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凄清,月光从玻璃窗洒进来,屋里没有暖气,冷得人手指发麻。
两人相互依偎着,呼出的白气在昏暗的房间缠成一团,又慢慢散去。
温存一番后,温梨彻底清醒了,后背贴着男友温热的身体,她看着玻璃窗,睫毛颤了颤。
气氛正好,这几天来难得的和睦。
要不要……问问呢?
齐承泽终于说服自己,把那些糟心事放到了一旁,忽然察觉到她的异常,低下头:“睡不着?”
他手往被子底下探,刚碰到她的脚踝,就发现一片凉,没等温梨动,他就已经她的脚往自己腿间塞:“脚怎么这么冰?我给你暖暖。”
温梨鼻间一酸,眉间拢着化不开的愁绪,没吭声。
屋里静下来,只剩雪粒落在玻璃窗上的声音,两人挨得很近,近的能听见对方心跳,“咚咚咚”。
温梨被他抱在怀里,忽然多了点勇气,闷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抬起脸:“承泽,你今天,是去的钱家吗?”
钱家那些事倪珈已经告诉她了。
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他说在咖啡店加班,结果却早已辞职的欺骗,是他最近的反常,和手机上那条疑似出轨的暧昧短信。
齐承泽心跳猛地漏了半拍:“你怎么知道?”
温梨咬唇,睫毛颤了颤:“……我给你送文件,你电话没接,被保安拦了。”
“后来……后来倪珈路过,顺道就送我进去的。他、他说钱家,风评不太好。”
她果然和倪珈有了牵扯。
“他还跟你说什么了?”齐承泽心一慌,猛地抬起头,语气不自觉绷紧。
温梨被他这突然紧张的语气吓了一跳,身子本能地往后缩,可被他胳膊箍得死死的,动不了:“没了……他也是好心……”
倪珈这种上等阶层人,怎么可能会有好心?
齐承泽忽然松开箍着她的胳膊手,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后背往冰冷的墙上一靠,床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黑夜里,他抬手无力地搓了把脸,声音闷闷的从指缝里漏出来:“小梨,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了?”
温梨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攥紧被子。
“……他说,”她支支吾吾,声音低得快听不见,“要……要我请他吃饭当谢礼……”
“然后呢?”齐承泽面色变了,声音陡然拔高,连声追问。
温梨飞快摇头,海藻般的长发披在肩上:“没、没了!我就答应了这个!”
她没敢说倪珈非要她亲手做,没说他捏着她脸说“嫂子得亲手下厨”,也没说他把她圈在怀里那股子压人的劲儿。
“够了,”齐承泽骤然打断她,声音里裹着点说不清的恼恨,他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力道加重,“咱们跟他不是一路人。小梨,以后离他远点,好吗?”
温梨心里空落落的,像破了个洞,她垂下眼,点了点头:“……嗯。”
“至于钱家,”见她应下,齐承泽总算松了口气,放软声音,他含糊其辞的敷衍道:“就是个新认识的朋友,没什么特别的,你别多想。”
他这明显回避的态度,让温梨心直直往下坠。
她其实只是想听他多讲两句,哪怕抱怨句钱家人不好打交道也好。可他这吞吞吐吐的样,像用手把她的试探拨到了一边,避而不谈。
齐承泽没发现出她的不对,只把怀里冰凉的脚搂得更紧了点,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愧疚道:“等以后有钱了,咱们就换个有暖气的大房子。”
以后?
温梨跟着想象了几秒,随即又失落的垂下眼。
他们……会有以后吗?
她是乡下女孩,家庭穷,爹妈一个劲想拼个男孩,常年辗转各个医院,把她丢给奶奶,她从小就寄人篱下,看人眼色长大,习惯了谨小慎微。
齐承泽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
他们在一起两年多,七百多天的感情,像藤蔓一样缠着她的心。
说实话,她舍不得分手。
要是,要是没有那个游戏里的“她”就好了……
-
周日。
晨光照进窗户,在陈旧的木地板上洒落一片金黄,老小区楼道里飘着邻居煎鸡蛋的香味。
温梨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带着热气的甜香,齐承泽今天居然还在家,看到她推开门出来,连忙喊她,“小梨,快过来,你看看我买了什么?”
