘子,递给她和江暻年:“你们把水果丢进去就知道了。”
岁暖依言照做,从围栏的上缘将橘子抛了过去。
叫“接接”的那只猩猩快步冲过来,接住她丢过去的橘子,又接住了江暻年丢过去的,然后伸长两臂高高举起,像在庆祝胜利的运动员。
接接把一个橘子给了丢丢,丢丢熟练地剥皮,大口地吃干净果肉后,抬手把橘子皮一扔,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准确地落在了远处的垃圾桶里。
饲养员在旁边笑呵呵地补充:“以前丢丢都是把垃圾往围栏外面扔的,有一次扔到了游客,被投诉了……哈哈,领导就让我教它往垃圾桶丢,它学得可快了。”
黑猩猩再聪明也是野生动物,陌生人不能随便靠近,岁暖原本就是打算看一看便离开。
而且旁边的某人完全不喜欢猩猩,像嗖嗖散发冷气的冰块杵在那里,饲养员都只敢拉着岁暖聊天。
岁暖准备走,饲养员又说:“对了,接接的第一个孩子马上要出生了,预产期差不多就是后天……你一下子认养了两只,是今年认养最多的游客,要不你给它的小孩取个名字?”
饲养员指了指假山后面的一只母猩猩:“那个就是接接的老婆。”
岁暖摸着下巴思索:“嗯……”
她转头看向旁边置身事外的江暻年,就差把“我只喜欢二人世界”八个字写在脸上,用手肘戳他,脱口而出:“老公你说句话啊。”
江暻年给小猩猩起名十十,因为后天是四月十号。
岁暖在旁边点头:“它兄弟姐妹还能叫刻刻。”
饲养员:“时间的时啊,可以可以。”
两人牵着手,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走。
春光正好,两侧的行道树重染绿意,微风吹面不寒。时光的流逝有时不声不响,直到眼中景色换了天地,才恍然一觉。
江暻年忽然想到。
年与岁,皆为时间。
……
从饲育基地离开,时间还早,他们去离这里不远的新天地商场吃过午饭。
岁暖预约了商场负一层的一家DIY手工馆,江暻年问她想做什么,岁暖说她要捏狗。
江暻年:“……狗?”
岁暖正在网上搜图片,一边回道:“对啊,你还记得中秋节吗?你还说要确认是不是同一只呢。”
不过当天两人光顾着亲嘴,什么狗早抛之脑后了。
岁暖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参考图,推着江暻年往前走:“就这个,我要做一对情侣钥匙扣。”
——图片上是陶泥捏的一只狗和一只猫,脸贴着脸靠在一起,身后的尾巴比成一个爱心的形状。
谁是狗不言而喻。
岁暖指指点点:“这个里面还放了磁铁,所以两个钥匙扣只要靠近就会吸在一起。”
江暻年看着兴致高昂的岁暖。
忽然回想起小时候,岁暖颐指气使地叫他捏这个捏那个,他被迫沾得满手面粉,桌子底下的岁晟在偷吃馅料,像只泥猴子。
那时候他觉得好绝望,碰上这对姐弟一定是他这辈子的劫难……
她的脾气性格似乎也没有多大改变。
漫漫时光洪流里,像楔刻在他心上的锚点。也许人本能地就会眷恋自己生命里那些不变的东西。
他再想起给她写的那封情书,又多了几句想写上去的话。
江暻年拉住岁暖的手,滑下来十指相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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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立夏(二更)
五月伊始,岁暖考完了最后的两门A2,只剩一门AP,在下周考。标化已经刷到同级中最高的分数,GPA也不用太担心。
和越来越苦逼的高考生完全相反的状态。
都是先苦后甜,但掰着手指头算算,曙光也近在眼前。
首都电视台通过矩星联系上岁暖,说有一个和高考相关的直播节目,形式类似于体验式综艺,邀请岁暖参加。节目有官方背书,还和京市的几所高校合作,一方面是展示大学校园的各种风貌,借此做招生宣传,一方面是为莘莘学子加油鼓劲,科普一些高考、报志愿相关的知识点。
岁暖现在没那么忙,便答应了下来。
一同被邀请的有素人也有明星,由官方来挑,自然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人品才学兼备,包括去年的高考状元,华大的社会学教授,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势头正盛的年轻演员等等。
节目一共持续七天,到时会在各个流媒体平台直播,直播结束还会剪辑好视频,供各个官方账号发布。为了方便统筹,节目组统一订了酒店,这也就意味着岁暖尽管还在京市,但这几个晚上不会回家住。
她在起居室收拾行李,江暻年卷子也不写了,交叉着双臂靠在墙边,幽淡的目光时时刻刻锁定着她。
按道理来说这种脏活累活都该归江暻年干的。
但现在只是冷眼旁观。
岁暖合上行李箱,苦口婆心地说:“我下周就回来了,你不要一副留守儿童的样子好不好。”
江暻年:“不好。”
“我不在家,你还可以专心复习。马上高考了,你要加把劲。”
她还有打扰他复习的自知之明。
江暻年“呵”地冷笑了一声:“压力大的时候要我陪,压力不大就一脚踢开。”
岁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虽然她确实把某人当做自己的解压玩具……
她走上前,抬手捧住江暻年的脸颊,贴了贴他软糖一样唇瓣。他有着漂亮的唇形,也有灵巧的舌头。
都归她所有。
岁暖想得心里犯痒。面前的人对她的示好却不为所动,表情冷淡,不声不响地睨她,凛冽的眼角委屈一样垂下一点儿,像欲说还休的伏笔。
再被多看几眼,就要留下来了。
不行,她是有事业心的女人!
