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颜再次爬起来，手指舞出残影，“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她脸上带着明显好奇、恼怒的情绪，但更多的是兴奋。眼睛亮晶晶，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流，数据洪流在操纵下一帧一帧闪过。
先查的星网接口，仔仔细细梳理了两遍，垃圾星站主的防火墙都没有反应——站主始终没发现星网被偷了。
不是星网的问题。
倒计时结束，自动关闭了网络接入功能，停留在破译星网防火墙阶段。
为了不被站主发现，至少48小时之内，不能再偷星网使用权限，怕撞上站主。
滴滴声消散，地下室里瞬间陷入短暂死寂。
只有智脑散热风扇低沉的嗡鸣、薇拉略显急促的呼吸，以及希颜靠在金属架上粗重的喘息声。
希颜抹了把脸上的汗，扯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看向薇拉：“呼……刺激吧，殿下？下次有这种‘好’活儿，记得加钱，精神损失费很贵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镜框接口的指示灯还残留着淡淡的红色余晖。
笑嘻嘻调侃一句，没等对方回答，希颜又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既然不是星网的问题，那么，就只能是……希颜转换思路，转而想去查薇拉的智脑，也就是那个烫金项圈。
眼里的兴奋几乎化为实质。
为了接入星网，现在薇拉的智脑对于希颜来说，是半开放状态，说是半开放，但其实她进对方智脑跟进自家没有太大区别，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有现成的钥匙，和需要自己模拟一把钥匙的区别。
数据流停滞在这一页。
希颜有点犹豫，呃，普通人也就罢了，薇拉貌似是个皇女哎，她的智脑，能随便看吗？
不会有什么军事机密，或者联盟机密吧？
平时也就罢了，她还想一个月后跟着薇拉去主星来着，目光不得不放长远一些，为之后想想。
“怎么了？”薇拉靠回轮椅上，半躺着问。眼神微眯，姿态多了一分懒散放松，额头微微出汗。
是刚才被项圈控制，电击，强行生物识别导致的疲惫。也有故意坐直身躯，维护上位者姿态，强行端庄导致的。
希颜咽下去汇报情况的话，反正没连星网，不带怕的。她先问了人的情况，“薇拉，你还好吧？”
薇拉抬眼看着希颜，凝视几秒才点头，“嗯，还好。”
表情平静，若无其事地说着还好，但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落下，穿过优越的脸颊，从耳垂部位滑入衣襟深处。
希颜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哎，人比人得扔，吃什么长大的，无关优越也就算了，这皮肤也太好了叭。
家世也牛！皇女哇！
就是有一点不好，什么都习惯自己忍着，自己抗。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伤口裂开了。
希颜探手过去，想揭开衣服查看，却被薇拉抓住手腕，“做什么？”
啧，这几天为了改装轮椅，抱抱都抱成了习惯，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果然是有问题吧。
希颜眉头皱起来，“是不是受伤了，伤口裂开了？我看看。”
门外的希芸也是个犟种，孜孜不倦的敲着门，门框被拍的啪啪响，还附带了希芸唐僧念紧箍咒一样的声音，魔音入耳。
薇拉不松手，“不用。”
见希颜没理解，她红着耳朵尖，小声解释，“不是什么大事，回去再看。这里……不方便。”
薇拉眼神示意门口，又转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布置，满地零件乱飞，她就是觉得很陌生，很空旷，难以在这种环境下袒露肌肤。
况且，外面还有外人在。
希颜理解岔了，眼神微妙，“洁癖犯了？”
“伤口崩裂，会影响你恢复的进度，甚至可能诱发感染。”
“回去要很久，加之路途颠簸，还是在这里处理比较好。我让师姐进来收拾一下。”
希颜拔下网线，起身要走，被薇拉猛拽了一下手腕，差点直接压轮椅上，还好眼疾手快用空着的手撑了一下，才没直接撞薇拉身上，让她伤上加伤。
薇拉拽住希颜脖子上的项圈，把人拉近，咬牙道，“孤不想在这里……宽衣……你听不懂吗？你个呆子！”
希颜想说话，被薇拉捂嘴，“住嘴。你还想不想去a001了？听我的。”
“回去确实太过遥远，我们可以回你的悬浮车上再解决。”
成叭。
有星舰的人就是她衣食父母，老板，boss。
希颜都习惯这人说话风格了，十分咸鱼的躺平听旨，悬浮车就悬浮车。左右不过是连夜出城罢了，也不算远。
“成，听你的，小媳妇金贵着呢。”
薇拉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嬉皮笑脸，看清她内核的本质：“刚才，你为什么帮我？”
那个隐藏的反向追踪程序极其隐蔽，如果不是希颜那野兽般的直觉和对数据流的变态敏感，她们此刻很可能已经暴露。
希颜耸耸肩，慢慢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帮？我是在自救好不好？那玩意儿要是真把‘电话’打出去了，引来一堆大人物，我这小破地方还能有活路？师姐怎么办？”
