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沅小声问顾星霜：“怎么样了？”
顾星霜凑在他耳边, 压低声音回答：“看样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明天再观察一天，拍两次片子, 只要没有颅内出血, 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应沅：“那就好。”
又过了一会儿, 小烨的妈妈来了。
父亲起身, 两个人抱着又哭了一会儿, 等情绪平复下来后，小烨的妈妈过来和他们招呼。
很快, 弟弟其他亲戚也来了, 手术也在经历漫长的两个小时后结束了。
手术很成功，弟弟转入重症病房, 还要观察一天，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顾星霜走之前和父亲打了声招呼。
父亲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是他先卸下的包袱，可真的重新见到顾星霜后, 他又生出一股怅然的情绪，夹杂着些许他自己都说不明白的后悔。
往昔不复，如今的顾星霜来到了一个和他平等的位置, 甚至有倒转的趋势。
曾经那个总是只能站在原地等待他垂爱的孩子, 已经成为了他需要抬头仰望的大人。
耳边传来了妻子呼唤他的声音, 他连忙应了一声, 收起纷杂的思绪，去安慰其他的亲人了。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却并不寂静。
周围的商铺都亮着灯, 这会儿正是用餐的高峰期，周五的晚上，不少家长带着孩子出来吃饭。
倒是比医院热闹许多。
顾星霜和应沅走在路上。
应沅频频看向顾星霜，顾星霜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问：“怎么了？”
应沅一直都在担心顾星霜父亲微妙的态度和他俩之间尴尬的氛围，以及最后那热闹的一家子，会不会勾起男友不好的回忆。
他反问：“没事吧？”
顾星霜坦然回答：“原本是有点事的，后来你来了，就没有了。”
应沅乍然听到这句话，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一瞬，然后大脑炸了，酸软的甜将他裹挟。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怜惜地摸摸顾星霜的脸。
他一个不知情的外人看着他们一家人抱着哭，顾星霜只能和他坐在一边的场面都觉得心中酸涩，更别说顾星霜本人了。
应沅意识到这是在外面，又强行控制着自己放下手，顾星霜却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往前了一步，把脸贴在了他的掌心。
夜色很好地遮掩了他们亲近的动作。
应沅的心跳得乱七八糟的。
他一时间忘了所有动作，只能怔愣地看着顾星霜，感受着掌心的温度。
顾星霜的眸子很亮，远处商铺的灯光到他们这里，已经很微弱了，应沅却还是能看到他眼底的依恋。
顾星霜把应沅的手从他的脸上拿开，却没有松开，他们牵着手。
应沅总算回过了神，他想捏紧顾星霜的手，真想把他所有的爱怜和疼惜都传达给他。
又怕捏疼了他，于是他控制住了力道，单纯地握着。
顾星霜一点点讲起他家里的故事。
故事并不长，老套极了，寥寥数句就能概括，唯有他出车祸那段还算有点新意。
顾星霜说得不快，语气也平稳，应沅的心却被扎得千疮百孔，他的眼睛红了，恨不得转身回医院，拎着顾星霜父亲的衣领问个究竟。
他终于意识到今天的事情对顾星霜意味着什么，残忍又赤裸的对比，简直像是命运掐着顾星霜的喉咙逼着他痛哭。
顾星霜拉住了他，他早就猜到应沅会是这个反应，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他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事情：“你知道吗？母猫会在幼猫三四个月大的时候，将小猫驱逐。”
“小猫需要去新的地方建立自己的领地，开始新的生活。”
“我想，人类在某些程度上来说，也是一样的，这是生物繁衍的本能。”
“只是人类要比猫更有感情，更有智慧，有更多的思考和牵绊。”
应沅皱起眉头：“那不一样，你又不是小猫。猫是独居动物，人类是群居动物，两者的生存策略和行为模式是不同的。”
顾星霜：“…………”
顾星霜一顿，原本准备好的说辞被应沅的捣乱打得稀巴乱。
顾星霜无视应沅的纠正，继续往下说：“我已经到了独立的年纪了，再去纠结这些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还一直活在十八岁那年，他以为自己成年了，实际上并没有，他的内心还是那个渴望被父母注视、关怀的小孩。
直到今天，他看到父亲。
他才猛然意识到，他和父亲已经是平等的存在，甚至他们之间的权力还发生了倒转。
现在不是他祈求父母的垂怜，而是父母需要他的帮助的时候了。
应沅眉毛几乎要拧到一起，他还想说点什么，正好他们已经回到了家门口。
顾星霜打开门，进屋。
他叹了口气，张开双臂，原本是想抱住应沅的，奈何应沅长得比他高大，反而是他一下子钻到了应沅的怀里。
应沅把人抱了个满怀。
接着顾星霜的吻便落在了他的下巴，这回真的像猫了，亲昵又黏腻地蹭蹭。
应沅闭上了嘴巴。
他能感觉到，出事以后，顾星霜变得黏他了许多。
