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浮空城, 我要回别墅等穆柯回来！”
她还是选择相信穆柯！
没错，穆柯是去调查真相了，他一定会告诉自己真相是什么的！
乔院士脸色一僵, 却没有在蔚岚面前露出任何不悦。
他推了推眼镜, 看向霍森, “那就麻烦执政官, 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多留几天。”
“当然没问题。”
霍森一边吩咐人安排浮空城的人住下, 另一边派人送蔚岚回蔷薇公馆。
蔷薇公馆, 琼斯等人回来却不见蔚岚的人影, 刚准备出门找却撞上满身狼狈回来的莱恩。”蔚岚呢！”
“我，我不知道……”
莱恩满脸愧疚, 正当所有人急得团团转, 这时院门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
蔚岚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岚岚，你去哪了, 太好了，你没事！”
莱恩第一个冲上来, 也看清了送蔚岚回来的人竟然是霍森, 还有浮空城的一帮白大褂。
他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
蔚岚一进院子，视线立刻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 却失望地没有看见穆柯, 她看见琼斯，立刻跑过去想问他穆柯现在在哪里。
“琼斯，穆柯呢, 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琼斯看了眼跟在蔚岚身后的人, 刚要出口的话被他生生咽了下去，有些闪躲地说道：“队长离开奥维斯堡去处理事情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见琼斯这副反应, 蔚岚的心里一凉。
“这样啊，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她抬着头，执拗的目光看向琼斯，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琼斯是个不会撒谎的人，面对蔚岚追问的视线，他只能为难地垂下头。
见琼斯不敢面对自己的视线，蔚岚呼吸一滞，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令她浑身冰凉。
只是她想起穆柯的话，却依然抱着一丝期待，自顾自地往别墅内走去。
乔院士刚准备追过去，却被霍森制止。
“不要拦她。”
蔚岚在别墅里一等就是三天，却始终等不到穆柯。
从开始的不愿接受，她坚定地相信穆柯，可是看着ID终端里那一条条关于活体疫苗即将研发成功的案例，以及十七区所有人，对未来疫苗解放的欢欣鼓舞。
她终于渐渐接受一个事实，穆柯为了十七区放弃了她。
短暂的难过失落之后，蔚岚强颜欢笑地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唔，其实穆柯这么做也能理解，人之常情嘛，毕竟和十七区比起来，她只是个认识没多长时间的陌生人，他这么做，既能让十七区所有人受益，她也可以去浮空城，两全其美嘛。
蔚岚不断安慰自己，压下心里闷闷的难过感觉。
第四天早晨，她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收拾整齐之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来到楼下，这三天所有人都在这里等着，包括那位浮空城的乔院士。
蔚岚来到那位乔院士身边，礼貌地说道：“不好意思让您等了这么久，我们今天可以去浮空城了吗？”
“岚岚！”
莱恩急得要冲过来，却被霍森的人死死按住。
琼斯等人见状，也立刻拔出武器和指挥中心的卫兵对峙，眼看着战斗一触即发。
“等穆柯回来帮我转告他，我不怪他这么做，毕竟浮空城才是我该去的地方，我还要谢谢他呢！”
丢下这句话，蔚岚强忍泪水，头也不回地离开别墅，浮空城的人紧随其后。
霍森也不准备为难琼斯等人，示意卫兵放下武器之后也离开了蔷薇公馆。
浮空城的悬浮舟在蔷薇公馆上空盘旋了四天，今天的舱门终于打开。
蔚岚踏上悬浮舟离开后的半个小时，另一边，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冲进了指挥中心的大楼。
“执政官在哪里，立刻带我去见他！”
那人挟持一名大楼内的工作人员，用枪抵着他带自己去楼上的会议室。
指挥中心顶楼会议室走廊
那道黑影随手扔下被挟持的男人，砰的一脚踹开会议室大门。
巨大的声音令所有人齐齐把目光投向声源，随后议论声此起彼伏响起。
里面的会议刚结束，各区军方将领正陆续准备离开，他们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压制不住的笑容，活体疫苗一但解读成功，他们就可以彻底摆脱浮空城的控制！
坐在主位的霍森一眼认出那名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男人竟是穆柯，他脸色一变，立刻示意人把他带出去。
穆柯狠狠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毫不费力甩开上前抓他的人，他一扬手，将一直牢牢攥在手心里的，一张被血水浸透的纸张扔在众人面前的会议桌上。
那是三份完整的，基因序列数据对比分析结果！
他张口艰难发出嘶哑的声音，每个字却异常坚定，振聋发聩！
“浮空城的疫苗别有居心！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人类！”
只可惜此时的会议室众人，没有任何人去多看一眼，那沾满鲜血，被穆柯视为生命带回来的真相。
“他是什么人，怎么混进指挥中心的？”
“浮空城里的不是人类？基因疫苗有问题，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
“护卫军呢，还不快把人带出去！”
短暂的混乱之后，很快有手持武器的卫兵冲进来，只是还没靠近穆柯，就被他砰砰几枪放倒。
有人试图从他身后袭击，还没出手，直接被他反手捏住命脉甩出几米远，速度快准狠，精准解决每一个靠近他的人。
尽管穆柯此时身受重伤，但反击几个卫兵却是易如反掌，他已经杀红了眼，眼看着护卫军所剩无几，终于有人眼尖地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是穆柯！曾经联盟军方精神力S+的战斗天才！”
那人话音刚落，其他人脸上纷纷露出不可置信。
很快就有人感叹，穆柯果然不亏是S+的战斗天才，以一敌百也丝毫不在话下，也有人可惜他走了歪路，被联盟军方除名。
但绝大部分人只是站在一旁，以看戏的姿态欣赏被围困的穆柯，却没有任何人开口叫停这场单方面的厮杀。
直到穆柯解决完最后一名士兵，他垂着头站在原地有些摇摇欲坠，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嘀嗒，嘀嗒。”
额头滑落的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沿着发丝重重坠落在地板上，发出粘稠的撞击。
