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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占有欲 “你确实挺失职的”

    “哦。”阮柠没多想, 葱白的细指点开微信二维码,然后怼到了薛政屿面前,男人愣怔了两秒, 点开扫一扫添加,直到这一刻,薛政屿对加上阮柠的微信,才有了真实感。

    他有点诧异,还以为她不愿意的。

    却顺利到让他诧异。

    阮柠加上他微信后,脑子里恍惚的感觉越来越重, 勉强撑着一点力, 好不容易才把手机塞进了口袋,不知是不是起了药效的原因,她明显感觉双眼有些睁不太开,深深的倦意感袭来。

    大脑完全不能思考。

    如愿加上阮柠的微信后,薛政屿起身, 走到热水区排了好一会的队, 耽误大片刻才接到一杯水走过来, 刚走到阮柠面前, 男人就停下了脚步。

    视线里,女孩撑着下巴, 沉沉闭眼睡着了,眼下乌青明显,身体不自觉靠在椅背, 偌大的椅子上, 只有一团小小的身影。

    薛政屿顺着视线往下,女孩腰又瘦了好多,捏着纸杯的长指蜷了蜷, 也不知那男朋友是怎么照顾她的?

    女朋友来了医院,男朋友不知去了哪里,人都没来。

    自上次在柳穗婚礼上重逢,眼看她越来越瘦,此刻,薛政屿对陈斯这位不称职的男朋友,不满到了极点。

    女孩娇小的身子,缩在输液椅上,长长的黑色睫毛覆盖下了清晰的阴影,看起来疲惫又娇弱,好看的眉眼紧蹙。

    薛政屿的心仿佛被重重地揪了一下,随即一股无名火蔓延,都是她那个好男朋友做的好事。

    敛起所有情绪,薛政屿轻轻走到阮柠身旁坐下,他握着纸杯的手,下意识探过去,一把捂住了女孩正在输液的这只手。

    顿时,冰凉感传到男人的掌心,细腻又柔软的触感,带着女孩特有的娇弱无力感,乖乖落入他宽厚大掌。

    也许是感知到了薛政屿手心的温度,女孩手指像小动物般,无意识朝他的掌心回握,还朝薛政屿的坐的方向,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

    薛政屿被她乖乖的无意识举动,捋顺了对她男朋友的质问,没照顾好就没照顾好吧,反正他也回来了。

    虽然他每次都见到阮柠身边,站着个碍眼的陈斯,关系也不太大,他心里留给阮柠的时间是三个月,三个月还没分开,到时候就别怪他不顾她的想法,直接动手抢人了。

    原计划是回来就抢的,结婚了也抢,反正在阮柠面前,他没有多高的道德感,那晚在阮柠楼下抽了一整晚烟,还是努力说服了自己。

    就给她三个月时间,是他最大的容忍度了。

    想到这里,薛政屿嘴角不自觉上扬,勾勒出宠溺的一笑,看着女孩毫无防备又脆弱的睡颜,他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能顺利拿回阮柠的微信,握上女孩的小手,他已经觉得太好了,这是重逢后取得的重大突破,他很满足。

    几乎是……得偿所愿。

    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到极致的那种。

    薛政屿静静凝视着阮柠的眉眼,细细扫过她的鼻唇,眼底眸色暗沉,无声缱绻。

    他了解阮柠,以前大学为了顺利保研,几乎把自己逼到了极限,废寝忘食的那种,就连周末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约会时间,阮柠大部分心思还是在学业上。

    那会他就心疼阮柠对自己的疏于照顾,如今她到研究所工作,再结合沈橙子说她工作上的表现,还是独当一面的那种,她对工作的上心程度只会比有增无减。

    能不能不要这么拼命了?

    薛政屿瞄着她的眉眼,叹气长问,却不见回答,随后,他把人往她怀里的方向带了带,又脱下身上昂贵的西装外套,直接盖在女孩胸口。

    随后,他长腿交叠,点开阮柠的朋友圈细细看起来,果然,她忙得连发圈的时间都没有。

    她应该设置了一年可见,只有五条朋友圈,还全是转发所里的科研报告和链接。

    薛政屿嗤笑两声,也微微闭上了眼,静静陪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阮柠睁眼醒来,发现身上个盖着薛政屿的黑色西装外套,头顶上的药水打完了,再回看薛政屿,男人掌心捂着她手背的针眼,大概是他喊了护士过来拔针,她又没醒,护士喊他帮忙按压的。

    她手指动了动,身旁的薛政屿睁开眼,见女孩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他,“好点了没有?”

    阮柠点点头,应该是药效起了作用,她比刚来时舒服了不少,喉咙的不适感减轻了些,脑子也清醒了点,只是……

    女孩眸子再度盯着男人大手握着她的手背处,微微挪动了位置,薛政屿力气太大,她体力还没恢复,压根就抽不出来。

    “我的手……”

    “再摁摁,护士说要五分钟才行。”薛政屿声音平静,好似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听他这样说,阮柠便不再多说话了,反正就五分钟,很快的。

    只是她心跳如鼓是怎么回事?

    又莫名觉得耳朵滚烫。

    阮柠再看一眼薛政屿,他神色如常,几乎没有改变。

    空着的手,忍不住轻拍脸颊,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阮柠,你清醒点。

    薛政屿瞄过来,阮柠:“……”

    好在差不多五分钟时,薛政屿终于放开了她的手,阮柠手指无意识蜷了蜷,只觉得手上肌肤滚烫,还带着不属于她的气息和温度。

    等薛政屿再走到她面前,视线里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端着一杯水,“医生说要都喝热水。”

    “哦。”

    等阮柠小口咽下,薛政屿又从善如流伸出手,接过她手里的空纸杯,径直朝垃圾桶走去。

    阮柠愣怔盯着他的背影发呆。

    “走吧,我送你回去。”

    阮柠起身,跟着男人的步伐,她顺手递过去他的西装,男人眼眸在她皙白的小手处停了几秒,“你披着,外面冷。”

    女孩微微无言,又乖乖收回递衣服的手,她再次披上,又轻微动了动输液那只手腕,跟着薛政屿走出了医院。

    医院人来人往,难免有急匆匆的人奔来,差点撞上阮柠,薛政屿停了会,等阮柠走上来,才伸出胳膊虚扶在她细腰处,护着她。

    阮柠眸光微动,心间暖意蔓延。

    薛政屿的举动太过自然,几乎令阮柠都有些恍惚,他们是不是没有分开过。

    理智却一再提醒阮柠,他们之间空白的六年,是真实不虚的,而她身边有了男朋友,似乎薛政屿身边也有了其他人。

    上车后,阮柠手机传来声音,她垂眸点开,是陈斯发来的,【柠柠,最近怎么样?】

    阮柠:【挺好的。】

    这是自上次陈斯情绪失控后,他第一次主动来问阮柠的情况,她也就回了一句,也没多想。

    至于之前想过要和陈斯结婚的想法,此刻她也不那么坚定了。一想到这人,阮柠眉心微蹙,以前不觉得,这段时间却越发觉得,和陈斯相处挺累的,不知是她变了,还是陈斯变了。

    算了,懒得想了。

    垂眸,阮柠继续看手机,微信栏里,沈橙子也发了好几条信息,可能那会她睡着了,没注意。

    【柠柠,好点了没有?】

    【主任说你严重的话,许你三天假,明天后天都不用来了。】

    结尾处,她还发了个蹦蹦跳跳、面带激动的表情包。

    阮柠嘴角噙起淡笑,【我好多了,明天就能回所里,今天留给你的任务完成了没有?】

    很快,沈橙子就回了微信,【啊啊啊,柠柠,你是魔鬼啊啊啊,不能多休息几天吗?放心,你交代的任务我加班也会完成的。】

    发完这一大段,又发了个我溜了的表情包。

    薛政屿盯着女孩垂眸的小脸,忍不住扬了扬眉,阮柠收好手机,视线不自觉看向薛政屿的喉结处,之前晕晕乎乎的,此刻却看得真真切切。

    那枚蓝钻的戒指就挂在他喉结处,从阮柠的视线角度看过去,莫名刺眼。

    “薛政屿,你是不是有……”等脱口而出的话问出来时,阮柠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

    幸好及时回神,阮柠张了张嘴,于是顺势改口,“你没有我地址,在……”

    说完,又回眸补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

    路程过半,彼此间沉默蔓延,阮柠捏了捏拳,懊恼自己是脑子烧糊涂了,差点真问薛政屿是不是有女朋友。

    她怎么能问这么隐私的问题。

    不合适的。

    窗外风景不断变化,阮柠抚了抚心口,怦怦乱跳的心,此刻终于回归了正常。

    明明他就在身边,明明有一肚子想问,问问他在美国的情况,阮柠抿了抿唇,咽下了所有的疑问。

    也许这就是成年生活的真相吧。

    读书那会以为分手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是一辈子难以逾越的伤口,想不到分手六年后,她还能坐上薛政屿的车,两人相处平静,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更没有老死不相往来。

    成年人的世界,哪怕分手后也能平淡的做朋友。

    阮柠早就洞悉到了这一点。

    不过,她想到一个人。

    阮柠点开沈橙子的微信,【你上次和飞机上加的那位大帅哥,聊得怎么样了,追上的概率大吗?】

    发完她关掉手机。

    车子停稳在她小区楼下,阮柠推开车门,忽然意识到身上还披着薛政屿的西装外套,她顿了下,将外套脱下来,递到绕过车头,正走到她面前站定的薛政屿跟前。

    “谢谢你的外套。”

    “客气。”薛政屿接过,没穿,只随意搭在曲起的胳膊上,递上塑料袋里的药,“明后两天,记得要继续输液。”

    阮柠接过,“谢谢。”

    话音刚落,旁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车门甩响的声音,阮柠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正停着一辆她熟悉的车。

    陈斯从车上下来,大步朝这边走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他几步走到阮柠面前,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过,他看见薛政屿给阮柠递了药,也自然看到阮柠递给了他黑色西装外套。

    声音不由得绷紧了几分,“你怎么和薛总在一起?”

    不要说是碰上的,他不会相信。

    还没等阮柠回答,陈斯脸上瞬间堆起讨好的笑,转向薛政屿这边,微微弯了弯腰,“薛总,我家柠柠真的麻烦您了。”

    语气亲昵,宣告着某种占有欲,某种主权。

    薛政屿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淡淡瞥了他两眼,“在医院正好碰上,我家人住院了,顺路送她回来。”

    “原来如此,我家柠柠麻烦您了,应该我去接她的,我这个男朋友太失职了。”陈斯笑容更盛,站在阮柠面前,也没注意阮柠此刻眉眼间的惫倦。

    薛政屿极淡地颔首,目光越过陈斯,落在阮柠还是有些惨白的脸色处,又觉得一旁的陈斯简直碍眼极了,心底的不爽莫名升起。

    嗤笑两声,薛政屿沉冷的声线直直撞进陈斯的耳边,“身为男朋友,你确实挺失职的。”

    第92章 生疼 “麻烦你告诉我”

    “走了。”薛政屿再快速回看一眼阮柠, 然后弯腰上车,升起车窗,黑色宾利平稳驶入大路, 直到那辆车再也看不见,陈斯脸上卑微的笑容快速消散。

    猛地,他一把拽过阮柠的手腕,力气很大,捏的阮柠生疼,好像还不小心擦到了她手背的针眼。

    “你怎么又和他在一起, 阮柠, 你说要跟我冷静,我给你冷静的时间,等我好不容易来找你了,却看到你和薛政屿在一起,你让我怎么想,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我有我的判断。” 陈斯压低了声音, 却压不住他的急躁和怀疑。

    他不相信有人总会无缘无故遇见。

    到底谁别有用心, 他本来想怀疑薛政屿的,又觉得以薛政屿的豪门家世和有钱程度, 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未必能看上阮柠。

    说起来,阮柠除了长得好看, 身为她的男朋友, 女科研员的身份说出去有面子外,陈斯暂时想不到其他任何好处了。

    确认关系这么久,他眼里的阮柠性子无趣至极, 除了搞研究就是搞研究,眼里只有那些破材料。

    但是让他没占半分好处,就直接放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身为男人,他也有自尊心,不想承认是薛政屿身上强烈的上位者气息,令他无法忽视,真对比起来,很明显他也不是薛政屿的对手。

    他能想到的,肯定是阮柠主动贴上去的,虽然她对自己爱搭不理,毕竟薛政屿还是不一样。

    如果他是女人,肯定也会选薛政屿。

    阮柠试图从陈斯手里抽回手,但没成功,她身体不舒服,力气也没恢复,女孩盯着一双疲惫的漆黑杏眼,耐心解释,“真的就是在医院偶然遇见的,你别多想。”

    “阮柠,你少反向PUA我,明明是你总做让我误会的事情,现在还指责我多想。”

    陈斯声音陡然拔高,隐藏的脾气彻底爆发,“这么久不联系我,我给你发了信息,你也没说在医院,不仅是薛政屿这个外人送你回来的,还被他指责我不是称职的男朋友,你告诉我,我到底称不称职?”

    周围人来来往往的,阮柠脸皮又薄,不想被别人围观,她也没心情站在这里陪他吵架,身体疲乏得很。

    “陈斯,我们之间的问题,等我身体好了,我们再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她不喜欢现在两人的感情状态,动不动就吵架,动不动让她升起无力感,也许是到了要分手的时候吧,以前真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只是陪他站在这里,她心底都有了厌烦的感觉。

    “你想谈什么?要谈就现在谈。”许是猜出了阮柠要谈的话题,陈斯索性装都懒得再装了,冷笑着进一步质问阮柠。

    “是不是我质问到了你心坎里,所以你无话可说了,因为都被我说对了。”陈斯继续紧逼。

    “陈斯,我累了,现在想上楼去休息,等一等,可以吗?”阮柠撑着一口气,再次说出心底的想法。

    刚刚她自然看到了陈斯对薛政屿的讨好和客套,记得陈斯以前总和她说,不喜欢单位里只会溜须拍马的人,他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自己的能力,看着眼前的陈斯,她只觉得陌生得厉害。

    她不想在薛政屿面前就陈斯的态度指责什么,现在也不想评论什么,也许变的不止陈斯,她也变了,不清白的有陈斯,但面对从美归国的薛政屿,她也算不上有多清白。

    只是心里升起了清晰的念头,这段感情不能再维持下去了,对彼此都没有意义。

    陈斯以前多温和的性子,现在动不动就发脾气,变得不像他以前的模样,再继续下去仅剩的一点体面被撕碎,她也不愿意这样。

    阮柠声音出奇地平静,“陈斯,我们不要再吵了,再吵下去真的没必要。”

    “不想吵,那你解释清楚。”陈斯讥笑两声,放开了她的手腕,“我告诉你阮柠,就你这模样,也就我陈斯不嫌弃你,不然你以为哪个正常男人愿意娶一个聋子。”

    陈斯口不择言,听得阮柠眉头皱起,却也没反驳,随便他怎么说,只希望他怒火发完,到时候能如她所愿分手就好。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薛政屿,不是因为他突然从美国回来,或多或少激怒到了陈斯,她还没机会看清陈斯的真面目。

    有时候,在结婚前发现两人感情的问题,对女生算是最大的幸运,她能在婚前看到陈斯人品的最低处,总好过结婚后再发现。

    也许相较于爱情,她现在的选择也更为现实。在她看来,一个男人的人品比爱情更重要。如果男人的人品不可靠,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也不会在这段感情里继续停留。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懂。

    及时止损,对谁都好。

    至于陈斯说她聋子什么的,也许以前她会很受伤,就像薛政屿的母亲也曾因她听力障碍的问题,话里话外说她不配进薛家大门,那会她很受伤,觉得自尊心受到打击和创伤。

    到底是这些年成长了,阮柠此刻却只觉得陈斯好可悲,明明她身上有这么多优点,他却只能看到她唯一的缺点。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阮柠不想再陪他吵下去,遂转身,准备朝楼上走去。

    “哎,阮柠,你……”陈斯还想说什么,兜里手机响起,一看又是白若薇打来的,平缓了心情后,他摁下了接听键。

    开门,阮柠放下袋子,声声听到动静,立马从猫舍跳出来扑到了阮柠的怀里,女孩蹲下,把声声抱了起来,走向沙发,一屁股窝了下去。

    “声声,今天又碰到薛政屿了,我在排队时正巧就碰上了他……”女孩絮絮叨叨,说起在医院遇上薛政屿的经过。

    声声蜷缩在她的怀里,乖极了的模样,许是听到了薛政屿的名字,波斯猫瞪着一双蓝色的眼睛,神情认真听着阮柠的絮叨。

    女孩越说越沮丧,一想到刚刚在楼下和陈斯爆发的激烈争吵,就头痛得厉害。

    她心里明白这事要快速解决,不能拖延太久,不然以陈斯目前的脾气,她也不知道会如何结尾。

    即便她如今快三十岁了,她也不认为婚姻是女人的必选项,事业同样可以成为她一生的依靠。

    曾经的前辈们奋斗百年,就是为了让当代女性在婚姻和事业中可以自由选择,而不是只能被迫二选一。

    不知过了多久,她摸着声声,自己也快昏昏欲睡时,想起医生开的口服药还没吃,便起身抱起声声走到厨房烧开水。

    等了一会,水开了,晾凉后,阮柠就着水吞下两粒药丸。

    阮柠找出衣服,取下黑色人工耳蜗外机,再去浴室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吹干头发,她翻出包里的资料,拎着直接去床上休息。

    靠在床头,声声也推开卧室的门,径直跳上枕头,阮柠伸手摸摸她的头,轻轻拍了拍,“想一起睡呀?”

    “喵喵。”

    “行吧。”

    “喵。”声声在阮柠枕头旁,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缩躺下。

    阮柠重新整理思绪,专注看向手里的资料。

    直到一阵哈欠传来,阮柠眼尾忍不住泛起泪水,她伸出胳膊,准备熄灯,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鬼使神差解锁,屏幕上跳进来一条沈橙子的微信。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不好意思,柠柠,一直在忙,才回微信,你好点了没有,记得不要熬夜,早点休息哈,不用回我信息了。】

    阮柠目光扫过两条微信,再次跳到第一条文字上,看到沈橙子的回答,她目光愣住了。

    说不清心底是否长舒了一口气,反正此刻她有点莫名其妙的高兴。根据沈橙子发来的信息,薛政屿应该是没女朋友的,说明他现在是单身,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总能遇上他。

    因为单身人,时间多呗。

    也没女朋友要陪要哄。

    不过,薛政屿胸口挂的那枚蓝钻戒指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在美国遇到喜欢的女生想送出去,却没送出去,所以就日日贴身戴着?

    像歌词里唱的那样,纪念自己失去的爱情?

    思忖间,心底的愉悦感一下子又很快散去,阮柠突然意识到一个重点,如果薛政屿没有女朋友,那沈橙子就可以光明正大追求他。

    女孩低头咬唇,摸摸声声的脑袋瓜,“你说薛政屿会喜欢沈橙子吗?”

    声声懒懒得眨了眨眼,又闭上,没搭话。

    算了,他喜欢谁都是他的自由,她也管不着。

    心里长叹一口气,阮柠继续往下翻微信。突然,她整个人仿佛僵住了,浑身起了一阵战栗。

    修长有力的大手,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紧握那枚发出幽冷蓝光的钻戒,摄人心魄。

    这只手实在太熟悉,阮柠一眼便认出是薛政屿的,他掌心那颗淡淡的痣,她亲眼见过。

    男人掌心握着的那枚蓝色钻戒,就是他胸口挂的那一枚,她也见过,自然熟悉。

    力量感十足的掌心,一枚小小的蓝色钻戒垂落,带着莫名的禁欲和性感。

    再一看微信名,还是他之前用过的,名字首字母缩写XZY,阮柠抬手,捶捶额头,她到底什么时候加上了他的微信?

