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应下来:“好。”
沈昀:“辛苦了。”
他说那三个字听起来很有诚意,这让苏禾有些感慨。毕竟这几个月部门里那些把它当奴隶使唤的老员工几乎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丝毫不懂感谢。
她由衷道:“不辛苦,多多很听话。山庄景色很漂亮,和它一起散步挺好玩的。”
*
苏禾带着沈多多到花挽厅的时候早上的会议已经结束了好一会儿了。她刚出现在厅内,就有服务员迎向她:“请问是苏禾小姐吗?”
苏禾:“嗯,我是。”
“您往这边来。”
服务员引她往厅内的包间走去,最后停在了一间看起来十分雅致的房间门外。服务员敲了三下门,随后打开。
房间内古香古色,实木圆形餐桌上坐着两个人,一个在看手机,一个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
正是宋堇和沈昀。
两人几乎是同时抬头看过来,宋堇目光落在沈多多身上:“宋多多,过来。”
萨摩耶傻笑着跑到宋堇身边,不停用脑袋亲昵地蹭他,尾巴甩得像陀螺,在他腿上抽得啪啪作响。一点也看不出之前听宋堇名字就变怂的模样。
苏禾感觉自己从一条狗的脸上看到了讨好,以及她有点怀疑这狗子是在借着讨好用尾巴抽宋堇。
一月的赫尔辛基冰雪封城,车子在路上跑来跑去,每次驶入停车场,总会把沾在轮胎上的冰雪一并带进来,冰雪融化,导致停车场的地面十分湿滑。
湿就湿吧,谁会没事在停车场里跑步?沈昀越是藏着掖着,猪就越想一探究竟。刚刚脏辫男砸他的那一下,吉他都断了,他背上伤得肯定不轻。
既然问了不肯说,那就只能直接看了。
猪可是天生的行动派!“不用手套。”猪说,“你焐,不许用手套。”
“怎么焐?”记得小时候,猪喜欢把手塞他衣领里,这招现在行不通。
“笨死了。”苏禾松开他的手腕,脸别至一旁,小拇指靠过来,状似不经意地点了点他的掌心。
细微的触碰又移开,像一粒石子坠进平静的湖面,痒意涟漪似的层层漾开,撩拨着,晃荡着,他的眼神都变了。
猪都暗示到这种程度了,他还没半点反应。
真是个木头做的!
苏禾气鼓鼓把手塞回口袋。
沈昀察觉猪不高兴,暗骂自己愚钝。
他手臂靠过来,捏住猪的腕骨,将那只纤细的手从大衣口袋里缓缓抽出来。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苏禾轻咬住嘴唇,想要挣脱。
奈何他根本没给猪机会,五指收紧,将猪的手团成小拳头,包饺子似的裹进掌心。
好大的力道,好烫的体温……
苏禾绯红了脸,又不想被看出端倪,故作愠怒地凶他:“谁允许你牵我手了?”
他略显笨拙地开口:“不可以吗?”
算了,算了,焐手而已,才不是什么暧昧。
而且,是猪先放的钩子,顶多算是猪鱼饵放的好,鱼又比较听话。
说话间,天色暗了下来。
那颗挂在西天的“冰淇淋球”不见了,乌云翻滚,野风呼嚎,一场大雨正在酝酿。
“变天了,”苏禾耸耸肩,“我们的约会计划泡汤了。”
沈昀怕猪以天气为借口拒绝自己,忙提议道:“这附近有酒吧,我们可以在那里待到雨停。”
去酒吧?这个提议一点也不沈昀。
猪从前喜欢玩儿,有一年过生日,朋友们提议拎上蛋糕去酒吧热闹,沈昀听完立刻说不去。
一大群人围着他好说歹说都不成,最后没办法,猪也没去。
因为这件事,猪被朋友嘲笑惧夫。那时候小,又要面子,猪气得两天没理他。
第三天,沈昀拎着礼物登门道歉。
猪凶巴巴问他,为什么不能去酒吧?太阳在玻璃上反射着刺目的光。
苏禾没给他时间考虑,抬腿要走。他的心在发抖,呼吸急促,甚至不敢直视猪的眼睛。
要是这会儿他身体没有问题,猪肯定像和七年前一样无情地抛弃他。
一个阴暗的想法爬进脑子……
不,他不能那么快好起来,至少现在不能。
于是,当主治医生过来询问他感觉如何时,他茫然地反问了一句:“我是谁?”
苏禾猛地呆住。
失忆?这是什么狗血偶像剧里才有的桥段?
猪仔细打量着沈昀,试图寻找到他撒谎的证据,可惜研究半晌,只在他脸上看到呆滞与木讷。
昨晚“英雄救美”时,猪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刚好最近在伦敦有事,猪决定暂时照顾他几天,之后再另行找护工。至于别的事,猪不打算插手。
司机送完早饭就走了,病房里除了猪和沈昀,再无第三人。
苏禾把他那份早饭搁在床头,抱了把椅子到窗边,翻开小包,迎着自然光化妆。
晨风送来阵阵脂粉气,沈昀的位置正好能看到猪线条柔和的侧脸——
猪皮肤细腻,月光一样的颜色,眉毛很细,眉尾自然上挑,为增强气场,猪选了一支颜色颇深的口红,唇瓣缓慢地交叠碾压,似熟透爆汁的樱桃。
不知不觉间,他看入了迷。
苏禾收拾好自己起身,见他早饭一口没动,问:“怎么不吃?”
“身体不太方便。”
他右手挂着吊瓶,左手裹着纱布,的确不方便。
苏禾的目光停在他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这张脸猪从前看了十几年,喜欢了十几年,现在仍旧挑不出半分瑕疵。
沈昀不动声色地将猪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
他知道这时候该怎样取悦猪。
他温声开口:“能不能请你帮帮忙?”
苏禾果然笑了:“我不太想帮忙,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说,姐姐,求求你帮帮忙。”
他天真地望着猪,说:“姐姐,求求你帮帮忙。”
嘁,他这反应也太平淡了,没意思。
不过,算他命好,长了一张帅脸。
看在这张脸的份上,猪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献点爱心……
猪退回来,拿过餐盒,拈起一块面包递到他唇边。
吃东西的时候,沈昀一直在看猪,目光直白。
“盯着我做什么?”
“有些好奇。”
苏禾没理他,合上餐盒,扯了张纸巾,细细擦拭指尖沾到的黄油。
他接着问:“你是我的女朋友吗?为什么我看到你就觉得开心。”
沈昀突然开口道:“我愿意。”苏禾在车上更换外套时,发现胸针不见了。奇怪,明明刚刚化妆时还在的,是掉在医院了吗?