穆柯捂着腰间的血窟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阵天旋地转中，终于体力不支，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霍森从主位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看向倒在地上重伤昏迷的穆柯，他正准备走过去，目光却被会议桌上那团沾满鲜血的纸吸引了视线。
会议室里的众人此时正围着昏迷的穆柯面面相觑，有人惋惜他的才能，也有人同情他的遭遇。
明明曾经是炙手可热的联盟军校优秀毕业生，进入联盟军区不过短短一年，就从下等少尉一跃升为一等少将，前途不可限量。
就在所有人以为，不久的将来，他会顺利佩戴上联盟军区总部的至高军衔时，却突然被联盟冠上反叛者的罪名逐出奥维斯堡。
流言蜚语蜂拥而至，穆柯最终以危害十七区与浮空城的和平为罪名，被联盟军方彻底除名。
想起穆柯曾经的罪名，众人这才记起他刚才冲进会议室时说的话。
他说浮空城里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人类？
简直是荒谬，浮空城里住着的不是人类又是什么？
对于这样天方夜谭的说法，显然没有人相信，更多的人则是猜测，穆柯是不是受不了被联盟除名的打击，对浮空城已经陷入魔怔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嘲笑穆柯这位曾经的天才，如今竟沦落至此时，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
执政官站在人群的最后始终没有出声，他垂着头看向手里的东西一言不发，帽沿阴影下方露出的薄唇，因为用力抿紧成了一条细线。
如果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那双握着纸张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霍森手里紧紧捏着那张浸满血水的纸张，一目十行飞速掠过每一个字眼，表面看起来无动于衷，心中却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那是三份基因序列的数据分析结果。
令人震惊的是，浮空城人类与古地球人类的相似等级，竟然为0！
也就是说，真正的纯血种人类已经灭绝了？
那现在浮空城里的又是什么？
霍森不由把目光转向另一份全新的基因档案，结果显示，ta与古地球人类的相似等级却达到了惊人的99.9999%！
他死死盯着手里的报告，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感知不到。
“执政官？执政官您怎么了？”
雷蒙觉察到霍森的反常，走到他身边轻轻叫了几声，却见他丝毫没有反应。
眼看其他区的军方将领投过来不解和诧异的眼神，雷蒙深吸了口气，大着胆子伸手拍向霍森的肩。
“执政官！”
霍森这才仿佛猛然惊醒，他一把揪紧手里的纸张，大步流星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穆柯走去，口中大喝道：“医疗官在什么地方！”
会议室众人也因为霍森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纷纷惊愕不已，面面相觑却没有任何人出声。
眼看着医疗官急匆匆跑进来，带着担架把穆柯抬走，执政官竟然也紧随其后离开。
“执政官这是怎么了？”
“似乎是看了那张纸上的内容之后，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所有人都疑惑不解，但显然继续留在会议室里也得不到任何答案，正准备尽快赶回各自管辖区商讨疫苗的后续事宜，却被匆匆又跑回来的执政官副官拦住。
“各位长官请稍等！”
雷蒙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努力平复心情传达执政官的意思，让各区将领暂时留步。
“执政官说这次疫苗解析可能还存在些问题，请各位长官在奥维斯堡多停留几天，等确定疫苗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到时候会再根据每个区的实际人口分发下去的。”
尽管所有人早已经迫不及待，但执政官都这么说了，他们自然只能照做，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各自回到联盟给他们安排的住所。
另一边，医疗室内
霍森面色阴沉地拎起一名医疗官，一把将他扔到浑身是血的穆柯身边，冷声威胁：“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要让他马上醒过来！”
本来穆柯就身受重伤在濒死边缘，靠着惊人的意志力才撑着赶回了指挥中心，刚才在会议室的一番打斗更是雪上加霜，想让他短时间内清醒过来实在棘手。
医疗官有些为难，但对上执政官冰冷的眼神，他只能咬牙往那浑身是血的人身上注射了一枚催化剂。
能短时间内让人体机能达到最顶峰，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后遗症。
药效过后，人体会走向两种极端，一种因短时间的极度亢奋引发身体不可控制的兽化，丧失人性，成为一头没有理智的兽。
另一种则是药效对身体的高速消耗之后，身体各个器官迅速衰竭。
不管哪一种，对人体来说都将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嘀嗒，嘀嗒，嘀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各项生命检测仪器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穆柯浓密纤长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
霍森神情一震，立刻让医疗室里所有人都出去。
“你终于醒了。”
他脸色难堪地来到手术台旁，见穆柯咬牙挣扎着想爬坐起来，却又一次次重重摔回去。
看着穆柯这样狼狈又虚弱的模样，霍森眉心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把手里一直攥着的纸张扔在了他身上。
他指着那份检测结果显示99.9999%的基因序列，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这份基因序列检测结果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如果浮空城里不是真正的人类，那这份基因序列是谁的，浮空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穆柯半靠在手术台上，捂着胸口嘶哑地咳了一声，嘴角很快渗出血来，却被他毫不在意地抹去。
他想起去浮空城之前被叫停的疫苗注射，一时来不及解释那份基因序列到底来自谁，急声道：“霍森，现在你必须立刻下令暂停奥维斯堡的所有疫苗注射，浮空城的疫苗别有居心！”
“疫苗的事你不用管！”
