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颖推门进去, 邵明远听见声从书桌前是坐起来：“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吃饭了吗？我给你留了饭。”他眉间微蹙，像是有些担心。
“吃过了，不过还是有点饿, 出去找了我哥和朋友, 所以回来晚了, 下次我会给你留个字条的。”林颖瘫坐在饭桌前休息，她虽然下午吃过饭, 但骑车骑了一天，现在还是想吃点夜宵。
“怎么跑那么远, 想回家的话, 周末叫我一起去, 我骑车。”邵明远边说边将盘子的碗挪开, 顺便给林颖添了一碗米饭：“我回来的晚，应该还热着，你尝尝？”
林颖先是扒拉了好几口饭, 就着菜吃了，这才有了些力气，将报纸拿出来, 指着标题对邵明远说：“你看, 高考恢复了。”
和手机时不停推送的各种爆炸消息不同, 这个时候的信息传播速度很慢，
虽然是报纸上的消息, 但如果平时就不怎么看报, 不怎么关注时事的人，还真的有可能不知道，等身边的人都了解了，才会陆陆续续的传到每一个人手里。
这个时候的人更关注菜市场今天有没有肉, 厂子里又发了什么福利，身边的人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如果家里没有考生，不一定会意识到高考的重要性。
像是邵明远这么忙的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邵明远仔细看了看报纸上的消息，看完之后才道：“你去考吧，我相信你能考的上。”
对于林颖能不能上大学这个问题，邵明远对林颖有绝对的自信，他相信自己见到的林颖绝对有这个实力，这点他从不怀疑。
“考当然是要考的，我还想带着我哥和我朋友一起考，所以才特地回了趟家。但今天我想给你说的话不是这个。”林颖将报纸翻页，找到她刚刚标记好的折页：“你看着这个，高考恢复的同时，研究生招生考试也恢复了，你想不想继续回学校读书？”
好一会儿，邵明远才开始说话：“学校教不了我什么。”
“或许你不知道，周老师已经是国内这方面最好的专家了，如果我读研究生，的概率也会在他的手下读，那这和我在医院上班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从未停止学习，在医院，我还能救更多的人。”邵明远笑着把话讲完。
林颖抬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如果你可以出去呢？”
“什么意思？”邵明远不解。
“世界上的先进国家，拥有最先进的技术，如果你能出去留学呢？”林颖问。
邵明远首先想到的是反驳：“不可能，我国仍未和对方建交，对方怎么可能接受来自我国的留学生，我老师出去的时候，去的也不是最先进的地方。”
诚然，二手知识是有局限性的，但这就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了。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你的老师是国内最好的，不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学拥有的资源和一个人拥有的资源是不一样的，高考恢复，说明国家重视教育，那除了高等教育以外，最先进的知识，也需要从外国带回来，我相信就在这几年了。”
林颖她看着对面的邵明远，心里忽然有些敬佩。
她是七五年搬过来的，足足两年多的时间，足够她认清一个人了，不谈其他，邵明远是她见过的医生中，对医学抱有最大热忱的。
几年如一日的坚持和繁忙，和现在并不讲究卷生卷死的职场环境截然不同，他是真的只为了自己那个想要实现的理想。
或许也只有在小说中，才会有这样的人物，为了工作，背离社会习俗，居然找人假结婚，协议结婚。
或许当初作者塑造他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个设定不错，随便用在了女配的故事上，所以产生了邵明远这个配角。
但林颖在这儿呆了这么久，亲身体验，这是真实的世界，苏贝贝作为女主的命运可以被改变，她作为对照组的命运也可以改变，邵明远也不再是一个只出现名字的配角，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拥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的人，这样的人，接触到最先进的技术，带来的触动一定是无与伦比的。
她希望自己能帮到他。
只是这些她都不能明说，只能拐弯抹角的说，就像是老板画的大饼，看起来虚假又空洞。
但邵明远信了：“我回头找周老师说说这事儿，他应该很欢迎我去考他的研究生。”
确定了之后，林颖开始复习备考，理科不是问题，科学真理永远不会变，只是时事和历史林颖是真的头疼。
大概是因为这是小说，国家名称、各种历史事件都和她脑海中的相似又不完全相同，她索性直接放弃选择文科，打算报考理科，这样就只用学语、数、政、物、化，这五门课，还有一门外语是选考，林颖也打算考了。
这其中需要背诵的，也就是语文中那些名字不同的古诗词了，林颖能说幸好诗句没有变吗？
林和在犹豫了两天之后决定参加高考，连带着秦雪也一起报了名，吕小菊也很快报了名，她甚至周末还过来和林颖一起学。
隔壁的苏贝贝也在熬夜苦读，熬夜苦读的同时还要奶孩子，怎么一个不容易，上着班都打瞌睡。
1977年11月6日，北城发布《一九七七年高等学校招生简章》，公布今年的高考时间为12月10日至12月12日。
这只是北城的高考时间，其他各个省份的时间并不是统一的，甚至有的省份，因为准备时间太过紧张，试卷用纸都没有，只能临时挪用别的书籍印刷用纸，高考的时间也被推迟到了十二月十几号。
林颖看到消息的时候还在想，幸好现在是各省独立命题，也不存在同一张试卷，窃题的可能性。
十一月，不仅是林颖家里灯火通明，大杂院里也是，有年轻姑娘小伙的人家都想让自己家的孩子试试看。
李大妈更是拿着扫帚逼谷永贵念书，还各处给他借书，首先来的就是林颖这里。
但林颖自己的书都是淘来的，就算是之前多抄了两份给林和以及吕小菊，那也只有这些，她自己还要用呢，只能拒绝。
“我自己要用，不能借人，抱歉。”说完这句话的林颖转身就走。
李大妈还想拦着，一把拉住林颖的胳膊：“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怎么和长辈说话呢？就几本书而已，考完试就还你了！”
林颖才不惯着她，用另一只手一把拉下李大妈拽着她的手，并且轻轻使劲，将李大妈往后推，李大妈差点站不住，扶着树才没倒下，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小丫头片子，劲儿怎么这么大？”
林颖冷眼看着她：“不借就是不借，大家都知道高考机会宝贵，我看你年纪比我大也不好说什么，但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院子里除了谷永贵这个吊儿郎当在家呆了好几年的人被家长逼着学，甚至连陈达也被陈大爷逼着读书。
前边院子里的方翠翠都不知道从哪儿找来几本书开始看了起来，林颖记得她都已经二十五六了。还有胡家几个孙子，十五六岁的年纪，都符合条件，都想试试。
这还算是好的地方，毕竟大杂院的人年龄参差不同，但像是工厂里这种人多的地方，那真的是十几二十岁的一整个宿舍都想考试。甚至还有三十多的，也想试试。
这样子的地方，就算是有差不多相关的书，也早就被抢完了，来的晚的，连书皮都见不到，只能去书店，可书店也早就被人抢完。
不只是像是《古诗词精选》这样真的能用到的书，就连完全不相关的名人名言也都一本都没有了。
为了一本参考书，好多人拿钱、票交换，甚至给人家当牛做马，就是想借书抄一抄，李大妈轻飘飘一句话，就想借书，林颖当然不同意。
李大妈见林颖不好惹，于是又跑去找苏贝贝要，甚至自以为苦口婆心的说：
“哎呀，小苏啊，不是大妈我说你，都生了两个孩子的人了，这就在家待着嘛，还念什么书，考什么大学啊，你都有正经工作的人还缺这个？
“还不如多奶孩子，你看你家老二，明显没有老大胖乎乎的显得喜气。这就是你这个当妈的不是了，怎么能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呢？
“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学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把书让给你永贵哥，等他考试了，当大官，将来咱们也好说话不是？”
苏贝贝原来只觉得李大妈烦人，如今却觉得她说的这话无比的恶心，她看着李大妈，讽刺道：
“依我说啊，大妈您就别做这白日梦了，您这大儿子啊，不说是都在家躺了几年了，这高中也没上过几天学吧？
“我可是听钟旭说了，他考不上中专，才去高中混的，报道没几天，就不上学了，从十六岁到现在，少说也混了七八年了吧？这七八年，拿过书吗？写过字吗？名字还会不会写都不知道呢，更别提高考了。
“您就死心吧，谷慧娟或许还是那块儿料子，谷永贵？算了吧，您就是再做一百回的梦，他也考不上大学，当不了大官！”
李大妈看着苏贝贝，简直想上去撕了她的嘴，但苏贝贝反应快，啪的一声把门关上，李大妈再怎么叫喊，苏贝贝也不开门了。
她只好另找办法，但这院子里的人，也没谁能借书给她了。
第112章 进考场 高考开始
1977年12月10日。
林颖起的很早, 比平常还要早起一个多小时，今天是高考的日子，她要去考场, 不能迟到。
大杂院里的灯亮了大半, 许多人早起去高考, 就算是没有高考的，也要支持家里人高考, 今天大家都很紧张。
参加这次高考的人年龄差距很大，小的只有十五岁, 大的能到三十几岁, 大的都能生小的了。
谷家更是早早的就热闹了起来, 鉴于上次在林颖和苏贝贝这里吃了闭门羹, 还被嘲笑儿子永远不可能考上大学，李大妈非要谷永贵考出个人样来。
这些天都在监督谷永贵学习，用的参考书也不知道是打哪里弄来的。
上次林颖出来打算在院子里透口气, 然后就听见谷永贵在屋子里背书。
谷永贵在背书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很稀奇了，林荫之前从来没见过他拿书，谷家的那几个孩子, 李寡妇家的几个孩子, 也都稀奇的围在他窗户边。
还有的在说：“快看, 谷老大开始读书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然后招朋引伴的让谷家窗台前围了一堆小孩儿。
李大妈看见了之后不仅没有说什么：“去去去, 别打扰我家老大读书。”反而是很乐意他们这样看着。
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 还特意说：“永贵，走，咱们出去背，屋子里光不好, 一直背书伤眼睛，外头天亮的很，对眼睛好。”
这明显是借口，李大妈就是为了证明谷永贵在认真读书，他也能考上大学。
自此之后，谷永贵每天都在外头背书，林颖有次好奇，仔细听了下谷永贵在背什么。
结果她听见谷永贵在说：“混就混出个名堂，学就学出个样子，要么出人头地，要么人头落地！只要坚持，就一定会成功！”
不是，这都是什么啊？
她怎么听着像是励志语录？
但要么出人头地，要么人头落地这种描述，感觉也不像是励志语录，反而更像是成功学语录？
这时候还有这种书？
林颖都佩服李大妈能找到这种书了，这个时候，书店里绝大部分都是正经的书，还是因为这里女主为苏贝贝的小说，所以书店才有一些杂书，不算是完全的取缔掉。
但能发表的，肯定也是检查过的，像是林颖写的就是很样板的那种爱情小说，男女主也不存在什么误会、狗血、第三者，大家都来做奉献就行了，最多人生曲折一点，但思想是绝对不敢错误的。
林颖写了两年，甚至觉得写的有点没劲儿，她想写一些带劲儿的，哪怕换换题材也可以。
一边这样想着，林颖一边劝自己，很快的，也没两年了，她已经等了两年，害怕再等两年吗？
但不管李大妈是怎么找到这书的，谷永贵也算是认真看了，起码认识字了。
上个周末林颖抽空回了一趟家吃饭，也和林和、秦雪说说高考的事情，虽然林颖已经给他们带了书，确定这就是正确的参考资料。
但这个时候大家虽然知道科目，还是不知道高考具体会考什么，都是在靠猜测，万一像是谷永贵这样跑偏了呢？
现在可是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届高考，不像是后来高二就学完高中所有知识，高三一整个考试复习，为了高考冲刺，模拟考不知道多少回的高考。
林颖至今都记得自己曾经高考的时候，学校每周末都要模考，从周五晚上开始考语文，周六早上数学英语，下午各自考自己的文综和理综，等周一回来，老师就已经把卷子全部批改完成，开始讲题了。
她当时考的就理综，最熟悉的生物都已经能做到不到半个小时写完一张卷子，剩下的时间留给物理和化学。
尤其是数学，熟练到基本上知道每个题号大概会考什么知识。
和这样身经百战的高考生相比，这个时候的高考生，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考语文，不知道语文会考什么题目，知道考数学，不知道考什么知识点，更别提历史、地理、物理、化学了。
所以这个时候怎么复习的都有，谷永贵拿着成功学复习甚至都不算是太稀奇的事情。
林和在饭桌上还说呢：“我们厂子里的一个同事，今年二十四了，说是念完了高中，自己的名字都写错，他叫李武，上次签名，不仅多了一撇，还少了个点，真不知道是怎么上完学的。”
秦雪听着也笑了，道：“这算什么，高考的笑话不止这一个呢，我上次回家，那条街道，有个人为了一本初中语文书，给人家做了半个月的活儿，洗衣做饭的，最后那本书被那户人家的老公借给了朋友的儿子，最后随便拿了一本俄文书糊弄，直接打起来了。”
说到这里，林和还道：“真多亏小颖了，要不是她，我这哪里来的复习资料？现在想找也找不到了。”
秦雪也说：“我也算是沾光了呢。”
林颖听到林和没找到别的辅导书，放心了下来，吃了饭又回去复习了。
回家的路上，林颖在思考一个问题，马上就要填报志愿了，她最后要学什么专业呢？