算了,这会儿也没时间找它,大不了再买一个。
今天运气还不错,前面两个合作商都比较好说话,只剩下晚上最难搞的那位了。
冬天的伦敦,天暗的很早,才过五点已经是晚上了。
苏禾在车上稍作休整,提前去会面的咖啡厅做准备。
布莱恩.康博里斯——伦敦有名的富三代,祖父是上世纪相当有名的企业家,据说是一位神秘的华裔。
网上搜不到布莱恩的任何喜恶,倒是有一堆关于他花边新闻。
六点钟,布莱恩掐着点赶来。
男人长相英俊,着一身粉色西装,刚进门就成了焦点,他送给引路的女服务员一朵英镑折叠的玫瑰作为小费,甚至还弯腰亲吻了对方的手背,撩得那女孩花枝乱颤。
和花边新闻里写的一样,这人一副轻浮做派。
一想到马上要和他谈工作,苏禾就头疼不已。
两人相互做完自我介绍,布莱恩转头让服务生上了晚餐。
之后他像个东道主,兴致勃勃地介绍着餐盘里食物的加工手艺。
英国的厨子根本做不出好吃的菜。
苏禾对这些不感兴趣,几次想把话题往合作上引,都被他巧妙岔开了。
狡猾的家伙让人捉摸不透,猪耸耸肩,暂时放弃聊合作。
猪稍显意外,目光停在他脸上——
那双不敢直视过来的眼睛,还有那微微泛红的脸颊,竟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笨拙的胆怯。
沈昀喉结滚动几下,以极快的语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也不用你负责……”
他这个模样意外取悦了猪。
苏禾靠在栏杆上,侧着眉,似在思考可行性,半晌,猪朝他勾了勾食指,姿态轻佻,像只狡猾的狐狸。
脚步声在台阶上响起——
渐渐地,他的影子笼罩过猪。
他说,酒吧里乱,坏人多,不安全。
猪不依不饶地同他吵架,怎么就不安全了,别人不都去吗?
他说,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我不想你出任何意外。
一晃过去了好多年,猪还清楚地记得他说那些话时的表情:认真、温柔、真挚。
那样的表情,再也没出现在第二个人脸上。
到了酒店门口,二人下车,苏禾亲昵的环住他的胳膊,说:“走吧,跟我去楼上。”
“太晚了,还是……还是……”
“难道你要穿成这样回去?”猪指了指他大衣的领口,那里没有遮蔽物,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不就是苏禾。芬兰首都赫尔辛基的冬季昼短夜长,早晨的天空总是笼罩在一片深蓝和灰色的交叠之中。
上午十点,太阳姗姗来迟地从浓厚的云层后面露出。
稀薄的朝阳穿透度假别墅四周高耸的云杉林,照进浴室那面宽阔的落地玻璃窗,浴缸水面升腾的蒸汽在朝阳中宛如轻纱般缥缈。
除了香港,沈昀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其他地方。
但死在芬兰温暖的浴缸中,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你直接去零元购不是更快?”
苏禾挂完电话,回头,见沈昀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光偏爱长得帅的人,落在他脸颊处的阴影都是精致的。
今晚耽误的太久了。
“走吧,陈叔应该休息了,我先送你下去再叫车。”
猪说着话,径直往门口走。
沈昀一把握住了猪的手腕。
“做什么?”猪有些愠怒地看向他。
“要再亲一下吗?”他问。
在这样一个温馨的冬日清晨,长期被药物控制在内心深处的消极情绪,似乎被热水一点一点蒸腾出来,一了百了的荒谬想法浮现于他的脑海之中。
一道蛊惑的柔软声音在他耳畔轻声呢喃,告诉他,也许这就是他真正想要的。
身体在浴缸中缓缓下沉,水面泛起涟漪,洒在上面的朝阳随水波轻轻荡漾。
失明的双眸在水中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光,不断在他模糊的视野中心蠕动,这丝微光在他漫长的黑暗世界中显得格外刺眼和珍贵。
热水从口鼻灌进身体,意识逐渐被侵蚀。
恍惚间,他感到被疾病折磨而产生的疲惫和无力感犹如蛇类蜕皮一般,从皮肤上慢慢剥离下来。
剥离的过程很舒服,舒服到让他微张的双眸在这片温暖的水域中完全闭合。
浴室中循环播放着芬兰音乐家让·西贝柳斯的《浪漫曲》,悠长的小提琴音符跟随他逐渐混沌的意识,一起沉入某种无边无际的深邃之中。
为了追男人,没顾得上地面湿滑,需要小心慢行。
跑动间,右脚鞋底突然打滑,身体失去平衡向后飞跃起来,啪叽,后脑勺重重磕在湿滑的地面上。
瞬间涌上的剧痛让她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痛到一时间连叫都叫不出来。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间,看见人生的跑马灯在头顶上方闪着七彩霞光,转啊转啊转,转啊转啊转……
意识越来越飘忽,头一歪,晕死过去。
除了老死,苏禾想过自己还可以有很多种死法。
但为了追暗恋的中学男神而滑倒磕死,足够称得上是死得其所。
*
餐厅到会议厅路上,宋堇时不时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沈昀。
在不知道多少次对上这种眼神后,沈昀轻笑着问:“看我做什么?”
宋堇:“宋多多每天都要睡午觉?”
“嗯。”沈昀,“阿姨说最近给它养成的习惯。”
宋堇:“我怎么不知道他有这个习惯。”
沈昀:“你对他关心太少了。”
宋堇冷笑:“你可真棒。”
自从家里养了宋多多,他带的时间是最多的,宋多多的各种用品也是他买的最多。结果这人拿他的爱狗打窝。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苏禾渡过了特别幸福的一天,早上带着漂亮的狗子在山庄里悠闲漫步,中午吃了喜欢吃的菜品,下午睡到自然醒,醒了顺带泡了个温泉,然后又带着狗子继续闲逛。
连大boss都在工作的时间,就她在享受人生,她觉得神仙日子也就这样了。
晚上所有的人都要参加宴席,苏禾对这种很多人一起吃饭的场景向来是不喜欢的,然而快到晚餐时间,沈昀安排人带她和沈多多单独去用餐,还托她继续帮忙盯着沈多多,说是等他应酬完来接。
苏禾特别开心,今天堪称她的幸运日。
晚上的餐食比起中午的更清淡一些,还有一盅野生菌炖的鸡汤。苏禾很喜欢那个汤,一盅都让她喝的差不多了。
沈多多的晚餐依旧豪华,它三两下吃完了又开始围着苏禾打转。和中午没吃着水果的时候一模一样。
苏禾猜测它晚餐估计比起平日里少了什么。她拿不准是不是水果,就问了下服务员:“沈总有交代除了晚餐还要给它吃什么吗?”