    似乎没什么印象。

    等等,她记得输液时,她说要还薛政屿看医生的钱,男人好像说了句加微信转账。

    一下子,她全想起来了。

    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遇上陈斯还吵了一架,可能是脑容量不够,这样重要的事情,差点被她忘记了。

    深呼吸两口,阮柠伸出微抖的指尖,给薛政屿发了第一条微信,【你好,我需要转给你多少钱?麻烦你告诉我,谢谢。】

    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又看了五分钟,确认每个字都极有分寸感,没有越过一个前任女友的身份后,阮柠才郑重其事摁下发送——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委屈至极的薛政屿:“就连声声都能陪柠宝睡,那我呢……我呢……”

    阮柠:[笑哭]

    第93章 情种 “他这是有情况了?”

    黑色宾利缓缓前行, 薛政屿面色沉沉,本来在医院偶遇阮柠,心情还挺好的, 刚刚遇上她那位男朋友,此刻心里升起莫名的焦躁感。

    薛政屿握着方向盘的指骨,紧了紧,脑子里一下子闪过好多片段,好多都是关于大学时期的。

    越想越觉得烟瘾上头,正想着中控台电话响起, 薛政屿接上耳机, “老薛,能不能见见啊,你从美国回来,已经忘了我们?”

    “说吧,哪里呢?”薛政屿嗓音微哑。他正不想回去一个人待着, 闷得慌。

    “来吧, 老闻新开的酒吧, 来了好几个漂亮妹子。”

    “滚, ”薛政屿紧咬后槽牙,明显对妹子这种话题不感兴趣, “成,二十分钟再见。

    一到酒吧,薛政屿直接推开包厢门, 里面大剌喇坐着闻研和郑向北, 分开多年,闻研还是一如既往的胖。

    空气里弥漫着醇香的酒气,薛政屿随手将西装外套扔在靠背上, 身上只穿了件黑色衬衣,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手工定制款。

    他长腿交叠,靠在柔软沙发上坐下,对面两位齐齐打量了几眼薛政屿,颇有些抱怨道,“怎么还这么帅啊,真不公平。”

    随后,郑向北递给薛政屿一支雪茄,“尝一尝?”

    薛政屿接过,放在手上转动,却没有点火的意思,还是郑向北忍不住问他,“刚从国外来的好货,点火么?”

    男人点点头,很快凑过去的雪茄却收了回来,“你们玩吧,我看着就成。”

    他记得阮柠不知道他抽烟的,在美国他也极少抽烟,除非想她想到睡不着,才不得不起床去抽烟解闷。

    想起自己给了阮柠三个月期限,解决她那位男朋友,他干脆就用这段时间戒烟好了。

    闻研看不下去了,对着他吐槽,“哎呦,老薛,你说说你雪茄也不抽,从美国回来就接手了集团,你这样要求进步,显得我们这些很像纨绔子弟啊,压力很大的,你知不知道?”

    “德行。”薛政屿睨他一眼,声音含着懒洋洋的劲儿,身上自带的睥睨傲慢劲浑然天成,还含着隐隐的压迫感。

    明明长着一张斯文儒雅的脸,却总给人疏离感。

    说完,薛政屿端起一杯琥珀色液体随手晃了晃,“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开酒吧玩?”

    还没等闻研回答,旁边的郑向北扑哧笑了笑,抢着应道,“还能为什么呗,他家老头老太太逼得紧,相亲对象快定下来了,说是下个月订婚,看样子这家伙结婚也快了。”

    “他正发愁订婚后没有自由,干脆自己弄了这个地盘,又找老太太拿了点钱美其名曰要创业,以后来这儿鬼混,给自己多找一个借口。”

    薛政屿瞥了郑向北一眼,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目光随即转向闻研,“你到底行不行啊?要我说你要么就别结婚,结了婚就收心好好对人家。结了婚又舍不得单身的自由,你说你在祸害谁?别祸害人家小姑娘了行吗?”

    郑向北又饮了一大口酒,幸灾乐祸碰碰他的肩膀,“老闻,你说你到底在祸害谁?”

    闻研被眼前的两人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扬了扬眉,突然把问题抛回给薛政屿,“别光说我呀,我这好歹是落听了,至少家里父母心定不急了,也不会再念叨,这样想想我的日子算是好起来了。那你呢?老薛,你家里不催么,听说老爷子住院了,没人给你安排相亲?”

    薛政屿却没回应,只打量眼前的包厢风格,不同于其他酒吧的现代风,闻研新开的这家极具中式装修风格,他从大厅走进来就看到了曲水流觞,流水潺潺,有中式乐器大合集,楼上还有琵琶音,古筝曲、女孩吟唱的低吟婉转。

    另外一边又全是西式风格,怎么闹腾怎么来的那种音乐,两种风格在这家酒吧融合,有一种很强的怪异感。

    “你先说说你这酒吧的风格怎么回事?中不中,洋不洋的,审美很别致啊。”

    “呵呵呵,我建这个酒吧时,认识了一古典美女,人家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就说喜欢这种中式风格的,我为了讨美人欢心,就建成了她喜欢的风格,另外一边就建成了我喜欢的风格。”

    一旁的郑向北也听不下去了,多说了一句,“都要订婚的人了,你就收收心吧。”

    不过,他们自身都是京市世家圈子的受益者,像闻研这种行为的男人在这个圈子里都不算新鲜事,只有薛政屿才是真正的一股清流。

    想当年和阮柠分手后,到现在他身边也没人,一直单着。所以也无怪乎闻研对薛政屿的感情状态一直都相当好奇。

    那一年,他们皆目睹了薛政屿对阮柠毫无保留的偏爱,本来以为能等到薛政屿掀翻薛家规矩的那一天,想不到他们不仅没等到那一幕,等他们再听闻时已经是薛政屿要去美国留学的消息了。

    见两位紧抓着他不放,闻研赶紧求饶,“好了你们两位大爷,能不能放过我,老薛,你到底怎么回事,还单着吗?还是有人了?”

    薛政屿放下酒杯,扯扯嘴角,“怎么不催?老爷子身体还行,只是住院调理调理,倒是老太太,这些人可能年纪大了,不像过去说话那样难听,周叔说我妈身体也不大好,我去美国这几年她日子也不好过,让我多迁就迁就她,每次去医院,她看到我总归是要念一念的。”

    以前薛政屿和父母关系都不好,闻研郑向北他们都是知道的,听薛政屿说起,看样子从美国回来后,他和父母的关系改善了蛮多,对薛政屿来说,也算解开了一个多年心结。

    薛政屿想起早上从薛放病房出来前,余玥又抓着他好一顿念叨,他尽力好脾气陪着,一听余玥又说起了相亲的事情,他随便应付几句就找借口走了。

    然后就遇上了独自在医院排队的阮柠。

    闻研再度问他,“你是不是还没忘记阮柠?”

    他的话打断了薛政屿的思忖,男人调整了坐姿,心底猛地一沉,对面郑向北踢了闻研一脚,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年,薛政屿失魂落魄到什么程度才愿意去美国留学的,他们都历历在目,这么多年网上也总聊聊,但没有人敢在薛政屿面前提起阮柠。

    知道这是他心底的一根刺,谁都不敢触碰,当闻研直接摆到台面上聊这个话题,郑向北都替闻研捏了把汗。

    闻研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清了清嗓子,语气有些尴尬,“抱歉,老薛,我不该提的……”

    正说着,只见对面的薛政屿掏出手机,他似没听见闻研的话,没多久脸上就多了些温润的笑意,闻研和郑向北交换个眼神,凭直觉老薛这是有情况了啊,脸上的笑比狗笑得还舔。

    薛政屿垂眸,扫过阮柠发来的微信,他沉吟片刻,瞎编个数字,随手发送:【520】

    过了没多久,阮柠就直接转了五百二十给他,薛政屿牵牵唇角,又给阮柠发了条微信,【转账免了,方便时请我吃饭就行。】

    发完,男人起身,取上沙发靠背上的西装外套,掂了掂,闻研一看他这架势,“你就回去?”

    男人五官隐在阴影里更显深邃立体,指尖依然把玩着那只雪茄,一抬手,敛眉,“走了,你们自己玩。”

    他要回去选一选,阮柠请他吃饭时,穿哪套衣服会更帅。

    只留闻研和郑向北面面相觑,须臾,闻研揣测,“他这是有情况了?”

    郑向北点点头,“应该,不然他那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给谁看。”

    “你猜是哪位新人?”

    郑向北若有所思,“也许还是阮柠。”

    他身边又没个女人,也没去相亲,综合分析下来,是前女友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真是这样,郑向北咂了咂舌,到时候薛家照样会被掀翻桌子!

    闻研往沙发一靠,不由得感慨道:“我C,豪门情种啊。”

    ~

    周四,距离上次输液感冒已经过去了大半月,阮柠坐在工位上继续看手里的研究报告,一旁沈橙子在等她的批复。

    相比起阮柠的心无旁骛,沈橙子的心思早不知道跑偏去了哪里。

    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下,阮柠的脸色看起来还略有些苍白,但难以遮住她的清丽明艳,眉眼间带着浓郁的书卷气,清清冷冷间,更惹眼夺目。

    这段时间,薛政屿偶尔会找她聊天,他是很有界限感的男人,下班时间从不找她,上班前也不找她,一般是固定下午三四点问问阮柠的情况。

    上次她好不容易说服主任,帮阮柠请假三天,可以好好在医院输液住院,谁知她只用了一天,第二天就照常来上班了。

    下午四点她收到薛政屿的微信,问阮柠现在情况怎么样?沈橙子问了问阮柠感冒怎么样了,听到她说不发烧了,还在正常吃药,她就把听到的这两句发给了薛政屿。

    那边说了谢谢,也没再多问,很有分寸感,这样反倒让沈橙子对薛政屿更多了几分钦佩,分手多年,还对前女友恋恋不忘,这不就是典型的破镜重圆吗?多唯美的桥段啊……

    “橙子,橙子,”看完手里的报告,阮柠仰起头,顶着一双漂亮的杏眼看向沈橙子,不知她游神跑去了哪里。

    沈橙子回神,脑子后抽,嘴快一下子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哎,柠柠,你说选择破镜重圆的男人,是不是一直爱着前女友?”

    不然,多年的恋恋不忘,原地等待,是为什么?不就是爱到极致,也只等前女友能回头看见。

    莫名中,她想到了一位歌手的唱词,“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她就觉得很契合薛政屿一直在等阮柠的心境。

    要有多大的勇气,才敢顶着天青色等一场雨,等一位爱人呢?也许对方不一定会回应,也许对方一无所知,而执着的等待者,依然原地等待不曾离开。

    阮柠肩膀一紧,心里的失重感因沈橙子刚刚的那句话,来得莫名其妙。

    第94章 喘神 “老薛马上过来”

    阮柠凝了凝心神, “大概吧。”

    她也不清楚,也没遇上过破镜重圆的桥段。

    觉得不太适合跟沈橙子聊这个话题。

    “你看这份报告这几点,问题主要是……”阮柠又生怕沈橙子再继续问些她回答不出的问题, 连忙把话题转到了工作上。

    差不多说了十分钟,阮柠才一次性说完这篇报告的所有问题,原本心思游走的沈橙子,脑子里一下全塞满了工作,果然没再提那些情啊爱啊的话题。

    见沈橙子乖乖拿着报告走回工位,阮柠才悄摸摸地松了一口气。

    正思忖间, 在桌上的手机蹦进来好几条新消息, 一直响个不停,搅乱了阮柠本就凌乱的心。

    她手撑着下巴,点开微信,看清是陈斯发来的信息,眉目紧蹙, 不知他在想什么, 一口气发了五条长长的微信。

    阮柠眯了眯眼, 想随手锁屏, 陈斯又连续发了好几条,全是同一个腔调, 说昨晚见薛政屿送她回来,心里吃醋,所以才会一气之下说了好多不中听的话, 希望她不要生气。

    如果是以前性子温和的陈斯, 阮柠可能还没想过要和他分手,眼下对于他发来的微信,他的道歉, 阮柠只觉得厌烦和疲惫。

    也许和她在一起时的陈斯,好脾气都是伪装的,她不能接受自己另一半情绪不稳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暴跳如雷。

    她工作压力很大,没有多少时间放在这些情情爱爱上面,也不想去猜测男人的心思,更不想和他在一起后,总是自我怀疑和否定,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所以对方才会生气。

    她不会是自我PUA的人。

    记得去年她曾看过一部电影,电影一开始也是恩爱的情侣组成了幸福的小家庭,本来女主以为幸福会一直这样下去时,老公突然失业再加上外面竞争残酷,他性情大变,有一天两人吵着吵着,老公不小心推搡了女主,女主摔得很重,老公连忙扶起她道歉,因为是第一次,男人情绪上头,所以女主就原谅了老公。

    从这一天开始,也许是享受到暴力的快感,只要两人发生争吵,老公都会动手,还是一次比一次严重的程度。

    这部电影,阮柠当时看得触目惊心,她以为家暴男都是一开始就会动手,殊不知有一种家暴男只是从简单的推搡开始的。

    这段时间和陈斯相处,她也发觉他的暴脾气正在朝那部电影的男人靠拢,想到这一点,阮柠更不想和陈斯继续纠缠了,她索性一鼓作气,直接发了条微信过去。

    【陈斯,这段时间我冷静后认真想了想,我们还是不合适,到这里就结束吧,我的人生婚姻只是锦上添花,要以事业为主,你想要的那种贤妻良母,我做不到,抱歉。】

    过了好久,陈斯都没回微信,阮柠也没多想,随即把所有心思投入到工作中。

    下班,阮柠正收拾东西,柳穗来了微信,问她晚上能不能陪她去酒吧,阮柠愣了愣,“我明天要上班,所以陪不了。”

    她拒绝得很干脆,不是不想陪,而是工作压力大。

    “我心情不好,你也不陪吗?”电话里,柳穗的声音带着点隐隐的哭腔。

    “行行,你说去哪里,我马上过去。”一听柳穗这样说,阮柠心就软了下来,知道柳穗大概率是和迟铮吵架了,所以她才找她排解情绪。

    “不过我先说好哈,我明天上班,最晚陪你到十点。”

    “可以。”

    柳穗从家里直接开车过去的,她把地址发给了阮柠,催她赶紧打车过来,她给报销路费。

    阮柠坐在车里,垂眸,看到柳穗发来的文字,扯唇的笑落了落,都还记得要帮她报销车费,看样子她心情还不算太差。

    两人在京市新开没多久的酒吧见面,柳穗一见阮柠,直接拉着她的手腕走去吧台,阮柠边走边环顾四周,她也不是没去过酒吧,只觉得这家酒吧风格很独树一帜。

    这边流水潺潺,典型的中式风格,连音乐都是古典乐器,她进来前注意到酒吧另外一边风格是西式的,和这边感觉截然不同。

    真说起来,她更愿意来这边,没有西式那边的鬼哭狼嚎。

    柳穗招呼酒保来一杯洋酒,又帮阮柠点了杯果汁,然后凑到阮柠耳边,“你有没有觉得这家酒吧风格怪怪的?”

    阮柠点点头。

    柳穗轻饮一口,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肯定是那种有钱但没啥品味的纨绔子弟的手笔。”

    阮柠也凝眸笑笑,对柳穗的说法也很认同。

    酒保送过来饮料,阮柠掌心握住,手指把玩杯壁上凝结的气泡,浅浅喝了一口,柳穗抬起胳膊,碰了碰她,“沙发上有两个男人一直朝这边看。”

    阮柠淡淡扫一眼,没有兴趣关心其他人,遂很快收回视线,转而问柳穗,“你和迟铮怎么了?”

    “我和你说,结婚后我真觉得不好,半点自由都没有,迟铮一天到晚管着我,我觉得难受,所以偷偷约你出来透口气。”

    “行吧。”阮柠被柳穗的凡尔赛抱怨逗笑了,低头又啜饮了一小口,她就知道柳穗没啥大事。

    说完自家老公,柳穗又盘问阮柠,“你和陈斯真准备结婚啊?”

    阮柠托腮,沉思几秒才回答,“准备分手了。”

    “做得好,我支持你。”柳穗扬了扬眉,冷艳的脸色多了些暖意,“我一直觉得陈斯配不上你,又不好告诉你,现在你终于分手,我真替你高兴。”

    阮柠也没想细说,“可能还是缘分不够吧,我今天发微信告诉他了,暂时还没收到他的消息。”

    也不知道陈斯最后会闹成什么样子。

    要说是以前的陈斯,阮柠还算了解他的性子,不管怎么样,都不会闹得太难看,让彼此下不来台。

    但对于已经性情大变的陈斯,阮柠完全没把握,她对陈斯也觉得十分陌生,只希望分手这事,能尽量好聚好散。

    “管他的呢,只是谈朋友,又不是结婚,再说结婚还能离婚,你要分手他还能拽着不成?”不知不觉,柳穗喝下好几杯洋酒,微醺感传来,她有了点朦胧的醉意。

    晃了晃杯里没剩多少的冰块,柳穗的嘴渐渐没了把门,轻轻嗳了一声,唇角裹挟着促狭,“柠宝,我问你……后来薛政屿到底有没有……有没有去你家找你?”

    阮柠只当她喝多了瞎说话,“去我家干啥?”

    “就是我婚礼当天晚上,薛政屿……就没去你家找你?”

    阮柠也晃动饮料里的冰块,不懂柳穗的意思,“你结婚那晚,他凭什么去我家,他连我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好吧?”

    柳穗打了个酒嗝后,声音断断续续道,“怎么能没去呢……他说有重要东西给你……又……又来问了我地址……这个薛政屿,我下次看到……要骂骂他才行……”

    “行行,你狠狠骂他。”阮柠抽走几张纸,抬手下细心帮柳穗擦擦唇角,才接了她的话,她也没多想,眼下柳穗已经醉意上头,她要想办法把人送回去才好。

    当初认识薛政屿和迟铮时,四人拉过一个小群,后来她和薛政屿分手后,就自动退出群,所以她手机里没有迟铮的联系方式。

    正苦恼,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微胖的男人,突然凑到阮柠面前,她一抬头,乍然看到跟前多出来的一个人,神情绷了绷,吓一大跳。

    微胖男人堆起笑脸,“美女,方便加个微信吗?”