他站在桌面,手里举着个油纸袋,脸上堆着笑:“你上次说想吃徐记的糖糕,我赶早买上了。”
糖糕白糯糯的,桌上还摆着两杯热豆浆,飘着热气,温梨走过去,手指刚要伸出去触碰,就被齐承泽拦下:“慢点,刚出炉的,烫的很。”
“你先吃糖糕,我去冲个澡,排队挤了一身汗。”
他转身往卫生间走,拖鞋在地板上带出声,很快,“哗哗”的水声就响了起来,里面还隐约传出他不成调的哼歌声。
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徐记东西卖的紧俏,离这也有点距离,齐承泽……肯定是天没亮就起床,排了许久的队。
糖糕内里的馅烫得舌尖微麻,甜意却顺着喉咙往下淌,暖了胃。
“叮咚——”
温梨拿起一个糖糕,细细吹着气,刚咬下一小口,就听到熟悉的消息提示音响起。
是从齐承泽搭在椅子上的外套里传出来的,紧接着,手机又“嗡”的震动了两下。
她的手顿在了半空。
水声还在响,齐承泽大概没听见。手机又震了,变成了电话,有闷闷的铃声响起。
温梨心跳忽然快了半拍。
她起身,迟疑的抽出手机,盯着那发亮的屏幕,手指有点发颤,上次就是这样,一条消息撞进眼里,把她的安稳日子撞没了。
水声还在响,甚至变得更大了。
温梨掌心有薄汗,她低着头,沉默几秒,手指滑过接听键。
“喂?齐承泽?”那头传来个吊儿郎当的男声,带着笑:“你可算接了,什么时候去网吧啊,我们家琉光妹妹还等着呢——”
流光?
温梨杏眸陡然睁大,握着手机的手收紧。
“才结的情缘,正‘新婚’呢,你怎么能不陪她?”那男声还在说,带着点不着调:“人家琉光妹妹可是说了,要当你的专属刺客,我们几个都等着你打本呢……”
专属刺客?女刺客?流光?
温梨脑中一片空白,她脸色苍白,下意识咬着唇,瞳孔里全是惊惶和茫然。
齐承泽游戏里的“情缘”,竟然是那个副本里,一身黑色劲装的女刺客流光。
那个让他最近连连反常,魂不守舍,一心痴迷游戏的人,原来,是“她”……
卫生间的水声骤停。
温梨猛地回过神,手机差点从掌心滑下去,她慌忙攥紧,心砰砰跳。
门“咔哒”一响,齐承泽擦着头发走出来,抬头就看到了温梨坐在桌前,她垂着头,乌黑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捧着豆浆,小口小口的啜饮着,安静美好的像一幅画。
他心情更好了,穿上外套,笑着走过去,刚要说话,就看到了自己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跳出来的信息清晰可见,齐承泽脸上笑容瞬间僵住,被一种难以掩饰的紧张替代,他几乎是立刻、飞快地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向温梨。
她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垂着头,专注的捧着豆浆在喝,没有任何异常。
齐承泽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一点,他胡乱的擦干头发,动作带着点着急,站起身时同时把手机往背后藏了藏,他扯出个生硬的笑:“小梨,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要回学校一趟,你自己吃啊,乖!”