上辈子高中作为理科生的她在高考结束选专业的时候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文科，但还没到毕业，学姐们的惨痛教训告诉她，学文科，死路一条。
她本人也非常后悔，如果当初不选文科，她是不是就不会找不到工作了？
林颖不知道，她甚至没有真正面临这个问题，末世就来了，这下好了，不论是文科还是理科，都不用找工作了。
这辈子，尽管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肯定是不愁找不到工作的，现在的大学甚至还包分配，管你学的什么，都是人才，都去工作。
但林颖想要试试自己曾经没选择的另一条路。哪怕这条路依旧是前路未知，但她想试试。
而时间很快就到了考试当天，谷永贵也被李大妈早早的叫了起来，说什么，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林颖洗漱完就回去了，没继续听谷永贵在那里背那些根本和考试搭不上边的书。
邵明远已经热了馒头，煎了鸡蛋，顺便热了热林颖之前做好的酱，再加上一点点的稀饭，这就是林颖的早饭了。
不算复杂，毕竟邵明远也就只能做到这程度了，林颖也不打算再弄，能快点吃完最重要。
吃完早饭，林颖收拾好东西打算出发去考场，邵明远骑自行车送她过去。
林颖的考场在附近某所中学，说是附近，骑自行车也要半个小时，所以邵明远坚持他来送她，他甚至专门为此请假了两天。
邵明远一个接一个的重新将林颖需要带的准考证、笔之类的东西检查一遍，这才放心的转身锁上门。
林颖看着手里的准考证，只是小小的一片纸了，和她当初拿到的有点像，也是横着的。
最上头是报名号，然后写着理科类，往下最左边是本人的黑白照片，中间写着北城1977年高校文化招生考试，居中三个大字准考证，往下依次是姓名、性别、单位住址。
最右边还有考试日程表。
第一天就是数学、下午政治，第二天早上考理化或史地，最后一个下午才考语文，而如果有加试英语的，则是在第三天。
林颖收好这张准考证，这东西丢了她可就考不了试了。
刚出门，就看见钟旭在收拾自行车链子，他今天也要出去考试，尽管钟旭不愿意，但苏贝贝坚持替他也报上了名。所以今天钟旭将苏贝贝送去考场之后，自己还得赶去另一个考场，大冬天的，为了避免车子出问题，他需要提前检查一下。
或许是巧合，林颖和苏贝贝是一个考场，苏贝贝看着林颖笑着打了声招呼，饼邀约：“那今儿中午咱们一起吃饭？”
“好啊。”林颖答应了。
邵明远则不同，他的考试，需要等明年。
上次和林颖说过之后，邵明远就去找了自己的老师询问是否有研究生招生计划，果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周老师也强烈支持邵明远报考：“我知道你更想在医院里历练，但学术研究也是不能荒废的，在医院里，你只有我一个老师，但如果你上学，会有很多人优秀的人当你的老师，现在比你上大学那会儿好多了，我是建议你继续读的。”
邵明远没想过这点，顿时觉得自己思虑不周，实在是他对大学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所以有些抗拒。
但如果真的像是周老师说的那样，现在的医学院和以前不同，他是愿意去上学的。
之后，周老师答应邵明远只要一有消息就通知他，一定让他把这个研究生给考了。
只是大概是通知时间的时间太短，各个大学准备不够充足，光是准备一个高考，已经让许多大学忙的脚不沾地，更别提研究生了。
在高考面前，研究生招生考试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于是虽然有这个计划，研究生考试还是水灵灵的推迟了。
原定于1977年要开展的研究生招生考试，定于明年春天进行，所以邵明远现在不需要和她们一起考试。
北风很冷，哪怕是坐在自行车后座，林颖也感觉脸冻的厉害，呼出来的气都是雾的。
正好走到一段路面不平整的地方，邵明远提醒到：“这段路不是很平。”
林颖见状，搂住了邵明远的腰。
半小时后，林颖到达考点门口。
正是考试当天，邵明远也没有说什么别的，只是说：“去吧，我在外头等你。”他不想给林颖压力。
苏贝贝也下来了，朝着林颖这边走来：“差不多到时间了，咱们进去吧。”
林颖看了一眼手表，点了点头，刚一进学校，就看见这个学校的墙上还有向雷锋同志学习这样的字样。
而就在众多考生的必经之路是，还摆着一块儿大黑板，上头不仅画着画儿，还写着一行字：“热烈欢迎参加1977年高考的广大战友！”
苏贝贝见状很稀奇：“不是应该写考生吗？”
林颖还没回复，另外一个男生就很奇怪的看了苏贝贝一眼，好像觉得她不应该这么说。
“咱们还是先找考场吧。”林颖道。
很快林颖和苏贝贝就找到了自己的考场和位置，站在考场门口等着。
八点半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林颖坐在考场里。
高考开始了。
第113章 考试当天 年前来信
试卷题目很少, 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完，和林颖习惯的那种需要不停翻页的试卷截然不同。
她看了看子自己面前的数学卷子，第一道题为：√x-1=3-x．
就光是这一道方程, 就占了十分, 林颖将两边平方之后, 很快得出答案等于二。
之后的题也都差不多，根式计算、对数、三角函数证明、求直线方程、增长率、抛物线、相似三角形这些题目哪怕是再放个五十年, 依旧很经典。
数学真的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
数学一共十二道题, 前边十道题每题都是十分, 之后还有两道附加题, 虽然不算分, 但能写出来的话，肯定是更好的。
林颖解决掉前边十道题，只在最后的附加题上思考了一下, 这道函数导数题是高等数学的范围，所以就算答了也不会计入总分。
之后还有十二题，是函数的连续性, 同样答了不算, 但这场考试两个小时, 还有好久，于是林颖开始认真作答这最后的两道题。
出了考场之后, 苏贝贝就一脸焦虑的来找林颖对答案了。
“我跟你说我都好久没有做过这些题目了, 这也就是那道工厂产值的问题，我还熟悉一点，很快算出来是五百三十六万元，剩下的都可犹豫了。”
林颖记得书中的苏贝贝的确不太擅长数学, 最后书中提到的，她学的好像是工商管理？这应该是一个偏向文科的专业。
具体苏贝贝志愿填报的是什么，林颖不记得了，但她好像没填理科，选的文科，考试前填报志愿表的时候，也没有给林颖说过这件事。
后期苏贝贝也靠着这个专业认识了很多的人，然后顺利的开了公司，敢在所有人之前，就发了一笔财。
“我算出来的，第一题是2，第二题是二倍的根号二加一，第三题是零点八几，第四题成立，第五题是4x-y-3=0，……”
林颖听着苏贝贝的答案，前边六题都和她的一样，只有后头七八九十，有的最后的有点出入。
“前边的和我差不多，最后有一点不一样，但我也不确定，咱们不对了，看看语文吧？”林颖不打算和苏贝贝继续聊这个话题。
林颖刚刚和苏贝贝离开高考考场，打算出去外面吃饭，就看见大门外面邵明远正在等着她。
而这个时候的林颖才有空去观察，过来高考的人，究竟都是什么样的人？
早上的时候，她急着进去，都没怎么关注过身边的人。
有挑着扁担的，拎着布袋子，穿着破洞补丁的衣服的。
但大部分人都穿的是自己最体面的一件衣服。毕竟在这个时候高考就是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情，需要慎重对待。
穿衬衫的最多，毕竟如果只能置办一套体面衣裳，衬衫最为百搭。
各种各样的衬衫加黑裤子，或者衬衫加长裙，寸头短发，麻花辫构成了匆匆的人流。
但无论他们的表情是紧张还是不紧张，是彷徨还是焦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唯有一点是共通的，大家都带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望，踏入高考的考场。
这和后来那种哪怕知道这是高考，也知道这是很重要的考试，但仍对未来没有希望的高考考生是不一样的
这时候的人不论是几岁，不论职业，年龄，身份，地位，家庭出身都对高考抱有极大的信心，或者说他们对自己的未来抱有极大的信心。
他们相信鲤鱼一跃龙门便成龙。只要经过高考的考场，自己能够上大学，将来就是天之骄子，是祖坟冒青烟了。
毕竟在这个时候，农村农民是能够参加高考的。而如果能够考中的话，那就一跃成为了城里人，就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经济发展不平衡，工厂都在城市里，最先保障的也是工人的生活环境，从农村一跃成为城里人，月月有工资、有住房，有供应粮、有补贴，比只在地里挣工分要强的多。
林颖上辈子就听自己的爷爷奶奶说过村子里的生活，就连村子里的路，都是零零年左右修好的，她父母结婚的时候，村子里的路甚至还是土路，一下雨，整村都是泥水。
而如今她生活在城市里，不管是原先的家属院，还是如今的大杂院，起码道路是好的，有自来水、煤气这种基础的生活设施。
这种东西，农村现在就是没有的，林颖真的很难想象没有这些的生活应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的高考，也正如人们所想的那样。的确拥有让人改变身份地位的能力，所以大家为此前赴后继，能报名的，哪怕是只会写几个字，也都想着试一试，万一呢？那可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出了考场以后，林颖不再想这些，她饿了，大概是考试中的高强度用脑，林颖感觉自己现在饿的现在能抱着树啃。
但看着这乌泱泱的人头，林颖觉得自己一时间回到了中午十二点下课，大家都拥着往食堂走，但凡是去晚了一步，就要派好长的队。
现在更难受，排队也吃不上饭，林颖真的后悔，早上的时候怎么不装点东西再走呢？就算只有一个馒头加菜，现在递给她，那也是绝世美味！
因为是考点周边，所以这边能做饭的饭店早就人满为患。
虽然大部分人都是舍不得去国营饭店吃饭的，但没办法，高考这种事情，不仅只有考生，还有考生全家，能过来的都在外头给考生加油呢。总有舍得花这个钱的。
这个时候的饭店还是厨师小灶单炒很慢。
大部分人都拿着馒头就点咸菜，或者吃一些自己随身携带的很简单的饭菜，喝点考场里提供的热水，填填肚子，这就算是中午的午饭了。
林颖本来以为她的午饭也是这个，没想到邵明远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了三个大铝饭盒。
“我提前去国营饭店点好了菜，按着时辰过去拿，取了之后又用热水瓶和围巾包了起来，放在了暖气片旁边，虽然有点闷着了，但是应该还热着。”
林颖摸着饭盒就知道还是热腾腾的，打开之后发现是猪肉酸菜粉条、小鸡炖蘑菇还有一道茄子炖土豆，笑了，这都经典东北炖菜，就算是放的再久，也不用担心没有了锅气，甚至还会越炖越香。
在这大冷天的，能吃啥一口热乎的，真的是不要太舒坦。
连苏贝贝都有点惊讶邵明远居然是如此细节的一个人：“我还以为你不会注意到这些呢，林颖今儿可是有口福了。”
邵明远看着苏贝贝，道：“我给你也买了一份米饭，咱们三个一起吃吧。”
苏贝贝感到十分惊讶：“真的？还有我的一份？”
邵明远点点头：“我刚看你没准备热菜，只有一个馒头，就帮你也打了一份米饭，饭店菜量大，三个菜，三个人吃足够了。”
说实话，苏贝贝有点感动，她还以为自己今儿真的得吃热水就菜夹馍了呢。
她甚至有点羡慕林颖，邵明远能够为林颖准备好一切，带她过来，贴心的选了东北菜，还替她也准备了一份。
这些都是钟旭从来不会注意到的内容，她很多次看见邵明远在外头洗碗，心里都有种莫名的羡慕。
就连钟旭，刚开始的时候都是她喊一声走一下的，经过三年她坚持不懈的改造，才会主动的去做家务。
之前赵大妈在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从来不让他干活的。就算是现在，只要是赵大妈在，钟旭也是可以歇着的。
苏贝贝有时候是真的不明白，明明赵大妈才是那个瘸了腿，腿脚不便的，她却总是心疼钟旭一个身体健康的大小伙子。
她难道不觉得这不正常吗？
但两个人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不正常，都觉得这是应该的。
钟旭只会说：“我妈愿意做，就让她做呗，反正也没多少活儿，她一天天的在家也没事儿干，就看看孩子，能多累，你要是让她别干了，保不准她还不乐意呢。”
甚至赵大妈也觉得她为儿子做这么多是应该的：
“你这说的，我在，他休息会儿怎么了？白天上一天班多累的？晚上好好歇着才是应该的，又没多少。”
苏贝贝真是不知道自己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人家还是这样想，甚至有的时候她说的多了，赵大妈还会不乐意。
“你别光说啊，你作为儿媳妇，这将来都是你的活儿，你现在好好学学，将来才不会是手忙脚乱的，你看你那个饺子包的，破皮的，露馅儿的，没几个好看的。”
苏贝贝这才发现，问题的根源从来都不在女人身上，而在那个消失的男人身上。
于是她开始强制要求钟旭干家务，替赵大妈分担，尽他作为父亲原本的责任，而不是一股脑的将事情全部甩给赵大妈，自己连给孩子换尿布这种事情都不会。
起先钟旭也不乐意，能不干的时候为什么要主动去做呢？
但苏贝贝可不是跟他开玩笑，尽管苏贝贝自己家里的事情一团糟，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不好惹的。
苏贝贝本人也长得漂亮能挣钱，工作还好，想要离开钟旭再找一个，轻而易举。
钟旭自己知道是走了狗屎运，捡到了这样一个好姑娘，自然不敢和苏贝贝多呛声，慢慢的也开始做一些家务，只是仍旧是戳一下动一下，从来都没有主动过。
赵大妈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想让钟旭干，后来体会到儿子伺候她的好处，也到处炫耀说这是钟旭孝顺。
苏贝贝是真的在想，什么时候钟旭才能和邵明远一样吧，她不说，就把所有事情都操心好呢？
“对了，我还带了毯子，刚刚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咱们现在过去坐着吃吧？”