岁暖又踮脚占了两口便宜,诱哄一样说:“回来就给你奖励,乖。”-
第二天早上,经纪人来接岁暖的时候,她差点困到没起来。
但至少在她的软硬兼施下,她漂亮的脖子没有留下什么不可露出的印记。她靠着车窗补觉,昏昏沉沉中觉得柔软的胸脯好像又泛起生长痛,是一抔蓬松柔软的泥土,雨水浇灌而下,就会抽枝发芽。
……
按照节目组的安排,第一天上午是破冰活动。
六个参加节目的嘉宾里,岁暖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听说她也在上高三,教授有点惊讶,问她最近复习压力不应该很大吗。
岁暖说她是国际生。
教授的神色原本有些不豫。
直到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介绍岁暖的经历,以及她申请亚洲的大学,是为了专攻因地制宜的环保政策。
教授看着她的眼神转变为赞许,还拍着她的手背说,如果以后需要社会学方面的统计数据,可以给她发邮件,她会尽可能地给岁暖提供帮助。
……
下午的行程是去国子监和孔庙,在同一条街上,一起为高考考生祈福。
国子监街在东二环,京市没有淡季,即便是周一也挤满了游客,晚上住的酒店离这里不算太远,坐车反而不方便,一群人便决定步行过去。
穿过红墙绿瓦的巷落,两边都是老建筑。
大都是私人所有的四合院,闭合着古朴的大门,上面还挂着“私人住宅,谢绝参观”的牌子。
春夏之交的老胡同别有一番美景。海棠、泡桐花一簇簇地在墙角盛放,白粉的花瓣随风飘飏,散落在青石板路面上。直播还在进行,伴随着教授侃侃而谈孔庙的历史,记录下黄昏时分的妩媚风光。
岁暖走着走着,就觉得这条巷子有点眼熟。
直到四处张望的她视线对上一个熟悉的电子门锁,屏幕亮起,立刻识别出她的脸,随即语音播报道:“欢迎主人回家。”
门锁发出“咔嗒”解锁的声音。
旁边几个嘉宾聊天的声儿也忽然熄了。
善谈的年轻演员第一个开口,眼神好奇又惊异地瞅着她:“暖暖,这儿是你家啊?”
嗯……其实也不算吧……
但解释前因后果更加麻烦,岁暖很低调地说:“不是,是我一个亲戚家。”
没想到宋阿姨听到动静,从里面打开门,看见她后表情很惊喜:“岁小姐,你怎么来了!今晚要在这边住?”
又看到她旁边乌泱泱一群人,“嚯”了一声:“还带了这么多朋友!正好有新到的雨前茶,我给大伙儿泡去。”
刚刚听到岁暖说话的人都看向她,眼神里的潜台词大概是,还装呢,是你亲戚家个鬼……
岁暖:“……”
她讪讪地和宋阿姨摆手:“我就路过一下,阿姨你回去吧……”
宋阿姨说:“好好好,那我等你下次过来,最近阳光好,你的床单被套我都给你晒了一遍……”
全程直播,不少观众都看到了。
有不认识岁暖的好奇地在直播间发弹幕:【这是明星吗?家住这种档次的四合院,背景少说歹说也是个京圈格格。】
【之前早就有消息说岁暖是真白富美,对家还说她是炒作……】
【说不定这次也是炒作。】
【炒什么炒,你看还有谁能拿出二环的四合院来炒作。】
直播间里还有她的粉丝,这时候发了一条:【我们暖公主去年12月10号还去参加诺贝尔奖的颁奖典礼了,不信去官网看直播。】
黑子噤声了。
……
节目组安排的酒店是两个人住一间。
本来下午就大出风头,岁暖也不想搞特殊惹人口舌。和她同住的是去年的文科高考状元,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单眼皮女生。
晚上她便没和江暻年打视频电话。
岁暖躺在床上刷手机,刷到一个梗,然后打开和江暻年的聊天框。
【Shining】:我想亲死你。
【Shining】:但我忍住了。
过了一会儿,另一头回过来消息。
【么么叽-3-】:为什么要忍。
噫,有狐狸精。
岁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仿佛还残余着昨晚的触感。
【Shining】:才一天没见。
【Shining】:要学会克制。
【么么叽-3-】:学不会。
【Shining】:
【Shining】:那就好好学。
岁暖登上自己的微博,发现有粉丝在今天的直播里注意到了她包上的钥匙扣。
【没想到公主竟然喜欢这样的小狗钥匙扣。[图片]】
【该说不说……怎么有点丑。】
【好像是手工的吧?我印象里刷到过这个的成品图,和一只猫是一对,尾巴比成爱心的。】
【情侣钥匙扣?!!!!】
底下的评论瞬间炸锅了。
【找到图了,好像真的是情侣的。】
【公主那只狗的尾巴似乎也在比心……】
【不是,我们公主真白富美,就送她这个吗???】
【我感觉搞礼轻情意重这套的都是精神小伙,公主不会被黄毛拐走了吧。】
【大小姐爱上黄毛这种烂俗剧情……我补药啊,求公主擦亮眼睛。】
岁暖:……
呃……
【Shining】: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明星都买那种烂大街的情侣款了。
【Shining】:粉丝的眼睛简直是显微镜。
江暻年发来一张照片。
【么么叽-3-】:[图片]
【么么叽-3-】:猜猜我现在在干什么。
岁暖放大一看。
昏暗的房间,少年一条长腿支在床上,一条随意地搭在床沿,双腿之间骨节修长的手隐约握着一条粗长的柱状体。 ?!!!!