    阮柠一进来,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相比起她旁边穿着一条黑色修身长裙的朋友,她反而更吸引他的注意。

    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衣,下身是一条西裤,勾勒出细细的小腰,乌发挽起,露出一截白皙柔嫩的脖颈,气质清丽知性,有很浓的书卷气。

    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才过来,他一脸期待等着阮柠的回复,女孩皱皱眉,不想多跟陌生人聊什么,只说,“不好意思,我要照顾朋友。”

    酒吧门口,闻研正大摇大摆走进来,怀里还搂着个女大学生,一脸的春风得意,有相熟的客人走来,闻研又大声笑着招呼。

    男人扫视一圈自己的地盘,眸光经过吧台处时,整个人愣了愣,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又特意往阮柠的角度看去。

    没错,就是阮柠,那次薛政屿郑重其事把女朋友介绍给他和郑向北,四人还一起吃过饭,餐桌上,看到薛政屿对阮柠的细心体贴。

    在见过阮柠后,闻研才感觉阮柠跟他以为的那种女孩完全不一样,当时就看出来,薛政屿这是玩真的。

    哪怕这么多年没见,他对阮柠的长相依然记忆深刻。

    闻研的目光再看过去,六年时光把她照顾得很好,依然是一张纯良乖软的脸,书卷气十足。

    他掏出手机,找好角度,偷偷拍了张阮柠侧脸的照片,直接微信发给薛政屿。

    怀里的女孩被闻研冷落到一旁,看到他在拍吧台椅上的女孩后,嘴不禁往下撇了几分,满脸的不高兴。

    闻研收好手机,笑嘻嘻凑到女孩面前,亲了亲,安抚她,“那个女孩看到了吧,是我发小的前女友,所以你不用乱吃醋。”

    闻言,怀里的女孩这才笑着点点头。

    正在这时,闻研看到一位微胖男子纠缠阮柠,很明显女孩没心思和他多说什么,那人却不识好歹,又堵在阮柠跟前继续说,女孩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我去去就来,等会我那哥儿会过来。”闻研安抚完音乐高材生,面色突变,朝阮柠的方向走去。

    “就加个微信,我也不做什么。”微胖男子不死心,阮柠实在是他太难得一遇的心仪女孩,他不想随随便便放弃。

    “我有男朋友了,麻烦你不要再纠缠 ,不然我就报警了。”阮柠一边顾着怀里窝在她肩头的柳穗,才抽出空拒绝他。

    “有男朋友也没关系,是不是……哎呦……”他正俯身想靠近阮柠,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力,随后肩膀被人狠狠制住,剧烈的疼痛感蔓延,他回头,见到一怒气冲冲的年轻人。

    确定自己不认识他后,微胖男人大声求饶,“我不认识你,这是干嘛啊?放开我,要断了……断了。”

    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胖胖的脸已然涨成了猪肝色。

    “还不走,我就把你胳膊卸下来。”闻研出言警告,竟然敢在他的酒吧纠缠女孩,这女生还是他兄弟想重新追回来的人。

    只能说微胖男子点子太低,既然会被闻研撞上,他肯定要扒开对方一层皮。

    “我走,我走,马上就走,你放手,对不起美女,是我唐突了你。”好汉不吃眼前亏,微胖男子立马识时务的求饶道歉。

    “那还差不多。”闻研松开,微胖男子重得自由,赶紧灰溜溜跑路。

    污浊的空气来源终于消失,阮柠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才看向帮她的男人。

    不知怎的,她一眼就看出这人和薛政屿是同款豪门寖染出来的气质,只是薛政屿身上更盛。

    闻研微微躬身,朝阮柠尽力扯出一个亲和的笑,“你好,阮柠,终于又见面了,是我的荣幸。”

    再次看到女孩,闻研默默感慨,难怪薛政屿会一直恋恋不忘,女孩身上的气质太独特。

    她站在他面前,一双漂亮的杏眼仿佛缀满满天星光,骨相优越,身上没任何装饰和首饰,穿着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衣服,照样美得惊心动魄。

    原来如此。

    对面的阮柠能感知到闻研正在打量她,却并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只是闻研的眼神让她觉得很奇怪,闻研像在看一位老朋友,可阮柠一时半会,真没想起什么。

    “你是……”想了半天,阮柠还是没有记忆。

    “没事,我们见过,可能您不记得,等会老薛会过来,让他再帮你回忆回忆。”——

    作者有话说:明天尽量多写点,今天写不动了,眼皮在打架[笑哭][笑哭]

    第95章 兴味 “让别人帮你哄老婆?”

    听到薛政屿的名字, 阮柠扶着柳穗胳膊的手指明显蜷了蜷,她抿了抿唇,怀里醉意熏熏的柳穗开始抱着她狂问, “柠宝,迟铮来了吗?”

    她喝醉了想起一出是一出。

    压根不记得没人联系迟铮,阮柠也没迟铮的联系方式。

    “柠宝,你喊他过来给我赔礼道歉,哎,那不是迟铮吗……”柳穗舌头打结, 手胡乱戳了个方位。

    “不是你家迟铮, 等我来联系哈。”

    阮柠才说完,柳穗又打了个酒嗝,阮柠拍拍她的背,“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柳穗摇摇头,靠在阮柠怀里骂迟铮, “果然是结婚了, 一点都不在乎我, 喝醉了都不来接我。”

    阮柠抽张嘴给她擦擦后, 听到她对迟铮的抱怨,有些哭笑不得, 算了,不和醉鬼计较。

    闻研身边的女孩走了过来,见他对阮柠的态度明显不一般, 心里也多了几分好奇。

    闻研趁机说, “阮柠,我是这家店的老板,这单就免了, 你看你朋友这里,要不要我安排送回去。”

    阮柠的朋友是女生,他也不好上手帮人,只能先问问阮柠的意思。

    “不用哈。”阮柠一语双关,没接受闻研的好意。

    他面色正讪讪间,目光扫过酒吧门口刚走来的高大男人,举起手伸出指尖,往阮柠的方向指了指,男人抬脚,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

    阮柠勉为其难拿过柳穗的包包,想拿出她的手机打电话,正掏着。

    垂眸间,眼底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再往上是男人的大长腿,挺括的西裤,再往上她的眸子便撞上一双深邃的桃花眼,眸底炽热,烫得阮柠心慌意乱。

    头顶射灯在薛政屿身后勾勒出清绝料峭的身影,明明是身处浮浪喧哗的酒吧,男人却像独立于一个世界图层,周身自带上位者的矜贵和疏离。

    男人看着在阮柠怀里一点都不老实的柳穗,趴在阮柠肩上傻笑,力气都靠在阮柠身上。

    女孩瘦瘦小小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还费力扶着柳穗,小脸憋得通红,看得他眉心直跳,恨不能上手搭一把,好帮阮柠卸点力气。

    薛政屿脸色紧绷,像结了一层寒冰,朝闻研挥一挥手,露出一截冷白的皮肤和奢华的表盘,腕骨嶙峋。

    那人赶紧走上前,薛政屿嗓音低沉,语气算不上太好,“安排两位女服务员把她架到酒店去休息。”

    “马上。”闻研赶紧吩咐下去,马上走来两位女工作人员把柳穗架到了楼上酒店。

    阮柠看着柳穗远去的背影,扶起另一只用力过度的手揉了揉,神色还是有点不放心。

    薛政屿走到她跟前,隔绝周围男人虎视眈眈的眼神,她只一身简简单单的工作装,看出是下班没换衣服就着急过来了。

    她气质太干净纯良,跟酒吧里其他女人完全不一样,更惹得周围男人探究的眼神更盛、更直接。

    再联想到喝醉还极度不老实的柳穗,男人扯了扯唇,靠近阮柠的面颊,寒潭似的脸色松了下来,嗓音平和,“楼上也是闻研家的酒店,很安全,你放心,我打个电话,你等我。”

    阮柠点点头,没说话,就见薛政屿骨节分明的大手摁过号码,唇角抿成冷硬的直线,平和的语气瞬间褪去,变得冷峭带着压迫感,只有短短一句话,“过来把你家那位接走,地址在X酒吧。”

    电话那头的迟铮正发愁找不到老婆,一听薛政屿的安排,忙不迭应下说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薛政屿见阮柠垂眸,疑惑看向旁边一脸吃瓜表情的闻研,薛政屿看出她眼底的陌生,“这是闻研,我们一起吃过饭,还有一位高个子是郑向北,有印象吗?”

    薛政屿又说起那天吃饭的详细细节,阮柠一下子都想了起来,之前之所以会忘记,也是她故意的选择。

    在和薛政屿分手后,她有意忘记和薛政屿相关的所有,包括他的朋友们,但此刻听他说起,记忆复苏后,细节慢慢重现。

    她记得那是和薛政屿确定关系后,薛政屿第一次带她和两位朋友一起吃饭,明明两位也是京圈豪门二代,对阮柠态度平和,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后来,薛政屿母亲约阮柠吃饭,她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傲慢和从容,让阮柠印象深刻,尤想起薛政屿带她吃饭时,肯定是提前叮嘱过两位朋友对她的态度。

    只是,眼下听薛政屿说起两人的过去,阮柠心里乱得厉害,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他们的过去,不能缅怀,也用不着惦记。

    半晌后,阮柠微不可察嗯了一声,薛政屿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闻研早忍不住了,放开怀里的女学生,凑到阮柠跟前,态度热情如初,“想起来了吧,我就说我们一起吃过饭,老薛介绍过的,所以你和你朋友的酒钱都免单。”

    阮柠轻轻摩挲着透明玻璃杯口,手指一停,凝神片刻,张了张嘴,“不用了。”

    她不习惯欠别人人情,更何况还是自己前男友的朋友,还是要撇清关系为好。

    “受得起。”薛政屿帮她应声,几步走到吧台空着的高脚凳旁坐下,一双大长腿随意支在地上,黑色西裤崩出利落线条。

    他身体朝阮柠的方向倾斜,手肘撑在光滑的摆台面,腕骨突出,银色的奢华表盘折射出冷光。

    薛政屿腿长脚长,双脚可以着地,旁边高脚凳上的阮柠她西裤下是一双裸色平底皮鞋,双脚只能落在高脚凳的踩脚处。

    两高脚凳之间的位置并不宽敞,阮柠膝盖垂下去,几乎就要蹭到薛政屿的西裤面料,偶尔,还会不小心碰上他的体温。

    从旁人的角度看过去,薛政屿的姿态几乎把阮柠圈进了他的范围之内,原本对阮柠虎视眈眈的眼神,瞬间被薛政屿隔绝和屏蔽。

    闻研眼力劲极好,见薛政屿坐到阮柠身边,便搂着女孩去了包间,不再打扰。

    怀里女孩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看出薛政屿身份的不一般,也看出他对阮柠态度更不一般,不由得对阮柠和薛政屿的关系有了几分好奇。

    她探了探闻研的脸色,小心翼翼问起,“刚刚来的那位大师哥和阮柠是什么关系?”

    “老薛啊,阮柠是他前女友,现在正努力追回她呢。”闻研笑笑,也没藏着掖着。

    “他好不一般,跟我以为的花花公子完全不一样。”

    “他啊,当然不一般,他是豪门情种,我这种才是花花公子。”

    随后,包厢门应声关上。

    一穿制服的女工作人员送来了柳穗的房卡,薛政屿让阮柠接过收好,薛政屿没看酒单,只对酒保吩咐,“给她一杯温的,这几天别喝冰的。”

    他没记错的话,这几天就是阮柠的生理期了,阮柠睫毛微动,心里的情绪被薛政屿一句话彻底搅翻,却又显得局促不安。

    忍不住腹诽,怎么还有分手六年的前男友,还牢牢记着前女友生理期的。

    然后,薛政屿又给自己点了杯加冰饮料,没点酒,等会要开车不方便喝酒。

    阮柠落在高脚凳上的膝盖,小心翼翼支起力度,尽力避开薛政屿的碰触,男人长指捏过玻璃杯,对阮柠私下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拆穿,眸底温柔看过去,唇边弧度明显,任她动作。

    阮柠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一抬眸便看到男人深邃眼眸里,映出的细碎光亮,像暗夜的灯火,危险又迷人。

    女孩咽了咽口水,不得不承认,哪怕分手多年,一旦遇上薛政屿,她就只有被动的份。

    隐隐约约中,男人身上的松木果气味蔓延到阮柠的鼻尖,他抬手,指尖轻碰了碰刚刚送来的玻璃杯壁,掌心触上杯身温度,正合适,才推到阮柠面前。

    男人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行云流水的自然。

    “谢谢。”阮柠捏上杯身,只觉得掌心灼烫,那是薛政屿刚刚碰过的,他离阮柠太近,近到她能数清楚他眼睑上的睫毛,还有她衬衫领口下松开的锁骨,露出的紧绷线条。

    “客气。怎么下班来酒吧了?”薛政屿老神在在问起。

    “柳穗说和迟铮吵架了。”

    果然。

    薛政屿了然,没收着姿势,目光灼灼打量旁边的阮柠,带着贪婪的放肆,蕴含着无声胜有声的穿透力。

    阮柠自然察觉到了,也越来越觉得不自在,指尖微抖中,内心局促不安,尽力维持面上的平静。

    似乎有隐忍的焰火在喷发。

    阮柠察觉到她和薛政屿之间,诡异的气氛,就连呼吸都滞在胸口。

    为了避开薛政屿的视线,阮柠干脆垂眸,盯着手机翻看,又点开陈斯的短信,对话框里还是她发的那条孤零零分手短信,陈斯没有回复。

    突然,神色匆匆的迟铮疾步而来,阮柠察觉到一阵风吹来,抬眸就看到焦急的迟铮站在薛政屿身后,男人压低的嗓音里,带着隐隐的火气。

    “自己老婆都不好好哄着,还让别人帮你哄老婆,你能不能出息点,人刚下班,就被你老婆薅来了。”

    他下颌线紧绷,把当时看到阮柠吃力扶着柳穗,那人喝醉还不老实尽给阮柠添乱的火气都发给了迟铮。

    迟铮连连道歉,又面向阮柠,语气特别不好意思,“阮柠,这几天柳穗总和我闹矛盾,真不好意思她还来麻烦你,我以为她就随便闹几句,却不想还打扰到了你。”

    “没事没事,我和柳穗之间不说这个。”其实,薛政屿不在国内这几年,阮柠和柳穗迟铮都走得比较近,本来就是因为薛政屿认识的,再加上阮柠本来就和柳穗玩得好,她和迟铮碰上无可避免。

    反被薛政屿这样一说,迟铮话说得太客气,感觉和阮柠生疏了蛮多,迟铮眼下只想马上见到柳穗,也没注意到薛政屿和阮柠之间奇怪的氛围。

    迟铮:“柳穗在哪里,我接她回去。”

    阮柠放下手机起身,捏了捏包里的房卡,“我带你去,房卡在我这里。”

    “行,那麻烦你了。”

    “等下,”薛政屿起身,声音冷不丁插了进来,打断了阮柠和迟铮的动作。

    薛政屿捏着玻璃饮料杯在吧台上轻转一圈,然后又稳稳停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对面两双眼睛同时看向他,薛政屿凝视着阮柠皙白的小脸,一锤定音,“阮柠跟着去不合适,我带你去。”

    说完,便捏过阮柠手指间的房卡,递给迟铮,一心着急找老婆的迟铮,见到薛政屿的动作,此刻终于收拢神思回过味来,眼神往两人身上流转,带着几分兴味。

    而留在原地的阮柠,一脸莫名:“……”

    第96章 熨合 “以后要记得还”

    好在迟峥接到柳穗后, 她清醒了不少,见到进来的迟峥,原本对他的生气和不满, 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脸上绽放出娇憨又惊喜的笑容,声音甜腻,“老公,你终于舍得来了。”

    下一秒,她坐起来,脚步虚浮却毫不犹豫朝迟峥的方向奔去, 迟峥双手一伸, 稳稳接住了她,“老婆,你下次不能偷偷出来喝酒了,这次原谅我了好不好?我带你回家。”

    柳穗仰着头撒娇:“那你背我回家。”

    迟峥脸上的懊恼瞬间化为认命的宠溺,轻拍她的背, “乖, 上来。”

    迟峥弯下腰, 轻松地将柳穗背上背上, 稳步走下楼梯。

    身后,一身矜贵高定西装的薛政屿, 落后两步跟在后面,看着眼前打闹又甜蜜的两人,他脸上快速掠过一丝沉静的羡慕神色。

    稍顿后, 男人面色恢复如常,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见迟峥背着柳穗从二楼下来,阮柠点开手机微信,起身走到吧台:“不好意思, 这边结一下账。”

    酒保一边擦拭杯子,抬眼看了看我,客气说道,“刚刚薛先生吩咐说,您和您朋友都归我老板请。”

    阮柠愣怔了一下,心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也不好再推辞,只好收起手机,礼貌点头,“那谢谢了。”

    随后,她快速拎起两个包包,快步朝门口走去。

    酒吧外,夜风微凉。迟铮已经把柳穗塞进了副驾驶,细心帮她系好安全带,关上门,他又绕到驾驶座那边。

    柳穗睁眼,透过玻璃窗,看到阮柠的身影,抬手快速摁下车窗,探出半个脑袋,双手扒着窗沿,脸颊红扑扑的朝走来的阮柠大声喊:“柠宝,你快过来,和我一起走,我们一起睡。”

    站在一旁的薛政屿长腿支着,单手插兜,听到醉酒柳穗的虎狼之词,他松开的脸色重新紧绷了起来。

    阮柠加快脚步,站在车窗外,拿起柳穗的包包给她放进车里,俯身,耐心哄她,“我们不能一起睡,迟铮来接你了,你回家和老公睡哈。”

    “哦,我有老公,哈哈,差点忘记了。”柳穗侧目看了一眼主驾上的迟铮,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笑得咯咯的,显然醉意还没清醒。

    突然,她目光越过阮柠,定格在她身后一身西装革履的薛政屿身上,眼底充满了醉酒后的好奇和打量,突然,她上半身直接从车里探出来,朝薛政屿的方向大喊,“薛政屿,喂,我有话问你。”

    只见身形颀长、气质清冷的男人挑挑眉,静静看着车里的女人发酒疯。

    阮柠心里一坠,却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回头。

    喝醉的柳穗才不管这些,翘起嘴角,扯着嗓子发问,“我想起了,我结婚那天晚上,你不是问我柠宝住哪里吗?”