这个时候没有那么开放的地方，考生们不在意的直接席地而坐，地上也就是一些土而已。
在意的，铺个毯子，已经算是干净了，邵明远找到的地方在一处拐角，他提前占好了位置，还不知道怎么找到了一个人给看着，林颖坐下来之后，的确没有大门口那么冷。
吃了一顿热饭，林颖感觉自己都暖和了起来。
等到下午的时候，林颖开始考语文。
现在的语文没有那么多的阅读，纯粹就是写一篇作文，然后再解释词语这类的。而这对林颖来说，简直就是手拿把掐。
上辈子的作文她就会写，分数不低，不然也不会去写网络小说。这辈子也写了那么长的小说，光是写一篇作文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林颖本来可以不到一个小时就把这篇作文写好，但出于对高考的尊重，林颖还是慎重的在脑子里想了一遍，这个作文的结构该怎么样？是用总分总还是总分还是分总，然后才根据作文标题想一想自己能够联系到的这个世界上的例子，最后才开始写作文。
甚至林颖还要尽可能的保证自己的字迹规整无涂改。这都是上辈子老师千叮咛万嘱咐的内容，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
等写完了作文之后，居然还有一道文言文翻译题。
林颖居然也看了关于文言文的知识，但是并没有注重这方面，她尽自己所能的将这篇文言文翻译出来，然后誊抄到卷子上。
林颖相信自己应该是答的不错的。
等从语文考场出来之后，苏贝贝也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应也是答的不错。
其实林颖觉得她和苏贝贝对于这场考试是很重视，但这个重视仅仅是因为她们知道这个考试会改变她们的人生。
但与此同时她们同样也知道这次的考试分数线是很低的，林颖记得好像只要二百多分就能够上大学了。
这个分数线不管是对于林颖还是对于苏贝贝，都是很简单的。而等真正的进入考场，发现并没有那么难之后自然也会放松。
反而是周边其他的考生都很紧张，中午的时候也没怎么认真吃饭，大家都拿着一个小本子在背诵和记忆。因为他们面对的是陌生的未知。
林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著名的比喻，就像是在黑暗中搓洗衣服，这个衣服洗没洗干净不知道。而自己能做的也就是尽可能的多写几遍，这样等到真正天亮的时候才会知道这件衣服究竟有没有洗干净。
考完试了之后，林颖等着邵明远带她回家，她已经考了一天的试，真的不想再骑车了。
苏贝贝则是需要在考场门口再等一会儿，她需要等钟旭考完了之后再带她回家，俩人不在一个考场还是不太方便，尤其是苏贝贝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的时候，好像每次都是钟旭在骑车。
明明是为了结婚买的，但婚后因为钟旭的厂子更远，苏贝贝每次都是自己走路去上班的。
林颖这里的，还是因为邵明远本来就有，家里根本不缺，所以才一直是她在用。
跨坐上邵明远的自行车后座，林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家里有两辆自行车，她为什么不也骑一辆？而是等着邵明远载她？
林颖扪心自问，大概除了懒，还有点别的原因。
甚至她也没问为什么邵明远这几天都空出来了，非常愉快的接受了他会来陪她的这个事实。
风吹着林颖的脸，有点冷，她伸手，环抱住邵明远的腰，往前靠了一点，将脸藏起来。
车子晃了一下，很快又稳定起来，很快到了家。
这种考试的感觉，对于林颖来说，简直恍若隔世，林颖感觉自己只是简简单单的过了两三天高考就这么结束了，当她走出高考英语考场的时候，甚至都觉得这样子重大的事情居然这么结束，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
但高考就是这么样子，无比迅速的考完了。
大杂院里几家欢喜几家忧。
苏贝贝基本上确定自己能够考上大学，哪怕有可能考得不是她所想象中的重点大学，但她也努力了。
而钟旭则是觉得自己真的是沾了自己老婆的光，如果没有苏贝贝的话他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现在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能够上大学了。
那卷子上的题目，他之前就见过同题型的，苏贝贝平时也给他辅导，给他讲题，哪怕是孩子在闹，也会把孩子交给他妈，然后继续学习。
起先钟旭还觉得有点生气，奇怪怎么能有这样的妈妈。
现在钟旭明白了，高考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儿子？
他才不到一岁，他能记住个啥？
另一边的谷永贵则是非常的迷茫，他明明听他妈的话每天都在认真的背诵的那些书，但是等到真正坐到高考考场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只有语文能够写上几句话。
但如果仅仅只有语文的话，肯定是上不了大学的。
前一个月，谷永贵还真诚的相信自己能够当官，现在美梦破碎，他整个人都跟之前不太一样，连门都不太乐意出了。
与之相反的陈达则是豁达多了，反正他去高考也不过就是为了糊弄他爸他妈。考不上就考不上，考不上他不是还有他爸他妈了吗？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其他的人，有的有很大的把握，已经开始期待自己明年上大学的美好生活了。
有的很伤心，知道自己这次是完全没有希望了，于是开始努力复习。打听那些或许能够考高分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对题的，打听这个数学究竟应该怎么学？他们是不是用了什么技巧看了什么参考书？
林颖在刚考完的那周周末就回家了。当天是苏玉兰想要让大家在一起聚一聚也说一说高考的事情。
家里有好几个考生，她真的特别期待自己家里出一个大学生。
林颖回去了之后只说：“我还挺有信心的。”考得上应该是考得上，至于考的什么名次能上什么样的大学，就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了。
虽然仅有这样一句话，但苏玉兰对林颖很了解，她知道，如果林颖考不上的话，是绝对不会说这样子的话的。
对于内向的人来说，能拿出来往外说的基本上就是自己，完完全全确定的事情，达到的概率没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
所以苏玉兰特别的高兴。
但另一边林和和秦雪的状况就不一定了。
林和倒是还有点信心，因为他学了挺久的，但是高考之前他都是随随便便看，也没有特别认真，等到高考之后才冲刺，所以林和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考得上。
反倒是秦雪，挺有自信的。
林颖打听过之后才知道。秦雪从小到大学习都很好。本来是能够去读中专的。这样她不用接妈妈的班也能够有一份工作。
但是中专太远了，而且因为林颖考上了那个中专，在比较远的地方，如果要去的话，那他就要负担秦雪的学费和生活费，这个负担对于秦雪的父亲来说是不乐意出的。
于是秦雪只能上家附近的高中，这个就是走读，秦雪只要吃饭就行了，比中专便宜很多。
等到高考之前复习冲刺的那一个月，基本上也都是林和和秦雪一起复习甚至秦雪的劲头还比林和要大一些。
有的时候看着那个参考的书，都是秦雪带着林和在复习。
秦雪给林和讲题，讲这个语文的词组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方程是怎么解的。
林和也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初就认真学了，而不是放在一边，想着以后用到的话，以后再学就行了。”他是真心觉得自己之前不应该不好好学习。
考完试回家和秦雪对答案，和周围同工厂的人对答案的时候，林和才知道自己比那些一点都没学的人对的多，又比那些认真学了的人对的少。
这种差不多是最折磨人的，因为就差那么一点点，或许他就真的能上大学了。
林和现在依旧很后悔，话也说的少了，明显不太想提这个话题。
反倒是秦雪还在说：“我都没想到考完试之后我对了那么多，我还和一个数学不怎么样的车间同事对了对，发现我和他的好多都不一样，急得不行以为自己这次绝对完蛋了。
“没想到是那个同事，他最后没几个正确的，我和他不一样，才是好的。”
林和也说：“你嫂子小时候学习成绩很好来着。”
林颖没想到秦雪居然还是个好学生。她还以为在这么困难的环境之下，其实应该没什么时间和精力花在学习上才对。
没想到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之下。秦雪的学习成绩还能不错，她是真的很厉害。
高考结束之后，吕小菊还过来大杂院，找了一回林颖。
本来林颖只是觉得吕小菊应该是过来玩儿的，毕竟高考结束了嘛，大家心里的石头都放下了，这个考试再怎么重要也都是之前的事情了，既然以前的事情不能改变，那就专注于现在就好了，大家也都放轻松了，甚至大大院里面都没有像之前那样灯火通明的备考了。
大家都准备着过年，吃顿好的，休息休息，放松一段时间，什么事情，都以后再说。
谁知道吕小菊过来了之后，先是扭扭捏捏的说：“那个我爸妈想过来看一看你。”
林颖不太明白，为什么吕小菊的爸妈想过来：“为什么？”
吕小菊这才解释道：“就之前我高考不是瞒着我爸我妈的吗？他们一直都不知道我参加了高考。直到高考当天，我跟人家工厂请假，他们才知道的。”
听着吕小菊这样说话，林颖真是佩服，她居然能把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藏这么久，这要是放以前，绝对是个干保密的好料子。
吕小菊继续解释：“但是我高考不是挺有信心的吗？就回去和我爸妈说了。
“我爸妈跟我一起回想了一下之前考试出的题目，然后将我答的怎么样都写出来了，甚至就连作文我都重新写了一份出来，把整个卷子都复述出来了。
“我爸妈还特地找了个老师给我看了一下，说我起码能考到快三百分。这个成绩在所有的高考考生当中，应该算是高的了，我是真没想到我对的那么多，尤其是数学。
“其实我从前数学就学不太明白来着，那老师讲课我都听不清楚，他还老嫌弃我上课说话，每次我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拿粉笔头丢我，让我出去罚站，就这样，我越学越不懂。
“然后我就跟我爸妈说过了一下，那些参考书都是我你给我的，还说你每次周末都会跟我一起学习，你辅导我学数学还有别的科目，我才能考的这么好。
“我刚把这些和我爸妈说完，他们就觉得说是应该过来感谢你一下，我都说了不要了，但是他们还是坚持要过来。”
现在反而是换林颖，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其实没做什么。
“反正他们来你就让他们来，他们就是坐坐说说话应该也就走了，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了，所以可以吗？”
看着吕小菊眼巴巴的样子，林颖还是同意了：“来是可以来，但是我真的没做什么，虽然我是劝了你要参加高考，但能考什么样子的成绩，能学到什么样子，终究还是你自己的努力。”
吕小菊看着林颖，真切的说：“我也觉得你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就直接去下乡，然后在那个地方能不能找到学习的东西，还不一定呢。肯定就要错过这次考试了。我觉得你就是我最棒的朋友，这辈子我有你当我的朋友我很高兴。”
尽管吕小菊是个活泼开朗的人，但这样的话在这个时候说还是有些太过真挚，甚至都让林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林颖也能看出来这是吕小菊的真心话，她也很高兴能够帮到吕小菊。
所以在临近过年的时候，大概腊月二十号左右，吕小菊的爸妈就拎着一大兜子礼品来到大杂院里了。
林颖甚至都只是随便瞟了几眼，就发现了肉红糖鸡蛋茶叶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可是过年时候的硬通货，要不少钱。
林颖也没想到吕小菊爸妈这么客气。
看着吕小菊爸妈的打扮，面相，感觉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所以才能生出吕小菊这么活泼开朗的孩子。
但林颖还是觉得这些东西有些贵重了，她真的受之有愧：
“叔叔阿姨你们好，感谢你们对我的厚爱，但是我实在担当不起这些礼品，还是请你们拿回去吧。
“我只是劝她参加高考，但实际上吕小菊能考什么样子的成绩，还是她自己的努力，我作为她的朋友，是真心希望凭他自己的能力，能够考上大学证明自己的。”
很多时候，老师都已经把饭喂在学生嘴里了，那种不学的学生，不依旧还是不学吗？
学习这种东西，是真的只能靠自己，其他所有人都只是帮忙而已，就像是她同样把东西给了林和，但林和在高考之前就只是随便翻了翻，远不如吕小菊这样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尽管林颖不要，但吕小菊爸妈既然来都来了，他们肯定还是坚持要把这个礼物送到的。
“话是这么说，可有的时候就是缺那么一句话，你不知道，我和小菊的爸爸偶然的一次机会，得知小菊原本要去的地方出了事儿，有个女孩儿，本来是该回城的年纪，回不了城，生了孩子只能留在当地，我们真是后怕的很。
“如今高考也是，我们有想过让小菊试试，但是也想着她从小就不是这块儿料，再怎么学，能学成设么样子呢？还不如就在厂子里熬着，熬着熬着，就出头了，惭愧的是我们作为父母也不相信孩子，还是你这个做朋友的相信她，给她支持，所以今儿这些东西，真的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你和小菊是朋友，你们也是同学，阿姨是真心希望你和小菊越来越好的，所以别说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话，我们还嫌这些不够呢。