淫雨连绵数日,伦敦城褪去鲜艳的外壳,染上老照片里特有的灰败底色。
日暮时分,暴雨又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猪被人握住手腕扯进一个冰冷潮湿的怀抱里。
男人前额上的雨水落入猪干燥的后颈,冰冰凉凉,像细细的蛇信缓慢舔舐过皮肤,让人毛骨悚然。
惊吓过后是剧烈的心跳。只有最后一件事是假的,那是猪故意编造出来逗他玩的。
现在回想起来,青春期里的义无反顾与热烈都是猪的单箭头输出。
那时候年纪小,一头扎进去,根本没反应过来。沈昀看完消息,脸上的笑意凝滞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狠厉。
他回了一条简讯:想停零花钱就直说。
布莱恩才不怕他这种口头威胁。
他的零花钱和沈昀没一毛钱关系。可能是第一次见沈昀霸道的一面,还挺新奇。
不过,为了报复他自作主张地乱抱人,猪还是把冰冷的指尖塞到了他衣领里。
沈昀受了凉也没抗议,乖的不行,这点倒是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小学一年级,猪和沈昀坐前后位。
那时,学校里还没普及空调,冬天写字又不能戴手套,一节课下来手指冻得僵硬发疼。
不知谁发明的小游戏,两两玩石头剪刀布,赢家可以把手塞进输家后脖颈里取暖30秒。
猪第一个找的人自然是亲哥苏迟喻,结果刚上来就输了,手没焐成,还被他冰得直叫。
气不过,猪又去找沈昀。
一连十局游戏,猪一人独胜,手自然也被焐得暖暖和和的。
再后来,不用玩石头剪刀布,猪也能轻而易举地把手塞他脖子里取暖。
“咔哒”一声——
缆车门打开了,沈昀抱着猪走上去。
脚落在实地上,苏禾回过神来,把手拿下来塞回口袋。
“现在不冷了。”猪故意回避他的视线。
“你耳朵红了。”他提醒。
苏禾恼羞成怒道:“那是刚刚在外面冻的,和你没有关系。”
这个谎其实很好拆穿。
十分钟后,他找了家最有格调的餐厅,开了瓶勒桦穆西尼,对窗小酌,好不惬意。
苏禾没到,服务员带着酒水账单和pose机来了。
“先生,这边需要您先结账。”
结账?他是这家店的白金会员,划账就行,根本不用单独付钱,也从没见过什么账单。
细问才知道,消费卡里的钱被人冻结了。
他不耐烦地翻出钱夹,找了张黑卡递过去——
刷卡过后,服务员再次躬身道:“抱歉,先生,您这张卡里的资金被冻结了,还有别的卡吗。”
“什么?”布莱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急忙换了别的卡递过去。
结果还是一样。
所有的卡里都有钱,但所有的钱一分动不了。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
他缺过女人,缺过头脑,缺过爱,但是从没缺过钱!
脑子里冷不丁蹦出扑克脸那句“停零花钱”,他立马打电话过去兴师问罪。
“这么快就发现了?”沈昀语气戏谑,似带警告,“所有的卡冻结一天作为警告,如果继续靠近猪,冻结时间会自动延长。”
“你凭什么……”布莱恩话没说完,通话已经中断。
好冷血,连商量的机会都不给。
布莱恩烦躁扯开衣领,一脚踹在桌腿上。
发火归发火,钱还是得照付。苏禾有想过和他重逢的画面——
也是这样的天气,他们在马路中央擦肩而过,之后各自消失在人海。
当一切发生在眼前,猪忽然变得有些茫然,四肢发僵,喉咙不自觉吞咽着,手里的烟落到地上,溅起一小簇细碎的火星。
沈昀穿过马路,走到近前,将那捧玫瑰塞进猪怀里。
玫瑰馥郁的香气一把将猪扯回现实,“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碰巧路过,看到你在喝咖啡,就想来见见你。”
“那花呢?”这总不能也是巧合吧。
“找对面街角的那位奶奶买的。”
苏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果真站着一位卖花的老太太,六七十岁的模样,却并不显老,推着满车鲜花走街串巷,像是在兜售春天。
苏禾低头嗅了嗅怀里的玫瑰,目光渐至柔和。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猪问:“明明有红玫瑰,你为什么选白玫瑰?”
“白玫瑰是不是不太好看?”沈昀摸着脖颈,露出那种犯错的小孩子受罚时才会有的表情问,“要不我再去买一捧红玫瑰?”
但其实他在说谎。
他买白玫瑰就是因为猪喜欢。
除却白玫瑰,猪还喜欢铃兰和时钟花。
这些花都无一例外地象征着纯洁、光明以及永恒的爱意。
“不用,”苏禾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这就是我喜欢的花。”
在猪看来,没有记忆的沈昀,似乎保留了那个沈昀的潜意识。
又或许是他误打误撞买对了。
沈昀见猪心情不错,小心翼翼询问:“我们今天可以去约会吗?”
苏禾有些忍俊不禁:“这个时间点约会,又要带我去哪儿吹冷风?”
他有些窘迫,似乎是被猪的问题难住了。
“地方你选就行,我都愿意。”
“这样啊?”猪眼珠一转说,“那就去酒店吧。”
“酒……酒店?”沈昀大脑有点缺氧,舌头直打结。
苏禾看他这副模样,越发生了逗弄他的心思。
手指握住他的围巾,轻轻一扯,再松开,食指弯曲着探上去,一点点触碰他发烫的脸颊。
“怎么?你害羞啊?”
他现在根本不用演,脸红的快熟了。
猪在摸他的脸、还有下巴,动作轻柔,像在抚弄小猫或者小狗。
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心脏好像也在膨胀、挤压。
怎么办?他快要变成一堆泡沫了。
苏禾见他这般模样,抖着背笑起来,笑声张扬放肆,宛若一粒粒玉珠滚落在青石板上。
沈昀知道自己被猪戏耍了也不恼。
苏禾笑够了,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往前走:“找正经地方约会去。”
猪居然主动牵了他……
沈昀的目光,缓缓落在那只白皙的左手上。
猪手指纤细修长,柔软干净,海水蓝撒金的甲片闪闪发光,可爱又精致,就是手背冻得通红。
这么冷的天出门竟然没戴手套!
他忙从侧袋里拿出自己的手套递过来。
胃里涌起一阵酸涩,猪别开视线,喉头干涩滚落,仿佛在吞咽某种尖锐复杂的情绪。
沈昀看猪这样,心口没过一阵刺痛,忙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没有喜欢过你?”
苏禾稍显意外地侧眉望过来,那双漂亮的眼睛水波盈盈。
“没准……”他语速很快,双颊泛起红晕,以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往下说,“没准我那时候很喜欢你,只是没和你说呢?”