温梨轻轻“嗯”了声,她声音才落,齐承泽就已经快步出了门。
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温梨这才缓缓抬起头。
如果齐承泽多停留一秒,他就能发现,她苍白的脸,和捧在手里,也凑到唇边,但几乎没怎么少的豆浆。
她全部的力气都在维持表面的平静上,她紧张的手指冰凉,生怕被他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如果事情被摊开,该如何面对他,她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
电脑屏幕幽幽亮起,映出温梨苍白的脸。
她点进那个游戏的登录界面。
手指在鼠标上停顿了一瞬,温梨最终还是点开了好友列表,果然不出意料的发现,流光正在进行副本中。
齐承泽……着急忙慌的跑出去,是直奔网吧了吧?
他……此刻也在这个副本里面吧。
昨晚的那个念头又再次出现。
他们在一起两年多,七百多个日夜,和这个拮据的“家”,她家境贫寒,没了齐承泽,学费都凑不齐。感情和现实经济条件像藤蔓缠绕在一起,捆缚着她的心。
她不打算分手。
温梨咬着下唇,思绪渐渐拉远,要是没有那个游戏里的第三者,就好了。
对啊,只要……只要没有了流光,就好了。
心底翻涌着的不甘和委屈,像酸涩的潮水,终于冲垮心防,推着温梨做出了那个决定。
她要接近流光。
她要离间“她”和齐承泽,捍卫这段感情。
…
萧家,四楼拳击室。
厚重黑色大门关的严实,沉闷的拳击声被隔绝,只剩下男人的喘息声。
刚结束一场近乎发泄的训练,萧爻黑色背心被汗浸透,紧贴在贲张的肌肉上,汗水从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地板上,洇开一块深色印记。
他肩宽腰窄腿长,因为才运动完,胸膛肌肉上下起伏,在顶灯冷白的光线下,泛着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光泽。
萧爻拿起水,仰头猛灌。
喉结上下滚动,冰凉的水冲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底那股无名火和躁意。
又做梦了。
一连几天,只要闭上眼,梦里就会出现那个柔弱可怜的漂亮女人,她莹白的小脸覆上薄红,睫毛剧烈颤抖,像蝴蝶扇动翅膀。
梦里,萧爻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她有一把好嗓子,呜咽声柔弱带着颤意,她乌黑长发扑散开来,发丝拂过手背,带起一阵轻痒。
再醒来是深夜,他掀开被子,只觉得荒谬。
想到梦里的场景,他极度恼怒、烦躁。
他怎么可能会这样?
进了拳击室,拳头重重砸在沉重的沙袋上,一顿发泄过后,耳边却还残留着梦中那股靡靡之音。
他觉得自己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那个叫“小梨”的女人。
那天通过“小梨”了的好友申请,她就像消失了一样,他没回消息,她就也不肯发。
欲擒故纵?
又或者是什么新的手段?
萧爻扯过毛巾,重重擦了一把脸,汗水混着未消的戾气。
他走到休息区,拿起手机解锁。
屏幕最上方,是游戏代管发来的消息和游戏截图,萧爻手指烦躁的滑过,视线下移,却忽然看到了一条新消息,头像是显示着+3的小红点。
头像很眼熟,是小梨发来的。
【上次副本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以及……谢谢】
【你好厉害,是、是我在游戏里见过,最厉害的人了】
【下次还可以带我一起吗?】
“……”
萧爻视线定在聊天消息上,指关节绷的紧紧,毛巾还搭在汗湿的颈后,混合着汗水和戾气的雄性气息更加浓烈了。
晾了他几天,在他被那该死的哭声和梦境搅得心神不宁、像困兽一样发泄后,又用这种笨拙到近乎直白的态度,怯生生的凑上来?
把他萧爻当什么了?
眼神又慢慢落在“他是她觉得最厉害的人”上……
他绷着脸,忽地咬了咬后槽牙。
柔弱的呜咽忽地又在耳边响起,和眼前笨拙讨好的文字诡异重合,瞬间点燃了荒唐梦境残留的躁意。
才压下去的火,“轰”地一下又重新烧起,比之前更猛。身体肌肉绷的要炸,胸膛一起一伏,汗水顺着身体滑落,没入被运动裤深处。
萧爻清晰地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