“你这么好看，活着多养眼啊。”
她走到连接薇拉项圈的数据线旁，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接口，确认没有异常残留信号，“再说了，你答应给我的报酬还没兑现呢。我这人，最讨厌做亏本买卖。”
薇拉沉默地看着她。这个理由看似合理，却不足以解释她在那一刻爆发出的、不顾自身设备过载风险的拼命。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危险和挑战的兴奋与对抗欲，还有一丝丝不舍，不忍，也是近乎本能，没有过多考虑。
薇拉若有所思。
“不过话说回来，”希颜拔下薇拉项圈上的网线，接口自动闭合，脸上又挂起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探究，“薇拉·埃斯特拉达殿下？啧啧，这名字听着就贵气冲天，能买下几百个垃圾星了吧？还带着这种……嗯，‘皇家定制款’项圈？”
她用下巴点了点薇拉的脖子，“看来您这趟‘垃圾星深度体验游’，剧本挺坎坷啊。”
薇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平静地说：“我的允诺依然有效。你需要什么，才能帮我？”
做投资的都知道，风险越越大，同样意味着收益越大。
薇拉带来的风险不小，但带来的回报率高的惊人，又恰好戳在希颜痒处。
希颜的眼睛瞬间亮了，搓了搓手，“这可是你说的啊！首先，钱！大量的、干净的、能在外面花的那种星币！有钱才是万能的啊。”
风险是什么，我钮钴禄·希颜最不怕风险！来啊，造作啊！
她心里胆大包天，脸上笑成了花，小心求证道，“其次，你答应送我去a001,还作数吗？”
“当然。”
“那就好那就好。”
……
薇拉等了一会，没等到希颜提其他条件，也没有因为她的皇女身份狮子大开口，临时加码，只是笑的神经了些，肩膀抽搐个不停，奇怪道，“这都是之前谈好的条件，你没有其他想要的吗？”
以薇拉的身份，掉马后被人狮子大开口，实在是太过正常。
正常到她很烦，也很麻木，对人性的麻木。现在，只要是合理的，不那么过分的，她早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薇拉主动道，“比如，你可以选择要一封去哈理亚大学的推荐信，要一份交流会的入场券，要一份工作……”
希颜仔细想了想，“那你方便的话，帮我找个人，行不行？我不白要你帮忙的，人工费从我报酬里扣！”
总体来说，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花的还是薇拉的钱。不过，她还是好心情的翘起来嘴角，“找谁？你师父？”
“嗯，可能不太好找，师父大概率在a001，也可能在其他星系……”
“可以。”薇拉毫不犹豫地点头，仿佛希颜要的只是一袋面包，“只要你能维持通讯，并在孤需要时提供其他支持，等下次通讯，孤就帮你找。”
希颜脸上的兴奋稍微收敛了一些，她歪着头，打量着薇拉，似乎在评估她话语里的分量和真实性，薇拉表情很端得住，沉稳，可靠的气质逸散开来。
希颜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犬齿，“成交，薇拉殿下。合作愉快？”她动了动沾着汗渍，被薇拉握住手腕的手，张开手掌。
薇拉看着那只手掌，没有立刻去握。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汗水、金属灼热后的微焦气味。
就在希颜以为这位殿下嫌弃自己手脏，准备讪讪收回时，薇拉松开握住的手腕，抬起了手。
她的手修长有力，指节分明，虽然此刻也带着薄汗和刚才用力握紧扶手留下的红痕，却依旧保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
她轻轻地、坚定地握住了希颜那只脏兮兮的手掌。
“合作愉快，希颜。”薇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记住你的承诺。”
掌心相触的瞬间，希颜感觉到的不是预想中的冰冷或嫌弃，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带着某种契约意味的力量。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深，用力回握了一下：“放心，我这人，认钱，但更认自己说过的话。尤其是对‘投资人’。”
就在这时——
“小颜？师妹！里面……里面没事吧？我听到好大的响声！”门外传来希芸带着浓浓担忧和不安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我……我想通了。煮了营养液，你们要不要……？”
地下室里紧绷的气氛瞬间被这敲门声打破。
薇拉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耳朵红了半边。
希颜被吓一跳，莫名跟着她想做贼一样，那副精明的、带着点痞气的表情瞬间切换成“乖巧懂事好师妹”模式，动作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对着门喊道：
“没事没事！师姐别担心！刚才……呃……刚才薇拉小姐的轮椅不小心撞到架子了！对，撞了一下！东西都好好的！我们这就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