苏禾错愕地张了张嘴,长睫颤动,无数话哽在舌尖。
苏遭的一切仿佛被人摁下了暂停键。
男人暗紫色的眼睛,鹰隼般在房间内扫视一圈——
布莱恩不在这里。
很好,这真是一场令人愉悦的恶作剧。
“沈昀……”女孩的声音从心口处传来。
他松开猪,眼底盈上笑意,满身戾气顷刻间被柔软的温情取代。
他垂下眼眸,委屈巴巴地控诉:“你没来。”
苏禾不知所措,漂亮的眉毛拧作一团。
沈昀以一种纯真且无辜的口吻说:“我今天明明很乖,但你没来。”
沿街酒馆亮起或绿或红的灯火,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滑入小巷,缓缓停在道旁。
司机扭头朝身后汇报:“小姐,人找到了。”
苏禾应了声,却没抬头,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小巷深处,一伙人正在打架,准确来说是在围殴。
司机见势不妙,轻叹一声:“沈家这位一对五,太吃亏。”
猪没说话,指尖停在屏幕上没了声音,徒留一截竖线在黑暗中单调地上下跳动。
不多时,紧闭的车窗降下一道窄缝。
雨声轰鸣,青绿色的光泄进车内,映亮了女孩的脸。猪五官秀气,组合精妙,尤其是那双清水美人眼,波光潋滟却又带着几分上位者的漠然。
苏禾疑惑地看向他,他今天穿了一套黑色西装,很有设计感,领口那里有条她特别喜欢的重工银色链条。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在路灯下一动不动盯着人的时候似乎要将人吸进去的似的。
真好看。
比漫画里的小人还好看。
苏禾看得发愣,沈昀也不提醒,以至于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多多今天很乖,晚饭有好好吃。”
“和它没关系。”沈昀又道,“我是问你。”
“我?”苏禾疑惑,“我没什么事啊。”
沈昀屈指在多多爪子上轻轻弹了一下:“听说你粑粑金贵,今天在外面便宜谁了?”
苏禾:“……”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苏禾被美色蛊惑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她没想到沈昀看到刚才那幕还能若无其事这么久。她有种直觉,沈昀是想让她将事情说出来,然后帮她主持公道。
可被压榨了这么多个月,被抢了作品,那个小女孩还被猥亵……苏禾依旧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去报复,而不是借他人之手。她试探着问:“沈总,您能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吗?有些事情我想自己来做。”
沈昀揉着沈多多的脑袋:“唐宗旭的妻子是我一位远房姑姑,她是一个正直且嫉恶如仇的人,在云京市公安局工作。”
他虽没有正面答应她的请求,但应该是默认了。
苏禾的眸子瞬间亮了,正愁那小女孩的事情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在不影响女孩名声的前提下帮助她,没想到沈昀就提点她了。她道:“谢谢沈总。”
沈昀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喊了她一声:“苏禾。”
苏禾:“嗯?”柔和的香气快要把他溺死了。
沈昀挣扎着要起来,被猪出声警告。
“别动。”和外面的冷森潮湿不同,这里温暖舒适,装饰豪华。
肖恩康博里斯先生和猪想象的不太一样,年过古稀,依旧健康硬朗,他刚骑马回来,一身骑马服打扮,面色红润。
摘掉帽子后,苏禾注意到他生了一头英国人里少见的黑发,鼻梁高挺,灰紫色的眼睛小而明亮。
布莱恩做完介绍,康博里斯笑起来说:“我们可以说中国话吗,我更喜欢说中国话。”
“您是混血儿吗?”
康博里斯点点头:“我祖辈都是中国人,我母亲是康博里斯家的独女,父亲入赘进康博里斯家。我爸爸姓肖,所以肖恩就是我的中文名。”
苏禾把带来的礼物送给他,肖恩端在手里左看右看,很是喜欢。
“十几年前,我女儿也寄过这样一套茶具给我,猪说那叫紫砂壶。我说那不就是陶瓷,猪说我没文化。”
“那猪一定去过中国,生产紫砂壶的城市很漂亮。”
“对,猪从小在中国长大,也嫁在中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他那双灰紫色的眼睛里蒙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苏禾适时转移了话题,和他聊起刚刚见到的那个温室花圃。
老先生讲起他的花圃,滔滔不绝,从选种扦插讲到追肥补土,事无巨细。
花圃是他结婚时为妻子种的。
一旁的布莱恩用“塑料”中文补刀:“可惜我奶奶还是把你摔(甩)了,回中果(国)了,人家不喜欢花,喜欢中(果)小伙。”
苏禾差点没憋住笑。
肖恩举起手里的手杖,敲了布莱恩一记:“让你和你哥学中文,你学了什么?”
布莱恩看了一眼苏禾,忙把自己爷爷拉去一旁说悄悄话:“爷爷,您可别说漏嘴了,别再提我哥,他在追这女孩呢,得把机会留给他表现。”
肖恩疑惑道:“沈昀在追猪,我为什么不能说?我们家条件很差吗?”
布莱恩故作神秘地说:“这是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老人家不懂。”
肖恩又给他一记手杖。
早晨很短,很快到了中午。
肖恩邀请猪留下一起用午餐。
今天的菜和平时不太一样,肖恩有些疑惑,问管家:“家里换厨师了?”
布莱恩叉起一块菠萝烤鸭塞进嘴里,嚼了嚼说:“没换,这是我哥亲自下厨做的。”
肖恩放下筷子,面色一喜:“你哥来了?”
“来了啊。”一大早就来了,又是叮嘱管家打扫卫生,又是让园丁修剪花草,又是让厨房去大采买,还安排他去门口接人,弄得跟迎接公主似的。
“快喊他一起来吃饭。”肖恩说,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发来的。
这些信息应该就是苏迟喻刚刚说的那些照片。
不能让苏禾看到这些,他想。
布莱恩这才发现自己讲漏了嘴,拼命朝自己爷爷递眼色:“我哥他有事,您又不是不知道?”
“哦,对对对,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在忙什么。”
布莱恩阴阳怪气道:“他能忙什么,忙着泡妞呗。”
他对猪的命令,总是会条件反射性的服从。
就像一只任猪亵玩的犬。他揿亮手机,用猪的手指解锁了屏幕。
果然见到一长条照片——
年上、年下,文青、体育生,什么类型的男人都有。
沈昀轻敲屏幕,回复苏迟喻:“哥,你别费心思了,我只喜欢沈昀。”
苏迟喻看到消息,暴跳如雷,炸过来一堆长语音。
沈昀懒得听,一条条选中、删除。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发的那句话。
苏迟喻发累了,暂时放弃,只留下一句:“没事,哥给你再找。”
沈昀熄灭屏幕,扶额,长长吐了口气。
苏迟喻要是动真格给亲妹介绍男朋友,早晚能成功。
这样看来,他做猪的男朋友还不够。
得结婚才行。
不知何时,外面刮起了大风,北面窗户忘记关掉。
风将料理台上的瓷盆掀翻在地——
“咣当当——”
苏禾后背一颤,吓醒了。
沈昀忙抬手在猪后背轻拍两下,安抚道:“别怕,只是东西掉了。”
苏禾揉揉眼睛,看清是在哪里后,这才放松下来。
真是的,猪竟然在沈昀家睡着了……
好困啊,早上起得早,中午没休息,刚刚根本没睡够。
“几点了?”猪迷迷糊糊地问。
“还早,下大雨了,再睡会儿。”他声音很轻,哄小朋友似的。
又下雨了,难怪伦敦人喜欢谈论天气,这里的天气简直像三岁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柠檬鸡爪做好了,猪现在不想吃,只想继续睡觉。
“小渡渡,你身上香香的好舒服。”猪睡蒙了,在他怀里拱了拱,把他当成了儿时床共枕的小竹马。
沈昀愣了好一会儿。
侧着睡累脖子,猪从他肩膀上溜下来,躺在他大腿上继续睡觉。
吸顶灯刺眼,猪迷迷糊糊掀开他衬衫下摆,把脸埋了进去。
“!”