霍森冷声打断穆柯的话，“浮空城的疫苗到底是不是别有居心，等活体疫苗解读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份基因序列结果到底是谁的！”
疫苗到底是不是被浮空城的人做了手脚，等活体疫苗解读成功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此时此刻的霍森，更加迫切地想知道那份全新的基因序列到底来自什么人。
如果浮空城里的都不是人类，那ta极有可能是目前仅存的纯血种人类了。
听霍森说科研院竟然有了活体疫苗样本，穆柯眼中震惊一闪而过，“你怎么拿到的活体疫苗！”
见穆柯这副神情，霍森却微微一笑，“那还要多亏了你，用浮空城走失的同伴交换他们一份活体疫苗样本，很公平。”
“你说什么？！”
谁知霍森的话音刚落，原本还虚弱不堪的穆柯却浑身一震，他猛地坐起来，瞬间把手术台周围器材撞得满地都是。
“穆柯，你发什么疯！”
霍森没想到穆柯的反应竟这么强烈，他刚转身准备让医疗官进来给他注射镇静剂，脖子后却猛地一凉。
原来是穆柯竟在霍森转过身的片刻，迅速捡起地上的刀片。
他将刀刃贴紧霍森脖颈动脉处，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兽，原本属于人类的双瞳赫然已经变成冷冰冰的竖瞳，隐隐有兽化的趋势，是催化剂起作用了。
“你把蔚岚送去哪了？！”
霍森眉心一跳，只是脸上依然表现得异常冷静，“穆柯，你最好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你把蔚岚送去哪了！”
催化剂的极端反应正在迅速发生作用，穆柯表情僵硬地重复这句话，手下的刀片渐渐用力。
这时等候在外面的医疗官听见动静迅速跑进来，见到这样的情形，眼疾手快按下手术台上的禁锢装置，并立刻给穆柯注射镇静剂。
眼看穆柯重新被捆回手术台后，发出不甘心的低吼，看他奋力挣扎却始终挣脱不了束缚，霍森冷笑着抹了把脖子上的血，挥手让医疗官出去。
等到医疗室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霍森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镇静剂发生作用，直到穆柯力气耗尽安静下来。
他捡起混乱中掉在地上的那份基因序列结果盯着看了一会，再联想到刚才穆柯的异常反应，突然问道：“蔚岚？这份基因序列结果是她的？”
穆柯已经处于兽化失控的边缘，双目一片血红，他死死看向那份基因序列结果，口中不断默念蔚岚的名字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真是她？”
霍森眉心微皱，心里开始后悔这么早把蔚岚送了出去。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浮空城里的根本不是真正的人类，纯血种人类如果只有她一个的话，似乎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等活体疫苗解读成功，他再揭开浮空城非纯血种人类的真实身份，之后再也不用遵守什么见鬼的和平盟约了！
这么一想，霍森只觉得心中畅快无比。
压制半血兽人几千年的纯血种人类，突然就消失了，这真是一件再令人高兴不过的事，就连看向刚才冒犯他的穆柯时，眼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穆柯，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联盟不会亏待你的。”
穆柯躺在手术台上，神志已经渐渐剥离，他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试图利用疼痛刺激大脑保持清醒，口腔中很快弥漫起浓烈的铁锈味。
他狠狠咽下口中血沫，神态癫狂几乎声嘶力竭：“霍森，绝对不能让浮空城把蔚岚带走，找她回来，把蔚岚找回来！”
从没见过这样失态疯狂的穆柯，就连霍森也不由得意外，在他的印象里，穆柯这人一向冷静沉默，对女人方面也从来不感兴趣，没想到那个蔚岚有这么大的魅力，竟能把不近女色的穆柯迷成这样。
想起那个叫蔚岚的少女，霍森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双异常黑亮澄净的双眸，不可否认的是，那的确是一双很美的眼睛。
只是这样的念头很快就消失了，霍森低头看向穆柯时露出几分嘲讽的笑，“穆柯，你是不是离开奥维斯堡太久都没见过女人了，一个小丫头就能把你迷成这样，真是没出息。”
正在这时，医疗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名白大褂神色慌张跑进来。
“执政官，疫苗解读结果出来了！”
霍森原本心情正好，陡然见那名白大褂满头大汗的焦急神态，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沉声道：“说！”
“那些疫苗的作用根本不是抑制兽类基因狂化，而是试图往里面加入全新的基因控制！”
“什么！”
霍森心中巨震，脸上神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说清楚！”
“实验室提取了基因疫苗的每一段DNA组织，结果显示里面被加入了全新的基因链，浮空城想以此来达到利用基因来重新控制半血兽人的目的，只可惜新加入的基因链无一例外都被基因内部原有组织吞噬，他们没有成功。”
手术台上的穆柯也将白大褂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终于竭尽全力挣脱了四肢的束缚，摇晃着冲到了霍森身边。
穆柯一把揪住霍森笔挺的军服衣领，因为他太过暴力的动作，更是使得肩章上璀璨耀眼的勋章瞬间掉落一地。
他双目赤红，怒不可遏地低吼：“霍森，你还不明白吗，浮空城的那些只是披着人类躯壳的赝品！基因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失效！”
“现在你却把唯一的纯血种人类送到了他们手里！没有纯血种人类他们尚且还想在基因疫苗上动手脚，现在有了蔚岚这个真正的人类，你以为他们会拿蔚岚做什么！”
穆柯话音刚落，霍森眼中暴怒乍起，他一把推开穆柯钳制自己的双手，脸上阴云密布，咬牙切齿地低吼：“穆柯，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为什么要一直隐瞒！”
穆柯擦了把嘴角流出的血冷笑一声，他看向面前那位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执政官，沉声失望道：“没有确切证据前，我又怎么能相信你不会像签订奴隶条约一样，用蔚岚这个浮空城的“同类”和他们交易，霍森，你果然还是一样令人失望！”
“你！”
霍森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却又似乎被穆柯暗含嘲讽失望透顶的眼神刺到，最终还是什么也反驳不了。
两人从联盟军校时的挚交好友，再到后来形同陌路，穆柯向来反对十七区对浮空城的一再退让，甚至一次又一次送上奴隶供其驱使，霍森却深谙此道，他懂得利用浮空城来为自己谋取更大的权利。
道不同，不相为谋，最后的结局是穆柯被联盟以危害浮空城与十七区的和平为罪而除名，而霍森，终于一步步在联盟站稳脚跟，成为指挥中心的最高执政官。