“阿姨你的长辈，都亲自过来了，难道你还要阿姨再大老远的拿回去不成？”
吕小菊妈妈的一番丝滑小连招，林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了，最后林颖还是收下了这些礼物，并且还想着等过年的时候再送点什么东西给吕小菊，全能还她了。
很快就到了过年。
大概是的确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今年过年大家都比以前要开心许多。
唯一不同的是今年林四清的父母给林四清来了信，说让他今年过年一定要回家一趟。
林颖其实不太知道她的爷爷奶奶是什么样子，因为林四清和苏玉兰都不怎么提林家的事情。
林颖到现在也不知道林家究竟有几个人，他们究竟生了几个孩子？她有几个堂兄弟姐妹。
甚至连他爸的排行也都是从名字四清推测的。四清，那就是家里的老四，这个时候的人取名字都十分的简单粗暴。
甚至就连小时候的记忆，都没有林家人的身影，林颖唯一有印象的，大概是林四清每隔几年过年回家一趟，以及每次发了工资，苏玉兰总是会问：“给家里寄了多少钱回去？”
林四清回答：“跟以前一样。”
特别小的时候林颖是没什么记忆的，等长大一点点了，也没怎么回去过，要回去，也就是林四清自己一个人回去。
林颖猜测，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别扭的事情。
或许就是林四清跟着苏玉兰来了北城，而不是听他们的话，待在老家。
但林颖感觉她爸林四清应该不是入赘，只是说和家里不知道因为什么闹了矛盾，但这个矛盾具体是什么，林颖不清楚，她还挺好奇的，要是什么时候能去一趟林家，肯定也能收获不少的瓜……
第114章 过年 儿子
林四清说着要回去, 实际上也就是回去三天，因为这个时候的工厂，大多数时候, 生产任务紧急, 过年只放三天假期, 过完除夕、初一、初二，初三就要回工厂上班了。
因为要坐车回老家, 林四清还和同事调了一下班，多给人了一点钱, 将除夕前一天, 初三都换了, 延长到了五天假期。
要不然的话, 就三天假期，他刚到家，就要吃年夜饭了, 再者，火车票也不好买，多一天的空闲, 时间要宽裕很多。
最开始林颖还以为这个时候的人会有很多假期, 后来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她所熟知的春节七天假期, 是在九九年才颁布的，规定春节假期有三天, 而同时实施的还有调休制度, 通过调休，把春节的三天假期延长到七天。
年二十八晚上，林四清去火车站之前，苏玉兰还特地叫了林颖、林和、秦雪回家, 提前和林四清吃一顿饭，就当是提前过年了。
只是邵明远因为要在医院值班，所以没过来。
其实据林颖的了解，过年这段时间医院反而是人最少的时候，这可是过年啊!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只要是能走的，都巴不得回家呢。
有的人甚至还嫌弃医院里晦气，觉得大过年的呆在医院，一年都跟病有关系了，寓意不大好。
所以哪怕是情况不是那么好，人家家里人也宁愿将人接回去，等到初二再送过来都成。
现如今还留在医院里的，只有那些真的病的不行了，必须呆在医院，躺在病床上的人。
邵明远不过来，真的就是赶巧了。
林四清表示理解：“医院哪能缺人呢？不能来就不能来吧，平时见的也不少了。”
苏玉兰做的饭菜很丰盛，妥妥的年夜饭水准。
主要是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里头还拌了猪肉渣，一口咬下去甚至还流油。
剩下还有肉和萝卜丝一起掺着炸的丸子、炸咯吱、炸花生米这种炸货，都是苏玉兰提前准备好的，吃的时候只需要简单复炸一下就好。
没有冰箱，哪怕是冬天食物的保质期也不长，炸货可以最大程度延长肉食的保质期，让大家多吃几天肉。
除了这些以外，苏玉兰还做了肉皮冻，说是冻肉，实际是利用猪皮熬煮出来的，可以熬出来一大盆，能放很久，吃起来有肉香，也算是一道肉菜了。
而真正的大菜则是那一碗粉蒸肉，用米粉和肉片加五香粉蒸出来的肉，闻着香气扑鼻，夹在馍里头，别提有多好吃了。
苏玉兰特地选的肥肉多的，经过这么一蒸，再加上米粉吸饱了汤汁，就连林颖也没感觉腻，只觉得好吃。
“这冻带鱼还是你哥好不容易从市场里抢来的呢，就这么一条，我昨天炸了，咱们家今天也能吃上一回海鲜了。”苏玉兰看着这一桌的菜，满意的说。
说完之后，她还对着林四清道：“就是可惜没有鱼，算不上年年有余了。”
过年的鱼，一向是不会吃完的，都是从除夕吃到初一，这样就算是年年有余了。
但林四清出发的时间太早，这个时候要是做鱼，等到初一肯定就坏掉了，那样意头就不好了。
大过年的大家都抢鱼，王桂花排了好几天的队，也就是买到一条冻的，不好现在就吃了。
林四清是个好说话的人：“这不是有带鱼吗？我看这个就很好，这年年吃鱼，我也腻味了，还不如吃这个带鱼，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个带鱼呢，果然是新鲜玩意儿，味道真的不错，玉兰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其实以林家的条件，从前年年吃鱼肯定是假的，也就是这两年年夜饭上才一直有鱼，之前有肉就不错了。
北城身处内地，并不靠海，附近也没几条河，吃鱼比吃肉难多了。
苏玉兰这才放心下来，道：“这粉蒸肉还有饺子，我给你留了一碗，等明天上车，带着去车上吃，上车饺子，下车面，才能一路平安。”
“好。”林四清答到。
吃完饭之后，林四清罕见的开了一瓶酒，林颖看样子，还是上次林和结婚，林四清买的，买多了没用完，给他剩了几瓶。
林颖有理由怀疑林四清是故意的，她妈叫她爸买酒，这就跟把老鼠放进米缸一样，他怎么可能忍得住呢？
当然，林颖怀疑她妈苏玉兰知道，只是现在日子比之前好过一点了，要喝就让他喝呗，林四清一个月也不一定喝的了一回酒。
大概是林四清一个人喝酒觉得没趣儿，他先是将林和叫了来，还打算叫苏有福过来，然后被苏玉兰严厉批评了：“咱爸什么身体，你还敢让他喝酒？”
苏有福自己觉得自己健健康康的，除了一点小咳嗽以外，没什么毛病，但女儿这么说，他也就歇了喝酒的念头，打算在院子里走走，晚上吃的肉有点多，他有些堵得慌。
王桂花看着给他又加了一条围巾，嘴里抱怨道：“大冷天的，跑什么跑。”
苏有福不在意的摆摆手：“就走走，又不出去。”
苏有福刚出门，就碰见苏贝贝她妈陈秀琴，看着苏有福说：“你家今年是真好了，不是三十儿也能闻到肉香了。”
苏有福没多说什么：“四清要回去过年，给他做的。”说完就转身下楼了。
自然也就没听到陈秀琴后头那句：“破乡下的。”
屋内，林四清面色潮红，意识模糊，还有点困，他喝的有点多了。
苏玉兰见状叹了一口气，喊林和：“去，把你爸扶到床上去。”
屋子小，苏玉兰给林和让路，低声嘟囔着：“都说了让他别回，孩子都结婚的人，还是死犟，那个家有什么好回的。”
林颖在后头正好听见，问：“妈你说什么？”
苏玉兰也在饭桌上喝了一两杯，主要是为了助兴，如今听见林颖的话，只是说：“没说什么，你赶紧回去吧，天黑了，路不好走。”
林颖感觉苏玉兰不太想提这个话题，感觉这个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也没再追什么，就下楼打算回家。
她一个人骑着车走在夜里，身后家属院那几盏昏黄的电灯逐渐消逝，变成黑夜里点点星光。
大概是因为年前年后都是邵明远值班的原因，今年的春节，邵明远可以放满三天，只是除夕、初一还是要回邵家。
大概早上九点，两个人都收拾好，打算去邵家。
东西都是林颖准备的，邵明远知道她能准备好，就放心的交给了她。
将所有东西都放在车筐，邵明远抬腿跨坐上自行车，示意林颖上来。
过年这几天天尤其的冷，林颖坐在后座的时候，恨不得用邵明远的围巾将自己的脸包裹住，这样才不至于皲裂。
邵明远围着的就是林颖之前织的那一条，他好像格外喜欢，经常戴出门，林颖能猜到原因，其实还是有点高兴的。
感受到林颖的靠近，邵明远还是有些紧张，蹬的越发起劲，没一会儿，就到了邵家。
邵明扬和常慧娟已经到了，都互相打过招呼之后，邵明远和林颖坐在沙发上，看着甜甜和圆圆在一起玩儿。
邵明扬在一旁不停的打哈欠。
“年前要完成一个生产任务，我整整熬了一个月的夜，基本上都没好好休息，这才换来春节三天假。”邵明扬解释道。
“大哥的确是忙。”邵明远寒暄道。
常慧娟眉毛一挑，微微抬起下巴：“那可不，你大哥这肩膀上的担子重，说不定明年还要往上再加点担子呢。”
林颖感觉常慧娟是在炫耀，据她所知，邵明扬已经是领导了，再往上，是什么职位来着？她没进过厂，也不知道。
所以常慧娟这个炫耀对她来说一点打击都没有，她根本不在乎这个。
林颖现在一心想着的，都是年后就要收到录取通知书了。
至于邵明远，他对管人不感兴趣，今年科室里想要给他分两个住院医生给他带着，邵明远都不太乐意，最后只要了一个手特别稳，不怕冷的。
常慧娟看没人回她，有些挫败，扭头又看到了自己儿子，喊道：“来，圆圆，到妈妈这里来？”
邵如颂小朋友今年五岁了，但依旧不怎么爱理人，听见妈妈的话，只是扭了一下头，然后就又开始和姐姐邵如思玩儿了。
没一会儿，邵红峰和李莲花回来了，他们俩出门见朋友去了。
邵保国说是饿了，李莲花就叫常慧娟和林颖以及邵明心三个人一起去做饭。
刚进厨房，常慧娟就道：“妈，我今年学了好几道菜呢，我做饭，叫弟妹和明心一起包饺子吧。”
“都行。”李莲花只要三个人都来帮她就行了，谁干什么不重要。
林颖乐得包饺子，做饭本来就是个麻烦事，做年夜饭更是，一桌年夜饭起码得搞一整天，每道菜都要算火候，麻烦的很，远没有包饺子简单，会了的话，机械性劳动也不用动脑子，还能边包边和邵明心说话。
林颖开始和面，调馅儿，包饺子是个大工程，今天这么多人，只怕得费不少工夫。
她先是将白菜杀水，然后给肉馅里放了葱姜水，开始搅打肉馅，让肉上劲儿，之后又泼了热油，最后才给里头放的盐。
邵明心没怎么包过饺子，看着林颖十分熟练的动作，觉得很厉害，一下一个，很快一个漂亮的饺子就出来了，林颖给她示范了动作，一下一下的教她。
邵明心觉得自己已经掌握包饺子的诀窍，就等着大干一场了，但等她真的开始上手做，一包一个露馅，看起来一点都不美味。
最后，邵明心看着林颖一下一个，道：“林颖姐你怎么包的这么好，教教我呗。”
林颖于是开始给邵明心教如何包饺子：“想要皮薄馅大，先是擀皮，两边薄，中间厚，然后往里捏，你试试？”
很快，邵明心也包的像模像样了。
只是饭还没做完，邵明远忽然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在厨房门口叫道：“大嫂，能出来一下吗？”
常慧娟正忙着做年夜饭的大菜，忽然听见邵明远叫她，有些不乐意：“我这正做饭呢，有什么事儿咱等会儿再说？”
邵明远倒是也想等会儿再说，可想想他刚刚发现的东西，他是真的有点生气，常慧娟好歹也是生了两个孩子的人，都没发现自己儿子不对劲吗？
“和圆圆有关，大嫂还是过来一下吧，我有事儿找你说。”
常慧娟一听是圆圆的事情就急了，连忙在围兜上擦了一下手，然后道：“圆圆怎么了？是不是摔了？”
邵明远摇摇头：“是别的事情。”
和儿子有关的事情，常慧娟都很在意，立刻和邵明远出去了。
第115章 隐睾？ 假两性畸形？
邵明远向来都如面具一般焊在脸上的冷静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皱着眉头看着常慧娟，实在是不理解她为什么就没发现圆圆身体有问题，明明她是最关心圆圆的人, 恨不得连饭都一口一口的喂在孩子嘴里。
“你就没发现圆圆有些不对劲吗？”
常慧娟一头雾水, 她睁着眼睛看着这个小叔子, 开口反驳：“什么不对劲，没磕着没碰着的, 他早上过来我给他穿衣服的时候还好着啊。”
“刚刚我在屋子里坐着，我哥睡着了, 圆圆要上厕所, 我就带他去了, 谁知道发现他好像没有蛋。”邵明远道。
邵明远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但圆圆的确是有些奇怪的，他还特地上手检查了一下，看着像有, 里头却是空的。
常慧娟觉得离谱，完全不相信：“你说什么呢？圆圆怎么会没有蛋呢？男孩子都有啊。”
“可是我检查了，的确没有。”邵明远也很难接受身边的亲人出现这样的问题, 但这是他亲眼所见, 做不得假, 圆圆的确有问题。
邵明远怕常慧娟还是不信，严肃的说：“我是医生, 虽然不是泌尿外科的医生, 但还是比你了解多的，我建议带圆圆去医院做一回检查，看究竟是下降的问题，还是什么别的问题。”
常慧娟依旧是不相信, 但已经有点狐疑了：“不是，你是认真的？”
常慧娟打量着邵明远，她这个小叔子她是知道的，人虽然冷了点，但的确是不会骗人的。
常慧娟整个人都有点蒙：“你等等，我去叫你哥。”
邵明远点头表示同意，这事儿的确是和父母都说比较合适，他跟着进了屋子，看着常慧娟将他哥邵明扬叫醒。
“怎么了？开饭了？”
邵明扬说完这话，忽然看见常慧娟红着眼睛，一脸的急切，坐了起来：“出事儿了吗？你们谁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邵明远简单的将刚刚自己看到的内容描述了一下，邵明扬一开始也是不信：“圆圆从小就好好的，都没怎么生过病让我和你嫂子操心，怎么会有问题呢？”
邵明远觉得这种事情让他们两个亲自看一下，才能相信，于是开口道：“大哥，我也不多说了，把孩子抱着去屋子里看看就知道了。”
邵明扬和常慧娟就算是再怎么不信，在亲自感受过之后，也不得不相信，圆圆的确是有点问题的。
常慧娟的天都要塌了：“我的圆圆怎么能有病呢？”
邵明扬冷着一张脸，问邵明远：“你是医生，我听你说，这个病是怎么回事儿，能治吗？”
邵明远也皱着眉头：“我起初怀疑是隐睾，是圆圆发育的时候出了问题，□□没能及时下降导致的，但是圆圆两个都没有，这个病一般是单侧，我还是不太确定，毕竟我不是专科医生。
如果是隐睾，这个手术，其实在小孩儿还小的时候做最合适，不超过一周岁的时候，但国内目前对这个病的认识不过清楚，甚至有部分人认为等长大了自然就下去了，不用管，目前用的办法，是激素治疗，只是这个药很贵，是进口的。”
邵明扬双手合十，搭在大腿上，抬头：“药的价格不是问题，你说的手术，能根治吗？”
邵明远摇摇头：“如果做手术是可以，但国内没有这方面的医生，做不了这个手术，我知道这个手术还是在外国期刊上，小儿外科本来就是很难的学科，更何况是这种手术。”