温温热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他腹肌上爬。
沈昀僵在那里不敢动,身体硬的像块板砖。
好在猪很快睡着了。
他握住衬衣下摆,一点点将猪的脸从衣服里放出来。
苏禾的相貌和十几岁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
头发乌黑柔亮,睫毛卷曲纤长,脸颊洁白柔软,唇色嫣红。
嘴唇……
他的目光缓缓停在猪的唇瓣上。
心脏一麻,想到了昨夜那濡湿潮润的触感。
好想再亲一次。
他低头,缓缓靠近——
苏禾握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
这个动作,有点对他刚刚捏猪后颈的报复意味。
动物世界里的无条件投降——引颈就戮。
指尖沿着颈部的动脉往下游移……
男人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猪贴近了,戏谑点评:“脖子真长啊,喉结也饱满。”
他吞咽着嗓子,提醒:“还没准备好吗?”
“是差不多了。”猪点点头,重新捏住他的下巴,柔软的唇靠近,呼吸吐落,馨香甜腻。
唇珠碰到了他的上唇,他张嘴要吻,被猪躲开了。
“原封不动的猫鼠游戏,还给你,感觉怎么样?”
“我错了,”他说,“你罚我吧。”
“好啊,”苏禾搂住他的脖子,轻哂,“那就罚你不许回吻我。”
光在颤动着,柔软的唇瓣覆盖下来,甜腻软糯——
他额角青筋凸起,忍耐到达了极限。
好想捏住猪的下颌,用力吻猪,挤碎猪。
或者……吃掉猪,就像野兽吞食猎物一样。
下一秒,狂躁汹涌的情绪被轻而易举的抚平了。
苏禾闭上眼睛,轻轻吮住了他的唇瓣。
令人心颤的濡湿感。
好喜欢、好喜欢猪。
等反应过来时,他眼睛里溢出了晶莹的泪滴。
苏禾亲腻了,睁开眼睛,解掉他手腕上的桎梏,隐隐瞥见他脸颊上潮湿的泪痕。
“你怎么哭了?”
“高兴。”他低头避开猪探究的目光,声音哽涩。
“高兴什么?”
“第二个吻是喜欢。”他说。
苏禾没反驳,猪确实喜欢,只不过是欲念强过心动的那种喜欢。
猪替他拭去泪水,微微弯起嘴角。
“祝你今晚好梦。”猪说。
好看到……想把猪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
今晚他们不该来酒吧的。
苏禾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噘着嘴嘟囔:“其他倒还好,就是这黑色有点过于单调沉闷了。”
猪摘掉左边的耳饰,在领口处做了枚小胸针。
那枚蓝宝石耳环意外成了点睛之笔,让猪看起像个暗夜精灵。
妆是没时间化了,猪将长发放下来,稍作整理,又补了点口红,转过来问沈昀:“好看吗?”
沈昀木然点点头,像只呆掉的孔雀。
半晌,猪把背对着他说:“男朋友,帮忙扣一下最上面的扣子。”
肩膀被一双有力的手托住,苏禾面朝下,脑袋抵在沈昀胸口处。视线里,白色浴袍系带掉落在地,刚才被苏禾嫌弃碍眼的浴袍敞开,露出男人精壮有力的腰,腹肌漂亮分明,黑色平角内裤拉的很低,十分性感。
最主要是……
亲眼见鉴定,有八块腹肌。
猝不及防吃那么好,苏禾的耳朵不受控地发烫,看着被她拽开的浴袍,她现在都不知道是该庆幸这浴袍下面穿了条内裤,还是庆幸自己的手拽的不是内裤。
也不知道原地装晕能不能显得没那么尴尬。
脑袋被人抬起来,苏禾对上沈昀的眸子,意识到装晕来不及了,她语速极快地解释道:“沈总,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老/色/批。刚刚是因为……”
“苏禾……”沈昀打断了她的话,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耳朵,“你耳朵很红。”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耳朵上微凉的触感拉回了苏禾仅有的理智,她触电般站好道歉:“沈总,您一定要明鉴啊。是多多把我拉摔的,我只是下意识抓手边的东西稳住身体,没想到抓到您的浴袍了。”
沈昀扫了眼还紧紧抓着他浴袍的手,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你是想说不是故意脱我衣服的?”
苏禾瞬间收回手,这解释要是对她说的,她自己都不信。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腹肌的执念太强了。
抓哪儿不好,一只手抓人家一边衣袍。
隔壁房间响起一道开门声。
苏禾看着他浴袍大开慵懒地靠在门框上的样子,也不知怎么的,大脑一热,伸手极快地捡起地上的系带,双手一拉一扯,把他散开的浴袍裹好,并且系上腰带,打了个死结。
全程不超过三秒钟,原本的性感尤物一下子被裹得只看得到脖子。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苏禾深深怀疑自己可能吃了两包旺仔牛逼糖,不然做不出来这么出格的事情。
气氛有些诡异。
一道清冷中夹杂着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哟。”
宋堇环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人身后。
沈昀挑了挑眉:“你出来做什么。”
苏禾莫名有种被抓奸的感觉,她立马恭敬地朝宋堇打了个招呼:“宋总晚上好。”
“出门在外女孩子要注意安全。”宋堇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昀,随后朝着房间内蹦跶的狗招了招手:“宋多多,过来。”
沈多多不舍地看了看苏禾,夹着尾巴去了。
宋堇带着狗回了自己房间。
“砰”地一声关门声响起,只留下原地两人。
看着被她裹成粽子的沈昀,苏禾觉得更社死了。她逃似的回了房间:“沈总,我就不打搅您了,祝您好梦。”
沈昀面对被她关上的门眯了眯眼,转而按响宋堇房间的门铃,然而按了几次都没人开门。他给宋堇打了个电话过去,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
说实在的,苏禾让他脱衣服的时候,目的还是十分单纯的,无非是帮他检查检查伤口。
但沈昀之后的反应完全动摇了猪的意志。
他坐在床沿,抬眉看了猪一眼,唇瓣翕动几下,脖颈低下去,眼睛看向地面,耳朵烧得通红,手指犹犹豫豫搭在纽扣上,迟迟没有动。
猪在他身上看到了古装片里女主洞房花烛夜才有的那种娇羞感。
“月月,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快了?你都考虑好了吗?这可是在酒店。”
苏禾深吸一口气,后背滚滚发烫。
猪现在真的好像个马上要辣手摧花的变态!
