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柚柠大惊失色，脚下一个踉跄，膝盖直直磕在陈嘉颂背上。
被她毫无预兆一撞，陈嘉颂没蹲稳，左手五指撑在地面，倒吸了口冷气。
“嘶——”他闷声道，“你要暗杀我？”
苏柚柠脸红心跳，吐字也艰难：“谁，谁让你乱说话啊！”
她说完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一边嘟囔着不要他背，一边催他快点起来，“很晚了，我们赶紧走吧，我现在一点也不累了。”
陈嘉颂弓着腰，声音很低：“走不了。”
“为什么。”
“你伤到我了。”
“……”
苏柚柠很难相信他的话，一时间不肯往前，可踌躇了几秒他还是没动静，她只好小心翼翼挪过去。
“很疼嘛？”
苏柚柠蹲在他面前，轻轻戳了戳他肩头。
少爷埋着脑袋，一动不动。
苏柚柠看他这个样子，心下紧张，手慌忙探去他后腰，毫无章法地摸了几下，“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嘉颂浑身绷紧，捉住她添乱的手。
“乱摸什么。”声音沉了。
苏柚柠小声问：“真的很疼嘛，我错了……”
陈嘉颂终于肯抬头，对上她担忧的眼神，缓慢笑了下：“担心我？”
她重重点了两下头。
“哦。”少爷心情还不错，伸出手要勾她脖子，“那你扶我。”
苏柚柠躲了下，鉴于他前科太多，还是没忍住说：“那个……”
“怎么。”
“你应该不是装的吧？”
“……”
气氛沉默两秒。
陈嘉颂被她问的黑了脸，二话不说撩起t恤下摆，抓着她手贴上去。
“你自己看。”
红红的一片，甚至还有点肿。
苏柚柠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眉头又立刻皱起。
“对，对对对不起。”
苏柚柠连忙收回手。
陈嘉颂哼道：“这次信了？”
她低头自责：“都是我的错……”
少爷重新伸出手，苏柚柠忙乖乖凑过去，任他勾住自己的脖子，再小心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陈嘉颂站直一秒，又弯下肩，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
“真的很痛。”他强调。
苏柚柠内疚地反复说：“对不起……”
陈嘉颂占据道德制高点，张口就来：“我好心背你，你竟然打我。”
苏柚柠百口莫辩：“……我哪有打你啊。”
“那我腰怎么伤的。”
“不，不小心的嘛……”
“男人的腰能随便伤吗。”
“我……”
“你得对我后半辈子负责。”
“……”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不正经，苏柚柠无语的同时又很愧疚，支吾半天没说出什么，只好闷头扶他走了几步。
刚拐过酒吧转角，陈嘉颂就说：“不爬山了，没力气。”
“啊？”苏柚柠仰头看他，想了想问，“那我们回家？”
他们的车刚好停在半山腰的停车场，从这里走过去也就五分钟。
陈嘉颂低头看她：“你能开车？”
她点头：“能的。”
他提醒：“四个小时夜路。”
苏柚柠想了想：“不能的。”
陈嘉颂笑了下：“我也不行。”
“那我们去哪呀。”
“附近凑合一晚吧。”陈嘉颂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半山腰观景酒店，说，“夜景虽然不如山顶好，但也能将就看。”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关心夜景啊。
苏柚柠一心赎罪，扶着他就要往前走：“好的。”
没走两步又被陈嘉颂扯回来：“先回车上拿东西。”
“拿什么？”
……
打开后座车门，陈嘉颂拎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她：“给你当睡衣。”
苏柚柠打开纸袋，是他的一件干净t恤，应该是训练时放在车上备用的。
原本她也带了衣服，可傍晚那会儿连带包包都拿去了山顶，以为要在山上过夜，谁承想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
不过酒店条件要比露营好多了，苏柚柠也没觉得多遗憾。
“那你穿什么呀。”她问。
陈嘉颂翻出药箱，挑挑拣拣拿了几样，关车门时散漫道：“不穿。”
“……”
…
陈嘉颂开了两间大床房，临山，观景，阳台上甚至还有看星星的望远镜。
酒店虽然不大，但也还算干净，只是走廊黑漆漆的，灯光也弱。
苏柚柠跟在陈嘉颂后面走，拐弯时忍不住抓了抓他t恤下摆。
“干嘛。”