常慧娟越听越觉得伤心，她看着正在另一个屋子和姐姐玩儿的圆圆，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幸降临到她的孩子身上。
“总之，我建议你们俩带着圆圆去医院检查一下，这个病，说实在话，国内认识还不够，发达一点的地方，都是孩子六七岁知道，偏远一点的地方，有可能要到了十五六岁才能发现。”邵明远解释道。
邵明扬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你刚刚说，还有别的可能，是什么？”
邵明远想了想：“还有一种情况，会出现类似的情况，那就是假两性畸形，如果是这个病，那圆圆有可能是个女孩儿。”
邵明远话还没说完，就被常慧娟打断了：“明远你说什么？圆圆怎么可能是个女孩儿？他有小JJ的！”
邵明远停顿了一下，他这个嫂子喜欢圆圆这个儿子，如今一朝告诉她，她喜欢的儿子，可能是女儿，她当然接受不了。
对常慧娟来说，这是比自己孩子得病还接受不了的情况。
“这个病的表现就是性别的错乱，身体器官受到影响，表现出男性的特征，实际上如果测DNA，就是测基因，能看出来男女的，如果是46xx就是女孩儿，只是得病了。”
这两种可能邵明远都说了，但不管是哪个，都是大病，或许会影响孩子一辈子，邵明远慎重起见：“我也只是这么猜测，最后结果还是去医院检查之后才能知道，如果你们要去的话，我可以帮你们约儿科主任的号，去看看，也可能不是这个，是我误诊了。”
常慧娟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立刻说：“肯定是你误诊了，你才进医院多久啊？还不是儿科的，怎么能知道这些，我过两天就去医院检查，去找主任！圆圆肯定没有问题！”
邵明扬知道邵明远这话是安慰，邵明远如果不确定，他是不会开口的。
大概是这么大的事情，三个人都需要消化一下，屋子里自此沉默起来。
李莲花正做着菜，有个不会弄的，掀开挡风的帘子问常慧娟：“慧娟啊，你这个菜是怎么弄的来着？我怎么还是不会？”
李莲花是想叫人的，但她一看屋子内的氛围就感觉不对：“这大过年了，怎么了？”
邵明扬坐了好一会儿，才道：“妈，等会儿说吧。”
李莲花看着儿子的状态不对，也不强求了，只是道：“今儿晚上有你爱吃的红烧肉，我特地选的瘦的，也不知道你什么嘴，就和别人不一样。”
邵明扬这会儿没心情反驳他妈的话，只是无力的坐着，脑子不停地想着圆圆的事情。
终于，快中午的时候，邵保国和周婉心也回来了，全家人坐在圆桌上吃饭，邵明扬在吃饭前，咳嗽两声，道：“我有个事要说。”
邵明心不明所以，她还笑着说：“怎么在厂子里当领导当惯了，在家里也打官腔啊。”
可随后，邵明心就发现有问题，她哥居然没说让她别贫嘴，邵明心觉得事情有些大条，但和周围一圈人对视，没一个人回她的，她有些慌张了。
林颖见状，拉住邵明心的手：“没事儿，等大哥说吧。”
刚刚在吃饭之前，邵明远将这件事和林颖简单的说了一下，林颖一脸惊讶，她没想到邵家还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瓜。
林颖甚至止不住的开始想，之前周婉心曾经告诉过她，常慧娟怀孕的时候，b超照出来明明是女儿，生下来却忽然成了男孩儿。
林颖觉得圆圆如果真的有问题，他大概率是女性假两性畸形。
常慧娟当时也在怀孕的时候吃了药，如今看圆圆这个情况，常慧娟吃的会不会是“转胎丸”一类的东西？
林颖曾经看营销号，说这东西实际上就是雄性激素，是对胎儿有害的。
林颖觉得卖这些药的真的是丧尽天良，居然忍心对婴儿下手，还不如那种随便给个糖丸，吃了之后，生男孩儿算灵验，生女儿全退的‘大师’呢。
起码人家只是装作自己的药灵验，实际上是靠概率赚钱，对孕妇和胎儿都没什么损伤。
不过光靠这点，林颖还不能确定就是常慧娟吃的药的问题，万一圆圆是第一种呢？林颖毕竟不是医生，还是等邵明扬和常慧娟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之后再说吧。
第116章 初一 沉默的年夜饭
邵明扬将圆圆的事情一说, 顺便让邵明远解释了一下，旁边的邵红峰就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是不太理解这究竟有有可能是个什么病, 他听不懂这些专业名词。
李莲花半懂不懂, 只知道圆圆是生病了, 可能还是很麻烦的病，是大病, 一脸担心的看着被常慧娟抱在怀里捂住耳朵的圆圆。
邵保国捡能听懂的听，就明白了一个圆圆可能是没发育好, 或者实际是是个女孩儿？
周婉心则是想起来常慧娟怀孕时吃的那些东西, 会不会真的对孩子有损伤, 导致了圆圆如今得病？
邵明心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一下子愣住了，她还以为是过年时要说的那种吉祥话，谁知道真的是说事儿, 还是大事儿，现在像个鹌鹑一样缩起来了。
常慧娟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很想抱怨什么, 但又不知道该怪谁, 一大家子人都看着。
圆圆已经五岁了, 就算被常慧娟捂住了他的耳朵，听不见, 他也能感觉出来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平常不太一样, 他把头埋进常慧娟的怀里，不出声，也不看人。
邵明远最后道：“大家也不要那么悲观，说不定不是呢？就算真的是, 说起来也就是麻烦一点，还是有办法治疗的。”
医学能解决的问题实在是太少了，当了医生才发现很多病都要病人自己熬，就连感冒这样的小事儿，也只能是控制症状而已，很多慢性病也都是无解。
邵明远看着圆圆，心里也难受，这病虽然比癌症好，比心脏病什么的好，起码不影响寿命，但这种事情，影响生活。
圆圆现在还太小，不知道这是什么，但等他长大了，有自尊心了，有主观意识了，发现自己和社会中的其他人不一样的时候，会很难过的。
他知道的越多，就会越难受。
林颖在一旁坐着，看着圆圆也为他感到遗憾和悲哀，现在还不是性别可以为沃尔玛塑料袋的时候，填表的时候也不会给你九十七个选择，这个时候的人，就只有两个性别，男或女。
这个时候的人或许多元性别是什么都没听说过，更别提这种因为罕见疾病导致的性别模糊了。
如果真的女性假两性畸形，对圆圆的影响会非常大，就算是他接受了事实，选择了其中一种性别，但不管是做男还是做女，都要经历一系列的手术，钱就不说了，对圆圆本身的性别认同也是很大的挑战。
更别提还有对家人的挑战，邵明扬看起来也很传统，他接受父母的安排，先进中专，再当兵，当了几年回来之后，转业进厂，每一步，都走的和家里长辈的期盼一模一样。
进中专是邵红峰选的，这时候的中专毕业出来就能进厂做工人了，毕业当兵是邵保国要求的，进厂当领导是李莲花的期盼。
邵明远的人生道路，起码是自己选择的，他想学医，就上高中，而不是选择和这时候大多数好学生一样，选择中专。
从高中到大学，不论是选内科还是外科，外科中是什么科室，还是说是毕业了之后住那儿，都是他自己要求的。
邵明远的路，是自己选的，邵明扬的路，是家里选的。
这样一个传统男人，能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变成女儿呢？
就算是邵明扬能接受，那常慧娟呢？
她可是刚见到林颖的时候，就开始强调圆圆是个男孩儿了，甚至因为第一胎是个女孩儿，很快就怀了二胎，直到生下圆圆。
和这些相比，好像如果只是邵明远所说的第一种情况的话，对于圆圆来说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起码隐睾是更容易被人接受的病，再等个十年，说不定就有医生可以做这个手术了，如果急切一些，两三年后，就可以飞去外国，把这个手术做了。
大概是因为这事儿太大，吃完中午饭之后，邵家的氛围很差。
常慧娟也没心情再去做什么菜了，李莲花见状就叫她休息：“去看两个孩子吧，厨房有我和小林还有明心了，三个人足够了。”
李莲花都害怕常慧娟一不小心拿刀割着自己，还不如让她出去呢。
邵家的年夜饭比林家要多好几道菜，质量也高很多。
林家的炸丸子还要苏玉兰往里头掺萝卜丝充数，邵家的肉丸子是正宗的四喜丸子，小孩儿拳头大的丸子只放了点马蹄增加口感，也不加淀粉。
肉皮冻这样假装荤菜的菜也是没有的，取而代之的是糖醋鲤鱼、红烧肉、油炸带鱼和一整只炖鸡，鸡肚子里还塞了香菇和黄花菜。
林颖看着做好的一大桌子菜都有些饿了，对食物的渴望，是刻在她身上的印记，什么时候都无法抹除。
这是她过来之后面对的最好吃的一顿饭，尤其大部分还是她自己做的，更对她胃口了，她真想现在就吃。
等好不容易开饭了，邵家其他人虽然佯装开心，但中午的那个消息终究还是影响了大家的心情，这顿饭吃的有些沉默，常慧娟更是都没吃几口就放下了。
只有两个孩子，邵如思和邵如颂，姐弟俩难得有这种能吃好多种肉的时候，难得连妈妈也不管他们俩吃多少，更是敞开了肚子吃，吃的特别开心，就连邵如颂也就是圆圆，也高兴的眯起了眼睛。
林颖也是就在一边默默的吃，没怎么说话，全家人沉默着吃完年夜饭。
因为时间太晚，屋外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雪，不好回去，林颖和邵明远就在四合院歇一晚上。
刚一进去，林颖感受到冷气，有些瑟缩，打了个喷嚏。
邵明远将东西放下：“这屋子好久没住人了，也没生火，有点冷。”说着，邵明远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衣服给林颖披着。
“这屋子我妈一个月进来打扫一遍，不算脏，但还是有灰，咱们收拾收拾再睡，我去给你搬蜂窝煤去，烧起来了就暖和了。”邵明远道。
邵家的院子不是单位的，自然也就没有供暖，需要自己烧煤炉子，中间搭几块儿蜂窝煤，既能烘热屋子，也能烧水，灌个汤婆子。
林颖本来没想在邵家留着，但吃年夜饭的时候下雪了，雪天路滑，不能骑车，只好留下。
这屋子是邵明远从前的屋子，就这昏黄的灯光，林颖大概看清了屋子内的布局。
其实这屋子她之前来过的，就在结婚的时候，只是没怎么仔细去看，毕竟当时的她只想着赶紧把婚结了，这件事情就了。
现在再看，屋子里有很多邵明远的印记。
靠墙两个大书架，分门别类的收着邵明远从三岁开始识字，到上大学时用过的所有的书。
一个衣柜，是那种抽屉式的，衣服不多，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柜子里，就像是在大杂院的家里一样。
最开始在木匠那里打了家具之后，林颖就和邵明远约好了，使用权一人一半，各自负责自己使用的地方。
但这都三年了，林颖早已将自己的那一半塞满了东西，邵明远却连三分之一都没填满，有时候林颖取衣服，都觉得邵明远好像有点吃亏，他花钱打的东西，结果自己都没享受到。
一张很大的书桌，和大杂院里的差不多，都能坐下两三个人，林颖也喜欢这种大桌子，感觉可以放很多东西，上学时候还想着把图书馆的桌子和椅子搬回家，后来发现太贵买不起含泪放弃。
这张大书桌上压着绿色玻璃，玻璃下还有一些照片，照片不多，大概是邵明远从小到大的毕业照以及偶尔一张景点打卡照。
林颖看着照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小的时候居然也这么冷脸，天生冰块脸？换儿科去唬那些不听话的小孩儿一定很好使。
最好笑的一张是邵明远大概十三四岁时拍的照片，他和邵明心站在一起，两个人都比了个耶，真的很有反差萌。
邵明远进来的时候林颖正在笑，邵明远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照片，耳朵有些泛红：“都是小时候的照片了，明心非要这样，说这是她和同学学来的，我不摆，她就不拍。”
“挺可爱的。”林颖看着邵明远笑道。
邵明远脸颊都红了：“别看了，来收拾吧，已经很晚了。”
两个人一致决定先搭煤炉子，再打扫卫生，邵明远取来了东西，林颖就开始弄，先是在底部铺了一些旧煤渣，然后再放报纸，木柴，最后往上盖一块儿蜂窝煤，很快，炉子上的火就烧起来了。
看着飞腾的火苗，林颖感觉浑身都暖和了，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就开始打扫卫生，换床单被套。
只是这时林颖有些犯了难，她咋就忘了，邵明远小时候睡的是一米五的床来着？
其实这床已经不小了，换在林家，绝对算是双人床，但大杂院里的床是一米八的，林颖躺下之后还是有些不习惯，感觉和邵明远的距离一下子近了很多。
邵明远是个大高个，林颖自打营养状况上去了，还长高了一些，在女生中也算是高的，这样两个人睡这样的一张床就有些狭促了。
最后关灯躺床上的时候，林颖脑子里也很乱，先是想着今天这事儿虽然没被证实，但应该也算是一个瓜？
后又是想，她为什么现在有些睡不着，真的是因为邵明远离她近了的原因吗？
迷迷糊糊间，林颖睡着了。
初一当天出门前，邵明远在屋子里将要交给甜甜和圆圆的红包交给林颖：“等会儿你去给俩孩子。”
林颖感觉手里的厚度有些不太对，邵明远虽然一向大方，舍得给侄子侄女发压岁钱，但这年头给孩子的钱也不能太多，所以邵明远一般都是包一块钱，这样等俩孩子到手了，可以自己去买点糖什么的，也不被妈妈收掉。
现在放在她手里的红包，起码有十块钱？
两个孩子加在一起，就是二十块钱了。
邵明远看出了林颖的疑问：“今年特殊，多给点吧，算是压惊。”
林颖点头收好。
谁知道等他们两个出去之后，缺发现邵明扬一家都没在。
“昨儿晚上快睡的时候明扬说了，要去庙里拜拜，抢个头香，估摸着会儿还没回来呢，先坐下来吧。”李莲花解释道。
“我哥说什么时候带圆圆去医院吗？”邵明远问。
“说了，打算初五就去，初一初二医生少，初三初四他要去开会，实在是走不开，他又想亲自去，所以就选初五了。”
“那我和方主任以及连主任说好，和他们两个一起讨论讨论圆圆的事情。”这俩人一个是儿科，一个是泌尿外科，正好专业对口。
“到时候我和你爸，你爷爷奶奶都过去等着结果。”李莲花道。
“不用，大哥大嫂在就够了，人多反而麻烦。”邵明远也不是很想全家都等着，这毕竟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大家都在也没什么意义，结果不会改变。