*
浮空城的悬浮舟缓缓落地时，透过悬浮舟的侧翼窗户，映入蔚岚眼帘的却是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景象。
一座巨大的银白色古堡悬浮在他们头顶上方更高处的天穹，周围云雾缭绕，隐约还可以看见古堡附近，零星散布着锋利又华美的金属建筑群，将整座水晶城堡簇拥在中心位置。
悬浮舟停稳在一片巨大的停机坪，蔚岚小心翼翼又有些拘谨地从从悬浮舟里出来，外面日光太刺眼，她将双手搭在眼皮上放眼望去。
这里大得一眼看不见边际，停机坪上停满了气势磅礴的巨大悬浮舟，黑压压一片，蔚岚站在其中渺小得仿佛一只蚂蚁。
每架悬浮舟的甲板上，整齐划一落满了不同大小规格的飞行器以及各种重型武器，俨然就是一个装备精良的军事基地，这样的场景震撼得蔚岚小心脏砰砰跳。
她捂着胸口僵直地站在原地，双眼睁得圆溜溜的，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模样，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蔚岚女士，古堡的飞行器马上下来接您，请稍等。”
乔院士的话音刚落，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风声，一架银白色的小巧飞行器呼啸着从上空飞下来，嗖的在蔚岚面前停稳。
从里面走出一个身形胖敦敦的银白色小机器人，它看起来圆乎乎的，动作却异常灵活，飞快移动到蔚岚面前。
它咯吱咯吱扭动头部看向蔚岚，红色的电子眼闪烁了两下，嘴巴的位置一张一合发出机械的电子音：“你好，零让我来接你去古堡。”
蔚岚下意识仰头看去，那座银白圣洁的巨大古堡，静静悬浮在黛蓝色的天穹深处，周围萦绕一圈乳白色的带状云雾，丝丝缕缕将整座古堡完全包围。
最令她惊讶的是，位于古堡最顶端有一座尖锐的塔状建筑，周围正闪烁着银色微光，那些微光仿佛流水一般，一层层扩散流淌下来，云雾带仿佛也跟着染上了细碎星光，整座古堡在微光的笼罩之下，变得梦幻美不胜收。
蔚岚表情惊叹地收回视线，跟着小机器人上了飞行器。
飞行器速度很快，眨眼就到了古堡前的大片开阔空地，她下了飞行器，跟着那只胖墩墩的小机器人踏上古堡的第一层台阶仰头看去。
周围白到晕眩，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一种颜色。
这里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蔚岚感受到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半分暖意。
寂静，冰冷，凉入骨髓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
蔚岚身体的第一反应并不喜欢这里。
她哈着气搓了搓胳膊，身上穿的还是一件单薄的连衣裙，这里实在太冷了，没有人气的那种森冷。
“嗨，你好，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蔚岚一边跟着小机器人往台阶上走，一边小声地问它。
“去见零。”
小机器人的回答言简意赅，它没有停下，继续沿着台阶往上移动，意识到蔚岚的速度慢了，也会体贴地停下来等她，等她跟上再继续移动。
“零是谁？这里是他住的地方吗？”
“零就是零，这里一切都属于零。”
蔚岚哦了一声，点点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看来这个零就是浮空城的老大了。
一想到马上要去见这里的老大，蔚岚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虽然大家有共同的老祖宗，但她毕竟不是这里本土的人类，她在脑海里想着措辞，该怎么解释她会出现在地面十七区，又怎么解释浮空城从来没有她的身份记录。
蔚岚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推，台阶已经走完最后一层。
“到了。”
小机器人的声音突然响起，蔚岚这才猛地抬起头，一扇沉重宽阔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挑高的屋顶，吊坠着一圈巨大的水晶灯，冷白的光线下，脚下的雪白地板光可鉴人，蔚岚站在门口深呼一口气，咬咬牙抬脚走了进去。
“哒！哒！哒！”
雪白空灵的大厅内，蔚岚每走一步都有回声，她努力目不斜视往大厅中央走去，可周围站着的那十几个人影实在太有压迫性。
他们无一例外的身形修长高挑，面容俊美深邃，身材和五官上找不出任何缺点，完美得仿佛是造物主最得意的杰作。
身后的大门从蔚岚进来后，已经缓缓闭合，她也终于走到了大厅中央停下脚步，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裙摆，努力扬起笑脸，试图和大厅里的人打招呼。
“你，你们好，我叫蔚岚……”
她捏紧裙摆，拘谨的目光看向人群最前方，那里站着一名同样俊美的银发青年，水银般柔顺光泽的长发如月光倾泄，只用一枚水晶装饰简单固定，垂落在肩膀左侧。
听见蔚岚的声音，他缓缓抬头看了一眼。
那样无机质的冰冷目光看过来时，平静，没有任何波澜起伏，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机器，蔚岚只觉得自己瞬间被冰雪覆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然而更恐怖的是那些人接下来的对话。
“按照顺位，我将是她的第一位接纳者，等她诞下A级血脉，我会把她送去你的住处。”
“她看起来似乎刚成年，身体太过纤弱，或许只能承受一次受孕分娩。”
“真是可惜，不过一次受孕也已经足够了。”
那些或狂烈，或炙热的视线落在蔚岚身上，带着赤//裸//裸的直白打量。
蔚岚被那些视线盯得毛骨悚然，他们谈论的内容更是让她寒毛直立，打死她也不会想到，心心念念的浮空城竟会是这样的！
她心中警铃大作，立刻转身往大厅门的方向跑去！
只可惜大门早已紧闭，任凭蔚岚怎么捶打也纹丝不动。
那些人就站在原地，面露笑容地欣赏还在捶死挣扎的蔚岚，直到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跪倒在地。
一双火热的手从背后伸过来，一把提起虚软无力的蔚岚轻松抱进怀里，顺手在她后颈注射一枚镇定剂让她彻底安静下来。
男人正要抱着蔚岚离开，后方却传来一道命令。
“放下。”
音调冰冷诡异，尾音薄凉，一片森寒。
抱着蔚岚的青年脚步一顿，他浓眉皱起，似乎是不解地回头看向声音来源。
“零？”
虽然疑惑，但他并没有松手，而是更加抱紧了怀里轻飘飘的少女。
他看向对方幽冷的银灰色双眼，语气加重几分：“会议已经通过她的受孕分娩顺序。”
“我改变主意了。”
被男人称呼为零的银发青年，他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声线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零？你想做什么！”
男人身体下意识后退，警惕的眼神看向银发青年，他那双原本银灰色的眼眸，现在赫然一片暗红。
那是他即将杀戮的前兆！
“她属于我。”