她小声说：“有点黑，你走慢一点呀。”
“胆小鬼。”陈嘉颂嘴上不饶人，嘲笑她的同时脚步却缓下来，“害怕？那要不要我今晚牺牲一下。”
“牺牲什么？”
“陪你睡。”
“……”苏柚柠很快拒绝，“不要。”
“切。”
送她到房间门口，陈嘉颂又把从便利店买来的新毛巾和一些过夜会用到的物品，一股脑塞她怀里，“把门锁好，早点休息。”
苏柚柠点头说知道了。
…
办理入住时有些晚，酒店剩的房间不多，两间隔得很远，甚至也不在同一层。
苏柚柠锁好门后去洗澡，吹干头发出来时穿着陈嘉颂的t恤，宽宽长长的一件，刚好遮到她腿根。
累了一天她浑身疲倦，拉好窗帘倒在床上，连星星都懒得看一眼。
陈嘉颂的t恤干净又柔软，混着和他身上一样的，淡淡的薄荷青柠香气，苏柚柠没忍住闻了闻，仿佛他就在身边。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她埋进枕头，胡乱滚了一圈。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敲了两下。
苏柚柠浑身一抖，惊吓着坐起身，无措地后退到床头。
她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安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陈嘉颂吗？
应该不是，他敲门不会这么重。
恍神间敲门声又起，比刚刚还用力，同时伴随着一阵阵刷卡错误的提示音，还有男人骂骂咧咧的低咒。
苏柚柠心剧烈跳动，浑身不受控制地抖。
她颤着指尖去摸手机，划开屏幕的简单动作被她做的磕磕绊绊，过程中好几次拿不稳，手机顺着掌心掉在床上。
不小心触发紧急呼叫，她连忙按下唯一的联系人。
没几秒电话接通，对面懒洋洋问了句“干嘛”，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苏柚柠心下一紧，眼眶蓄了水。
敲门声似乎已经结束，走错房间的人应该也不会再来，苏柚柠紧咬着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剩呼吸声还乱着。
陈嘉颂安静等了几秒，再开口时似乎感受到什么，语气难得严肃，“怎么了。”
“你……”苏柚柠开了个头就顿住，努力调整了几秒呼吸，才继续问，“你伤处还痛不痛啊。”
微弱的一道啜泣声传来，陈嘉颂擦头发的动作一滞，将毛巾丢掉，随手扯过搭在椅背上的t恤，兜头套上，转身往门口去。
“痛。”他回。
静了片刻。
苏柚柠又问：“那需要我帮你上药吗。”
陈嘉颂脚步一顿，转身回去：“要。”
她小声说好。
“还有吗。”陈嘉颂一边去床头拿药，一边对着手机继续问，“只是上药？”
关上门，他长腿阔步往楼上走，电梯都懒得等，推开消防通道门时呼吸乱了一下，却还是在低声笑，“你把我伤得可不轻，作为补偿是不是应该为我做点什么，比如按按肩膀赎罪？”
苏柚柠蜷缩在床头，脸埋在膝盖里，还是小声说好。
陈嘉颂语气尽量轻松，笑声也似乎吊儿郎当的：“这么听话，是不是什么都好。”
苏柚柠吸吸鼻子：“还有什么啊。”
隔了几秒。
陈嘉颂那边的杂音小了许多，就在苏柚柠以为他不会再提出什么要求时，他混着粗重呼吸声的嗓音低低响起：“开门。”
苏柚柠一顿。
他放缓声音道：“别怕，是我。”
回过神的瞬间，苏柚柠丢下手机，胡乱爬下床，连鞋子都忘记穿。
她快步跑到门口，甚至把一贯开门前先从猫眼往外看的好习惯都丢掉，解开锁就径直将门打开。
夜风灌入，凉意四下蔓延。
走道昏暗幽深，半明半昧的灯光下，陈嘉颂容色温和，眉目也柔。
“还有——”
他坏坏的笑，把不久前的对话继续，“抱我一下？”
苏柚柠呆呆地望着他。
陈嘉颂挑起半边眉毛，双臂也张开，月色下安静等着，丝毫没向前半步，仿佛有无限耐心。
大概几秒，或许没有，因为很快。
风过。
苏柚柠倾身环住他的腰。
脸埋在他胸口，脑袋垂的低低的，不说话，也不看他。
陈嘉颂等了几秒，轻轻抬起手，温热的长指贴在她身后，慢慢安抚。
走进房间，关上门，陈嘉颂将她抱起踩在自己脚背上。
“怎么鞋都不穿。”四下陷入安静，他大手按在她后脑，一下一下揉她的头发，声音轻飘飘的，却很踏实，“怕什么，我在呢。”
苏柚柠在他胸口嘟嘟囔囔的：“我骗了你。”
陈嘉颂问：“骗了我什么。”
她说：“我没打算给你上药…”
“……”
陈嘉颂低声一笑，声色爽朗温润，“还有呢。”
“也不想给你按肩膀……”
“哦。”大概是被她气笑了，掌心不轻不重在她后颈按了下，陈嘉颂问，“那你想干什么。”
手臂紧了紧。
她说：“我想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