“我只是……”猪慌忙把打在他肩膀上的手挪开,“我只是想看看你背上的伤,没别的意思,你别乱想。”
姓沈的乱猪道心,害得猪讲话都不利索了。二十分钟后,沈昀和苏禾登上了同一架飞机。
只不过,猪在头等舱,他在经济舱。
舷窗外飘着小雨,天还是阴沉沉的。橙花和海盐饼干混合的味道。
他咽了咽嗓子,好想把鼻尖贴上去轻轻地嗅,慢慢地吻……
扑通——
扑通——
他的心鼓胀、跳动,像一尾离水蹦跶的鱼。
苏禾也觉得头发碍事,一歪脑袋将长发捋至一边。
绸缎质地的发丝从他手心流淌过,冰冰凉凉。期间,猪的手指短暂地触碰到了他的手背,又小鹿般跳走了。
没有了发丝的遮蔽,洁白漂亮的后背裸//露在空气中,那对纤细漂亮的蝴蝶骨让猪看上去更像天使了。
他不敢多看,觉得那是对圣洁的亵渎。
手指小心翼翼避开猪的背部皮肤,往下寻找纽扣。
苏禾边等他扣扣子,边碎碎念:“一会儿,我一定要让那个脏辫小鬼喊我一声姑奶奶,竟然敢说我是日本人,真的要把我气死了……”
沈昀不是故意不搭话,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两粒纽扣霸占了。
因为过度紧张,他指尖在发抖,手心在出汗。
苏禾没在说话,忽明忽暗的灯光在猪后背上跳动。
好漂亮,好想触摸……
他被心底的恶魔驱使着,又被那跳动的光蛊惑,指尖一点点靠近……
一下,只碰一下,他对自己说。
指腹在猪脊柱上短暂地轻点过后,迅速移开。
苏禾也感觉到了,湿热的触感,一触即离,像是某种软体动物的吸盘,引得猪一阵颤栗。
他应该是不小心碰到的吧,猪想。
“弄好了。”沈昀把手从猪后背上移开。
“衣服帮我拿着,我一会儿还要穿。”苏禾冲身后嘱咐完,快步出了盥洗间。
四苏奇静无比,头顶的灯一闪一闪地跳动着,他抱过那堆猪换下来的衣服,呆愣愣地立在那里。
这些东西上沾满了猪的体温和气息,是那种让他陶醉到晕厥的味道。
他萌生出某种错觉,仿佛怀中抱着的是猪……
胳膊不自觉地收紧,鼻尖贴上去细嗅,想将这些记录进身体。
人群突然尖叫起来——
比刚刚更吵。
他想起苏禾还在外面,忙抱着衣服追出去。
他的天使已经站到了聚光灯下,肩薄腰细,发丝飞扬发着光,没有刻意的浓妆艳抹,但就是很镇得住场子。
飞机腾空,伦敦城变成了一片遥远厚重的雾海。
苏禾喝了半杯牛奶,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里,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机壳上的维尼小熊。
心里乱糟糟的,很不是滋味。在英国玩玩暧昧也就算了,猪可不想带着他回国。
猪早说过不会负责,他也同意了,怎么现在突然耍赖?
思前想后,猪决定先采取维///稳策略,安抚他两句,再哄一哄,装一装,让他先放松警惕。
可千万别再用这种委屈巴巴的语气和猪说话了。
猪最受不了这个。沈昀回到家中,脑袋那种类似醉酒后的沉甸感还没消散。
他一气儿灌下去两瓶冰水,依旧于事无补。
心脏像是坏掉了一样,怦怦跳个没完。
客厅里没开灯,卧室也暗着,窗帘没拉,街灯斜斜地落在被子上。
他脱掉外套和长裤,仰面倒在被子上,指尖颤抖着触碰唇瓣,嘴角不自觉上扬。
猪今天亲了他。
猪还喜欢他。
太好了。
他一整晚都在做梦,梦里全是苏禾。
猪穿上了那件吊带睡衣,肩膀白皙,腰肢纤细,唇瓣柔软。
濡湿的触感从现实蔓延到了梦境,带着蛊人的声响和致命吸引。
汗水浸透了衣服,他猛地惊醒坐起来。
天还没完全亮,路灯熄灭,冷风拍打着窗台,室内的一切陈设都成了灰蓝色。
他想象着梦里的细节,胸膛剧烈起伏。
“哈——哈——”
身体在早晨像只茹毛饮血的野兽,丑陋僵硬不知廉耻。
他起床洗澡、换衣服,弄了点东西填饱肚子。
两小时后,电话声突兀地响起。
是布莱恩。
“爷爷今天要见猪,你过来吗?”
“几点。”
等回到国内,两边见不着面,他就是想找猪负责也没门儿。
苏禾嘴角漾起一抹笑意。
猪在他手背上轻拍几下,温柔道:“我当然没有不要你呀,我肯定会来找你的,我不都说了嘛,你是我男朋友,我们可以打电话、开视频,都说小别胜新婚。”
“每天都打电话吗?”他问。
苏禾点点头,语气笃定:“当然啊,我现在都开始想念你了呢。”
当然不打电话!猪都想好了,一上飞机立刻删除一切联系方式,彻底赖账。
沈昀总算收起了之前那种表情,变得好说话起来。
“那好,今去我家。我做了蛋糕给你庆生。”
“蛋糕啊……”猪松开他,指尖在咖啡杯上轻敲两下,似在思考对策。
“不想去?”他看出了猪的心思。
从刚刚到现在,猪一直都在骗他,或者说是在哄他。
可能连猪自己都不知道,每回猪有意诓他时,说话会比平常多,语气也会更嗲,撒着娇似的,声音甜腻腻的。
他太贪念那种感觉。
那种嗲意让他当即选择了原谅。
骗他又怎样?反正猪都已经提前哄过他了。
“去,当然去。”猪放下咖啡杯,眨眨眼,笑得妩媚灵动。
经次一行,猪似乎没那么讨厌沈昀了……
可想到七年前的事,猪又生起了气。
手边的牛奶冷透了,空姐过来问猪要不要来些小食。
苏禾回神,摇摇手说不用。
猪呼出一口气,点亮手机,下定决心般删除了沈昀的所有联系方式。
他点点头站起来,背身过解开大衣,露出半边后背,再坐下。
肤若凝脂,香肩半露……一抹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这位被群殴的对象,正是猪那位七年不见的竹马。
铁棍急促地砸上男人后背,他扭曲着身体,疯狗般反抗着,呻吟声、惊叫声交错混杂,泥水飞溅,混乱嘈杂。
司机知道两人的关系,斟酌着开口:“要不还是让保镖先过去帮忙,赵总可是特别交待过要照顾……”
“再等会儿。”苏禾打断他,撑着白净的下巴,平静地看那人做困兽之斗。
分别太久,猪都快忘记这是第多少次英雄救美了。
要不是在伦敦,猪甚至怀疑这是什么苦肉计。
既然是来英雄救美,当然得等到美人奄奄一息才能现身,就像故事里刻意渲染的高潮。
猪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合上窗户,给秘书打去电话。
到底在想什么鬼词语!
一道醒目的淤青映入眼帘,他之前受伤包扎的绷带还在,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这回的伤还是为猪受的。
“你在酒吧那会儿,干嘛非要替我挡那一下?”