“我听广播说，这几天还有大雪，医院里感冒的人多，过去一趟万一被传染了呢？再说了，圆圆做检查，肯定不是俩小时的事情，说不定得一天，大雪天的，在外边吃饭也不方便，你们还能熬一天不成？还是呆在家里等消息吧，放心我会安排好的。”邵明远道。
林颖有点想去看看结果，于是主动提议道：“那天我也有空，我跟着过去看着甜甜吧，大哥大嫂忙着圆圆的事情，只怕顾不得她，我身体好，不怕感冒。”
邵明远这才发现自己忘了甜甜，本想说甜甜可以留在家里，但又一想，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出去，就把甜甜留在家里，她会不会多想？所以还是同意了林颖的提议。
第117章 检查 甜甜
初五, 大杂院里各家各户的红灯笼还没有撤下，林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能看见地面上没被清理干净的鞭炮残渣。
这是昨天谷家的几个孩子和是钟昊还有胡家最小的孙女儿的一起玩儿剩下的，林颖在屋子里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无奈的停了笔, 索性出门看了看。
钟昊得意洋洋的说：“我嫂子给了我整整一块钱！能买好多炮！”
钟昊手里的确攥着一把, 用火柴点了，砰的一声在大杂院炸开。
前头李寡妇带着的几个孩子也都在一边看着, 就算是不能玩儿，看着别人玩儿也是有趣的。
胡家的小孙女儿胆子最大, 上去就点了一个大的, 像雷王一样的, 不仅后院能听到, 前边院子里正择菜的张老太太被吓着了，端着簸箕，站在二进院和三进院的门口, 开口就是骂：
“小兔崽子，皮痒痒了，一天天的皮痒痒了, 成天点炮吓唬人, 小心我告诉你爸妈, 笤帚给你打断！”
一堆孩子做鸟兽散。
林颖清空脑袋中的思绪，等着邵明远出来, 她今天和他一起去上班, 顺带在医院等着邵明扬一家过来。
邵明远见林颖才在外头站了一会儿耳朵就冻的通红，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似的不知道冷暖？外头这么冷，好歹也得围个围巾, 带个帽子吧？”
“不冷。”林颖道
片刻后，邵明远看着围巾、帽子、耳套、手套齐全的林颖点了个头：“这样就好了。”
林颖嘴里呼出的热气打在围巾上，湿乎乎的，她其实觉得还好，之前经历过的极端天气比这个时候的北城要冷多了，那真是要穿的像个企鹅才能勉强保证自己不被冻伤。
她的身体其实也知道冷暖，但脑子总是告诉她，这还不是最冷的，这还可以忍。
不过多了这么多件装备之后，林颖忽然感觉自己现在暖和起来了了。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邵明远很快骑到了医院里，将自行车放在专门的是自行车棚之后，邵明远带着她上去，医院里有供暖，一旦也不冷，林颖就将这些东西全部放在了心外的医生休息室里，等着邵明扬一家过来了。
正好八点的时候，林颖在医院挂号大厅看见了邵明扬一家四个人过来。
“号已经挂号了，我带着你们去吧，明远提前跟我说了怎么走，他这会儿有门诊，走不开，等结束了就过来。”林颖对着邵明扬一家说。
邵明扬点点头：“那就多谢你了。”
林颖带着他们往儿科走，邵明扬大步朝前走在林颖身边，甚至很快就要再往前一两个身位。
邵明扬比邵明远矮大概三四厘米，但也是高个子，走路步幅大，走的快。
常慧娟抱着圆圆走在后头，她眼睛有些红肿，像是最近哭过，但还得强撑着不能表现出来。
甜甜紧紧的跟着妈妈常慧娟，走的很快，一点也不想落在后头。
林颖停下来几秒，等了一下甜甜，然后牵着她的手道：“医院人多，牵着阿姨的手好不好？”
甜甜脆生生的说：“好。”
很快，到了地方，几个人都进了诊室，方主任和连主任都在，方主任大概五十来岁，头发梳的很整齐，是很和蔼的一个奶奶。
连主任要年轻一些，头发还是黑的，就是有些秃顶，林颖判断大概是四十多岁的样子，做医生这个行业，正是最好的时候，不管是经验还是体力都跟得上。
两位主任都是很稳重的人，但林颖莫名感觉他们两个挺好奇的，从进来之后，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圆圆身上。
大概是因为这例子有点稀奇吧，毕竟都是难得一见的病。
大概是因为检查这事儿要脱.裤.子，林颖最后还是抱着甜甜出去了。
等邵明扬和常慧娟抱着圆圆出来的时候，林颖问：“有说是什么结果了吗？”
邵明扬摇摇头：“没说，只是说让做检查，抽血、拍片子，等检查结果出来了之后再说。”
之后，几个人又陪着圆圆去检查，终于等到检查结果出来，已经是快要下班的时候了。
方主任介绍到：“我们目前呢是怀疑女性假两性畸形，你们看这个片子，我和妇科的赵主任商量了一下，都感觉这个应该是子宫。
当然，剖腹探查是最准确的，影片嘛，看不准确也是正常的，你们是邵医生的家里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片子的准确度大概只有百分之六十，有可能是隐藏的□□组织，也有可能是卵巢，这都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孩子毕竟还小，性腺的发育也不够完全，如果要完全确定，只能做剖腹探查，取一小块儿组织下来化验，这个是绝对做不得假的，只是这个就要做手术了。”
常慧娟是舍不得的，伤筋动骨都要一百天，更何况是开膛破肚呢？圆圆这么小，怎么受得了？
她连忙问：“那医生还有别的检查办法吗？”
“有是有，就是你们得等了，国际上有一种新型的检查办法，正好咱们医院引进了可以做，叫染色体核型，只是得等大概一个多月才能出结果，这个是目前最为准确的。
当然还有检查尿液中的激素的，这个倒是更快，一两天就行，只是结果只能参考，我的建议是，你们都做，多种检查才能确定最终的结果。”
“除了开腹的，我们都做。”邵明扬道。
方主任道：“这个费用问题我得提前跟你说清楚，这个检查属于最先进的检查，目前是不能报销的，包括后期治疗所需费用，药物这些，可能大部分都要你们自费，如果要治的话，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邵明扬沉默片刻，道：“好的，谢谢方主任的提醒，我知道了。”
因为今天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常慧娟只好初六再带着圆圆来医院，然后把甜甜就放在了邵明远科室里的休息室。
还是邵明远中午下班才发现孩子一直在休息室里待着。
“明远叔叔好，妈妈叫我在这里坐一会儿，我一次都没出去哦。”甜甜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甜甜见着人先是问好，又笑着说自己很乖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疼，她身边甚至都没有杯子，怕是一上午都没怎么喝水上厕所。
“那你吃饭了吗？已经十二点多了。”邵明远问。
甜甜摇摇头：“没有。”
邵明远连忙将自己的饭给甜甜：“那你先吃这一份好不好？如果觉得辣的话，就再等等，叔叔给你再打一份。”
“不辣，很好吃。”甜甜大口大口的开始吃饭。
邵明远将孩子交给韩英看着，给甜甜接了水，又拿了几颗糖之后自己又去食堂打饭，只是去的有点晚，只剩下一些不怎么样的了。
邵明远有点生气，正好在食堂看到正在吃饭的常慧娟，质问她：
“大嫂，我知道你替圆圆的事情着急，但你也不能直接把孩子扔到那里不管啊，你好歹跟我说一声，我找个人帮忙看着她啊，甜甜也才六七岁，她也还是个小孩子啊，这大中午的，连饭都没有。”
常慧娟鼻子一红，委屈道：“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吗？我就一个人，甜甜从小懂事，又乖，她没事儿的。我这不是给她打包好饭了吗？一会儿就给她送过去。”
邵明远叹了口气：“再怎么着急，也不能这样啊，行了，孩子你放我这里吧，我叫林颖过来陪她。”
于是邵明远又骑着自行车回了大杂院叫林颖。
林颖听说之后二话不说就跟着走了，到了是才发现甜甜正在和护士们玩儿，大家都挺喜欢甜甜的，长得可爱，也不怕人。
邵明远很快就回去上班了，午休时间本来就只有两个小时，他打了两次饭，又来回大杂院，早就没了休息的时间。
林颖拿了个本子教甜甜玩儿五子棋，甜甜学的很快，没一会儿就会玩儿了，两个人一下午都在玩儿各种游戏，甜甜一直都玩儿的很高兴。
直到大概快到下班的时候，甜甜忽然问了一句：
“是不是妈妈更喜欢我不在呢？”
林颖看着甜甜，真的不明白常慧娟是怎么养孩子的，甜甜才多大，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呢？
她本来以为常慧娟起码中午的时候会过来一趟看看甜甜的，问了甜甜之后才知道她知道邵明远给甜甜解决了午饭之后就没过来过。
“怎么会呢？妈妈也喜欢你的，只是今天你弟弟生病了，妈妈实在是忙不过来了。”林颖安慰道。
只是这话她说着也心虚，平常常慧娟就有些忽视甜甜，圆圆这一病，就更忽视了，要不然甜甜也不会问了。
但孩子总是要有妈妈疼爱的，让甜甜以为妈妈不喜欢她，对她的成长，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甜甜又把头埋了起来：“我知道的，妈妈只是太忙了。”
晚上医院下班的时候，常慧娟终于露面了，只不过人虽然是过来了，嘴里的话却说的是：“明远说是让你帮我看着，真是难为你了，也没有孩子。”
“没事儿，甜甜很乖，不用怎么看着，嫂子是要接甜甜回家吗？”
常慧娟摇摇头：“明天还有一天呢，圆圆今儿也睡着了，可能是来了医院，折腾了两天，又做检查又抽血的，他困的厉害，有点发烧的迹象，我是想着说，能不能麻烦你在帮我看一天，等后天检查做完了，我再将甜甜接回去。”
林颖想着，这个时候与其让常慧娟带着甜甜，她的心也早就不在甜甜身上了，还不让甜甜跟着她呢，于是她蹲下来问甜甜：“你想不想这两天和阿姨待在一起？”
甜甜看了一眼妈妈，答道：“好。”
甜甜在大杂院里呆了两天，甚至和胡家的小孙女儿一起学会了放炮，看着肆意笑着的甜甜，林颖真是是为她感到开心。
大杂院里的确是有蛮多小朋友的。
“喜欢阿姨这里吗？”林颖问。
甜甜点头：“喜欢，这里有人陪我玩儿。”
“家里没有吗？”林颖问。
甜甜点头又摇头：“院子里有，但是妈妈不叫我和他们一起玩儿，觉得出去了之后玩儿的灰扑扑，甜甜就变成脏甜甜了。”
林颖被逗笑了，这是什么理由，小孩子不就是要疯玩儿才有趣的吗？
“那以后要是想玩儿了，就来阿姨这里住两天。”林颖邀请道，她还蛮喜欢甜甜的。
“好。”甜甜也不扭捏，当场就答应了。
常慧娟还是如期将甜甜接了回去，随后，大概是二月初的时候，邵明远从方主任那里提前知道了圆圆的检查结果。
第118章 成绩 高分
林颖很少见邵明远的脸上出现这么浓墨重彩的表情, 他仿佛永远都是淡淡的，就算是心里装着什么事情也都不会表现出来那种，而如今, 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开心。
“结果出来了？”
邵明远点点头：“对, 方主任今天上班的时候跟我说了, 确定了，是女性假两性畸形, 实验室结果确定了，圆圆的染色体核型为46XX, 确定是女孩儿了。”
这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林颖想。
“那目前打算怎么办？有什么治疗手段吗？”林颖问。
“就和我之前说的产不多, 激素治疗, 然后再做手术，尽可能让圆圆外观表现更类似于女性，类似变性手术？你知道变性手术吗？”邵明远问。
林颖点点头：“知道。”互联网发达的好处就是人不需要出门就能接收到巨量的信息, 变性这种事情，更是专门有人去拍摄纪录片的。
“大概就类似这个，一般来说, 都是孩子越小做, 记忆越模糊, 长大以后出现心理问题的可能性越低，我也建议尽快把这个手术做了, 打算明天就去找我哥说一下这件事。”邵明远道。
林颖皱了皱眉毛, 按说这种手术的确是越小做越好，很多人长大以后其实也不太能想得起来自己上小学前的记忆，包括小学的记忆，其实长大之后也都忘的差不多了, 越小做手术，按理来说，是对的。
而且邵明远能考虑到圆圆的心理认同问题，已经是很出色的了，这时候的大部分人，并不觉得心理会出现问题，只会觉得这人忽然疯了，傻了，这人也太脆弱了之类的。
不过林颖不认同邵明远的看法，在她的记忆里，哪怕是过了五十年，变性手术依旧是一个很大的手术，做的好与坏，对个人其实是有很大的影响的。
有个国家有很多改变性别的人，不管是从男变女，还是从女变男，都要从小服用药物，就算是做了手术，之后也得终生服药。
这些人，是活不到平均寿命的。
以目前国内的医疗技术水平、医生们的普遍共识，以及人们对于性别意识的缺乏，对‘性’这件事的刻意忽视，圆圆如果这个时候做手术，难免会有一些东西被舍去。
就算是圆圆因为小时候接受手术通过了心理认同这一关，手术也是很艰难的，手术过后她要面对的生活，会更艰难。
“手术是怎么样的？”林颖问。
邵明远取来纸笔画了一下：“大概就是把现有的具有男性特征的部位完全切除，用羊膜代替重造一个阴.道，然后缝合。”
林颖看着这个十分简陋的手术方案，再想想自己从前看到的那些变性手术动画，觉得有很多地方都不成熟。
圆圆的病，造成了她的小JJ，实际上是阴.蒂体，如果完全切除，简直就跟非洲的割礼一样，她这后半辈子再也不会有任何感觉，而重塑，其实也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需要经历漫长的恢复期。
简单缝合，其实也没考虑到女性和男性是有区别的，女性不是小一号的男性，不是仅仅有这个构造就行了，还要注意到附近其他器官的分布，一个不小心，术后还会产生各种并发症。
简单来说，就算是做了手术，圆圆也不能成为一个普通的女性。
“能不能去外国做手术？”林颖问。
就像是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擅长治疗的疾病一样，把一个吃了菌子的人送去东北的医院，或许就会耽误病情。
这种手术，国内做的少，林颖不敢赌，在这种涉及到圆圆后半辈子健康的事情上，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尽量选最好的。
邵明远没有考虑过这个选项：“去国外很困难的，国内目前这个情况，除非公派，私人行程特别少，更别提还是求医，到时候人生地不熟的，都是问题。”