零话音刚落，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以比闪电还快的速度，瞬移到了男人身前，面无表情直接伸手一把拧断了男人的脖颈。
“咯哒！”一声。
近在咫尺的骨骼断裂的清脆声音，让意识快要模糊的蔚岚瞬间清醒过来！
强烈的求生欲下，她拖着最后的力气，挣扎着爬到角落里蜷缩起来，惊骇的目光看着那名银发青年，以诡异的速度瞬间解决大厅里的所有人。
直到最后一人在他手下，毫无反手之力被拧断了脑袋。
那颗脑袋骨碌碌滚到了蔚岚脚边，咚的一声，撞到她的脚腕才停下。
蔚岚心中的恐惧已经冲破极点，她张大嘴巴想叫，却发不出丝毫声音，眼睛却仿佛被控制了似的，死死盯着那一地的断肢残臂。
暗红黏腻的血液一直蔓延到了她的脚下，她目光呆滞地盯着满地的残损尸体，眼睁睁看着一抹微弱闪着蓝光的晶体结构，从骨骼缝隙里缓缓渗出。
盯着那些蓝色晶体不断堆积，蔚岚眼皮狠狠跳动，被药物麻醉的混沌大脑，这时终于挣扎着恢复几分清醒，猛然意识到一个惊人的真相。
他们根本不是有血有肉的纯血种人类，而是一群冷冰冰，没有情感的机械体！
浮空城里的住着的，从始至终根本就不是人类！
他们向地面十七区的所有人撒下了弥天大谎！
对了，还有基因疫苗！
既然人类身份都可以作假，那那些疫苗十有八九也是别有居心。
只可惜蔚岚现在知道一切已经晚了，她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去提醒穆柯。
她抱着身体缩在角落里，突然听见头顶上方传来青年平缓无波的冷冽嗓音。
“蔚岚，欢迎来到浮空城。”
蔚岚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秒，看见的是对方弯腰伸手来抱她的动作。
青年的突然靠近，也让蔚岚近距离看清他的脸，美得就像是一樽毫无瑕疵的艺术品，惊艳却又藏着深入骨髓的森然寒意。
更令蔚岚目不转睛是那头的美丽银色长发，在冷白光线的照耀下，仿佛笼罩着一层圣洁的银光。
如果是在其他情况下，蔚岚可能会沉醉在对方的美貌中，并且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但现在的蔚岚，心中早已被恐惧占满，那双毫无生机的银灰色眼瞳，将是她永远也忘不了的噩梦。
她浑身无力，任由对方将自己轻松抱起，身体悬空的瞬间，她的世界坠入一片黑暗。
零将蔚岚抱进怀里，他缓缓垂下头，幽暗的银灰色双瞳中，清晰倒映出女孩饱满白皙的脸庞。
整个大厅陷入一片死寂中，零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从女孩的每一缕发丝，到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上一一掠过，最终停留在那片红润小巧的唇瓣上。
他机械地抬起手，轻轻触碰又迅速离开，像是对那样温暖和柔软的触感非常新鲜，又控制不住地再次触碰。
感受到女孩鼻尖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自己的手心里痒痒的，零仿佛魔怔了似的，目光几乎是病态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女孩的脸庞，胸腔中那颗从未跳动过的心脏，此时竟奇迹般地活跃起来。
“砰！砰！砰！”
一声比一声更加激烈，每跳动一次，都带来更加蓬勃鲜活的力量，连带着零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越发急促。
他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很不适应自己身体的突然变化，但却意外地并不排斥，甚至想得到更多。
女孩微微张开的红唇近在咫尺，零鬼使神差地垂下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身体本能的驱使之下，直到冰凉的唇触碰到另外一片温热，一种强烈而又陌生的情绪瞬间侵占他的整个大脑。
蔚岚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得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她摸着脖子痛苦地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天鹅绒的深色窗帘将外面的光亮遮挡得严严实实，黑暗中隐约有个身影就坐在她的床边。
她被吓得一激灵，这时窗帘缓缓打开，房间内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是他！
看清对方的瞬间，蔚岚身上的汗毛瞬间起立，骨子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战栗和恐惧感。
她抱着被子警惕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谁知道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书。
蔚岚匆匆瞥了眼书的封面，《绝密—人类的诞生与灭亡》。
房间里安静极了，对方没有动作，蔚岚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那本书的最后一页被轻轻翻过，对方终于开口说话了。
“睡得好吗。”
他把手里的书放下，目光专注地细细打量着蔚岚的脸，想起书里某个章节的内容，黑发黑眸的纤细少女，应该属于古老的华夏一族。
他站起身离开片刻，再进来时，身后跟着一名机器管家，胖墩墩的机器人手里还端着一碗散发着浓郁米香的白米饭。
“白米饭，你尝尝。”
他甚至细心地拿来一双竹制筷子，放在托盘上。
“你应该喜欢。”
蔚岚一言不发缩在床尾，警惕的眼神始终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蔚岚，这是你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零。”
“你们根本不是人类，把我骗来浮空城想做什么！”
听见蔚岚的话，零并没有否认，他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没有骗你，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自己只是一堆冰冷的机械。”
零的话却让蔚岚更加震惊，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蔚岚紧张得心脏狂跳起来，这么重要的秘密，他为什么告诉自己，还是准备过后杀人灭口！
这么一想，蔚岚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零似乎知道蔚岚在想什么，他直视蔚岚双眼，平静地开口：“因为我想告诉你。”
“我不会杀你。”
他停顿了几秒，目光看向蔚岚灵动纯粹的双眸，然后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碰她充满温热的躯体，喃喃道：“是人类将机械体创造出来，我很怀念他们。”
零说着，把随意摊开放在桌子上的书拿到了蔚岚，面前，看她一眼之后，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