岁暖眼冒金星,光速关掉,义正辞严地回复:
【Shining】:你不许发奇怪的照片!
【么么叽-3-】:?
【么么叽-3-】:哪里奇怪了。
【么么叽-3-】:[图片]
这次房间内打开了一盏夜灯,照亮了江暻年手里的东西。
被卷成筒状的《高考必背古诗文72篇》。
【么么叽-3-】:在听你的好好学。
岁暖:“……”
她怀疑江暻年是故意的,但她没有证据。
【么么叽-3-】:放心吧。
【么么叽-3-】:不会做奇怪的事。
最后一句是语音。
带着些许清磁的哑意,蛊惑地在深夜扣响耳膜:
“上次做还是因为你留给我的齿印。”
房间里明明开着空调,岁暖却自己的脸越来越热。
【Shining】:够了。
【Shining】:你也不许说奇怪的话。
【Shining】:我今晚还要补觉-
第三天的行程是参观工大。
工大校区离嘉中很近,岁暖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后,在地图上搜了一下,发现打车过去只用十分钟。
她坐上出租车,给江暻年发消息。
【Shining】:在干嘛。
【么么叽-3-】:刚吃完饭。
【Shining】:快快,出校门一趟,去学校后面那个小公园。
【么么叽-3-】:?
岁暖大放厥词。
【Shining】:来亲死你了。
……
岁暖先到公园,大中午没什么人,但她还是心虚地往深处走了走。
初夏时分,蓬勃葳蕤的绿意正疯狂滋长,叫不出名的小虫子在草丛里叫一阵歇一阵。岁暖站在一棵高大的杨树前,给江暻年拍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Shining】:[视频]
【Shining】:快来找我。
莫名有种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感觉。
她靠着微凉的树干,玛丽珍鞋的鞋跟无聊地敲着松软的地面。
直到有人握上她的肩膀。
岁暖回过头,果然是江暻年。
他穿着蓝白色的短袖校服,衣领一丝不苟,瘦削的脸孔皮肤白皙,望着她的黑瞳浸在水里一样清亮。在聒噪闷热的夏日午后,显得干净、冷冽,又禁欲。
江暻年握着她光洁的肩膀,微蹙眉心,像是不满她穿露肩的连衣裙。他上下打量她,声线凉淡:“穿这个来公园,你也不怕被蚊子咬死。”
岁暖忽然觉得他审判的眼神,是因为她前几天不让他留印子。
现在却把机会给了蚊子。
“那你帮我赶着点。”岁暖凑近,江暻年身上永远是干净好闻的味道,要很近的距离才能分辨出来,他的须后水和她覆盆子味的沐浴露混合在一起,又冷又甜,格外迷人。
她的手搭上他的脖颈,拉下来,柔软的唇瓣相贴,意乱情迷的前一秒还记得嘱咐:“不许咬我,不许留印子,我下午还要拍节目。”
……
他遵守她的规则,只蹂躏她的舌头。
连吞咽都快来不及,微启的唇角垂涎,滴落在白皙纤细的锁骨上。他尤不满足,探寻她口腔的更深处。
琥珀色的眼眸顿时蒙上一片叆叇的雾气,绚艳的霞光也从脖颈漫上双颊。
漂亮得他想把她一口吃掉。
一边吻,他一边漫无意识地想着。
没注意到岁暖抱着他的腰的手,偷偷地向前挪动,一点一点,试探地钻进他的校服下摆。
敏感的下腹被挠了一下。
然后整个柔软潮湿的掌心贴上来,还揉捏了一把。
岁暖看着江暻年像被抓住尾巴的猫,忽地放开她的唇,握住她在下面作乱的手腕,锋锐的眉骨压低,盯着她,流露出许久未见的压迫感来。
她略心虚地移开视线:“情不自禁,摸一下怎么了……”
江暻年的喉结重重一滚,下一句话压着嗓,又冷又哑:
“你现在让我怎么回去。”——
作者有话说:[狗头]忘记齿印是什么时候留的罚你们重看65章[狗头]-
马上要正文完结了,为了防盗可能会提前挂1-2天,大家正常看就好,完结章会有红包雨[亲亲]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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