    一瞬间,车里迟铮的目光也聚焦到了薛政屿身上,之前柳穗喝醉抱着阮柠问询,她只当是柳穗喝醉了。

    眼下,听到柳穗又问薛政屿,阮柠知道这事八成是真的,睫毛轻微眨动了下,男人像一株冷松,矗立在微凉夜色里,从阮柠视角看过去,能清晰感知到他身上的孤寂感,眉棱隆起,桃花眼幽深莫测。

    更显疏离,自成结界。

    沉默了一瞬,薛政屿目光先极快掠过阮柠的脸,见她面色如常,然后才对着车窗里的醉鬼,语气平淡地敷衍道:“我还没来得及。”

    “好了,你需要洗澡睡觉,我们不打扰他们了哈,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迟铮已经看出薛政屿神色不耐,不敢让柳穗再打扰二位,丢出一句耐人寻味的话,然后开车溜走了。

    直到坐上黑色宾利,车里一如既往的沉默,阮柠靠着车窗这边,唇线绷直,她也猜不透薛政屿问她住的地址做什么,记得他上次开车回家,还是她告诉了他地址的。

    包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嗡嗡叫了起来,阮柠垂眸,打开包包,看到上面的名字,她轻咽下口水,却没接这通电话。

    好不容易重获几秒的安静,阮柠的手机再次疯狂跳动,感觉那边的人势必让阮柠接到电话才肯罢休。

    阮柠瞥了眼主驾上的薛政屿,男人下颌线紧绷,目光专注在前面的路况,似不在意她手心疯狂跳动的手机,手机铃声再次停下,女孩收回目光。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骨指,仿佛稍稍更有力了些。

    当电话不依不饶再次响起,阮柠深吸一口气后,直接指尖划过屏幕,挂断电话。

    想必陈斯疯狂打电话来,不是抱着好解决好说话的态度,更何况她也不想在前男友面前聊跟现任要分手的话题。

    很怪,很诡异。

    然后她低头,手指飞快打字,发了微信过去,【微信上的意思就是我想说的,我们结束了,你不要再打电话过来。】

    薛政屿余光将阮柠的动作尽收眼底,她的迟疑、犹豫和僵住的脸色,都让薛政屿此刻疯狂吃醋。

    她情绪的起伏彷徨都是因为别的男人,并不是因为他。

    一想到这里,薛政屿唇角再次紧绷,微妙气氛蔓延,他眸色沉了沉,神情若有所思,车内逼仄的空间里,压抑感攀升。

    当车子停下,阮柠只觉得相似的情况,似乎总在重演,她都记不清这是薛政屿第几次送她回来了。

    正准备推开车门,旁边冲出来陈斯的身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没控制力气,之前他还会考虑薛政屿的身份和地位,眼下收到阮柠要分手的消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也不清楚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她就要求分手。

    肯定是她变心了。

    他早就知道的,谈恋爱以来他连阮柠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知道她性子慢热,又是奔着结婚去的,他心想等到结婚他也亏不了什么,终究都是他的,晚一点而已。

    他等得起。

    他什么都没得到过,那阮柠凭什么单方面要求分手,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大发了,像傻子似的。

    白天在公司,被白若薇紧紧看着,他没时间给阮柠联系,好不容易等到有时间了,阮柠却一次次都拒接他的电话。

    一想到这里,他就气得要爆炸了。

    联系不上阮柠,他只能开车到阮柠的老小区堵人,车一停稳,快速上楼,站在阮柠家门口狠狠拍了拍门,声音动静闹得太大,吵到隔壁的邻居。

    邻居推开门,正想说几句,一看陈斯怒着一张脸,凶神恶煞的样子,遂又弱弱地关上了门。

    半天,阮柠家里都没动静,猜出阮柠应该还没下班,陈斯又怒气冲冲从楼梯走下去了,趴进车里休息。

    直到有转向灯的光影照过来,陈斯猛然惊醒,抬头看过去,顿时怒火中烧,又是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肯定又是那位薛政屿。

    回想起来,陈斯笃定,他和阮柠之间就是在参加那场婚礼后,才慢慢有了隔阂。

    “阮柠,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微信是上说的什么意思?”他等了好半天,等来的还是她坐在别人豪车里被送回来画面。

    往常维持的稳定情绪,此刻撕下伪装。

    阮柠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手腕被拽得很疼,好看的小脸皱在一起,“陈斯,你放开我,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说时迟那时快,驾驶座上的门被一把推开,薛政屿大步流星跨下车,看到陈斯再次拽着阮柠的手腕,脸色阴沉得可怕,翻涌着暗藏的情愫。

    “你放开她。”薛政屿声音不高,隐隐含着巨大压迫感。

    威慑力十足。

    陈斯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慑住了,下意识松开手,薛政屿眼疾手快,一把扯过阮柠的手腕,把人护在身后,“没事吧?”

    阮柠垂眸看了眼发红的手腕,薛政屿的视线也落在那处,皙白的肌肤上,陈斯握出的红色印子,看起来很刺眼。

    薛政屿记得阮柠皮肤很薄,压根受不住别人的大力推搡。

    对面手里落空的陈斯,看着薛政屿对阮柠说话的温柔,姿势的维护,怒火更盛了。

    “阮柠,你是我女朋友,凭什么躲在别的男人身后,还有,是不是就是因为你,阮柠才想跟我分手的,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就是因为你才变了,我要揍死你。”

    薛政屿压根懒得跟他废话,只冷眼盯着陈斯,像刀子似的凌厉视线射过来,薛政屿本就高出他一大截,陈斯在气场上完全被薛政屿碾压住了。

    陈斯试探了几下,有点不敢上前,但又觉得自己憋不下这口气,怎么能让其他男人在自己女朋友面前逞英雄,越想越气不过。

    血气上涌,陈斯鼓起勇气直视薛政屿,语气不善,“让开,我在和自己女朋友说话,不需要外人插手。”

    “不让。”薛政屿声音沉降,透着不容置疑的碾压力,眉骨下压,深不可测的寒意从周身弥漫开来。

    他一点都没惯着陈斯。

    “那你就是自讨苦吃。”陈斯说完,即刻抡起胳膊,朝薛政屿的方向大力挥去,带着怒气的中火。

    才到半空的位置,薛政屿单手钳住了他的胳膊,猛然往下压折,力量悬殊陡然扭转,被钳着的陈斯被薛政屿像拎小鸡仔似的,扭转后整个人直接撞在冰凉的地面。

    疼得陈斯脸色发青,头颅被迫仰起看向阮柠的方向求饶,阮柠不为所动,虽然她不赞成用暴力解决问题,但她也很清楚,不是有薛政屿护着她,这会求救无门的就是她自己了。

    任凭陈斯痛得龇牙咧嘴,薛政屿面上都纹丝未动,眼皮轻轻撩着,眉宇间紧锁,下颌线紧绷,带着发狠的力度。

    阮柠从未见过薛政屿暴力的一面,看着竟一点都不害怕,只莫名觉得Man极了。

    痛得受不了陈斯大声求饶,“放过我,薛总,我肯定不会再伤着阮柠,哎呦,哎呦,你轻点。”

    虽心有不甘,但陈斯也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再不求饶,胳膊只怕会硬生生被薛政屿卸下来。

    “确定不会再动手?”薛政屿冷着声音反问。

    “肯定肯定。”陈斯点头,快得像小鸡啄米。

    随后,薛政屿朝身后的阮柠示意,“你先上楼。”

    “哦。”阮柠边走边看,确认薛政屿是让她提前离开的意思,阮柠才加快脚步朝家里走去。

    过了好一会,楼梯间薛政屿再看不到阮柠的身影,男人才放开陈斯的胳膊,目光懒懒撩眸看向他,“你走吧,别再缠着她了,下次对你,我就不会这样客气了。”

    陈斯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走人。

    转身,薛政屿就着走廊的灯,朝阮柠住的那层走去,来到阮柠家门口,薛政屿并没有敲门,他静静站在紧闭的门前,身影随着音控灯的明明灭灭,被拉得很长很长。

    隐隐绰绰的光线里,薛政屿就那样站在门口,后抽出一支烟点燃,猩红的光点亮起,任烟雾缭绕,映照出男人晦暗不明的一张脸。

    走到窗户口,天空挂着一轮微亮的月光,他在美国的凌晨,一个人睡不着时看过太多次冷月,只有这一次他离月亮最远,离柠宝最近,心里忽然就有了畅快感。

    空落落的寂寥处,也被柠宝悄悄填满,不再空洞。

    许久,他掐灭烟蒂,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电话接通,他的嗓音带着公式化的口吻,“去查个人,阮柠的男朋友陈斯,工作是IT,我要知道他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好。”

    挂了电话,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木色的大门,这才转身,男人厚实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走廊楼梯间。

    ~

    刚到家的阮柠,站在玄关处换好鞋,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吁出一口长气,心脏依然狂跳如雷。

    想起在楼下发生的一切,阮柠心底一阵后怕,心里颤了颤,遂又很庆幸遇上了薛政屿,但是看着镜子的自己,她又叹了口气。

    明明只要跟陈斯说清楚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薛政屿也知道了,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想到这里,阮柠眨了眨眼,眼底有些发酸发涩,等心里平静了些,她翻出衣服去了浴室。

    取下人工耳蜗外机,阮柠抱着干净的睡衣去浴室洗澡,洗完穿了件棉质短睡裙,下摆还不到膝盖的位置。

    声声扒拉到阮柠的怀里,摸了摸她的头,起身,看到桌上的手机亮了,阮柠接过一看,是一串陌生电话号码,响了两声很快挂断,又立马跳进来一条微信,是XZY,【我在门口,开门。】

    阮柠愣神转身,拉开门,一瞬间,蒸腾的、湿漉漉的暖香味随着阮柠的靠近,蔓延到薛政屿鼻尖。

    女孩就站在他面前,发梢还带着点湿意,露出一截俏生生的脖颈,热气熏得女孩脸颊绯红,杏眼因愣怔而多了点水雾汽。

    再往下,是女孩胸脯随着微微起伏的优美曲线,弧线曼妙。视线继续下移,只见睡裙下摆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肤白细腻得宛如上等白玉。

    男人眸色沉了沉,喉结上下不自觉滑动,某种熟悉的嗜血的燥热感,从小腹窜起,血液快速在身体里奔流,他捏着袋子的手紧了紧,下意识掩饰不合时宜的反应。

    阮柠也很意外门口站着的会是薛政屿,她没告诉过薛政屿家里的具体地址,他却能准确无误找到她的房间号。

    毫无疑问,是柳穗那天把她的家庭住址详细告诉了薛政屿。

    奇怪,他为什么要她住家地址,她一点都不懂。

    阮柠见薛政屿西装外套扣子也松了,领带也松开了,脸上带着疲惫感,还是她先说话,“薛政屿,你这是……”

    “我来给你送这个,云南白药喷雾剂。”注意到女孩耳后没戴黑色人工耳蜗外机,男人缓缓说完,视线却又定格在女孩怀里的波斯猫上。

    雪白蓬松的声声,湛蓝的圆溜溜眼眸正望着薛政屿,许是认出来,她娇娇的发出喵呜两声,然后在阮柠怀里挣扎动了起来,伸出前臂,是往薛政屿的方向探去的姿势。

    薛政屿认出来这是声声,分开六年,他也不知声声还好不好,想不到,眼下突然见到了。

    “它还记得我,声声。”

    薛政屿声音微哑,阮柠回过神,紧了紧怀里的手臂,心里也掠过一丝涩然情绪。

    男人目光擦过阮柠的胸脯,再克制落在波斯猫身上,声音明显绷着,“我能抱一抱她吗?”

    阮柠侧过身,让出了一些空间,“可以,本来就是你送的,没有什么不可以。”

    男人小心接过,声声满足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抬手抚了抚,抱着声声。

    男人眸光追上她刚刚递声声过来的手腕处,一道突兀的青紫淤青毫无遮挡暴露在白皙肌肤上,两种肤色的极致对比,刺眼得很。

    这是陈斯用力握过的地方。

    薛政屿眼眸凝滞了片刻,扬了扬透明塑料袋,“你拿过去喷几下,听说效果很好。”

    阮柠手指蜷了蜷,原来是因为这个来得,伸手接过,“谢谢。”

    “先摇匀,再对着痛处喷三下,然后再揉开让药物吸收,好得快。”薛政屿简单扼要说明使用方法,掌心贴着声声背上的软毛。

    空气里很安静。

    他站在门口抱着声声,女孩站在门内,一道门槛,清晰隔离出两个世界,薛政屿看着女孩低垂的眼眸,看着两人之间的门槛莫名不爽,就跟那陈斯一样讨厌。

    “我能进来吗?”

    薛政屿想进来看看,看看她住的房子,看看她待的地方,看看她没有他生活的模样。

    阮柠抬眼看他,男人抱着声声,又看了眼自己手里提着的药,那句不可以在唇边转了半圈,终究不合适说出口。

    好歹他是好心上门来给她送药。

    阮柠后退几步,彻底让出玄关的位置,“换鞋。”

    她蹲下,从鞋柜拿出一双白色的新拖鞋,塑料标签还挂在上面,放在他脚边,特意解释了一句:“新的。”

    薛政屿看着女孩转身朝客厅走去,合上大门,他低头,换上了新白色拖鞋,踏足阮柠的私人空间。

    客厅不大,收拾得很干净,布艺沙发上看起来舒服柔软,旁边立着一盏白色精致的落地灯,靠落地灯沙发这头,整整齐齐全码着书本,都是生物相关专业的。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暖甜气味,和阮柠身上的香气很像,整个空间透出一股独居女性的味道。

    薛政屿仔细扫视一圈,没发现男人的东西,心情再次舒畅。

    声声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薛政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撸她毛发,目光落在阮柠身上。

    阮柠手指微颤,攥紧手里的塑料袋。她没做好心理准备,也没想过在分手后,薛政屿会踏入她的私人领域,两人能平和面对面站着,没有纷争,只有平静。

    只是她独居觉得刚刚好的空间,因为男人的踏入显得逼仄起来,空气里透着紧滞感,她呼吸乱微乱。

    察觉出阮柠的不自在,薛政屿眸子状似无意扫过阮柠的书架。

    “这么多年,声声好养吗,会不会太辛苦?”男人开口,声音在安静得过分的客厅显得低沉。

    阮柠正将那瓶白色喷雾放在茶几上,眸底看清男人的唇语,动作微不可闻顿了下。

    避开他的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说起来,她当年能从分手状态里快速恢复,多亏了声声的陪伴。

    白天她要忙实验,要忙论文,诸多的繁杂涌入她的世界,哪怕是站在毕业的关口,阮柠不觉得生活有了变化。

    直到薛政屿离开京市飞去美国,她的生活中再也没有这个男人的身影,直到室友先后搬出宿舍楼,阮柠也搬去新的研究生宿舍,她慢慢意识到,她毕业了,薛政屿不在了,她的室友们也开启了各奔东西的前程。

    回到宿舍里,她难受得睡不着时,只能紧紧抱着声声流泪,也不敢大声哭,宿舍楼墙壁不隔音,稍微有点动静,都会被别人听了去。

    白天的阮柠是正常人,她优秀自律,上进勤奋,忙得像陀螺一样。

    只有夜深人静,空无一人时,阮柠才敢释放心底的难过和不舍得。

    短暂的沉默蔓延,阮柠的思绪陷入了那段难熬的时光里,好在那段时间,有声声一直陪着她,她才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想到这里,阮柠朝着薛政屿的方向,“谢谢你的药。”转身又回眸,语气客气疏离,“等我一下。”

    “请便。”

    男人抱着声声,随意靠坐在沙发上,声声蓝色的眼睛依然黏在他身上。

    没过多久,卧室门打开,阮柠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的针织开衫,罩在睡裙外面,遮住了睡衣的随性。

    薛政屿注意到,女孩耳后重新戴上了黑色的人工耳蜗外机,她坐在沙发旁的椅子上,他目光再次落在她腕骨处,灯光下,青紫很久愈发清晰,看得他心头发紧。

    后悔没给陈斯那厮多打几拳才解恨。

    “喷一下药,你的手不能再等。”

    阮柠看过去,下意识想将发青的手腕往后缩,她起身,想去厨房给他倒一杯水,好过干坐在这里太尴尬。

    “淤青尽快揉开才好得快,不然会肿得更厉害,你自己不方便用力。”男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将声声轻放在沙发上。

    阮柠脚步顿住,一道高大的阴影靠近,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他拿起那瓶药,熟练摇晃几下。

    “真不用……”阮柠再次拒绝,声音带着慌乱。

    薛政屿却像没听到似的,他一把轻柔握住女孩手腕,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室外的潮湿水汽,还是阮柠喜欢闻的味道。

    他动作很快,猜到阮柠会拒绝,温热的指尖扣住她发青的手腕,两人距离一下子拉近。

    阮柠浑身发僵,下意识就想抽回手,但薛政屿握得稳固,她的微微挣扎像挠痒痒。

    “别动,很快。”

    “嘶。”

    冰凉的液体喷到青紫处,男人粗糙的指腹精准覆盖上那道淤青。

    薛政屿轻柔按搓,力道不轻不重,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只是莫名的暧昧气氛蔓延,阮柠心慌慌得不成样子。

    咬住唇,默默忍受那处带着刺痛,还有灼热温度的触感。

    男人指尖带电,直击她心脏处。

    肌肤相触,女孩的皮肤太嫩滑,手感太好,薛政屿思绪发散,呼吸带着紧绷。

    “很疼?”察觉到阮柠僵硬的身子,薛政屿出声问她,又特意轻了一点。

    阮柠耳根不禁发热,避开男人直接灼热的视线,“还好……还能忍受。”

    她提醒自己,他们已经分手,中间隔了六年,早就有了相隔万水千山的鸿沟和差距。

    薛政屿的举动,不过是教养使然,他一直都是如此熨帖。

    他没再说话,整个人注意力只关注手上的动作,直到阮柠的手腕皮肤被他揉得发热发红,喷洒的药效彻底吸收渗透。

    薛政屿缓缓放开手。

    阮柠眸光动了动,立刻将手收回,垂在身侧,指尖蜷缩,被他揉过的手腕掌心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微微发热。

    “记得这药一天三次,每次都要揉开。”看着女孩避之不及的动作,薛政屿胸口渐闷。

    “好。”阮柠眉头蹙了一下,转身去厨房,接过一杯温热的水,手轻轻按压下小腹,意识到了什么。

    端着白色瓷杯放在薛政屿面前,“刚刚烧的。”

    “多谢。”

    “我去下洗手间。”

    薛政屿点点头,目光追随阮柠的身影走动,直到洗手间门关上,男人薄唇微抿,继续抚摸蜷睡的声声,眼神沉静,不知想了什么。

    洗手间,阮柠坐在马桶上,看到新换的内裤洇出的红色,脑子里怔怔间,想起薛政屿在酒吧让她喝温水的提醒。

    她的生理期,确实被他牢牢记着。

    情绪交织分裂,有女朋友的人,还记得前女友的生理期,是要做什么?

    阮柠看不懂,也猜不透。

    要说大学时的薛政屿,张扬肆意,随着和他相处增多,阮柠越了解他。六年后重逢,他身上还有少年的影子,却不再是张扬肆意的性子。

    沉稳,矜贵,疏离,高不可攀,上位者气势显然。

    阮柠再也看不透眼前的他。

    也不知在美国那几年,他经历了什么,变成了如今深不可测的薛政屿。

    一想到这里,阮柠心力散了几分。

    过了好一会,洗手间传来喧哗的水流声。

    门口,她从里边走出来,唇色比之前淡了些,脸色也有些发白。

    刚走到客厅中央,沙发上的薛政屿开口问她,“饿不饿?介意一起吃吗?”

    女孩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她确实饿了,在酒吧折腾那么久也没吃一口饭,也确实没什么力气出去吃饭,小腹有点隐隐作痛,也不是很难受,只是没平常爽利。

    他今天帮了她,又帮她买了药送上楼,上次还欠他一顿饭。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拒绝。

    阮柠动动唇,声音有些轻,“可以,今天麻烦你了,上次也说要请你吃饭,刚好一起。”

    薛政屿辨出她身上的疲惫感,又落在她摁着小腹的手上,“你这里有什么食材,我来做。”

    他记得她生理期总有些不舒服,容易困,容易疲惫,也不想动弹,只喜欢窝在他怀里犯懒。

    “冰箱里只有我之前包的一些馄饨,没有别的菜。”

    她在工作中兢兢业业,对照顾自己这方面就特别马虎,能吃就行,能过日子就行,没把心思放在日常琐事上。

    “好,我来做,你去床上或者沙发上休息。”

    阮柠背脊一僵,“你是客人,我来做。”

    “乖,我来。”

    说完,男人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大步走到厨房门,直接拉上,又走到冰箱前,打开,俯身,拉开下面的冷冻层,果然看到好几包馄饨。

    再拉开冰箱上面的保温层,他找到了紫菜和虾皮,饭碗里有少量凝结的猪油。

    男人动作自如,好像在自家一样,没有半分不自在。

    因薛政屿宠溺语气愣在原地的阮柠,这会下腹传来隐隐的坠意,她也没强撑着,索性一屁股歪进沙发,声声立马蹭过来睡在她腿上。

    透过玻璃窗,阮柠撑着下巴,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男人衬衣袖口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阮柠微微眯着眼,等薛政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到餐桌上,男人视线望向沙发,女孩蜷缩着身子闭上了眼,眼眸闭上,察觉到薛政屿走来的气息,女孩睁开眼。

    薛政屿俯身蹲下,声音温柔唤她,“馄饨好了。”

    阮柠微微一怔,垂下眼睫毛,“谢谢。”

    这里的餐桌是小小的四方形,以前阮柠自己用绰绰有余,眼下两人相对而坐,宽敞的空间再次逼仄起来。

    薛政屿从厨房拿了两个瓷白勺子过来,放进阮柠的碗里,“你吃,试试味道如何?”