蔚岚被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等对方离开之后，她才看向摆在面前的书籍，手指缓缓翻开扉页，藏匿了几千年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几千年前为了抵御末日危机，人类亲手创造出身体强悍的半血兽人，并在他们的基因里，刻入世世代代永不磨灭的亲近与忠诚。
但没有人知道的是，人类为了自我种族的不灭，除了创造镌刻基因忠诚的半血兽人，他们一并创造的还有机械仿真人。
所有机械体植入人类全部的情感和记忆以及智慧，如果人类真的灭亡，机械体将会以人类的身份将文明继续传承下去。
随着末日的来临，真正的人类，早在浮空城还没建立之前，就已经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蔚岚捧着书，表情有些复杂，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个箭步冲到窗边。
广袤的深蓝色天穹一望无垠，古堡孤零零悬浮其中，除了飞行器，没有任何离开的出路。
她只好又挫败地走回床边，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很快一名圆头圆脑的小机器人走了进来，它手里还拿着一个放了衣服的托盘。
“蔚岚女士，这是为您准备的衣服。”
小机器人说着，把衣服放下就安静地站在一边，像是在等待蔚岚的其他吩咐。
蔚岚恹恹地坐在床上，半天也没什么反应。
小机器人红彤彤的电子眼在没动的白米饭上扫描了一圈，再次开口说话：“您饿了吗？您想吃什么，我让管家送来。”
这下蔚岚终于有了反应，她揉了揉早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抬头朝小机器人露出有气无力的笑容，摇摇头说道：“谢谢你，不过不用麻烦了。”
小机器人红色的电子眼迅速闪烁了两下，在蔚岚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原本银白的圆滚滚脸庞竟慢慢晕染起一片粉色。
再次说话时，原本平缓的声音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不……不用谢我，能……能为蔚岚女士服务，是……是1109的荣幸！”
蔚岚万万没想到一个机器人，还会出现这样人性化的反应，顿时也有些意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
她蹭地从床上爬起来，来到小机器人面前，弯下腰和它红色的电子眼平视，本就人畜无害的脸庞露出一个极为友善的笑容。
“你叫1109？我们能交个朋友吗，你以后叫我蔚岚就好了！”
她伸出一只手，作出握手的举动，但很遗憾，小机器人并不能理解她的意思，红色的电子眼快速闪动了两下，机械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很简单啊，我们握个手就是朋友啦！”
蔚岚抓起小机器人圆滚滚的手，上下轻轻晃动了两下，“诺，这样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蔚岚还想说些什么和1109套套近乎，这时房门被推开。
零悄无声息走进来，冰冷的眼神落在蔚岚和1109相握的手上。
正当蔚岚也想和他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友善时，却见他直接抓起1109的脖颈连接处，眼都不眨地拧断了它的脖子。
“啊！你做什么！”
蔚岚尖叫一声，扑过去想阻止零的动作，却见1109原本红彤彤的电子眼已经彻底失去光亮，它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变成一堆破碎的零件散落在了地上。
她仿佛看一个疯子的眼神看向零，眼中除了愤怒还有满满的恐惧。
“它只是最低端的服务型机器体，没资格和你成为朋友。”
尽管刚才做了这么残暴的举动，零依然气息平稳，他面无表情，一步步向着蔚岚走来，直到把她逼入墙角退无可退。
第17章 第 17 章
“疯子！”
蔚岚被零的举动吓得尖叫一声, 只可惜她身后就是墙壁，再也没有退路。
“你到底想干什么！别忘了是人类把你们这群机械体创造出来，你这么对我是忘恩负义！”
蔚岚努力鼓起勇气和零对峙, 她实在没有任何筹码, 只能把人类老祖宗搬出来, 如果那本书的内容是真的, 希望零能看在人类创造者的面子上放她一条小命。
面对蔚岚一副炸毛刺猬的抗拒模样, 零却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 他随手在空中展开一面虚拟屏, 示意蔚岚去看。
那是一间巨大的实验室，墙壁上固定了一排全封闭的笼子, 每个笼子里都有一头处于狂躁状态的猛兽。
它们疯狂咆哮嘶吼着, 试图撕碎囚笼，只可惜每次触碰都会带来巨大的电流冲击, 最终只能哀嚎地缩回角落，等体力稍微恢复后, 又会不知疲倦地再次反抗, 直到精疲力竭地死去。
那一声声濒临死亡的哀鸣太过震撼和刺耳，监控影像里, 那些痛苦绝望的兽瞳深深触动了蔚岚。
笼子外的名字和编号让蔚岚知道, 它们并不是完全的野兽，而是曾经和穆柯他们一样的正常人类，现在却被折磨成这样, 变成没有理智的异化种。
她又想起上次莫拉顿城的异化种暴乱, 不正是从悬浮舟下方的五千名奴隶，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只可惜她自己现在都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尽管对零已经愤怒痛恨到了极点，但蔚岚还是没勇气和他正面硬刚。
她握紧拳头低着头，全身已经因为极度紧绷而微微发抖，却听到耳边再次想起零那丝毫没有波澜的声音。
“走吧。”
“你想做什么？！”
“你脖子上的阻隔器已经被取下，我想知道书里的记载是不是真的。”
蔚岚下意识摸向还隐隐作痛的脖子，阻隔器，那是什么？
她猛地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死寂的银灰色双瞳中。
零却并不准备给蔚岚犹豫的机会，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带她离开，直奔实验室。
一路上蔚岚都在挣扎扭打，只可惜对零来说，疼痛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出了房间，沿着古堡的走廊左拐右转，再乘坐悬浮梯，终于到了那间令人恐惧的实验室。
隔着实验室厚重的大门，蔚岚似乎已经听见从里面传来的嘶鸣和撞击声，她试图做最后的努力不想进去。
零却提起她的衣领，轻而易举将她带了进去。
里面的场景和虚拟屏影像里的没有任何差别，唯一的不同是真正身临其境后，近在咫尺的兽吼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吼！”
一头巨大的棕熊突然猛地扑向牢笼，巨大的钢铁撞击声震得蔚岚耳膜发疼。
她捂着耳朵下意识后退，目光却猛地瞥见零亲手打开了了其中一间牢笼的铁门！
蔚岚心脏砰地一跳，还没等她作出任何反应，只觉得腰间一重，她双腿一个趔趄，竟直接被推进了那间敞开的铁笼中！