顾星霜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我不想再去找不爱我的人求他爱我，那没有意义。”
今天过后，他意识到，就算他父亲真的看向他了，他也不需要了。
如果父亲真的那么做了，顾星霜忍不住想。
那大概是他想找他养老了。
“我不想让我往后的人生为了他们而活。”
以前他不够强大，只能卑微地追在他们的身后，妄图分得一点爱。
现在他已经是和父亲平等的存在，他不再需要别人的垂怜。
他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掌握自己的生活。
应沅明白了顾星霜的意思，他抱着顾星霜的手又紧了些，语气还是很不甘心：“可那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他想不通，顾星霜那么好，他父母为什么不喜欢他？为什么能对他冷漠到这个程度？
就算养只小猫小狗，出了意外，主人都会着急。
顾星霜那么大一个人，命悬一线，差点没了，父母都不愿来看一眼。
顾星霜摇了摇头。
应沅就像以前的他，还不能理解这些。
但他不讨厌，因为应沅正是出于对他的喜欢才不能理解。
这会儿把不爽都写在脸上的应沅在顾星霜眼里特别可爱。
应沅闷闷地说：“我想所有人都爱你。”
顾星霜的心已经软成了一团，他想说点什么，张开嘴却不知道怎么说。
于是他动手了。
第一个吻是他先亲的，后面的脱离了他的控制，应沅的吻来得汹涌又潮湿。
他憋了那么多天了，本来就是最想念的时候，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满腔的怜惜融进激荡的爱意，铺天盖地地包围了顾星霜。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顾星霜？怎么有人舍得欺负他？
他一想到他的经历和残忍的对比，就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爱都倾注给他。
顾星霜被亲得瘫软了身体，却还是尽力地回应他。
他们从玄关口，到沙发上，最后进了卧室，等回过神的时候，两个人都躺在了床上，呼吸深浅不一。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然后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顾星霜白皙的胸口已经布满了粉色的吻痕，眼神还未恢复清明，身体本能地往应沅的方向攀附。
应沅抱紧他，亲吻他的发丝。
他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他能感觉到，顾星霜是真的放下了，不再执着过去。
应沅觉得顾星霜既然能放下，想要组建新的家庭，过新的生活，那是好事，他也不想顾星霜总是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
可是他又总是为顾星霜抱不平。
于是意难平的人变成了他。
应沅轻轻叹了口气。
顾星霜察觉到他的叹气，以为他是因为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而感到遗憾，安慰他：“一会儿我们下楼去附近的商店买用品吧，我本来下班了打算买的，后来出了事就忘记了。”
应沅：？
应沅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顾星霜在说什么。
他脸瞬间涨红。
应沅愤愤地咬了一口顾星霜的耳垂，他在这里为他忧心，结果顾星霜都想哪里去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坏又这么磨人？
他委屈地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肤浅的人吗？”难道他脑子里就只有这一点东西吗？
顾星霜眨了眨眼睛，对上应沅的眼睛。
顾星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那还买吗？”
应沅：“……买。”
顾星霜嘴角弯起，应沅看到立刻捧着他的脸又亲了好几口。
他老婆变坏了。
但他好爱。
两个人又在床上亲来亲去，腻歪了一会儿。
下楼买成人用品之前他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吃晚饭。
应沅的菜做到一半，他已经做了两个菜了，米饭也蒸好了。
他们起来，应沅把剩下一个菜做了，两个人吃完晚饭，去楼下买东西。
反正也进超市了，两个人顺带又买了点其他的。
回到家已经快十点。
应沅给陆行发了条消息。
应沅看到陆行回的消息，顿时乐了：“陆行说他和年远川已经帮我们做好一条了。”
这觉悟，真高。
顾星霜不好意思：“分院那边有家烧鹅很好吃，下次你回校的时候，给他们带一份。”
应沅嫌弃：“做个一条而已，用不着那么客气。你口味太好，每次都能精准地找到好吃的，他们现在就跟着你的菜单吃，都快吃成大胖小子了。”
顾星霜想着陆行和年远川变成大胖小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笑得这么可爱呢。
应沅被萌得心肝乱颤。
应沅把人拉过来，亲了一大口，声音低沉了下来：“他们都帮我们做完一条了，我们也该做点正事了。”
“不能辜负了他们的心意。”他说得一本正经。
刚刚蹭了那么多回都因为没准备没进去，是时候来点真的了。
在此之前，他们要先一起洗澡。