    阮柠葱白的手,搅拌一圈碗里的馄饨,紫菜和虾皮在碗里融合出独特的味道,馄饨胖嘟嘟的,煮得刚刚好,没有散开。

    女孩用勺子舀起一颗饱满的馄饨,咬下一小口,熟悉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她眨巴眨巴眼眸,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怎么像我妈妈做的?”

    味道一模一样,包括调料手法。

    他怎么能复刻出妈妈的味道?

    薛政屿却淡笑不语,只说,“我找视频学的,喜欢就多吃点。”

    阮柠点点头,没多想,程梅做馄饨也没独门秘方,都是网上能搜罗到的大众做法,薛政屿能做出来,确实没什么奇怪,她不再多想,垂眸继续吃碗里的馄饨。

    薛政屿指尖摩挲了下,目光落在安静进食的阮柠身上,不由得想起了在美国那几年。

    虽是被阮柠单方面断崖式分手离开的,却从来没断绝过想回国的念头。

    第一年圣诞,薛政屿悄悄买票回来,老家都没回,鬼使神差就去了京大,站在研究生宿舍楼那一栋。

    那一天,京市下起了初雪,薛政屿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终于等到了回宿舍楼的阮柠。

    却不是一个人。

    女孩侧脸沉静,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长发披肩,裹着红色的围巾,只露出一双杏眼大眼,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身旁,是帮她撑伞的张易明学长,两人并肩而行,偶尔低声交谈,画面和谐般配,显然是下课后两人约会回来,张易明送她回宿舍。

    看着他们越走越近的身影,薛政屿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偷窥者,窥视到了阮柠和别人的幸福。

    一下子胸口堵得发酸发紧,涩然的苦意蔓延,几乎令他不能呼吸。

    其实,在美国睡不着的,他也异想天开过,会不会阮柠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说不能出口的秘密,才突然提出分手。

    可是,当他看到一切在真实发生,他无法再说服自己。

    原来在他看不到的世界里,阮柠早已过上了稳定的生活。

    她学业优秀,前途光明,身边还有爱她的男朋友,而他只不过是她的前男友。

    早已被她忘记。

    没有了再留下来的理由,更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他怕控制不住会想动手揍她男朋友,而他的行为,恰恰只会令她为难。

    他最不舍的,就是让阮柠为难了。

    那一次,他仓促离开,很久都没再动过回国的念头。

    来年阮柠的生日,薛政屿又忍不住想见她,等到快十点都没见阮柠回宿舍,他只能去问能问到的人。

    才得知阮柠跟着导师去了澳洲参加国际学术会议,要一个月后才回来。

    理智告诉他要飞回美国,他却订了去容城的高铁票,阮柠的老家。

    站在不同于北方的街道,空气湿润,周围人的说话声气息微软。

    循着模糊的记忆,他找到阮柠妈妈摆馄饨摊的位置,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薛政屿只好沿着老街,随心而走,眼前突然看到一家干净明亮的馄饨店,薛政屿下意识抬头,透过玻璃窗,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大堂忙碌的程梅。

    抱着失而复得的心情,薛政屿推开玻璃门,系着围裙、正在擦桌子的程梅,迎了上来,她眉宇间和阮柠有几分神似。

    “你好,想吃点什么?”程梅一眼就认出眼前的男孩,当年在她馄饨摊前买过一碗的男孩,是从京市来的,长得帅气漂亮,她记忆犹新。

    “一碗鲜肉馄饨。”薛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的街道,想象着阮柠走过的身影。

    馄饨端上来,汤清见底,白胖的馄饨漂浮着,香气扑鼻。

    他慢慢吃了起来,却有些咽不下去,味道还是那一年的味道,他的身边却再也没有了阮柠。

    这个时间段正好不忙,程梅闲下来,一边摘菜,一边问他,“小伙子,还记得我吧?”

    薛政屿哽了一下,面色极力维持平静,“记得你,阿姨。”

    你是我女朋友的母亲。

    “很久没来了,还是来看朋友?”

    “去国外念书了,才有时间回来。”

    “小伙子真有出息。”

    食不知味吃完,薛政屿扫码付款,“老板,你能教我煮馄饨吗?我女朋友很喜欢。”

    程梅抬起头,眸光讶然,眼前的小伙子穿着价值不菲的衣服,与她的小店格格不入,眼神却意外诚恳真挚。

    程梅笑了笑,眼角皱纹绽开,“像你这样的好男朋友真不多见,你女朋友真有福气,阿姨愿意教你。”

    “煮馄饨最重要的是汤料,很简单,你一看就会。”

    程梅告诉他汤料的做法,又教他馄饨肉馅三分肥七分瘦,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加上调料就差不多了。

    程梅说得很仔细,薛政屿边听边记在手机备忘录上。

    “记住了吗?小伙子,”她笑呵呵问他。

    “回去试试,有心就一定能做好,你女朋友吃了肯定高兴。”

    “谢谢您。”

    他回到美国,按程梅教的方法一步步操作,终于学会了百分百。

    却再没有机会煮给阮柠吃。

    此刻,梦里幻想过几千遍的场景重现,薛政屿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没想在阮柠面前唱苦肉计,只要她喜欢吃就行。

    可以的话,他愿意给她煮一辈子的馄饨。

    阮柠一口气将馄饨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了些汤底,薛政屿凝视她的眼睛,“好吃吗?”

    阮柠胸口沉沉,点点头,独属于妈妈味道的馄饨,她没法说不喜欢。

    薛政屿起身,将两人的碗筷放进厨房冲洗干净放回原来的位置,身后,阮柠执拗地盯着他。

    她有一种感觉,薛政屿的动作太过自然和熟悉,好似他们之间,从未分开过六年。

    他的动作和自然,将他们之间的空白时光都自然熨合上了。

    收拾完,薛政屿又俯身蹲下,摸了摸声声蹭过来的身子,阮柠站在他面前,一站一蹲,两人影子交缠,阮柠却忍不住喊出声,“薛政屿。”

    男人站直,垂眸没什么情绪的模样,看得阮柠睫毛微颤。

    她依然看不透他。

    “谢谢你。”阮柠张了张嘴,蜷缩的手指微动后,双脚却一动不动。

    薛政屿却突然靠近,把她耳后散落的碎发捋好,又很快收回,转瞬即逝,快到阮柠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阮柠身子下意识微缩,肩膀瑟然,薛政屿却又快速后退,低沉的男声砸在她耳边,“这顿饭是我做的,你还是欠我一顿饭,一个人情,以后要记得还。”——

    作者有话说:恭喜柠宝恢复单身[猫爪][猫爪][彩虹屁][彩虹屁][比心][比心]

    第97章 越过界限 “好好谈一谈”

    翌日起床, 阮柠在床上愣愣发呆了好久,才撑着手臂坐起来,顿了好几秒, 却又躺了下去,脑子里不断闪过昨晚薛政屿在她这里的画面,心悸感传来,还是觉得好不真实。

    直到声声用粉色的舌头舔舔她,阮柠才扯开蒙着脸的被子,握握她的小手, 掀开被子, 趿着棉拖去了洗手间。

    第二天来生理期,没有小腹坠胀感,阮柠舒服了不少,洗漱时 ,看着镜子里好了蛮多的青紫手腕, 不得不承认, 薛政屿帮她按摩起了显著效果。

    伸手捧起干净的手打湿脸颊, 她憋住气泡了泡, 好让自己早日清醒,他们早就今非昔比, 昨晚薛政屿对她的帮助,解释起来不过是他看不过去的仗义行为,她不能多想, 也不用过度解读。

    洗好脸, 打开冰箱,热了一瓶牛奶泡到开水里,又拿出一包馄饨学着薛政屿的样子煮起来, 放好调料,端到餐桌上,阮柠坐着,一口一口吃下去。

    却发现,不是滋味。

    比起自己煮的,她更喜欢薛政屿煮的,他煮得太像程梅的味道。

    又有大半年没回家,想妈妈了。

    思绪继续游走,又集中在了薛政屿身上,关于这位前男友,她有太多的好奇,只是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打听。

    已经分开的关系,就应该断得干干净净。

    她不应该让薛政屿再靠近她的生活,越过界限。

    慢慢放下牛奶杯,穿鞋,换衣服,拎起包包,早起的时间总是太忙碌,临关门前,眸子无意中瞥见沙发上那瓶白色的喷雾,阮柠脑子又闪过薛政屿的叮嘱,快速对着青紫的手腕处连喷三下,按摩,揉搓,才出了门。

    薛氏集团顶楼办公室。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大班桌前坐着一身矜贵的男人,正垂眸办公。

    整个办公室风格简约洁净,像极了薛政屿的处事风格。

    一整面长方形落地窗一尘不染,能将底下的城市景色尽收眼底。

    这栋写字楼很有设计感和层次,是薛氏集团主楼,是京市cbd的最高楼,代表当地的地标建筑,处处透露出奢华、贵气、寸土寸金、

    晨曦微光透进来,远处的景色怡人,像极了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

    薛政屿从美国归来,接手薛氏集团的时间不算太长,起先董事会还有人不服,觉得他年轻不经历练,又在美国待了六年,可能不服国内的人情世故。

    在短短半年时间里,薛政屿大刀阔斧,运筹帷幄,向董事会交上了一份漂亮的答卷。自此,那帮老人再也无话可说。

    不知想到什么,男人眉宇间染上一丝躁意,合上文件,手肘撑着桌面,揉了揉眉心。

    “薛总,您要的资料齐了。”特助黎伟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

    薛政屿抬眸,眼眸恢复了一贯的锐利,长指曲起,敲了敲桌面,“你说。”

    黎伟将文件袋放在办公桌上,推到他面前,“这里都是关于陈斯的照片和资料。”

    “好,你先出去。”薛政屿面上没什么表情,随口吩咐。

    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紧不慢解开文件袋的绕线,一把抽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叠高清照片,还有好几页文字资料。

    照片拍摄背景在一家高档医院门口,照片里的陈斯小心翼翼扶着一个明显怀有身孕的年轻女人,女人侧眸,两人低声交谈,显得十分亲密。

    根据照片中女人肚子的大小推断,陈斯和这女人维持不清不楚的关系,应该有蛮长一段时间了。

    须臾,薛政屿的眸光沉了下来,捏着照片的指节用力,几乎将光滑的相片捏出折痕。

    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降了下来。

    过了一会,薛政屿又拿过文字资料,里面还有怀孕女人的详细产检报告。

    良久,薛政屿扯了扯领带,心里莫名其妙堵着一口气,憋的慌。

    收回视线,身体向后靠近真皮椅背,抬手用力按了按皱起的眉心,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股无名火涌起。

    他早应该觉察出什么,觉得陈斯重重握着阮柠的手腕,勒出青紫痕迹,他已经觉得自己教训他动手太轻。

    眼下,这人竟然在和阮柠谈恋爱时,明目张胆出轨,还导致对方怀了孕。

    薛政屿长长叹息一口,心里钝痛得厉害。

    阮柠,你看看你找的男人,能不能眼光好一点?

    能不能不要再看别人,只看看我就好。

    一想到在这件事里,阮柠承受的伤害,薛政屿仿佛看到了她破碎的眸光。

    他知道阮柠想和陈斯分手,但身为当事人……

    顿了顿,薛政屿起身,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掠过窗外湛蓝的天空,心里有了决定。

    不管阮柠怎么想,他不会再给她三个月时间了,看到陈斯出轨资料时,他留给阮柠处理男朋友的截止时间,已经提前。

    正思忖间,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急促敲响。

    特助黎伟面色凝重走进来,声音急切:“薛总,您看看。”

    薛政屿转身接过文件,涉及土耳其的跨国大项目,遭遇当地政策突变,涉及金额巨大,土耳其那边公司顶不住了,急需薛政屿亲自去一趟。

    薛政屿心神定了定,国外项目事出有因,容不得他犹豫。

    “马上订去土耳其的飞机票。”

    “好的。”

    薛政屿掏出手机,点开阮柠的微信,【注意陈斯,等我回国再找你谈重要事情。】

    本来想说陈斯出轨的事,又觉得在电话里不好说,这种事情还是得当面说才行。

    想起陈斯这段时间要照顾那位孕妇,昨天他也教训了他一顿,应该不会再纠缠阮柠了。

    他闭上眼,压下眼底翻涌的波澜。

    等我回来,阮柠。

    ~

    下班,阮柠收好文件,揉了揉酸涩的脖子,又是最后一个从所里下班的,傍晚微凉的晚风吹起,京市深秋的天,气温陡然骤降,阮柠衣服穿的不多,又在生理期,她特别畏寒。

    拢了拢白色的大衣,阮柠迎合秋风正朝地铁口走去,一道身影拦在了她面前。

    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面容姣好,衣服宽松但能清晰看见她腹部微隆,阮柠不由得停下脚步,眸子打量眼前的女孩,很确认,自己并不认识她。

    女孩却仰起下巴,有点自来熟的味道,“阮柠?”

    阮柠没轻易答应,只反问她,“你认识我?”

    白若薇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我不认识你,但我想你应该认识陈斯。”

    空气似乎滞了一分。

    阮柠很快反应过来,看着她肚子问,“你这是……”

    白若薇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笑道,“你男朋友的孩子,大约四个月了。”

    她一直催陈斯早点做决断,男人犹犹豫豫的,她只能亲自上门堵人,不说让陈斯愿意娶她,能让阮柠分开也是很好的。

    呵,分手还不到半个月,她就有了四个月的孩子,时间一算,陈斯是和阮柠在一起出的轨。

    以为阮柠会伤心欲绝,白若薇并没有在阮柠脸上看到惊愕、愤怒或者哀伤的神情,反而只淡淡回应了个哦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白若薇不解地望向阮柠,“你怎么没什么反应?”

    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趾高气昂而来,想给她一个下马威,阮柠的反应让她精心准备的一切,都打在了软绵绵的拳上,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你不需要找我说这件事,更不用特意来找我一趟,你们自己商量就好。”阮柠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也觉得很奇怪,从陈斯追她到两人确定感情,再到带回老家见各自的长辈,陈斯陪她在身边的时间不算太短。

    得知陈斯出轨的消息,年轻女孩还特意找上门来,她没有想象中的情绪起伏,更没有背叛、伤害和难过的情绪。

    既然发生就发生了呗,反正他们都已经分手了。

    这段感情里,陈斯曾做过什么,对阮柠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分手了,就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唯一可惜的点,程梅很喜欢陈斯,觉得他是可以照顾阮柠的那种好男人,现在婚结不成,阮柠又和陈斯分手,最难过的当属程梅了。

    遂又想起程梅一直希望她能结婚,有个稳定的家庭,眼下愿望落空,她只能等合适的时间,再去认识合适的结婚对象,至少能让程梅放心就足够了。

    普通人的婚姻生活,爱情没那么重要,对方是否合适更重要,对方人品的高低更重要。

    比起风花雪月的爱情,吸取这次在陈斯身上得到的教训,阮柠只想更努力工作,而不是把时间花在对方身上。

    假如她把人生的希望和情感,都寄托在陈斯身上,此刻面对白若薇的上门宣战,她只有一身血伤,满腹委屈的份了。

    幸好……

    她自己也清楚,对陈斯没有那份怦然心动的感觉,答应是以为他是合适的结婚对象。

    白若薇愣了愣,“你们分手了?”

    阮柠点点头。

    她最后一次见陈斯,还是薛政屿打他那次,直到现在她也没再见过陈斯。

    不过这些,她不打算告诉白若薇。

    她没有对陌生人分享自己感情的癖好。

    阮柠抬脚,她要去赶地铁。

    见她要走,白若薇着急了,急忙道,“那我还是想和你聊一聊,可以吗?”

    阮柠看着她焦虑的脸,以及隆起的孕肚,沉默几秒后,她不觉得自己和白若薇有什么好聊的,但如果她反复来缠着自己也会很麻烦。

    须臾,她指了指前面的一家咖啡屋,“咖啡屋很安静,我给你半个小时。”

    “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咖啡馆,有舒缓的音乐在精致的空间里流淌,鼻尖都是咖啡的醇香气味。

    落座后,阮柠要了一杯热可可,白若薇也不能喝咖啡,就点了一杯橙汁,等服务员上齐,白若薇捏着橙子杯,“阮小姐,我知道你有很不错的工作,也有很不错的身份地位,我虽然也在大厂工作,但就是个普通的职员,没什么事业成就感,比不上你的科学家荣誉。”

    “你告诉我说你们分手了,但陈斯一直瞒着也没告诉我,我感觉保不齐他对你,还有什么想法,或者想挽回你,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比起刚来时炫耀姿态,白若薇对阮柠的态度发生转变。

    她确实看出来阮柠对陈斯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她了解男人本性,女人越是不在意他,越是对他冷淡,男人却喜欢上赶着。

    她低估了阮柠的美貌,以为像学霸类的女孩,又是一位女博士,会长得很抱歉,所以她怀孕后,并没把阮柠当成竞争对手,觉得对方的美貌不配。

    陈斯于她,只是手拿把掐的事。

    白若薇从小就长漂亮,她也很享受男人对她的大献殷勤,看着眼前漂亮又气质独特的阮柠,白若薇第一次觉得自己比不上这个女孩。

    她活得世俗又物质。

    阮柠一双漂亮的杏眼,盈盈望过来时,清澈、干净,赤忱,令人不忍亵渎。

    阮柠没说话,轻捏咖啡杯,啜饮了一小口,放下,静静听她说话,看着她宣示主权般的行为,她没任何感觉。

    垂眸,眼眸落在眼前的咖啡杯里,她想这家店的拉花做得不错,以后可以多来几次。

    “阮小姐,我想请你彻底离开陈斯和我的生活,我有了他的孩子,我们很快就会结婚,以后也会幸福的。”

    等白若薇说完,阮柠点开手机,扬了扬手机屏幕,“你说了二十分钟,我长话短说,你有一点搞错了,我和陈斯已经分开,分手是我提的,所以不存在我要彻底离开他的生活,我希望他不再来打扰我就好了。其次,”

    她的眸子落在白若薇的肚子上,客观解析道,“你和陈斯会不会结婚,要不要结婚,是否生下这个孩子,都是你们自己的决定,与我无关,也不需要我的祝福或者同意,你们想怎么做都可以。”

    “阮小姐,你不难过吗?毕竟陈斯是你未婚夫,他对你感情也不浅……”终究还是白若薇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

    只是简单一面,她对阮柠都充满了好奇,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我难不难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怀孕了,让陈斯好好照顾你,听说孕妇的心情很重要。”

    阮柠边说,心底还暗暗松了一口气。

    本来她还担心,她对陈斯说了分手,这人会胡搅蛮缠的,现在这位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他的心思应该会放在白若薇身上,不会再来堵她了。

    想到那天,后背起了一层薄汗,幸好那天薛政屿拦下了他,不然阮柠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认知到这一点,阮柠莫名觉得一身轻松。

    手机恰好震动,跳进来薛政屿的微信,阮柠垂眸一眼扫完文字内容,睫毛微颤,她给薛政屿简明扼要回了一条,【收到,谢谢提醒。】

    陈斯眼下要抽时间伺候眼前的孕妇,不会再有时间来烦她了。

    薛政屿纯属多虑。

    收起手机,阮柠扫码给自己那杯咖啡付完款,遂起身,“我先走了,以后请你还有陈斯,都不要再来找我 ,谢谢。”