“啊！”
蔚岚吓得惨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只是接下来她以为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发生，反而从膝盖处传来一阵温热的柔软触感。
她战战兢兢地睁开眼，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却看见了一双湛蓝清澈的兽瞳。
那是一头被折磨得伤痕累累的雄狮，面对突然闯入的人类少女，它并没有大开杀戒，反而压抑住嗜血疯狂的天性，垂下巨大的头颅，低头为她舔舐被撞红的膝盖。
动作轻柔，仿佛怕弄伤了面前脆弱纤细的少女。
蔚岚被吓得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膝盖处传来湿漉漉的触感，温温热热，一点也不痛。
零站在铁笼外面，居高临下地看着，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吼呜……”
雄狮发出低低的吼声，用脑袋轻轻顶了顶蔚岚的腰，示意她站起来。
面对雄狮的讨好和善意，蔚岚先是短暂的不可置信，但很快她又立刻想起了那本书的内容。
半血兽人骨子里早就刻入了对人类的基因忠诚，不管是任何形态，即使是发狂中的异化种，也绝对不会伤害人类！
想到这里，蔚岚猛地扭头看向站在铁笼外的零，对上他那双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冰冷眼神，她心中骤然一惊。
雄狮也像是感知到了来自蔚岚的恐惧和不安，它低吼一声，用长长的尾巴一卷，立刻把瘦小的女孩圈到自己身后，用庞大的身躯试图阻挡来自铁笼外的伤害。
蔚岚只觉整个人一轻，一股大力圈住她的腰带她转了一圈，接下来她的整个身体就紧紧贴在了雄狮厚实温暖的鬃毛里，她惊愕地仰头，对上雄狮温和柔软的眼神。
雄狮轻轻眨了眨眼，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似乎在安抚她。
不知怎的，那样的眼神突然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维科亚……”
蔚岚喃喃开口，看着雄狮那双湛蓝温和的眼睛，她不由想起了在莫拉顿城，即将被坠落的石晶活埋时，那个温和爽朗的高大青年，毫不犹豫将她一把抱起，义无反顾地冲入漫天危险之中。
“吼！吼！”
雄狮兴奋地低吼一声，它侧头亲昵地蹭着蔚岚的脸颊，喉咙里不断发出急促的低吼，似乎迫切地想说着什么。
这时铁笼中蔓延起强烈电流，雄狮立刻用身体牢牢保护着女孩，只可惜自己已经是笼中兽，根本护不住它想保护的女孩。
它痛苦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原本清澈的湛蓝眼瞳也血红一片，尽管这样，它还是没有作出任何伤害蔚岚的举动。
蔚岚手足无措站在角落里，眼看着雄狮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她再次扭头看向铁笼外的零，再也顾不上对零的恐惧，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快停下，它会死的！你快停下！”
零却充耳不闻，他看了眼蔚岚，然后示意一旁的白大褂加大电流和幻境刺激，他想知道在极端环境下，深埋在半血兽人基因里的秘密还会不会有效。
结果显然让他很满意。
他终于大发慈悲停下这场惨无人道的折磨，雄狮这时也已经只剩下一口气。
它吃力地甩了甩尾巴，似乎还想把女孩圈到自己面前保护。
这时候蔚岚早就放下了对雄狮的恐惧，她泪流满面地扑过去，手忙脚乱撕下自己的衣服，想为它包扎流血的伤口，只可惜它身上的伤口太多，蔚岚的手抖了半天才勉强包住几处要害位置。
她紧紧按住雄狮腹部还在流血的伤口，满脸泪水混杂着血迹，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一直站在外面的零，这时候也像是终于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他再次打开铁笼的大门，无视满地血污，径直朝着跪倒在地的蔚岚走去。
他丝毫不在意蔚岚身上的脏污，一旦触碰就会立刻弄脏自己洁白干净的衣裳，弯腰将她轻轻抱进了怀里。
“你放开我！”
蔚岚条件反射地剧烈挣扎起来，地上的雄狮原本灰败的双瞳也瞬间恢复几分生机，它甚至试图站起来攻击零，却再次被周围的电流击倒。
它轰然倒地发出嘶鸣，双目中流露出深深的哀伤。
零瞥了眼垂死的雄狮，朝一旁的白大褂冷声下达命令：“丢出去。”
“不要！”
蔚岚一把抓住零的手，苦苦哀求：“求求你救救它！”
“它快死了。”
零毫无怜悯之心，只是说出事实。
“不，它现在还活着，你不是想用它们实验吗，它还没死，求求你救救它！”
蔚岚哀声恳求，那双眼睛太像维科亚了，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它死在面前，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她也想努力为它争取。
零沉默了几秒钟，就在蔚岚以为他会拒绝时，“带它去地下医疗室。”
蔚岚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抹了把脸上的泪，低声央求零放她下来。
“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我太害怕了……”
她仰头可怜兮兮地看向零，“你放我下来好吗，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蔚岚也不知道自己主动示弱和讨好，对零有没有用，她强忍害怕，准备继续说些什么，让零相信她再也不会违抗他的意思，一定会乖乖听话。
谁知道零竟真的把她放了下来，他低下头，俊美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它们是我的实验体，我需要借用你的身体记录它们的所有举动。”
“像刚才那样吗？”
蔚岚想起刚才的惊魂，脸色不由得变白，但她还是强颜欢笑地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呢？”
零垂头看了眼蔚岚瘦弱单薄的身体，银灰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只是平静道：“暂时不用，你的身体太弱，失血过多对你来说很危险。”
蔚岚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他还想抽干自己的血？！
她默默后退一步，想离零远一点，她想起那本书里的内容，恐怕零想利用她的身体做些什么，来达到彻底控制所有半血兽人的目的。
蔚岚跟在零身后重新回到了一开始的房间，零说让她以后就住在那里，并且还会研发某种药剂改善她的身体，好让她可以长久地陪伴在他身边。
“机械体生命永存，我希望你也可以。”
零的话音刚落，蔚岚却立刻冒出了一身冷汗。
她只是血肉之躯的人类，除了被做成标本，或者注射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剂，她想不到还能怎么让她生命永存。