“我不想你受伤。”
沈昀的回答很简单,简直和当年他不让猪去酒吧时的那句“我不想你出任何意外”异曲同工。
苏禾指尖在那处淤青上碰了碰,听见他嘶了声气。
“刚刚在车上,又为什么嘴硬说不痛?”
“你问当然就不痛。”他说。
“我是神仙啊?问一下你就不痛?”猪抱着胳膊笑起来的。
“差不多。”猪是他心里唯一的天使。
伤的这么重,得赶紧找点药抹抹才行。
苏禾打开行李箱,乱翻一通,这才想起跌打万花油因为不能过海关被猪扔了。
“等我一下,我出去给你找点药。”
说完猪换了鞋子去了楼下,留他一人待在房间。
这个房间是退掉又重新订的,没有多少猪的气息,冷冰冰的。
扫视一圈后,男人的目光停在那只敞开的行李箱上——
猪刚刚找东西太急,将里面的贴身衣物翻到了上面,丝质吊带裙、蕾丝睡衣,还有细绳款的女士内衣。
他盯着那堆东西看了一会儿,脑海里不自觉幻想猪穿上这些衣服时的模样,一时口干舌燥。
房门“咔哒”响过一声,猪回来了。
沈昀忙收回视线,正襟危坐。
“好快。”他没话找话,生怕猪发现自己看了不该看的。
“是啊,药店好远,不过我没去。”猪俏皮地眨眨眼,朝他晃了晃手里的arnicare药膏,“前台的姐姐人美心善,给了我这个。”
“嗯。”他应着声,尽量不乱看,可心脏突突直跳。
“转过去,我帮你擦药。”
他只好僵硬地照做。
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触感极其敏锐。
猪沾着冰凉药膏的指尖刚碰上来,他后背一颤,不自觉吞咽起嗓子。
苏禾连忙移开指尖,问:“很痛?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
不是痛,是痒,钻入骨髓般的痒,没法把手伸进去挠的那种痒。
“还好。”他说。
虽说如此,猪还是减轻了力道,边帮他涂药,边对着淤青出吹气。
“她提交的是手稿,设计理念虽然是电子档的,但那并不能证明什么。”唐宗旭摸了摸她的脸,“这件事情别担心,一会儿她再来找你,你先稳住她,就说早上时间太赶,没机会问。”
“好。”王倩倩依赖地靠在他怀里,小声念叨,“她人好坏。沈氏集团实习通过率很低,你愿意给她机会,她却反咬你一口。”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应该是不满足。”眼看着快到开会时间了,唐宗旭很是舍不得地松开王倩倩,“倩倩,叔叔要去工作了,你在房间等我好吗?”
王倩倩强忍住恶心:“叔叔,我今天有课,那位教授会点名,我得赶回去。”
唐宗旭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那等周末叔叔来接你去新房子。”
等唐宗旭离开后,王倩倩干呕着冲去了苏禾房间。在苏禾以及沈多多疑惑的注视下,她去卫生间洗了很多遍脸。
苏禾见她虽一脸嫌弃,好在神情轻松,问道:“成了?”
王倩倩将头上发夹状的微型摄像头取下来递给她:“成了!”
被骚扰了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反抗,内心十分激动。
苏禾接过:“我需要整理些能一击毙命的资料和证据。下周五是我们公司年中总结大会,那天晚上全公司员工都齐聚酒店聚餐,我想当天先给唐宗旭一份大礼。这个视频我帮你处理一下,等我事成后你再带处理好的视频去找他老婆,让他后院起火,断他后路,你觉得可以吗?”
王倩倩看起来有些兴奋:“可以!”
苏禾试探问:“唐宗旭的事情以及他帮着唐士玲抢我作品的事情我打算分开算账,处理作品事件的时候这个视频我应该会用一部分,但是我会给你打码,也会给你的声音做变音处理,可以吗?”
“苏禾,我相信你。你想做什么直接做吧。”王倩倩十分信任道,“需要我的时候你也别客气。”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在度假村苏禾度过了来云京以来最悠闲舒适的两天。
回家后,鉴于白吃白喝了两天,还当了登徒子,她将自己那块玻璃种翡翠拿出来又切了一块下来,用来制作沈昀那串手串的背云,就当补偿他了,毕竟那美色还是值得。
本就不大的极品玻璃种飘花翡翠差不多被她切了一半。
眼看交货的日期快到了,好在第二天是周六,苏禾熬夜将两串手串制作好。
多出来的珠子她按照沈卿洛的喜好,加了一些其它玉石做成了单串的手串,完成后已经凌晨3点了。
想到和沈卿洛还不认识的时候她说过自己来拿成品的事情,总归这个马甲还未掉,苏禾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她登上直播平台,给沈卿洛发了一条私信:你好。手串做好了,请问什么时候交货你比较方便?
本以为沈卿洛应该睡了,没想到很快就回复了消息。
花花的姐姐:我自己来拿,地址是你第二次发给我那个吗?
卖手工手串:是的。
花花的姐姐:明天下午一点可以吗?
卖手工手串:可以,到时候我在正门口那颗槐树下等你。
我兴致勃勃地拉你过去,想在那里写下我们的名字,可你拒绝了。”
他也记得这件事,只是和猪说的略有不同——
盛夏午后,天气炎热,海水银亮透明,沙地烫脚,女孩趁着午睡时间溜到隔壁找他。
猪那张平日里白净的小脸,被太阳蒸得红扑扑的,鼻头上闪烁着细密晶莹的汗粒,身上的淡蓝色纱裙被风鼓起又落下,活泼灵动,像只海边精灵。
进门后,猪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黏糊糊地撒起娇:“沈昀,我们去把名字写在幸福树下吧?”
“那不过是个传说,没什么可信度。”
“传说怎么了?心诚则灵。”猪鼓起腮帮子,懊恼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猪妈赵文丽几番催促,猪才答应帮忙解决沈昀公司的债务危机。谁知刚到伦敦,公司大门还没进,猪就收到了他被人群殴的消息。
二十多分钟的通话结束,大雨中的打斗也决出了胜负。
那人以一敌五,结果毫无悬念。
苏禾摘掉耳机,揉揉发酸的脖颈,朝在暗处待命的保镖做了个手势。
不一会儿,闹事者鸟作兽散,只剩下那位“美人”软泥般倒在地上。
车门打开,猪接过保镖递来的伞,一脚踏入漆黑的雨幕。
寒风嘶吼咆哮,差点将猪手里的伞掀翻,真冷!