    ~

    从地铁站出来,拥挤的人群渐渐散去,阮柠踩着小白鞋走进小区路口。

    这是一片老居民楼,环境复杂,平常阮柠早出晚归的,也不认识这边的人,住的老年人居多,晚上很少出门活动,习惯门窗紧闭。

    路过一棵梧桐树,夜风卷起树叶,围着她脚脖子打转。

    阮柠紧紧风衣的领口,加快了脚步,连续第四天,她走在这条路上,身后总有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不是她听到了脚步声,而是人基因的直觉提醒。

    当她停下脚步往后看时,那种被凝视的感觉又消失了。

    站在路灯下,望向光晕扫过的地方,空空荡荡,没有人,只有风吹过地面的呼啸声。

    但是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又从后脊背传来,阮柠后背沁出一身冷汗。

    想起薛政屿的提醒,阮柠鼓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会不会是陈斯,阮柠不太确定。

    好在转过街角,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了。

    阮柠不由得小跑起来,后背又蹿上一股寒意,她再次回头,依然空无一人。

    “谁在那里?”她壮起胆子喊了一声。

    阮柠快速转身,一口气冲到小区楼梯口,刚好有外卖小哥开车进出,阮柠松一大口气。

    顺着楼梯走到家门口,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阮柠的手腕。

    顿时,阮柠脑子一片空白,恐惧蔓延,紧绷神经,她抬眸一看,竟然是一身黑色衣服的陈斯,戴着黑色鸭舌帽。

    陈斯脸色沉沉,阮柠直觉告诉她,这人来者不善。

    她拢了拢心神,蜷缩的手指松了松,语气平和,“陈斯,你先放开我,我手腕很疼。”

    她不能激怒他。

    陈斯果然放开,却挡住了下楼的去路。

    阮柠不动声色退开距离,陈斯声音嘶哑,目光直白落在阮柠身上,令她很不舒服。

    “阮柠,我们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上次被薛政屿严重警告后,陈斯好长时间都不敢来阮柠这里。

    在阮柠提出分手后,他的生活变成了一团乱麻。

    先是工作上频繁出纰漏,好不容易接到的项目,也被组长抽走了。

    然后白若薇成天找他吵着要结婚,她现在肚子四个月大了,白若薇担心还不结婚,就不能穿漂亮的婚纱。

    陈斯没想过要答应,本来就是酒醉后造成的错误,他不觉得自己要负责,白若薇才要负最大的责任。

    站在男人的立场,白若薇那种女人味十足的媚女,陪她玩玩,陪她睡睡是可以的,不适合结婚。

    自始至终,陈斯想结婚的对象,只有阮柠。

    同事们几乎都知道,陈斯有一位漂亮的女朋友,还是博士,在研究所上班,那些男同事们都羡慕极了,听说那位漂亮女朋友还是大有前途的科学家。

    因为阮柠的身份,组上的同事都高看他两眼,偶尔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他都能接受。

    他很享受阮柠科研人员身份带来的荣耀,他不想失去,更何况他们这恋爱谈得太素,他连阮柠的嘴唇都没碰一下,想想真不甘心。

    所以这几天他好不容易避开白若薇的监视,守在阮柠上下班必经的路口,默默跟着她。

    一旦发现她身边有其他男人,或者有薛政屿陪着,他会立刻采取相应措施,不会让他们好过。

    根据这几天他的踩点观察,发现阮柠都是一人上下班,他没看见薛政屿,也没看到其他男人,他对阮柠的不满,彻底消散。

    上次是他误会了阮柠,所以阮柠生气提出了分手,他能理解。

    想到这里,陈斯阴沉的面色立马堆满笑容,他讨好说道,“柠柠,你上次对我说要分手,是不是故意气我的?”

    “我知道我前段时间挺混蛋的,总是说话中伤你,但是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我只想娶你,你才是我未来的老婆。”

    阮柠后背紧紧靠着墙壁,目光测量她和陈斯的距离,大脑快速计算,如果她抬脚,大力踢向他的重要部位,趁他放松自己,她逃开的机会有多大?

    脑子里又闪过第二条,偷偷按下报警电话,她被顺利救下的概率会有多大?

    目光定了定,阮柠声音维持平静,她没想到陈斯还会找她。

    “陈斯,你是不是让别的女人怀孕了,你很伤我的心,我没办法接受。”

    她故意带着哭腔,突出脆弱的情绪,降低陈斯的心理防线。

    在陈斯面前,阮柠一直是理智又清醒,性格淡淡的,她没对陈斯撒过娇,也没在他面前扮过柔弱。

    面对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阮柠,陈斯很受用,恨不得上手紧紧搂住她,拭去她脸颊的泪水,安抚她受伤的心灵。

    “对不起,都是白若薇那个女人故意勾引我的,我没想过要和她发生什么,是她主动缠着我。”

    “柠柠,你一定要原谅我,我只是酒后乱性。我心里想的,身体爱的只有你,不是她。”

    “那你能不能跟她说清楚后,再来找我?”阮柠抬手,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用衣袖擦眼泪,然后顶着一双雾蒙蒙的杏眼看向陈斯。

    女孩眼尾泛红,鼻尖也红红的,白皙的小脸像染上一层胭脂,陈斯紧紧盯着她红润的唇瓣,轻咽下一口气,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肯定会和她说清楚,我的眼里只有你没有她。”

    “我想你现在就说清楚,打电话说清楚也行。”阮柠夹着嗓子娇滴滴说话,声音又软又糯。

    “行,我现在就打,当你面打。”陈斯视线一直盯着阮柠,然后掏出手机,点开白若薇的电话号码,直接摁了过去。

    第98章 手静止 “会不会再心动?”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 打通却无人接通,阮柠面色维持平静,手偷偷放进身后自己背包里, 摁了报警电话。

    陈斯放下电话,握住阮柠的肩膀,面色激昂,眼神阴鸷浑浊,“柠柠,你等等我, 我会让白若薇给你个解释的, 你相信我,我最爱的人只有你。”

    “好,我相信你是爱的,我想问问你,你知道我住的小区的地址吗?你很少送我花, 现在你和别的女人怀孕, 导致我很不开心, 能不能送一束花给我 , 让我开心点。”

    “可以,你想要什么花, 我明天寄到你单位去。”一听阮柠不计较他出轨的事,陈斯面色缓和了些。

    “玫瑰吧,你送我玫瑰就代表爱我。”阮柠边说, 边把胳膊上挂着的包包转过来, 好让通了的报警电话,离陈斯更近。

    “行,我送你九十九朵。”陈斯一手绑着阮柠的肩膀, 一手继续按白若薇的电话。

    “陈斯,就送我家,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九十九朵玫瑰太多太大,我抱不回来。你记得住我家地址?你复述一遍,我看你记错了没有?”

    阮柠观察陈斯的面色,小心翼翼引导他说出家庭住址。

    那边,白若薇还是没接电话,陈斯索性收起手机,快速插进裤兜,把阮柠家的地址报了一遍。

    阮柠皱皱眉,故意语气低沉,“你刚刚门牌号好像说错了,你再说一下,你怎么能连我家的门牌号都记不住,我就站在这里。”

    她边说边跺脚,想趁机解开陈斯的桎梏,男人貌似总防备这一点,他松开后,又把阮柠逼近更靠墙的角落。

    她只觉得空间里的氧气,更少了。

    心底的不安全蔓延,阮柠心脏狂跳,脑子里不由自主跳出上次薛政屿护她的模样,这次,她要靠自己解决。

    “你别生气,柠柠,”陈斯越凑越近,呼吸逼近阮柠唇边,看着灯光下,红唇像鲜花般盛放的阮柠,女孩白嫩嫩的脖颈直晃他的眼,陈斯下腹燥热感陡然升起。

    阮柠察觉形势不对劲,男人脸上流露出越来越多的欲念,说时迟那时快,陈斯粗暴地一把把住阮柠,拉住她手腕想往怀里拽,嘴唇强行往她红唇的位置贴过去。

    “放开我,陈斯,你不能……”

    阮柠拼命挣扎,扭开头,他的吻擦在她头发上,趁陈斯落空,阮柠曲起膝盖,狠狠撞向他的要害部位,他吃痛手上力道一松。

    阮柠迅速后退,从他怀里挣脱,一口气跑出来。

    不敢往家里跑,她不确定开门进去时,陈斯会不会挤进来,那样也很危险,阮柠鼓着一口气,转身,直接顺着楼梯冲到楼下,半俯身,大口喘气,心跳太快,感觉会从嗓子眼蹦出来。

    巷口,一辆警车由远及近,红蓝闪烁灯划破夜空,从车里下来两名干练的警察,阮柠直起身子,额头沁出薄汗,双腿发软走向警察,“刚刚是我报的警。”

    声音颤抖。

    身子也瑟缩得厉害。

    稍微高一点的警察安抚她,“你好,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在这时,顺着楼梯跑下来的陈斯,看到阮柠和警察站在一起,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可怖。

    “你竟然还敢报警,我要给你好果子吃。”他朝阮柠的方向气急败坏吼道。

    两位警察连忙上前,隔开陈斯和阮柠的位置,年轻的警察挡在陈斯面前,严肃提醒,“先生,你说话放客气点,我们在调查事情。”

    “用得着调查吗?她是我女朋友,我找她有什么问题?法律没有规定说男朋友不能找女朋友吧。”陈斯试图绕过警察,却被高个子警察拦住。

    “警察,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已经分手,他不仅跟踪我、还企图非礼我。”阮柠一口气说出实情。

    警察通知陈斯,“现在你需要配合我们,先跟我们回一趟所里。”

    夜晚,派出所的灯光冷白清凛,阮柠坐在塑料椅子上,一名女警察送上来一杯热水,阮柠起身接过,双手捧着,身上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女警察声音温和,看向她:“阮女士,请你讲述一下事情经过。”

    “这段时间,我感觉下班路上,总有人跟着我。”阮柠边回忆,发颤的身子缓缓平稳下来。

    “我回头什么都没见着,却能感觉到那股刺骨的、后背发凉的感觉。今天我下班晚,站在家门口正拿钥匙开门,他突然从我身后冲过来。”

    女警察一边记录,一边问,“后来呢?”

    “他抓住我说想跟我谈谈,我察觉他情绪不太对,小心翼翼拖延时间,让他给我送花,中途我偷偷打了报警电话。后来引导他说出地址……”

    女警察连连点头,称赞道,“阮女士,你很聪明很机智,后面呢?”

    回忆到后半段,阮柠声音开始发抖,“他强行把我逼到墙角,想强行亲我。”

    女警察皱眉问她,“有没有证人或者监控?”

    “没有。”阮柠摇头,“我住的是老小区,老人比较多,晚上他们都不出来活动,监控我记得,应该也没有。”

    “警察同志,我感觉每天跟踪我的也是陈斯。”

    与此同时,还是那两位警察正在问询陈斯,陈斯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警察同志,这完全是误会啊。”他摊开手,一脸无奈,替自己辩解,“我们是情侣,她和我吵架要分手,所以我想亲她一下,犯法了吗?男女朋友之间不能亲亲抱抱?我们又没有做更出格的事。”

    年长的警察抬头问他,“阮女士说你跟踪她?有没有这个情况?”

    “谁要跟踪她?她是我女朋友,我不能光明正大的找她,还要去跟踪她?”

    陈斯声音陡然拔高,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

    “注意你的态度,好好说话。”

    “好好,我好好说话,警察同志,你们不能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她无凭无证就说我跟踪她,这是她污蔑诽谤我。”

    陈斯早排查过了,阮柠住的地方,从地铁站往她住的小区走,沿路到她家门口都没有监控,阮柠真想和警察说什么,也没有证据。

    只要没有证据,阮柠就拿他没办法。

    两个小时后,年长警察走到阮柠待的房间,面露难色。

    “阮女士,”他垂眸斟酌用词,“陈斯不承认他强吻过你,只承认是正常互动,关于跟踪,他也完全否认。”

    “那没有一点办法吗?”听到警察的话,阮柠脸色煞白,急切地直起身子,“可是是真的,他每天都在那里,我能感觉到,除了他不会有人跟踪我。”

    年长警官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没有证据,你提到的小路也没有监控,更没有证人。所以仅凭你单方面的陈述,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很难立案。”

    “他强吻我,难道不构成性骚扰?”阮柠颤着声音反问。

    一旁的年轻警察接过话,“理论上来说,违背他人意愿的肢体接触是有可能构成性骚扰的。除非有证据,或者造成对方明显伤害,或者情节严重,否则也很难定罪。”

    阮柠愣怔住了,她想过会很难,但没想到真想抓住陈斯,会难到这种程度。

    高个子警察继续补充,“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口头警告,还有批评教育。”

    阮柠掀起眼皮,咬了咬下唇,无力感蔓延,“所以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吗?”

    “我们已经记录在案,如果以后有更多证据可以追加处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还有,你尽量避开他,晚上回家请男性朋友陪同,如果他有进一步行为及时报警保留证据。”

    阮柠闭了闭眼,心底微凉,她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只是她对结果很不满意。

    “阮女士,这段时间请你注意安全,有任何情况及时联系我们,我们都会赶到来帮你。”两位警察送她到派出所门口叮嘱她。

    “谢谢你们。”阮柠握住包包的手指紧了紧,指尖泛白。

    这时,正好陈斯也从另一个门出来,他晦暗的眸子紧紧盯在她身上,透过他的眼神,阮柠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得意,还有一副你能耐我如何的挑衅。

    阮柠垂眸,避开视线,捏了捏蜷缩的手指。

    陈斯却追到阮柠面前,装模作样哄她,让别人以为是她在无理取闹:“柠柠,你别闹了行不行?我以后肯定对你好的。”

    声音不大,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你别跟我说话,你也不是我男朋友,请你离我远远的。”阮柠后退几步,拉开两人的空间。

    年长的警察拍了拍陈斯的肩膀,再次提醒他,“你以后不能再联系她,你们已经分手了,你要老实一点。”

    “好的,警察叔叔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你让我别联系我肯定别联系,我一定会听您的。”陈斯乖巧地点头。

    派出所门口,阮柠赶紧拦下一辆车,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小区楼下,阮柠坐在车后座,想动,想抬脚,双脚发软,抬不起来,也使不上力。

    透过后视镜,司机疑惑地提醒她,“姑娘,到了。”

    阮柠推开车门,眸光微红,声音发颤,“等一会,马上就好。”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恐惧,阮柠扫码付款,弯腰下车,“谢谢。”

    扶着楼梯,阮柠慢慢走上了楼,直到站在门口,掏出钥匙开门时,手指微抖,钥匙偏移钥匙孔,插都插不进去。

    阮柠紧咬下唇,左手捏住手腕,手静止,钥匙准确无误插入,一把拉开门,阮柠走进来,紧紧关上门,然后整个人顺着门板滑落,蹲下,小脸撑在下巴上,眼底溢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

    此刻,后怕的感觉再次袭来,阮柠一屁股坐在地上,瘫软着,没有半点力气。再次回想,依然心惊得可怕。

    蓦然脑子闪过一念,之前薛政屿提醒她小心陈斯,是不是他早有觉察?

    ~

    这周,阮柠白天在研究所工作,下班没回老小区,她在研究所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入住,找了个跑腿小哥给了对方钥匙,让他把声声送了过来。

    许是那晚的恐惧太大,连续好几天阮柠总睡不着,半夜会无缘无故醒来,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脑子里总无端端闪过薛政屿那张俊脸,才莫名安心了些,住酒店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老小区的环境她很喜欢,但从安全考虑,她也不敢再去住了。

    在网上,阮柠找到一家中介,准备换一个更安全、有监控的小区,所以她下班一有时间就会去看房子。

    只是看了好几趟,没有满意的。

    研究所实验室。

    阮柠盯着实验室一排玻璃器皿,空气里弥漫着微涩的气味,她站在实验桌前,指尖下意识摸过玻璃壁。

    视野里,漫出白色的液体,心底闪过薛政屿的名字,有细碎纷乱的情绪蔓延,再又想到余玥,沉沉的压迫感袭来,沉重得让她心口发闷。

    意识到自己又在走神,阮柠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后退,微凉的试验台边缘硌着她的腰线,她太阳穴突突直跳,阮柠凝神,闭上眼。

    投入工作。

    终于等到下班,阮柠无精打采从研究所走出来,冬天日落下山早,晚霞的暖光泛到她脸上,阮柠仰起头,吸了吸暖意的空气。

    “柠宝,我在这里。”

    阮柠睁开眼,耳边突然听到柳穗的声音,她循着声音望过去,柳穗坐在粉色宝马车里,车窗打开,她下巴压在车窗边沿,朝她的方向挥手,“这里这里,我来接你下班。”

    阮柠缓缓走近,柳穗顶着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两眼发光,“柠宝,你说我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你?”

    女孩点点头,精神不济,却还是撑着笑容问柳穗 ,“什么好消息?”

    “你过来。”柳穗拉过阮柠,凑到她唇边,“我好像怀孕了。”

    “真的?”阮柠扬起声音,倦意消失,脸上重新恢复一点笑意。

    很难得的好消息,她真心替柳穗开心,从大学校园到婚纱,她和薛政屿没做到的事情,柳穗和迟铮不仅做到了,还有了爱情的结晶。

    阮柠动容,眼眶微红,声音哽咽,紧紧握着柳穗的手腕,“这是我最近听到的最好消息,走,我请你吃好吃的。”

    “好耶,我跟你说,上次去酒吧回去迟铮把我狠狠教训了一顿,我两天都没下床,这次生理期推迟半个月,我又容易犯困,在网上查资料,说我怀孕的可能性很大。”

    柳穗说完,小脸微红,神情害羞,不太好意思。

    阮柠弯腰坐进去,扣紧安全带,开口问:“测早孕了吗?”

    “测了,我测了过来的,迟铮是第一个知道的,你是第二个,怎么样,够意思吧?”

    “谢谢啊,不管怎么样,我肯定是孩子干妈。”

    “必须的。”

    “想吃什么好吃的,我带你去。”阮柠点开手机APP,准备找一家环境好点的餐厅。

    “想吃椰子鸡,天冷了,喝点汤暖暖的。”

    二十分钟后,柳穗的车停在悦方城,这里有一家评分超级高的清汤椰子鸡餐厅。

    找了个暖气足的位置坐下,柳穗知道阮柠怕冷,一到冬天裹得和粽子差不多,她习惯了。

    坐下,阮柠捏着手机,扫码下单。

    她点的都是柳穗喜欢吃的,一份清汤椰子鸡,一份爆炒鱿鱼,两例佛跳墙,还搭配了一份时蔬。

    汤上来,阮柠拿起柳穗的碗,帮她舀了一碗汤,柳穗伸了个懒腰:“谢谢柠宝。”

    接过清汤,柳穗视线落在阮柠脸上,发现她白皙的眼睑处,有两团明显的乌青,整个人怏怏的,带着说不出的疲惫感。

    柳穗心吓一跳,她算了算日子,差不多二十天没见,她感觉阮柠瘦了一大圈,看起来状态也不好。

    “柠宝,你看起来很累,精神也不太好,最近工作压力很大吗?”柳穗担忧地问阮柠。

    她知道阮柠工作压力一直很大,科研任务重,周末都很少休息,以前也见她忙,但也不是眼前的模样。

    知道自己怀孕后太高兴,没通知就急急忙忙跑过来找她分享喜讯,也没想太多,现在回过神,担心自己会打扰阮柠的工作。

    “我挺好的,这段时间手里任务重,熬了几个通宵。”阮柠咬下一块鸡肉,过了会,放下筷子安抚柳穗。

    她没告诉柳穗这段时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不管是关于陈斯的,还是她最近打算搬家,按照柳穗的性子,一旦知道了,肯定要来帮忙。

    说不定还会冲到陈斯公司,狠狠把他骂一顿。

    她现在怀孕了,是重点保护对象,不应该为她的生活琐事冲锋陷阵。

    等都安排好了再告诉她也不迟。

    阮柠只说了点工作上的重点,能告诉柳穗的那一部分,其余的,她都没说。

    “那我这样突然找你,会不会打扰到你?”