的确，现在还不是开放之后，出国是个很小众的事情。就算是在首都，大部分人也不会将这个纳入选项。
邵明扬一家就算是有钱，也愿意送圆圆出国做手术，基于目前国内对于外国的认知，想要找到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也是很难的。
“你是想尽早做，那方主任和连主任的想法呢？”林颖问。
“他们是建议推迟的，一般情况下这个手术都是在青春期过后才做的，儿童做手术比大人要危险很多，光是麻醉这一项，就值得慎重了，目前我国的儿童硬膜外麻醉死亡率并不低，更别提这个是个大手术，更要小心了。”
推迟到青春期之后？怎么时间跨度这么大？
邵明远看出林颖的疑惑：“二十岁就要结婚了，是男是女，总得选一个，日子总得过，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林颖忽然懂了，为什么做手术的时间会是青春期后，因为青春期结束后，就成年了，成年了，就能结婚了。
这时候没谁敢说自己不结婚，哪怕就是吕小菊，有那么一点不情愿，那也是想要推迟结婚的时间，再等一段时间结，而不是说不结婚。
别人可不管你是不是生病了，只要是人，都去结婚，那才是普通人过日子，甚至在这种评判标准下，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了。
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去扮演丈夫、妻子的身份就行，孩子嘛，这时候多的是，找亲戚朋友，抱一个回来，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大杂院里不就有一对夫妻，孩子是抱养的吗？这也没影响他们是大杂院里著名的恩爱父亲。
就算他们藏着掖着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林颖还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了这件事了，可见这种事情根本就藏不住。
不过大多数人就算是听到了，也就是当一个乐子听，也不会怎么样，孩子是不是自己的有什么要紧的呢？最主要的事人家小两口有孩子，这就够了。
甚至于究竟选择做男生，还是女生，其实也不重要，这个时候对于女性假两性畸形的诊断其实并不严谨，就如同方主任说的那样，有的医院，甚至可以将隐睾当做卵巢切掉。
说明他们的本意其实是认为这人就是个男的，既然这个男人身体里出现了多余的组织，那切掉就好了。
他们就是固执的认为，这是个男的，包括户口本上，也都填写的男，很难改掉。
“虽然我没学过医，给不了你专业的意见，但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方主任也觉得这手术危险性大，不如再等等，让医疗技术再发展上几年，到时候或许就有什么新技术或者新手段了呢？”林颖道。
邵明远仔细听完之后道：“我会把你的意见告诉大哥大嫂的，不过他们是圆圆的父母，咱们怎么想，其实都无所谓，最主要的还是他们的意见。”
做决定的终究还是圆圆的父母，等邵明远将这些东西的全部都转达给邵明扬和常慧娟之后，他们并没有做决定，而是又去复诊了。
医院里也就圆圆这个病例展开了讨论，最后是方主任传达的治疗方案，让他们两个选择。
邵明扬觉得现在就做决定有些仓促，他想仔细想想，而常慧娟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经历手术，她总觉得手术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
于是父母一致同意让圆圆暂时就进行激素治疗，手术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二月，圆圆的事情刚刚结束，大杂院里又热闹了起来，因为高考成绩马上出来了。
所有人都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高考成绩，所以这些天，区教育局的外墙，各个中学的门口，甚至街道、村大队部的公告处，天天都有人在晃悠，就等着看成绩呢。
林颖实在是没想到现在查看成绩的方式这么粗糙，她记得自己高考的时候，本来是想着缓一缓，等最开始的时候过去了再去查成绩的，再怎么样，起码得等她把午饭吃了再说。
结果林颖还没来得及查呢，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短信就十分精准的发到了她考试前填写的手机号上，吓了她一大跳。
还好最后成绩还是不错的，符合她自己的对自己的要求，那顿午饭还是好好的吃完了。
没过两天，各处开始陆陆续续的张榜高考成绩，同一个胡同里，另一处大杂院有个姑娘，第一个收到了自己的成绩单。
成绩单是以挂号信的方式邮递过来的，上头写着：准考证号：xxx，姓名：江渝，总分：328分，达重点线。
拆挂号信的时候全院所有在家的人都过来围观，甚至连街道上的人也都驻足观看，听见江渝考了这么高的分数，达到了重点线，都兴奋的跟什么似的。
江渝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她居然达线了，还是重点线，不仅有大学上了，还是重点大学！
周围的人拥着江渝，都觉得她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甚至因为这姑娘今年马上二十五岁了，还没结婚，原本院子里都说她是老姑娘，这辈子嫁不出去了。
结果就在当天下午，她家里就来了许许多多来说媒的亲朋好友，都说家里有个大小伙子人长得帅，个子高，性格也好，叫江渝结婚呢。
江渝才不惯着他们：“以前一个一个的不都牛的很吗？说我个子矮、说我性格差、说我家穷、说我长的土里土气的，现在啊，我还真就看不上考不上大学的人了！我要结婚，那肯定在大学里和同学结婚！都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林颖听说这件事之后，才知道除了看张榜，也是有邮寄的方式的。
很快，苏贝贝就在区教育局看见了自己的成绩，当天和她一起去的还有李大妈，她也看见了谷永贵的成绩。
苏贝贝以415分的成绩，稳稳的成了当时揭榜的所有人中，考的最高的一个。
而谷永贵一共考了75分，虽然不算是最低的，但两位数的成绩还是少有的，十分显眼。
尤其在围观的人知道这是邻居之后，更是议论个没完，李大妈都受不了了，拉着谷永贵就回去。
林颖也出去看自己的成绩，但是没有，她找了半天也没看见自己的成绩，这三个地方她都跑遍了，甚至去了好很多其他高中，都没看见自己的成绩。
在找自己成绩的过程中，林颖知道了其他人的成绩。
谷永贵没考上是正常的，被苏贝贝压着考的钟旭，他的成绩是230分，虽然差了那么十来分没达到本科线，但是却达到了专科线。
赵大妈天天在家里唉声叹气的，觉得儿子和儿媳要是换换就好了，儿子去重点大学，儿媳上个大专就可以了。
但现实偏生是反的，叫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儿媳出息是挺好的，也的确是替她脸上增光，但还是不如儿子考的更好更令她开心。
最后，还没开学呢，赵大妈就开始着急儿子和儿媳两个人都去上大学了，这个家谁养啊？
因为有着钟旭和苏贝贝两个人的工资，再加上苏贝贝也会偷偷赚钱，钟家这两年过的真的比以前好多了。
如今他们两个上学了，以后自然不用说，工资是高高的，但上学时候就不是了，赵大妈又觉得大学毕业了之后分配的工作更好，又想让两个人都把工作留着，毕了业还之前的工作，这样尽管他们在上学，也还是有一份工资在的。
只是思来想去，她又觉得这样不划算，总得留一个，于是告诉苏贝贝：
“贝贝啊，要不你就把工作留着，这样毕了业还有工作？营业员又轻松，正适合女孩子做，多好的。”
苏贝贝听见这话就生气，她自认为脾气挺好的，就是天天遇到这种事儿，才显得她的脾气太差。
“要留工作，当然还是让钟旭留着，我可是重点大学，妈你打听打听，现在整条街，都没我考的高的，我将来毕业了，那工作可是随便挑，还是钟旭留着岗位比较好，毕竟他这一个大专，分配出来说不定还是工厂！”
赵大妈被刺了一通，急了：“不是你怎么说话的？哪有儿媳这么对婆婆说话的？”
“我是您儿媳，又不是外人，你作为婆婆，怎么天天不盼着我一点好呢？”苏贝贝问。
还好钟旭也不同意他妈的话，叫苏贝贝不要理她，要不然苏贝贝真的能气死。
最后两个人商量了一下，都不打算在自己现在的岗位干下去了。
苏贝贝是知道营业员没前途，现在的国营商店受人推崇，但以后可不是这样，她绝对是要靠着大学，再换个有前途的工作的。
至于钟旭，他则是因为目前他在厂子里干的活有点累，就算他爸在厂子算是有功劳的，厂子里的领导顾忌着他一个人的工资要养一家好几口，所以给他留了一个工资高、补贴也多的岗位。
只是工资高也就意味着这个岗位会很累，钟旭是真的不想再继续干体力活了。
他有印象他爸，也就是四十来岁，颈椎、腰椎、膝盖都磨损的厉害，身上常年贴着膏药，在一个屋子里呆久了，一进去就是一股子膏药味道。
钟旭现在是还年轻干得动，但他不想要到老了以后，还是干同样的活。
钟旭告诉她妈：“家里还有点存款，大学里也是发钱管饭的，就四年，节省一点，应该是够用的。”
赵大妈这才不说话了。
目前的大杂院里就是苏贝贝和钟旭考上了，剩下的参加考试的，方翠翠考了一百来分，没过线。
陈达考了九十九，也没过线，胡家的孙子孙女也是，差不多一百出头的分数，都没过线。
这一下，大家都觉得是苏贝贝和钟旭有妙招，两个人一下班，就往人家家里凑，想要知道她们两个是怎么考这么高的。
甚至不仅仅是大杂院里的，还有外头的，都想知道苏贝贝究竟是怎么考的这么高的成绩。
闹的苏贝贝和钟旭吃完饭就去逛公园，连家都不敢呆着。
很快，王桂花专门坐车一趟过来叫林颖回去：“你大哥和你大嫂的成绩都下来了，说是都还不错，你妈说是就明天周末的时候吃一顿，当是庆祝了。”
林颖听到这个消息算是放心了，这样说林和和秦雪应该是都考上了？
至于多少分，她问了，但王桂花不知道：“没说，我也不知道，等明天就知道了。”
林颖又送姥姥去车站，看着她坐上车，才回去。
第二天，林颖骑着自行车往回家里去。
林和以及是秦雪都已经在了，喜滋滋的，看样子是考的不错。
果然，还没等林颖问呢，林和就主动告诉了林颖他的成绩：“241分，真的是很险，差一分就不是本科是专科了，当然，我没有说专科不好的意思，但是人都是想去更好的学校的，这本科肯定是必专科稍微强一点的。”
其实这时候的专科是真的和本科差距不大，林颖记得自己原来的小学老师，其实就是专科毕业的，他们甚至不是第一届高考，是可能十几年之后的高考，依旧能有一份还不错的工作。
简单点来说，这个时候的划线，比未来要简单许多，未来有985、211、一本、二本、三本、公立专科、民办专科，一下子就划分了很多个分数段。
但现在就只有重点线、本科线、专科线，而且只要是上了最后一个专科线，毕业出来，都会比别人强。
“那嫂子呢？”
林和笑了笑：“你嫂子比我考的还高呢。”
秦雪也没藏着掖着：“都是运气，比你哥高了一点，252分，也过本科线了。”
“那你呢？考试之前那么关心我俩的成绩，你自己的呢？”林和问道。
林颖抿了抿嘴：“还没出来，我去各处都查了，没我的成绩。”
林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他人的成绩都出来了，怎么就单独没有她的成绩呢？
“那你可得赶紧找，这成绩可是大事儿，别是出了什么问题。”林和叮嘱道。
林颖自然知道，她回去就把各处都跑一遍。
林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之后，街坊邻居也经常过来坐坐，都说是要沾沾喜气。
紧接着，林颖知道了吕小菊的成绩，她考了287分，过了本科线，特别兴奋的过来给林颖报喜，还带了一大兜子东西。
吕小菊笑嘻嘻的说：“你可千万要收好，你要是不收，我爸妈回家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
吕小菊对自己的认识非常清晰，她靠自己绝对是考不了这么高的分数的，这大部分都林颖的功劳，所以她必须感谢。
“真的，要不是你，我肯定考不上大学，现在好了，我是家里第一个大学生！在家里贼神气，你都不知道我家里那几个堂哥有多气人，每次都看不上我，觉得我呱噪，过年的时候都不带着我玩儿，明明我胆子也不小的，他们非说我只能玩儿摔炮，觉得我没出息、
“现在好了，我考上大学了，而我那几个讨厌的堂哥，一个都没考上，你都不知道他们听说我考上的时候那个表情，简直太有趣了，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我看着就高兴。
“还有我爷，以前虽然也喜欢我，但我知道，和对我那几个堂哥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没他们的时候，我爷对我也挺好的，但是有他们的时候，我总是要被压一头，但是今年我也听说我考上大学了，非说是组分冒青烟了，还说让我回去告祭祖宗，谁稀罕似的，从前不叫我，现在我考上了，又叫我去，我才不去呢。”
吕小菊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全是她考上了之后如何如何神气的。
最后，她才问：“你的成绩呢？你应该考的比我好多了吧？肯定上重点线了？多少分，告诉我？”
吕小菊还特意朝着林颖这边坐，似乎是想要逼她说出高考成绩。
但林颖是真的不知道。
林颖跑了好几天都没看见自己的成绩，正想去各处找找看看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她就不信了，她找不到自己的成绩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是高考结束之后录取招生，她奶奶一直给她强调，千万要拿好录取通知书，别被人家给弄走了，把大学名额给丢了。
虽然在她第一次高考的时代应该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但现在的物流不发达，邮政都有可能丢件，信息的传播渠道也实在是太窄了，就各处张榜，万一有人就是没看到呢?