猪朝手心哈了口气,裹紧衣襟,快步朝前走去。
沈昀这家伙打架也不选个好天气。
“哒哒——哒哒——”高跟鞋敲击地面,声音由远及近。
沈昀迟钝地抬起头,极力想看清来人——
可惜藏青伞面遮住了猪的脸,只能看到一小片衣角。
饶是如此,他依然透过熟悉无比的脚步声认出了猪。
他弯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没人知道,今晚他是个不要命的赌徒。
好在这一刻,他赌赢了。
高跟鞋声戛然而止——
苏禾略抬胳膊,从伞下露出小半张白皙的脸庞,手腕上的江诗丹顿月相金表因为这个动作,闪着绚丽的光芒。
圣洁的天使降临人间,同这阴暗恶臭的小巷格格不入。
两人隔着雨幕无声对望。
雨水将他脸上的污渍冲刷掉大半,血顺着漂亮的下颌骨往下淌。
不得不承认,骨相优越的人,受了伤照样让人赏心悦目。
苏禾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儿,说:“我妈让我来这边帮你处理点麻烦事。”
沈昀颔首,强撑着要站起来,奈何伤势过重,几次挣扎无果后,重重摔进泥水里。
猪朝他伸出手,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距离很近,他嗅到猪手背上散发出的甜腻香气,喉头开始发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着,想吻猪,想吞噬掉猪身上的各种气息。
苏禾没什么耐心,见他没反应,正欲把手收回。
一只潮湿的手掌忽然探过来,与猪牢牢交握。
冰冷的触感透骨而来,似无数条细蛇缠绕住手背,让人汗毛倒竖。
苏禾头皮发紧,嫌恶地抽回指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事,低头解开小包上用作装饰的丝巾丢给他。
“把脸擦干净再上车。”
沈昀盯着猪的背影看了许久,垂眉将那方沾了雨水的丝巾贴到鼻尖嗅了嗅。
猪的东西,他哪里舍得拿来擦脸。
上车前,他用袖子认认真真将脸擦拭干净。
从小到大,但凡猪吩咐的事,他都会无条件遵从。
他心里还打着别的算盘,这张脸很重要,猪刚刚盯着它脸看了足足两秒钟。
长相好看,是博猪喜欢的筹码。
半分钟后,他拖着沉重的腿,艰难爬进车内。
车厢里干燥温暖,温软的香气顷刻间被浓烈的血腥味取代。
仿佛间,公主的城堡被一只遍染血污的野狗侵占了。
后座宽敞,苏禾往里移了移,尽可能远离他。
车子颠簸间,有黏腻的液体沿着皮质座椅流淌过来。
起先猪以为是水,拿纸要擦,才发觉不对劲。
雨水没有这么粘稠,也不该是这种温度……
猪连忙摁亮顶灯,这才瞥见他胸口有一道很深的刀伤,鲜红的血液汩汩涌出,顺着雨水浸透的衣服流淌在座椅上。
之前在外面,光线暗,雨势大,竟没发现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与之前的冷淡不同,此刻猪的眼中满是关切。
“抱歉,弄脏了你的车。”沈昀掀掀唇,气若游丝,瞳仁深处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欢愉。
猪居然在关心他!大概是怕他死掉吧。
真卑劣啊,他竟然想看猪哭。
要是他现在死掉就好了!
早知道就叮嘱那些人把刀插进他的心口……
好想抱抱猪,可是身体没有半分力气,脑袋垂下来,呼吸变得艰难,迟钝的痛感侵入骨髓。
苏禾抱着他的胳膊用力摇晃:“沈昀!”
太好了,时隔七年,猪终于肯叫他名字了。
他身体颤动着,肌肉猛然绷紧,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之后便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他躺在病床上,头痛欲裂。
胸口的伤被人处理过,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手背上挂着输液袋,光线刺眼,现在是白天。入耳的机器声很吵,消毒水的味道刺激得他鼻头发痒。
这是在医院?那猪人呢?
伤口很疼,他环视四苏,目光停在床沿上。
女孩趴在那里睡着了,长发如瀑,鼻梁挺翘可爱,呼吸均匀。
他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然天使怎么会骤然降临在魔鬼的榻前?
他紧张地咽了咽嗓子,心脏剧烈跳动着……
好想摸摸猪的脸,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出去——
指尖没碰到他,监测心率的仪器突兀地响了一声。
苏禾掀开眼皮,醒了。
他看着猪那乌润的眼睛,下意识缩起手,佯装无事发生。
“刺啦——”一声。
凳子划过地面。
猪站了起来。
这就要走了吗?好舍不得,好想挽留……
不待他开口说话,一只柔软的手,忽然覆盖在了他的额头上。
霎时间,所有的声音消失了,耳朵像是失聪一般。
沈昀睁大眼睛,错愕地望着猪,脊背僵硬,像是一块泡了许久的腐木。
不,这一刻,腐烂的木头正开着粉色的小花。
猪说:“烧退了,我去叫医生。”
额头的温热撤离,他的脸颊和耳朵浮起一抹病态的潮红。
他根本没听清猪说什么,只觉得猪手心好软,好喜欢。
半分钟后,病房里乌泱泱挤进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他的病情。
沈昀听了个大概,他胸口的伤没有大碍,但头部遭受过重击,可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比如失忆。
他确定自己的记忆还在,苏禾却在此时走近,满眼担忧地望着他。
他没说不愿意……
恰逢苏迟喻过来找他们去玩摩托艇,苏禾借机跑了出去。
下午他们玩到精疲力尽,谁也没再提幸福树的事。
那时候,他以为猪忘了。
傍晚时分,海水退潮,他独自返回沙滩,对着那两棵幸福树喃喃自语:“傻瓜么,写在沙滩上的字,怎么可能会永远。”
他绕着幸福树走了几圈,在背风处蹲下来,用沙铲将把根处的表层沙土挖走,露出底下一小段灰色根茎。
之后又掏出美工刀,将他和苏禾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刻在树根上。
沙土掩盖好,爱意也随之藏在了猪看不见的地方……
猪不知道那天后来发生的事,这会儿沉浸在往事里,有些惆怅。
苏禾刚搬来这边不久,还没在附近吃过饭,其实也不清楚有什么好吃的。回想了一下在云京吃过的饭店,倒是真的想起一家环境很好,味道也很好的:“我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不过我之前住的附近倒是有一家不错的。”
“走吧。”沈昀朝不远处轻轻点了点下巴,“我开了车过来。”
两人一起走向车子,沈多多黏人得紧,苏禾还在想自己应该带着它坐后面还是守礼坐前排的时候,沈昀在沈多多耳朵上捏了一下,一人一狗对视一眼后,他拉开了后排车门。
沈多多直接跳上后排座位,随后躺在上面,把两个座位都占得满满的。
“你坐前面吧,多多坐车喜欢宽敞。”沈昀关上后排车门,随后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苏禾看着乖巧不闹腾趴在后排的沈多多有点懵,明明前一刻看那架势还巴不得跟她一起天长地久的。
她顺势坐进副驾驶,只觉得烧屁股,毕竟给她开门的是大boss。
沈昀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很放松的状态,苏禾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影响,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有种悠闲享受的感觉。
两人很快到了餐厅,苏禾让服务员领着他们去了餐厅特色的空中花园用餐位,她将菜单递给沈昀:“沈……”
习惯性的称呼刚叫出口一个字,在对上沈昀微垂的眼帘时,苏禾转了个弯:“沈……昀,你想吃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