    “瞎说什么呢,孕妇要多吃点。”阮柠又帮柳穗夹了一筷子蔬菜。

    吃得差不多时,柳穗想起那次带阮柠去酒吧,虽然回来受到了迟铮不能下床的惩罚,但不得不说,偶然去酒吧放松一次,真是酣畅淋漓的痛快。

    “柠宝,我一直还没问你,上次我被迟峥接回去了,你是怎么回去的?”

    “薛政屿开车送的我。”

    听到阮柠的答案,柳穗笑得高深莫测,她凑到阮柠面前,“你猜有没有一种可能,薛政屿是为你回国的?”

    阮柠睨柳穗一眼,摇摇头,“你太看得起我。”

    她不觉得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能在分手六年后,还让前男友对自己念念不忘。

    “行,你就当我瞎想,我就问你一句,看到他有什么感受?脸红了吗?心跳加快了吗?有没有觉得不自在?”关于这个问题,柳穗也没打算放过阮柠,对她连连逼问。

    “你现在也分手了,你单身他也单身,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在柳穗眼里,能配得上阮柠的只有薛政屿,像陈斯那种人,就是癞蛤蟆在吃天鹅肉。

    “穗穗,你想的太简单了,婚姻是一回事,爱情又是另一回事。”阮柠垂眸,对这个问题没打算多聊。

    就算薛政屿对她念念不忘又怎样?快奔三的年纪,她不只想谈恋爱,肯定会奔着结婚去的。

    薛政屿爱她又能改变什么呢?这么多年,余玥一直是她的噩梦,偶尔梦到那天的场景,偶尔梦到她那张高高在上脸,都能让阮柠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真走到结婚那一步,相爱不相爱都没那么重要了,能不能让对方父母接纳自己,在很大程度上都决定了婚后的幸福程度。

    阮柠自问自己没那个本事,没办法改变薛政屿父母的门第观念,更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出身。

    虽然她是单亲家庭长大,阮柠也是程梅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觉得自己的家庭很好,很能拿出手,没有半点不堪。

    比起自知之明,她只是更确定想要什么了,所以不妄念,不攀附。

    柳穗吃得饱饱的,瘫靠在沙发上,她就觉得阮柠想太多,既然薛政屿爱她,她选择爱薛政屿就行,其余的问题都直接扔给薛政屿解决,正好阮柠还乐得清闲,不用多操心。

    阮柠看了她一眼,知道柳穗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也没打算解释。

    每个人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的人生,也只能靠自己一步步坚定地走出来。

    柳穗撑额,“柠宝,你觉得你对薛政屿,和对陈斯是一样的吗?”

    阮柠摇摇头,“不一样,大学谈恋爱,和出了学校谈恋爱,肯定不一样。”

    “柠宝,你在混淆我的概念,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一点,虽然我没明说,但你应该能懂。”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阮柠和薛政屿恋爱时,她被薛政屿宠得神采飞扬,与其说是薛政屿的爱滋养了她,还不如说是她和自己爱的人一起,所以变得越发漂亮精致。

    她见过阮柠和陈斯在一起的相处,可能是柳穗先入为主的观念,她总觉得阮柠和陈斯的相处,太过寡淡,没有一点CP的张力。

    阮柠和薛政屿在一起,两人磁场莫名契合, CP感特强,旁人从他们俩身边经过,都会莫名红了眼,满脸小星星,想八卦的想法蠢蠢欲动。

    所以,柳穗觉得,恋爱应该这样谈才有意思,而不是为了结婚,随便喝一杯凉白开。

    她知道阮柠思虑过重,当初她提出分手,薛政屿远走美国,这六年,她一直问阮柠当初是为什么提出分手,不要说是因为那个狗屁学长。

    阮柠却习惯闭口不谈,柳穗问次数多了,阮柠就用两人没有缘分来搪塞她。

    她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以薛政屿爱她的程度,真遇上什么,薛政屿都会替她来解决。

    但,如果阮柠不说,就谁都没有办法。

    想到这里,柳穗深吸一口气,她目光灼灼盯着阮柠的杏眼,“柠宝 ,假如抛开一切问题,你也不用你有男朋友的借口来敷衍我,我只问一句话。”

    “薛政屿就是为你回来的,他想再追回你,柠宝,你会不会心动,还有,你会不会答应他?”柳穗按住阮柠的手背,不假思索问她。

    站在朋友的立场,她不是故意要逼问阮柠,柳穗只是希望阮柠做出对自己更好的人生选择,而不是因为合适。

    她们也多次讨论过陈斯和薛政屿,阮柠的回答一直很保守,没有给她走心的答案。

    抬眼,四目相对,柳穗对上阮柠的视线。

    微顿,阮柠轻晃一下碗里的佛跳墙,勺子舀上一点,抿唇,愣了好几秒,女孩艰难舔了下唇,偏头看向柳穗,才缓缓给出回答。

    第99章 放不下 “你躲什么”

    “穗穗, 已经六年,我们都回不去了。”

    他们都有新的生活,她也只能往前看, 不回头,她和薛政屿谈恋爱,久远到让她回想起来,仿佛是上辈子才发生过的事情。

    她语气里的无奈感,翻涌而出。

    柳穗迎上阮柠的视线,她眼底的破碎感让柳穗难受到心惊, 突然意识到, 和薛政屿的分手,最难受的其实是阮柠。

    自己作为毕业后阮柠唯一的好朋友,她都不曾向自己倾诉过什么,也不主动聊起薛政屿,除非柳穗提起。

    她的闭口不谈, 就是因为她的放不下, 她根本就没走出来过, 直接把自己困在了原地。

    就像有一个人, 他经历过悲惨的生活,悲惨的命运, 但有一天他能云淡风轻诉说这些往事时,就说明他已经走出来了,所以他才能聊起这事。

    可阮柠呢?

    根本就没有。

    想明白这一点的柳穗, 垂眸, 根本不敢对上她的眼睛,柳穗不知道这么多年,面对这段情伤, 阮柠是怎么度过的。

    她又感觉吃了一些时蔬,然后欲盖弥彰讲了几个网上看到的搞笑段子。

    饭吃完,柳穗的电话就响了,是迟铮来的电话,说现在开车来接她,柳穗在电话里行,挂了电话,又捧着一杯天然橙子说要干杯。

    阮柠低沉的心情往下压了压,柳穗的笑总是能轻易感染她。捏着玻璃杯,阮柠举高跟她碰杯,“以后保持好心情,生出来的宝宝会巨漂亮。”

    “真的?”

    阮柠点点头。

    两人窝在沙发上,又聊了一会,一身休闲服的迟铮捏着车钥匙从门口走进来,视线里扫过两人,隔好远迟铮就喊了声,“老婆。”

    就跟大学时一样。

    只是大庭广众之下被喊老婆,柳穗觉得自己简直要社死,她伸出双手捂住脸,连忙躲在阮柠身后,迟铮走近,先跟阮柠打过招呼,“躲什么,我早看见你了。”

    柳穗小小声抱怨,“能不能不要大声喊我老婆,别人听到很尴尬。”

    “尴尬什么,我喊老婆也只有你会答应,别人不会管的。”

    阮柠起身,站在旁边,看他们像小情侣一样,旁若无人地打闹,眼眸闪过盈盈微亮,唇边弧度加深。

    迟铮扶着柳穗往前走,阮柠拿起手机快速扫码付款,跟上他们的脚步,柳穗坐在车里,喊她,“让迟铮送你回去,你快上来。”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你们先回去吧。”阮柠摇手拒绝,一旦柳穗送她回去,她想瞒的那些就都瞒不住了。

    “没事,我送过去挺好的,一脚油门的事。”迟铮也凑到柳穗这边,极力相邀。

    “我手机已经点好车了,你们快回去吧,迟铮,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照顾穗穗。”

    “真不用送?可是我想送你,还想和你继续聊聊天。”柳穗舍不得就这样和阮柠分开,送阮柠回去的路上,她还可以找阮柠聊聊天。

    平常阮柠工作太忙,柳穗也不敢多打扰她。

    “乖,等我休息主动来约你,你快让迟铮开车送你回去,晚了你吃不消。”

    “那你要记得约我。”

    “嗯嗯。”

    直到阮柠目送迟铮的车开走,她才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酒店的名字。

    ~

    一下班,阮柠利落收拾桌上的东西,刚刚中介给她发微信,说有一套房子很符合她的要求,房东这会有空,看完合适能立马签约,问她有没有时间?

    阮柠快速打字,【半小时就到,麻烦等我一下。】

    拉上包包拉链,她只想她想快点赶过去,赶紧把租房这事敲定,声声跟着她住酒店,很不习惯。

    刚拿起外套,沈橙子抱着一份文件走来找她,“柠姐,这份文件主任让我交给你。”

    “你放桌上就行。”阮柠拎着包包,拍了拍她的胳膊。

    沈橙子才反应过来,注意到阮柠是急急忙忙要走的样子,往常她都是最后一个才下班的。

    她瞪大了眼睛,奇怪地问她,“柠姐去哪里?”

    “文件我明天一早过来就看,现在要去看房子。”阮柠从工位上绕出来,没多做停留,只留了个背影。

    沈橙子放好文件,想起阮柠之前住的是个老小区,阮柠很喜欢那里的烟火气,既然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呢?

    看起来还很着急的样子?

    等明天回来她要找阮柠问问清楚,到时候再赶紧告诉薛政屿一声。

    出了研究所,阮柠运气极好,刚好有出租车在门口下客,阮柠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报了公寓那边的地址。

    车子缓缓停下一个看起来颇新的小区门口,阮柠扫码付完车费,推门下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她的中介小哥,旁边还站着一位约五十岁、气质温和的阿姨。

    中介小哥很年轻,才二十岁的年纪,做起事来格外的耐心负责,这段时间陪阮柠跑了不少地方,没有半点不耐烦。

    “阮小姐,这边。”中介小哥笑着招手,阮柠走过来先向小哥打招呼,站在两人面前,中介小哥才侧身介绍,“这是房东李阿姨。”

    “李阿姨好,我是阮柠。”阮柠主动自我介绍。

    “不错,小哥说阮小姐工作很忙,现在你过来看房子,没耽误你工作吧,主要是我时间也赶得急。”

    李阿姨笑容和蔼,介绍自己的房子情况,“这套公寓是我儿子读大学生时家里买的,毕业后他去了海市发展,最近又生了孩子,我明天就要赶过去带孙子,这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想着找个靠谱点的人住着,也添点人气。”

    “行,我先看看,适合就定下来。”

    “看完你肯定会喜欢的,当时装修我就是按照年轻人的喜好装修的。”

    三人边说,边往小区里走去,门口有保安亭,身上穿着制服,看起来很专业,走出的人都会自觉刷卡。

    中介小哥适时介绍小区的环境,“这栋公寓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随时有人巡逻,外来人员和车辆,都要登记才能进来,安全方面不用担心。”

    阮柠边听边点头。

    走进单元楼,需要再刷一次门禁卡,三人进了电梯,直达十七层,李阿姨打开门,阮柠环顾四周,房子是一室一厅的格局,大概有六十平,比阮柠住的老小区空间要宽敞。

    客厅光线很好,卧室朝南,是老式的实木家具,擦得干干净净,墙上洁白如画,收拾得很干净,能看出来房子保养得很细致。

    “这房子通风好,采光也不错,卧室和客厅,白天不需要开灯,自然光线就够用。”

    李阿姨推开阳台的窗户,阮柠笑了笑,阳台空间很大,冬天坐这里晒太阳会很舒服。

    随后,阮柠又依次去了洗手间、厨房,又仔仔细细转了一圈,阮柠越看越满意,她转向房东阿姨,“李阿姨,我有一只猫,养了六七年,很乖也不搞破坏,您能接受吗?”

    不是所有的房东都能接受租户养宠物,所以签合同前,阮柠也要问清楚,免得住进来后又很麻烦。

    李阿姨笑着摆摆手,洒脱说道,“小哥说阮小姐在研究所工作,是高级知识分子,我这个年纪的人就喜欢读书多的人,你喜欢养猫,尽管养就行,只要别刨家具、沙发抓坏就行。”

    “好讷,我肯定能管好我的猫,”阮柠从客厅走出来,站在阳台往四周看去,这里交通方便,她来时注意到,从地铁出口到小区这段距离,一路都有监控,保安亭也能看到那条路上的情况,她安心了不少。

    没多做犹豫,阮柠开口,“阿姨,咱们签合同。”

    “行,阮小姐果然是爽快人。”

    接下来就是签合同、拿钥匙、交钱的固定流程,李阿姨把门禁卡连同签好的合同递到阮柠手里,“阮小姐,你收好哈。”

    阮柠接过,收好放包里,“明天我搬过来,可以吗?”

    李阿姨爽快地答应,“合同都签了,你可以随时住进来,我明天下午飞海市,以后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找这位中介小哥,我把房子拜托给他了。”

    “行。”

    三人从屋内走出来,中介小哥率先摁了电梯,李阿姨和阮柠站后面聊天,电梯门开,一位约莫六十岁的上下,身体微胖的老大哥从电梯里走出来,一抬眼瞧见李阿姨,他脸上堆着熟络的笑容。

    “哎呦,李阿姨好久不见,你这是……”老人嗓音洪亮,边说边打量阮柠和中介小哥几眼。

    “儿子不在这边,这是我房子的新租客。”李阿姨耐心解释,“刚刚签完合同。”

    “太好了,我也是来看看房子的,空了好久都没租出去,你这运气太好了。”

    见状,李阿姨连忙宽慰他:“你家在我家对门,我家租出去了,你家很快也能租出去。我们先撤,电梯好了。”

    “借你吉言,再见啊。”

    随后,三人都进电梯下楼。

    从新公寓回到酒店,敲定了新住的房子,阮柠心里轻松了一大截,洗完热水澡出来,她吹干头发窝进床头,晚饭没吃,也不饿,胃口不好,她也懒得点外卖。

    她趴在床头,声声挤在她脸颊处,抬手摸声声时,露出的一截白色腕骨,阮柠眼眸落在那一白皙处,眸色定了定。

    上次还是薛政屿买了云南白药粉雾剂上门,坚持要帮她揉搓,后来她又喷了一次,再后来发生陈斯那事,阮柠就把这事抛之脑后,青紫痕迹消失,不知不觉也好了。

    一想到薛政屿,心里又不自觉泛起酸酸涩涩的滋味。

    正思忖,枕头上的手机亮起,幽幽的光亮屏,跳出来一个京市的陌生号码,阮柠确定不认识后,不打算接电话。

    骗子太多,不接才安全。

    电话断了,很快又响起来,阮柠心下一横,她戴上人工耳蜗,接通电话,“找谁?”

    声音带着防备。

    电话里,薛政屿噗呲一声笑,“柠宝,是我。”

    薛政屿的声音传到阮柠耳边,惹得她的耳廓重重发烫,她没想到打电话过来的会是他。

    阮柠心沉沉一跳,他喊的不是阮柠,而是柠宝,胸口渐渐发闷。

    “你找我?”阮柠动动唇,握住手机的手指尖捏紧、泛白。

    都不用问他怎么会有她的号码,只要他想,薛政屿有的是方法。

    “想问问你的手腕好了没?”到土耳其,薛政屿忙得脚不沾地,毕竟实是在国外,处理事情不像国内得心应手,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薛政屿才被下面的人强压着休息。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翻到阮柠的号码,一下子想听她的声音想到发疯,也顾不上是不是国内的深夜,薛政屿想到便摁了电话过来。

    第一个电话阮柠没接,薛政屿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不接陌生号码是对的。

    “好了。”握着手机,阮柠不知抱着什么心情,和薛政屿继续聊天,聊什么都不对,说什么也不合适。

    她现在心情又乱又慌,脑子思绪翻涌,缄默,也许才是她的宿命。

    “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薛政屿想问问她,陈斯有没有找她,又觉得电话里提起那人的名字大煞风景,他问得很含蓄。

    “跟以前一样,上班下班。”阮柠机械开口,她听出了薛政屿话里的意思,但没打算告诉他。

    没有谁可以依靠谁一辈子,况且他们现在尴尬的关系,她更不可能麻烦到他。

    听出阮柠话里的敷衍,薛政屿也不在意,只要没挂电话就好,只要还能聊就好。

    想起在美国那几年,他想念得心如刀绞却不知要往哪里打电话,比起过去,现在他能和阮柠对话,已经幸福得要上天堂了。

    “声声想我了吗?”薛政屿垂眸,继续引导话题,她不想说,他可以多说点。

    好想问你有没有想我?柠宝,你想了吗?

    “等你回来,让声声告诉你答案,我要睡了,明天要上早班。”阮柠一口气说完,不给自己停顿的时间。

    在这个时刻,寂寞空虚蔓延之际,薛政屿的电话拯救了她,让她从那种情绪泥淖中脱身而出,她根本不舍得挂断电话。

    但,不得不挂断,深夜接前男友的电话,已经越界。

    “好,存下我的号码,等我回来,柠宝。”

    电话挂断,手机捏在手心发烫,阮柠趴下,面朝上,杏眼盯着发白的天花板,半晌,一手抓过被子,盖在脸上。

    再扯开被子,露出小脸,手指点开通话记录,删除了薛政屿的电话号码。

    翌日,阮柠刚到工位上坐下,沈橙子看到她,眼神立马瞅了过来,“柠姐,昨天急急忙忙干什么去了?你说看房子是什么意思?以前那个老小区你不是很喜欢吗?”

    她站在阮柠面前,连珠带炮似的问了一大堆问题,阮柠被她问得脑袋发疼,昨晚接到薛政屿电话后,她晚上没睡好,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

    阮柠睨她一眼,调侃她:“你帮谁打听消息吗?你问这么详细,是不是要改外号叫包打听,还是你想把我的消息卖给别人?”