明明更坦诚的模样都看过了，说要一起洗澡，顾星霜又有点难为情了。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情想七想八了。
应沅大拇指压在他的唇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星霜，张嘴。”
明明只要他稍微用一点劲，就能自己探入男友的嘴巴。
可他却没有那么做，故意要求顾星霜主动。
顾星霜立刻想到昨天他撩应沅的那一下。
应沅来讨债了。
视频和真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不是一个水平，昨天他在视频里做得那么自然的动作，放到现实里，他才知道这动作有多羞耻。
原本做好的还债的心理准备，也在应沅的注视下被击得粉碎。
他避开应沅的视线，慢慢地张开嘴。
因为害羞，动作很慢，在应沅眼里，简直像是开了慢倍速似的。
他心里那团火燃烧得愈发旺盛。
顾星霜的舌尖刚刚舔上他的指尖，应沅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压着亲了上去。
算了，什么勾引，都去见鬼吧。
顾星霜站在这里就是一种勾引了。
这回他们准备齐全了，这个夜晚注定过得漫长。
真的做到那一步的时候，顾星霜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战栗。
床垫很软，他整个人陷进入一块，发梢悄悄湿了，遮住了额头，应沅用手给他撩开，露出那张充满了欲望的脸。
真漂亮。
应沅的爱意连带着在顾星霜身体里的部分都跟着膨胀。
顾星霜涣散的眼睛却还下意识地追逐应沅的身影，轻微的呜咽声传来，应沅眼底的墨色越发浓稠。
他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道，男友的大腿上被掐出红痕，肆虐的喜欢变得越发暴戾，他怜惜地亲了亲，又忍下了想要作恶的心。
应沅低头把顾星霜亲得缺氧。
他真的喜欢到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一边恨不得把人都揉碎，刻入自己的身体里，一边又生怕他受到一丁点伤害，想将他捧在手心。
矛盾的心把他的渴望撕扯得愈发激烈。
绵长的亲吻结束，顾星霜刚刚置于身侧的双手终于有了力气，攀附上应沅的脖子，把人搂回来，张嘴咬下，在他的肩膀处留下一个圆圆的齿痕。
恰到好处的疼痛感刺激着应沅的大脑，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更兴奋了。
他又来了一次，于是顾星霜的手又无力地垂下，任由应沅支配他的身体，沉沉浮浮。
最后是几点结束的他们已经不知道了，只知道第二天是被搬家的师傅的电话吵醒的。
顾星霜和应沅着急忙慌地从床上爬起来，在师傅的抱怨声里乖乖地多付了钱，终于赶在晚上前把家搬完了。
他们两个没力气也没心情把东西全都整理好，吃过外卖、洗了个澡，双双躺在床上。
应沅给他揉揉腰，最后把人抱进怀里，终于有闲情逸致开始“欣赏”昨晚他俩胡闹留下的杰作。
应沅看了半晌，忽然又凑到他的肩膀上去咬了一口，顾星霜捏着他的脸把他推开点。
应沅顶着变形了的脸，脸上漾起笑意：“宝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咬你吗？”
顾星霜捏了捏，回答：“报复回来吗？”
昨晚他迷迷糊糊地就把应沅咬了。
应沅肩膀上的咬痕还没消失。
应沅就着这个姿势，舔了一口顾星霜的指尖，顾星霜下意识地要缩回手，被应沅包进了手里：“错了。”
他躺在顾星霜身旁，凑近了，又亲了他一口：“你知道可爱侵略症吗？”
“人在遇到特别可爱的小猫的时候，就会想咬小猫、捏小猫。”
顾星霜：“我又不是小……”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卡。
应沅露出狡黠的微笑：“你是小猫啊。”
“你说的，你是到了新的领地，开始新的生活的小猫。”
顾星霜抿着唇不说话了。
脑子里就装的这些事吧。
应沅捏捏他的手：“你问我，我是什么？”
顾星霜总觉得前方是陷阱。
可他义无反顾地跳了：“你是什么？”
应沅笑眯眯地回答：“我是小狗呀。”
“我们小狗是群居动物。”
“以后小猫就和小狗在一起，组建新的家庭好不好？”
顾星霜眨了眨眼睛，他的眼睛酸了，他想撇过头，应沅却已经按住他的后脑勺，不容分说地吻了上来。
他想好了，他确实还不能完全地理解顾星霜的心情。
意难平就意难平吧。
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他要把顾星霜缺少的爱，都由他一个人补回来。
今晚他们没有胡闹得厉害，只是反复地接吻，紧紧的拥抱。
已经帮他们做完一条的陆行收到应沅发来的一条代打请求的时候，淡定地笑笑，得到了来自年远川夸赞的大拇指。
料事如神啊！
*
幽暗的夜晚过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进陌生的卧室。
顾星霜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白的刺眼的天花板，他扭过头，看到的是应沅沉沉的睡颜。
他伸手，本意是想摸摸男友的脸，却被男友一把抓住了手然后按进了怀里。
他亲了亲男友的嘴角，心情轻快。
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