林颖甚至都在猜，是不是她的成绩单也是邮递的，然后邮递员不小心丢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正当林颖打算出发去教育局报自己的准考证号，叫工作人员帮忙查一下成绩的时候，林颖收到了自己的挂号信。
光是看着挂号信的信封，林颖就知道这是自己的高考成绩，一时之间，林颖甚至有一点点不太敢拆开这份成绩单。
虽然她自己考完之后还是相对满意的，但是真正考成什么样，还是得等出成绩的那一刻才行。
她已经决定好自己要报什么科目了，只希望这辈子她这个专业没选错。
不过不管这个专业选没选错，这个专业都要很高的分数，尤其是她想考的这个大学，需要的很高的分数，林颖有些害怕自己达不到这个分数。
还是苏贝贝急着上班，看林颖一直不拆开，急切道：“拆啊，我感觉你考的肯定比我好，你出考场的时候可自信了，尤其是数学，后来我算了一下，感觉你都写对了呢，你成绩绝对不差的。”
林颖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已经围了一大圈人，大概是因为现在是上班的时间点，大家都在，正好吃瓜了。
甚至邵明远也还没走，道：“你要是不敢拆，那我先帮你看了？成绩好再告诉你？”
林颖摇摇头，这是她自己的成绩单，自然要自己打开。
拆开之后，林颖很快看到了自己的成绩。
姓名：林颖，总分：459分，达重点线。
林颖忽然理解了江渝为什么要跳起来，她也想跳起来，这个分数，实在是有些超乎她的想象了，这可是四百五十九分！
她肯定能去北城大学，学她想学的科目了。
苏贝贝凑了头过去，看林颖的分数，看见成绩单的那一刻也惊讶到了：“我靠，林颖你怎么能考这么高的分数？”
苏贝贝甚至很少见的爆了一句粗口，她平常都不这样说话的。林颖看着苏贝贝说这话，还有些熟悉，这骂人的话，她可是好久都没听见过了。
当然她知道苏贝贝不是骂她，她只是太过于惊讶了，毕竟自己考的的确是很高。
邵明远也凑过去看，饶是他觉得林颖一定考的很好，也被这个成绩惊艳到了，他自己去考，说不定都没有这么高的成绩，林颖简直是太厉害了。
周围的人也都一个一个的知道了成绩，人群之中，还有一个人喊到：“古代都说考的最好的人是状元，林颖不会是高考状元吧？所以她的成绩才这么晚寄出来？”
周边也有不少人都在说：“那肯定是，这分数多高啊，总分才多少，她都能考四百五十多，这要不是状元，那状元得考多少分啊？”
林颖觉得应该不会吧，她虽然考的高，但是她不是那种很有天赋学神，随随便便一考，就是很高的成绩，她有现在这个成绩，是她陆陆续续的学了一两年，找各种课本、辅导书，并且熟知高考题型才达到的。
林颖甚至不希望高考状元是自己，总感觉如果她是状元的话，会对那些真正在这种环境之下还能考出高分的人不公平，总有一种她占有了不应该有的荣誉的感觉。
随后，林颖才仔细的去看自己的成绩单，数学是满分，语文也没扣几分，主要失分点，在化学的操作题和政.治上。
化学的操作题这个实在是没有办法，林颖又不能接触到真是的仪器，光靠死记硬背，她觉得自己考的不错了。
至于第二个失分科目，说实话，林颖觉得自己上辈子上课，记得最深的，就只有一句，形而上学，不行退学，现在这一科没有太拖后腿，只是拉分，林颖还是可以接受的。
大家就算是要吃瓜，也得填饱肚子，很快，围着林颖的人就散去了，再不去上班，就要迟到了，迟到是真的要扣钱的。
只剩下不上班的人追着问林颖是怎么考的这么高的的，张老太太甚至说：“咱们这个院子，一下子出了两个四百分的，还出了一个你考这么高，明儿肯定这片儿都知道了。”
林颖刚想说不会吧，又觉得吃瓜的力量是无穷的，说不定现在，院子里人所在的厂子，都知道他们院子里有一个考了四百五十九的人了。
在大杂院的时候，林颖甚至被问：“你说你会不会上报纸啊？”
林颖连忙摇头，她拒绝！
还好，一直也没人拦找她采访什么的，这个时代还是好，没有无良小报。
大概是十几天后，林颖才在报纸上看到了真正的高考状元，一位考了466分的大神，当然，只是通报说最高分为466，没有考生信息。
这些林颖都不在乎了，高考状元是谁，和她没啥关系，她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第119章 录取通知书 专业
邮递员过来的时候正好是差不多中午, 她带着两本通知书，在院子门口大声地喊：“林颖、苏贝贝，你们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快出来取！”
院子里的人立刻放下手头的活儿, 齐刷刷的往门口看。
林颖正在屋子里挠头, 她卡文了, 正烦着呢，就听见有人敲窗子, 是方翠翠，她眉飞色舞的说：“快, 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还不赶紧去领？”
林颖合起笔盖, 站起来就往外走：“真的？”
“那人在外头大喊了三遍, 找你和苏贝贝，前头院子里的人都能听见，你赶紧去吧。”方翠翠催着林颖就要往前走。
林颖看了一眼苏贝贝的屋子, 她应该还在上班？
林颖刚往外头走，就看见前头一堆人围着邮递员，还有人在说：“你就给我们看看呗, 我们都没见过录取通知书是什么样子的呢。”
“就是, 让孩子摸一下又能怎么样, 沾沾喜气而已，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认死理。”
这邮递员还挺负责任的, 林颖想。
她边往前走边说：“让一让。”
穿过人群, 林颖对着那个一脸不耐烦快递员道：“我就是林颖。”
“怎么证明？”邮递员问。
“我有准考证，这个可以吗？”考完试后，林颖也没丢，她找了个盒子收着, 以后这种东西都放一起，不容易丢。
这个时候还没有身份证这种东西，证明身份主要靠的是户口本和各种证件，类似学生证、工作证这种。
如果是村里，那就要找大队部，用介绍信证明身份，当然这是在外头，如果是在村里，那就找村里大队部的负责人证明。
林颖不是工人，没有工作证，也不是村里人，她得用户口本。
但她的户口本不在这里，虽然是假结婚，林颖的户口也是迁了的，最开始林颖不是很想迁户口，不管是在什么时候，户口这个东西，都很麻烦。
林颖之前高中的同桌就因为这件事在高三下半学期这样关键的时候，为了户口这件事，和她妈妈跑了得有七八趟才搞定的。
当时她同桌父母离婚，她跟了妈妈，弟弟跟了爸爸，她妈妈想要把户口迁回原来的村里，但却不被接收。
最后弄了很久也没解决，还是她妈狠下心，贷款在城市边缘买了一套四五十平的小房子，才解决这件事。
林颖原本不想迁户口的，但是她结婚了，虽然是假结婚，但外人眼里看就是真的，她结婚后一直没迁户口这件事其实很奇怪，至少对于苏玉兰来说是很奇怪的。
她还特地问了林颖：“怎么还没迁户口，是邵医生太忙了吗？”
林颖只能把户口迁到了邵家，但邵家是全家人共用一个户口本，并没有分开，一个小小的户口本上有邵家全家的名字。
从邵保国、周婉心到邵红峰、李莲花，再到邵明扬一家、邵明远、邵明心，全部都在一个户口本上。
她迁过去之后，自然也在上头，只是如今这个户口本在邵家放着，要她现在去取，实在是太远了，来回得一个下午呢。
还好对于林颖的问题，邮递员道：“当然可以。”
能用准考证就好，林颖松了一口气，她就不用跑来跑去了，这大冬天的，出门就冻的厉害，刚刚她着急出门，没披衣服，现在都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凉的。
林颖连忙跑回去把自己的准考证取了过来，给邮递员看。
邮递员看着准考证上林颖的照片，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是林颖本人，将录取通知书从包里拿出来：
“呦，北城大学，还是个高材生啊。”邮递员道，“还有你们院里的那个苏贝贝，怎么还没来？”
林颖将录取通知书抱在自己怀里，道：
“苏贝贝上班去了，现在不在，家里老人腿脚不便，你看你是等一会儿她马上中午下班回来，还是说放到她家里去。”
她原本想的是她替苏贝贝签收了，但后来又一想，这又不是快递，还是要认真点。
看邮递员不肯让别人碰，也一定要等她拿出证明身份的东西，就知道她是个相当负责的人。
“那我等一会儿吧。”
天空中忽然飘起雪花，林颖看着邮递员：“要不到我家里等？我和苏贝贝是邻居？”
邮递员看着林颖，再看看手里的第二本北城大学录取通知书，笑了：“这高材生还扎堆儿啊，行，那我进屋等。”
林颖进了屋子，给邮递员倒了热茶，又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桌子上。
这个时候，林颖才打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查看。
右上角是编号和鲜红的印章，中间写着北城大学学生录取通知书这两行字。
林颖同学，经学校批准，你被录取为我校理学院数学力学系学生。请于1978年2月27日-2月28日持本通知书到校报到。
的确，1977年的第一届高考，报到时间是差不多二月底，三月初，提前了半年入学。
这也就意味着，还有短短半个月，林颖就要去上学了。
如今的数学和力学还没分家，林颖报的时候，其实也是有点犹豫的，但最后还是大着胆子报了，再难也不过就是毕不了业，这个时候就算是毕不了业，也还是会有工作的。更别提林颖本身也不需要这个工作养活。
没多久，苏贝贝回来了，她一听消息就来敲门了，还有些气喘吁吁的。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苏贝贝还是有些兴奋。
等她兴奋完了，林颖凑过去看，和她的差不多，就只有专业的区别。
苏贝贝同学，经学校批准，你被录取为我校管理学院工商管理系学生。请于1978年2月27日-2月28日持本通知书到校报到。
看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林颖忽然想起来了为什么苏贝贝要报这个学院，这好像就是著名的华光管理学院原型？
“咱俩都考上了，之后是不是能一起上学？”苏贝贝兴奋的问。
林颖点头：“当然。”
“你报的什么系？”苏贝贝好奇的问。
“数学力学系，这是学什么的？有什么用啊？做研究？”苏贝贝两辈子都是纯文，不太理解这个专业。
林颖也没解释只是说：“你看这个新生入学注意事项，两页纸呢，一定很重要。”
随后，林颖就和苏贝贝看起了这个，这个注意事项甚至连提醒学生带入学通知书都写上了。
除开这个之外，还有组织关系、户口和粮油关系都需要带着证明去、学生还要带一寸照片三张、带被褥及生活用品。
除开这个，学校还贴心的写了托运行李的办法，说是只要贴上北城大学的名字，多少千克以下免费，外地学生来的路费大概有多少，入学之后的学生待遇这一系列的问题，还是相当详细的。
林颖不免有些期待，大学生活啊，当时觉得痛苦，但是经历过真正的痛苦之后，回想起来，林颖觉得大学生活居然已经是她上辈子最美好的时光了。
第120章 去向 我送你去？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 林颖就和苏贝贝约好了要一起去百货商店购物，准备一些宿舍生活能用得到的生活用品。
苏贝贝还特地为此请假一天，其实她原本就在商店工作, 买东西很方便, 但她觉得自己工作的那个商店东西不够齐全, 所以还是打算和林颖一起出去再挑一挑。
这时候的宿舍床也是那种窄窄的单人床，和平时盖的是不一样的, 如果直接将家里的带到学校，尺寸是不合适的。
床单、枕套这种小件还能用, 但是最主要的棉被和被套需要重做, 这是商店里做不了的, 商店里只能买到棉布、棉线、棉花, 但是怎么组装，这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其实这个时候缝被子也是一项基本技能，但很可惜, 不管是林颖还是苏贝贝，都不会，两个人又都不想将就, 于是只能出来买齐东西找别人弄。
两个人先去了最大的那个百货商店, 挑了不少东西, 包括暖水壶之类的必要生活用品，绑在自行车上, 朝着黑市走去。
苏贝贝自从去年生孩子开始就没怎么出去过了, 她实在是没有这个精力既要照顾一个不足六个月的影儿，又要学习，还要在上着班的同时，在黑市卖卤味了。
两家住的这么近, 林颖其实也知道苏贝贝做一次卤肉不容易，要挣钱，那就得卤很大一锅，要不然是个人都来半斤八两的，几斤肉能卖几个人？
所以苏贝贝一般都是十斤起步，弄一下午，然后包好带出去，这样的活儿说着简单，只是卤肉，实际上却是是实打实的体力活，十斤肉可不是简简单单能做好的。
苏贝贝不是超人，只能放弃，选更重要的事情。
而林颖则是自从准备高考也没怎么来过了，她没什么东西必须来黑市买的，就算是肉，吃瓜系统在抽卡的时候会随机掉落林颖想要的东西，如果她真的想吃，会有肉的。
这里的花色和百货商店略有不同，主要是价格便宜一些。
林颖没用多久就找到一条蓝白格子的，当即决定就这个了，她实在是欣赏不了这种大花儿，苏贝贝则是选了绿色竹子，说是看起来就生机勃勃的。
选好布，买好线和棉花，两个人一起去了胡同里一户人家家里。
王大娘在这片是出了名的好手艺，缝被子、弹棉花都能做的特别好，做出来的被子针脚细密，软弹蓬松，特别舒服。
当然，林颖不会给她钱，多带一些布过去，等王大娘做完之后，多余的布头留下，这算是街坊邻居之间的情分。
等林颖全部搞定，带着大包小包的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大概七点半了，冬天天黑的早，这时候路灯都亮了。
屋子内，邵明远蒸了一点馒头和林颖前两天做好的粉蒸肉，烧了个米汤，就算是一顿饭了。
林颖回来的时候，他正好在吃饭。
看见林颖回来，邵明远放下筷子帮她把所有东西都拿进了屋子，看见林颖买了不少，邵明远还有些闷闷不乐：
“买东西怎么不叫我？我还想着陪你一起去买的。”
林颖笑了下：“你工作忙，没想起来找你。”
林颖本身就不是习惯求助他人的那种类型，报道的日子又很近，她懒得等邵明远了。再说她也不觉得沉，自从上次杨向晨的事情之后，她加强了锻炼，还是很有力量的，只是东西太多有点麻烦，不过还好有自行车，所以其实还可以，她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
不过看着邵明远眼皮瞬间耷拉了下来，嘴角的弧度也继续往下，林颖道：“下次买东西会叫你的。”
林颖看着邵明远眼睛亮了亮，忽然觉得他也挺好懂的，虽然表情的幅度都很小，但也不是完全的冰块脸，看久了，还是很容易发现不同的。
“我还想着你没有经历过集体生活，不知道买什么呢，你这还买的挺齐全的。”邵明远看着林颖买的东西说。
林颖当然经历过集体生活，甚至就连苏贝贝也是，两个人都买了一些新生注意没有提到，但是宿舍生活会用到的东西。
要是换一个人，林颖还得和对面解释，但苏贝贝完全没起疑心的，只觉得这很正常，宿舍就是要用到这个。
“感觉需要就买了。”她不差钱，不需要斟酌犹豫，就算是买回来用不到也无所谓。
“月底开学，我送你去？”邵明远抬眼看林颖。
林颖看他似乎有些期待，笑了，林颖当然明白他在期待什么， 他自己就是这个学校的，就算是不同的学院，可能在不同的宿舍楼，不同的教学楼，但学校还是那个学校，不会变的。
他期待的，是能给她帮忙。
林颖爽快答应：“当然，到时候我一个人怎么拿这么多东西，还有被子呢，你能去是最好的。”
上学前这段日子，林颖也将身边考上大学的人究竟是上的什么学校全部打听了一遍，这个是吃瓜系统下达的任务。
苏贝贝和她一样，是北城大学，钟旭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是只过了专科线，但也考上了北城师范专科学院，被中文系录取。
钟旭还在院子里调侃：“当老师啊，比之前在厂子里干的活儿轻松多了。”
这个时候的老师不坐班，没有那种乱七八糟的任务，大家也普遍认为老师是文化人，放心让老师教育孩子，除了工资还是一贯的不高，是真的比工厂轻松很多。
他还给赵大妈说：“妈，你看这个师范还发钱呢，多好的。”
赵大妈愁眉苦脸的，当初选专业的时候，她也在，觉得中文系是坐办公室的，就让钟旭选了，谁知道会被录取到师专啊。
赵大妈十分的不满意：“早知道还不如让你考中专呢，这活儿中专也能干。”
她还期盼着钟旭将来有大出息呢，老师是不差，但离有出息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我当初不是考不上中专吗？”钟旭也不恼，就这么拆他妈的台。
赵大妈气的撇下正在晒太阳的两个乖孙，回屋去了。
吕小菊则是考上了北城外语大学，英语专业，她还特地拿了录取通知书过来和林颖说话。
吕小菊叭叭叭的就说了一堆话：“英语是英国话吗？这咋学啊？我没考这个啊，我当时报的是中文来着，想着这个能看懂，可能是我分不够被调剂了？
“二十岁还要学说话吗？说话要怎么学啊？难道要我和我表妹学？我那个最小的小姨，今年刚生了第二个孩子，才一岁多。”
林颖调侃她：“你这不是挺能说的吗？我感觉你学外语挺合适的。”
林颖真心为吕小菊感到高兴，这个时候的英语还没有烂大街，不是谁都能说的，学好英语，至少在这三十年，绝对不愁找不到工作，挣不到钱。
“我看地图，上边说咱俩的大学离的不远，到时候我去找你玩儿。”吕小菊道。
林颖当然答应：“可以啊，我其实还没怎么出去逛过呢。”
林颖是真的没怎么出去过，一是她本来就有点宅，二是这个时候，天天出去会很奇怪，也很难在外住宿，所以哪怕是去个郊区爬山，也得当天去当天回，林颖实在是不想这么累，索性放弃。
林和则是考去了北城工业大学，机械专业，他觉得自己对这个挺感兴趣的。
至于秦雪，去了北城政法大学，法律专业，秦雪也不知道这个专业是学什么，她报的不是这个，但她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很有信心。
在听林颖说法律要背很多法条的时候，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觉得简单。
“只是背诵当然简单了，我最喜欢上的就是语文课，只要记性好，就能考一百分，我们老师还会给我们奖励糖吃呢，那个糖可甜了。”秦雪说。
他们也都和林颖一样，提前半年入学，开学时间基本上在二月底到三月初这十天之内。
很快，就到了林颖开学的日子，她真的非常期待自己的舍友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了，听说第一届高考，什么样的人都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