    沈橙子一阵心虚,不敢再看阮柠的视线,垂眸,掩下心底的发虚,低声说道,“哪里,我就想问问你搬家了新家在哪里,到时候我们组团帮你暖居,其他什么想法都没有。”

    “好好好,你别吵我了,我现在要看昨天的文件,等我住的房子收拾好了,暖居这件事交给你行不行?”阮柠无奈扯唇笑笑,她知道沈橙子玩心重,不给她满意答案不会走的。

    “好呀,柠姐,你答应我的,那我就等你好消息。”沈橙子说完,又高高兴兴回了自己工位。

    阮柠看着沈橙子走远的背影,摇头笑笑,如果她也能像沈橙子那样没心没肺开心就好了。

    走到半路想起什么,沈橙子掏出手机,回眸,见阮柠低头看手里的文件,她撤回视线,点开了XZY的微信,然后发了一排文字过去。

    忙了差不多四五天,阮柠把老小区的押金退了,就顺利搬到了新公寓,她东西不多,整理起来很快,零零散散的零食小物件都是她买给声声玩的。

    卧室里,阮柠蹲在地上整理衣服,声声蜷缩在床上,眸子懒懒地看着阮柠,又时不时闭上眼。

    声声好像很喜欢这里,第一晚她就睡得很踏实。

    阮柠起身,取出柜子里的衣架,一件件撑起,挂好裙子,大衣,直到箱子清空,不知不觉忙到了大半夜,等阮柠收拾完,一看时间,差不多十点了。

    肚子咕咕叫起来,阮柠点开外卖,叫了一份减脂餐,她安静吃完后,洗完澡,静静躺在床上。

    忙碌的生活,总会忽视太多感受,关于薛政屿的零零总总,夜晚太空,太寂寥,耳朵里又不停闪过那晚薛政屿的半夜来电。

    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

    阮柠不敢揣测。

    想起研究生毕业那年,她手里存了些钱,程梅开馄饨店后,生意不错,也攒够了阮柠做人工耳蜗手术的钱,那段时间,程梅总给阮柠打电话,让她提前回来,她帮阮柠约好了教授的号子。

    阮柠不确定费用多少,也怕增加程梅的经济负担,说等博士毕业就做,那会她手里会多存点钱。

    程梅不同意,阮柠的耳朵手术已经拖了太久,能尽早做手术就不要再拖,况且她手里也有些钱,阮柠一天不做手术,一天就是她的心病,这么多年,她没有哪一天像此刻这样期待过带阮柠去医院。

    以前不敢。

    现在有钱了,只想早点解决。

    阮柠还是不肯回容城,程梅在电话里告诉阮柠,她不回来也行,她就带钱来京市带阮柠去做手术。

    程梅的坚持让阮柠退步,她知道程梅在关于她的事情上,都会说到做到,不会含糊。

    京市做手术开销太多,研究生毕业的暑假,阮柠坐高铁回了容城,程梅没让阮柠回家,她带好所有的资料和证件上车,直接转车带阮柠去了容市的三甲医院。

    经过一番检查,老教授推推眼镜,边看结果边问阮柠的基本情况,当得知阮柠这么多年靠唇语不仅考起了京市的大学,还是研究生,以后会读博士。

    老教授连连点头称赞,说阮柠这种情况还能读出书来,确实很不容易,最后敲定一个星期后就能做手术,手术前,老教授也提醒阮柠和家属,鉴于阮柠的年纪,她现在做这个手术的效果,可能没那么好。

    程梅也义无反顾说还是做。

    老教授又说,阮柠做完手术,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因为她的耳朵没听到过声音,做完手术声音跑到耳朵里。

    对于从没听过声音的阮柠来说,那些涌入的各种声音,在耳边会像乱码跳舞的感觉,嘈杂,心慌。

    她现在说的每个唇语,转化为她耳朵听到的每个具体的声音,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有患者适应得很好,做完手术后生活很快恢复了正常。

    也有患者很难适应,一两年都还困在原地,手术对TA的生活毫无裨益,还增加了患者的心理问题。

    老教授每天接诊不同的患者,遇到过形形色色的病人,他见过励志的版本,也见过消极的版本。不过对于阮柠的适应情况,老教授倒是很看好。

    在他接触的患者里,阮柠是少数走在求学路上的人之一。

    既然学业的辛苦阮柠都能适应,适应有声音的生活,还能很好地适应,对于阮柠,应该是指日可待。

    还记得从手术室出来后,老教授带学生到病房帮阮柠调试声音,当耳朵上的人工耳蜗外机电流穿过大脑时,程梅眼含热泪站在她面前喊她,紧张握住阮柠的手腕,“柠柠,能听到吗?”

    阮柠心跳很快,她也很紧张,杏眼盯着程梅的唇语,耳边传来一道道陌生的声音,“柠柠,柠柠,柠柠。”

    阮柠眼眶魏红,手指抖动,连连点头告诉程梅,“妈妈,我能听到了。”

    原来,这就是妈妈的声音。

    母女俩几乎喜极而泣,多年的心心念念终于求来了圆满,程梅一想到就眼眶发热,情绪有些收不住。

    通过唇语,阮柠分辨出了自己名字的声音,然后老教授帮阮柠继续调试,又问了些问题,阮柠听完认真回答,让老教授很满意。

    看着阮柠超强的适应能力,老教授告诉程梅,阮柠很快就能适应,多给她一些时间,不要增加她的心理压力就好。

    做完手术,程梅就带阮柠回了容市,这半年,只要在固定的时间回医院复查就好,其余的,也就没什么了。

    去医院之前,程梅忧心忡忡的,担心很多问题,又害怕不能做手术,从医院回来,程梅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心里记挂的事情完成,程梅一身轻松。

    休息了两天,程梅急着开门做生意,在医院的日子,程梅手机总收到顾客的信息,问馄饨店什么时候开门,好几天没吃,很想念那一口味道。

    程梅耐着性子回答说还有几天就好,这一回来,她就闲不下,一听程梅要开店,阮柠自告奋勇要去帮忙。

    程梅不同意,让阮柠做了手术在家里好好休息,阮柠却告诉程梅,老教授说了,她多听一些声音,更能适应练习听力的过程。

    听完,程梅想一想,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就答应了。

    一开门,程梅的馄饨店生意好极了,顾客们都问程老板去了哪里,怎么舍得这么久都不开门。

    程梅一边捞馄饨,一边笑呵呵告诉顾客,带女儿去大医院做了人工耳蜗手术,所以才休息了一段时间。

    有些顾客耳闻过阮柠的事,又知道她是京市大学的研究生,纷纷热情问阮柠恢复得怎么样,阮柠含笑一一作答。

    顾客们都知道阮柠刚做完耳蜗手术,现在在适应声音阶段,他们对阮柠说话时,都会特意放慢语速,好方便阮柠听懂声音。

    阮柠也会利用唇语和声音的双配合,进步飞快,她就像海绵里的水,拼命吸收,到处都是新鲜和未知的声音个体。

    一个半月的暑假,在馄饨店里,阮柠听懂了很多新词汇和声音。

    回学校前,阮柠独自去老教授那边复查了一次,老教授让她继续保持声音的刺激,对她一个多月里进步神速的情况惊讶至极,说她真的超乎他的预料。

    阮柠红着脸,不好意思道谢。

    回京市的高铁上,阮柠抱着手机,手指无意中点到学校的官网。

    本科官网上,还赫然挂着薛政屿的光荣榜,阮柠心下一颤,脑子里迅速闪过一念,好奇涌上心头,薛政屿的说话声,是什么样子的?

    她有没有机会,还能听一听?

    只是好可惜,她终于能听到声音了,那个曾经捧着一颗赤忱之心,义无反顾要出钱带她去国外做耳蜗手术的男人,她身边却再也没有了他。

    成了空缺——

    作者有话说:撒娇卖萌求个预收[比心][比心][比心]

    《引檀园》,十月份会开新文。

    【清冷女大学生VS京圈大佬/年龄差】

    【1V1/双C/男洁/强娶豪夺】

    1.

    林漾在檀园初遇傅淮之,彼时男友攥着费尽心思得来的邀请卡,说要带她见世面。

    众人齐齐躬身时,林漾看见身着深色双排扣大衣裹着冷肃气场的男人现身,男友领着她挤到他面前,讨笑:“淮哥,这是我女朋友。”

    傅淮之漫不经心弹了弹烟灰,掀起眼皮打量几秒,睨她嗤笑,“眼光不错,就是高攀了。”

    倏地,林漾后颈一颤,男人目光侵略性太强,她怕。

    2.

    再见是男友事业遭遇危机,她秉着一份真心求人,“傅先生,请您帮帮他。”

    傅淮之指节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撩起眸子看向窗外,林漾顺着望过去,僵住了。

    她的好男友正搂着一美艳女子,进了对街的旋转大酒店。

    霎时,她眼眶微红,手指颤抖,不知何时男人已站到她身侧,带着柑檀墨香的西装外套擦过她颤缩的肩,“为他求我,不觉讽刺?”

    3.

    雨夜檀园里,前男友再度跑来纠缠林漾,傅淮之撞见把人带到一墙之隔的卧房抵在床上,指腹碾过女孩脖颈的红痕。

    力气又狠又重。

    她只能咬牙承受,傅淮之攥着她脚踝往腰间压,炙热喘息喷洒,诱她:“喊出来,让他听听你现在属于谁。”

    小剧场:

    林漾被男友牵着离开檀园前,天真发问:“檀园平常是不是要收费?多少钱一个人?”

    男友不可思议瞟她两眼,低语告诫:“这是淮哥的家,不让进的。”

    “哦。”

    躲海棠花后吸烟的傅淮之走了出来,听到女孩的问话,唇角勾起若有所思的笑,也不知说给谁听,“往后,这也是你的家。”

    第100章 勾起 “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日上午, 阮柠早早起床,把家里重新收拾了一遍。

    吃过早餐,特意在网上订了鲜花, 等花束到达,阮柠细心找出箱子里的白色玻璃瓶,加水,一支支插好,一下子屋子里显得热烈,又有生机。

    退开距离, 阮柠点开朋友圈, 对着插好的花,找了个角度,俯身拍了两张照片。

    本欲发朋友圈的,突然想到陈斯,一下子兴趣缺缺, 脸色沉沉, 遂放下手机。

    她已经拉黑删除了陈斯的联系方式, 只是偶尔想到, 胸口堵得慌。

    她窝在沙发上休息了会,须臾, 手机叮叮叮,不停跳进来新微信。

    阮柠背靠沙发,头歪在一侧, 细指点开工作群, 群里沈橙子艾特她,说他们现在准备出发,过来不塞车四十分钟就能到。

    女孩垂眸, 回了一句我在家等你,又点进去外卖app,下单了煮火锅要用的煮菜,配菜和水果那些。

    昨天下班前,阮柠告诉沈橙子周六可以来她新住的地方暖居,沈橙子瞪圆着眼睛立马响应,又迫不及待告诉工作群的其他同事。

    阮柠拍拍她的肩膀,“我负责在家里准备好食材,招待好你们,你负责把他们带过来。”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沈橙子喜滋滋回到工位,避开阮柠的视线,悄摸给人发去一条微信。

    盒马超市就在附近,东西送过来很快,阮柠提着袋子,走向厨房,一个个拿出肥牛卷,毛肚,虾滑,羊肉卷,响铃卷,还有各种蔬菜和菌菇拼盘,打开冰箱,把袋子里剩的啤酒果汁,牛奶和酸奶摆放好。

    快到中午时,门铃响了。几个同事提着礼物,热热闹闹涌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沈橙子,一进来就四处打量。

    “柠姐,你这小区不错啊,我进来看到楼下门禁严得很,我们不仅报了你房号,保安还一一登记了详细信息。”

    “是啊,这楼道也宽敞明亮,看着就舒服。”另一名同事张姐打量着屋内简洁温馨的布置,一室一厅,很不错。

    其他几位同事也连连点头,觉得这个新小区确实环境不错,安保也不错,离单位也不远,还挺方便。

    沈橙子接过话,“反正我觉得比以前那个老小区好多了,你住在这里很安全,柠姐,我能到处看看吗?”

    “去吧,随你看。”沈橙子像个好奇宝宝,她是京市本地人,在研究所工作,现在还和父母一起住,特别羡慕阮柠能单独租房子住。

    “去吧去吧,随便你看看,我先去厨房。”阮柠笑着招呼大家自由活动,拿出饮料,零食,水果招待他们。

    “行,你们到处看看,我和阮柠先去厨房了。”张姐推着阮柠的肩膀,两人到厨房,准备煮火锅要用的食材。

    安静的厨房一下子有人气,阮柠和张姐默契配合,一人清洗蔬菜,一人装盘,偶尔两人聊聊单位的事。

    张姐是个干活利索的人,阮柠才装完盘,张姐那边已经麻利地把火锅水接好,烧开了。

    阮柠把配菜一一端到外面的餐桌,张姐扫视一圈,问她,“柠柠,有火锅底料吗?”

    阮柠愣了愣,犹豫几秒才说,“好像忘记买了。”

    “怎么了?”跟在沈橙子身后参观完的王晓雯探进来半个脑袋瓜。

    阮柠一脸懊恼:“我忘记买火锅底料了。”

    “哎呀,这可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付萌萌笑道,“没事,我和晓雯跑一趟,来的时候见小区下面就有超市,超市肯定有。”

    “需要买哪几种?”阮柠问张姐,张姐边忙边回答,“麻辣的,清汤的都来两包。”

    “好呐,等我们哈。”

    大约十五分钟,两人提着几个购物袋兴冲冲回来,站在厨房门口,王晓雯清了清嗓子,“姐妹们姐妹们,我这里有重大发现。”

    “怎么了怎么了?捡到钱了?”正在摆碗筷的男同事打趣道。

    “比捡钱还劲爆。”付萌萌激动地接话,她先把手里的火锅底料递给张姐,见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故弄玄虚问道,“你们猜我从超市回来碰见了什么?”

    “碰见了什么,碰见了大帅哥,还是羊驼、卡皮巴拉?”男同事继续打趣。

    “走走走,你别吵,你怎么懂我们女孩子的乐趣。”付萌萌睨他一眼,瞪他。

    “到底是谁呀,半天都不说,我急死了。”张姐放好火锅料,见付萌萌一直不说,遂提高音量催她。

    “刚刚我和晓雯在电梯,见到一个超级大帅哥,我的天,个子特别高,绝对一八五以上,肩宽腿长,穿着简单的白衬衣西裤,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主,侧脸线条更是绝了,鼻子高挺,眉宇英俊,关键是气质,百里挑一那种,矜贵疏离,恨不得扑到他怀里才好。”

    付萌萌越说越夸张,其余听到的人连连摇头,“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我怎么现实生活中没见到这样的大帅哥?”

    “对啊,对啊,帅哥我没见过,油腻男倒是处处可见。”旁边有同事接过话吐槽。

    “哎哎哎,你们夸别的帅哥我没意见,可是不能打击我啊,我也是男同胞。”

    “谢谢,没说你,今天是女生的火锅之约,你来了也是姐妹。”

    王晓雯也点头补充道,“我宣布,萌萌一点都说的不夸张,我们同时进的电梯,同时从电梯出来,同时走向走廊,然后我们向左,他向右。”

    “真的啊,那就是柠柠的邻居啊,问柠柠知不知道大帅哥的情况。”张姐接话。

    付萌萌挤进厨房,凑到阮柠面前问她,“柠姐,你对面的邻居认识吗?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

    阮柠在厨房一直忙不停,流水声哗哗,她没听太清楚客厅说话的声音。

    等把最后一份青菜洗好晾干,拿过毛巾擦手,菜端在餐桌上,阮柠被问得一愣,茫然地摇摇头,“对面邻居谁啊?我搬过来时对面没有人啊。”

    过了会,她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答,“不过我租房子时,对面房子一直空着,可能最近租出去了吧?”

    “哎呀,柠柠,你占据这么好的风水宝位,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简直是浪费大帅哥的资源啊。”王晓雯痛心疾首道。

    “橙子,你说是不是这回事?”一向人越多,越人来疯的沈橙子,此刻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不知在聊什么。

    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沈橙慢悠悠抬头,“什么情况?”

    “晓雯说,柠柠对面住了个超级大帅哥,我们要不要喊他来吃火锅,顺便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付萌萌八卦的心已经蠢蠢欲动,甚至策划了下一步的行动。

    “不要了吧,等你们都走了,到时候住这里多尴尬。”显然阮柠对这个计划无法苟同,都不认识,喊别人来吃火锅是不是太奇怪了?

    “哎呀,柠柠,你就当给我们一个机会嘛,你不需要大帅哥,我需要,晓雯也需要。”付萌萌不死心,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主要那个大帅哥品质太优良了,感觉不做点什么,人生像损失了百千万似的。

    哪怕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只能看看,过过干瘾都是赚的呀,实在长得太赏心悦目。

    不看白不看。

    “可以啊,要不我们去试试,柠姐不好意思,我就跟大帅哥说,是我们邀请的,和柠姐无关怎么样?”沈橙子已经加入了付萌萌的阵营,脑子转转,快速出谋划策,只是她瞟向阮柠的眼神,暗含笑意。

    “对对对,”王晓雯一拍大腿,“柠柠,以后你们都是邻居了,认识一下互相有个照应嘛,多正当的理由,我是帅哥,我都无法拒绝。”

    “可以可以。”众人热烈响应。

    阮柠和张姐对视一眼,无奈摇摇头。

    她们果然年轻啊,还有心思勾搭帅哥。

    阮柠压根管不住她们,只能任由她们“胡闹”了。

    最后她们决定派出付萌萌和王晓雯去对面敲门,毕竟他们在电梯口见过,对面帅哥应该还有印象,突然敲门也不算突兀。

    阮柠和张姐听着她们的笑闹,嘴角噙着深深的笑意,不停地将一盘盘肉端在餐桌中央。

    电火锅的红色汤底,开始咕嘟咕嘟翻滚,浓郁的火锅香气漫开,沙发上的女孩们这会对帅哥更感兴趣,都不提要吃火锅。

    餐桌上,只围绕着心无旁骛的阮柠,张姐和两位男同事。

    张姐结婚多年,有个八岁的娃娃,显然她也无心参与小姑娘们的活动,另外两个男同事都有女朋友,更没兴趣了。

    阮柠见付萌萌和王晓雯打开门,沙发上的女孩们也走上前去,躲在大门后面偷看。

    张姐一脸羡慕扫了扫这些小女孩,“到底是老了,如果我年轻十岁,我肯定会觉得好好玩,好有趣。”

    阮柠手掌撑着下巴,“我就算了吧,我看她们玩就好。”

    桌上的四人低声交谈,阮柠视线时不时掠过躲在大门后的女生身上,她们眼眸直直瞄着对面的情况,沈橙子做出嘘声,让她们保持安静。

    过了会,门口传来喧闹声,躲在门后的女生们,也低声叽叽喳喳起来。

    阮柠没在意,她专心顾着火锅里翻滚的玉米和土豆,土豆熟了要先夹出来,不然容易碎锅里。

    门口好像有人走进来了,她听到女孩们说话声音大了些,还有人笑得痴痴的。

    “没有拖鞋,那你套鞋套就好。”

    阮柠听到刚刚是付萌萌的说话声。

    “你能吃辣火锅?”

    是王晓雯说话的声音。

    突然,一道熟悉的男声擦到阮柠的耳边,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映入阮柠眼帘,露出一截手腕,骨骼清晰,手背青筋暴起。

    她倏地抬头,放下手里的盘子和筷子,视线定定落在来人的脸上。

    身形极高的男人正站在餐厅门口,一身简单的深色家居服被他穿得挺拔利落,大长腿吸睛。

    他五官深邃冷峻,气质沉稳带着点贵气的疏离感,确实帅得无与伦比。

    但怎么会是薛政屿?

    对面的邻居竟然是薛政屿?

    他为什么住这里?

    他家不是好多房子吗?

    新邻居是他?

    此刻的阮柠直愣愣看着从天而降的薛政屿,脑子里冒出来好多疑问,薛政屿却收敛神色,桃花眼对上阮柠的杏眼,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线。

    阮柠再去看时,又什么都没看到,只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他淡定从容开口,“你好,我是薛政屿,你的同事们热情邀请我过来吃火锅,不好意思,叨扰了。”

    阮柠红唇微张,看着男人的身影。

    他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见阮柠愣愣盯着他,却不说话,薛政屿再度开口,语气带着自然的寒暄,“虽然有些叨扰,但盛情难却,如果觉得打扰了,我就……”

    对面付萌萌和王晓雯拼命朝阮柠使眼色,让阮柠留下帅哥邻居,用唇语朝阮柠说话,“快答应,快答应啊,不能让他走了。”

    阮柠收拢住纷乱的心神,眸子不自觉扫过沈橙子一眼,女孩朝她无辜摇摇头,表示这件事她毫不知情。

    付萌萌还在朝她挤眉弄眼,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微顿后,阮柠轻轻点点头,“谢谢你能来。”

    “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作者有话说:薛哥的追妻之旅开始了[比心][比心][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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