这么一想，蔚岚对零的恐惧感更是极速飙升。
她装作唯唯诺诺地点头，乖巧地坐在床上，目送零离开房间。
等零一离开，蔚岚却再也坐不住了，她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抓耳挠腮地想着该怎么才能离开浮空城。
房间门被锁死，蔚岚只能趴在那扇悬空的窗户边，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空。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撑着身子把脑袋探出窗户，极力往下望去，似乎是想穿透古堡外的重重云雾去看地面十七区。
只可惜浮空城建在辽阔无边际的无垠海域之上，注定她什么也看不见。
最终她只能叹息一口气，挫败地缩回脑袋，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那张柔软馨香的大床。
蔚岚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觉，原因无他，主要是实在饿得受不了了！
她换了一百种姿势在床上扭来扭去，终于挨到了天亮。
早上八点，机器管家准时推开门送来早餐。
自从来到浮空城，已经饿了好几顿的蔚岚，这时候再也顾不上什么危不危险，饭菜里有没有下药，人是铁，饭是钢，她摸着早就饿得震天响的肚子，没骨气地捧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穿越至今，再次吃到香喷喷的白米饭，蔚岚简直感动到快要落泪，她从来没觉得白米饭这么香过！
一口气炫了三大碗，蔚岚摸着肚子满足地从餐桌上抬起头，冷不丁对上一双银灰色的眼瞳。
他什么时候来的？！
一想到自己刚才风卷残云的样子，蔚岚的脸颊瞬间通红。
只是还不等蔚岚羞耻，零已经开口：“吃完了跟我去实验室。”
一听说实验室，蔚岚整个人都不好了，脸刷的一下变得苍白，想起那些绝望的嘶吼，血淋淋的伤口，她对那里非常抗拒。
零却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等蔚岚垮着脸再次来到实验室时，她下意识想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找了一圈后却没看见。
“上次的那头狮子呢？”
蔚岚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问完之后她就后悔了，立刻解释：“我，我只是觉得那头狮子可能会熟悉一点……”
“它的伤太重还在治疗。”
零简单解释那头雄狮的去向，知道它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蔚岚松了口气。
铁笼里关着的是一头棕熊，庞大的身躯蜷缩在一起，厚实的皮毛也掩盖不住身体的血迹斑斑，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它疲倦地掀开眼皮看了一眼。
在零的注视下，蔚岚壮着胆子走进铁笼，她深吸了口气，慢慢在棕熊面前蹲下来。
眼前的可是十足的猛兽，随便一爪子都可以把她撕碎的存在，蔚岚说不害怕是假的。
她蹲在棕熊面前背对着零，手有些颤抖地往前伸，试图触碰棕熊的皮毛。
“吼……”
棕熊灰白干裂的鼻头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低吼。
这一嗓子瞬间把蔚岚吓得一激灵，身体一歪侧摔在了地上，不过幸好它后续没有其他动静。
蔚岚拍拍衣服爬坐起来，白着脸看了眼铁笼外的零。
她不确定书里的记录有几分真，也不能肯定这头棕熊到底会不会伤害自己，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再次向棕熊靠近。
“我，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就眨眨眼好吗？”
蔚岚半跪在棕熊面前，说话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颤抖。
棕熊抬起爪子，撑着身体坐起来，低头看向蔚岚时，果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这间实验室里总共有二十个铁笼，除了五个空着的，剩余十五个蔚岚挨个进入。
入笼子近距离接触那些异化种，今天首要目的就是测试，那些狂化状态下的异化种对她会不会产生攻击性。
结果在意料之中，半血兽人骨子里对人类天生的好感，即使是在各种外物的刺激下，也绝对不会作出任何伤害人类躯体的举动，蔚岚毫发无损地从最后的铁笼中走出。
零看向蔚岚发白的脸色，开口道：“今天先到这里，回去吧。”
蔚岚顺从地点点头，跟在零身后出了实验室。
见他走的路显然还是回房间的方向，她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询问：“零，我现在不想回房间可以吗？”
“你想去哪？”
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蔚岚，她低着头，双手捏着裙摆，神情忐忑不安。
“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蔚岚鼓起勇气，抬头直视零的双眼。
每次和他那双机械冰冷的眼瞳对上，蔚岚总是忍不住产生深深的恐惧感，那种感觉就像是骤然坠入深海，失重感袭来，然后瞬间被无尽幽暗的海水包裹，吞噬，令人窒息，喘不过气。
就在蔚岚以为零会拒绝她时，却见他轻点头，“可以。”
蔚岚没想到零竟然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更令她意外的是，零允许她去古堡的任何地方，只除了位于古堡顶端的中央控制塔。
那座会发出银光的尖塔建筑。
虽然蔚岚对那座美丽的尖塔也挺好奇，但现在寄人篱下，零不让她去，她当然也不会找死地乱跑，除了那座尖塔，能得到古堡内的所有行动权她已经很知足了。
这么一想，蔚岚仰起头朝零露出明媚欢快的笑意，“谢谢你，零！”
她的目光诚挚又坦然，仿佛最温暖柔和的日光落在零的身上，让他整个冰冷的身躯都变暖了一瞬间。
零垂下眼睛，无声打量面前纤细瘦弱的女孩，曾经她直视自己时，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惴惴不安，现在却被欢乐取代，是两种很矛盾的情绪。
他思索了片刻，蔚岚的情绪转变并不只是这一次。
实验室内她要求自己救活那头雄狮，或者是现在，她希望能在古堡内四处走动。
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似乎只要答应她提出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要求，就可以让她高兴起来。
在零的程序设置里，他的情感储存器一直处于未激活状态，缺失人类该有的喜怒哀乐，也不懂人类会拥有怎样复杂细腻的情感，但在见到蔚岚的第一面时，他却本能地想复制她的情绪。
他感受过蔚岚的恐惧和不安，现在也清晰地被她的快乐和喜悦传染，那样的感觉他并不排斥，甚至想得到更多。
如果只是答应一些在他看来根本不算要求的小小请求，就可以得到这种情绪，零乐意之至。
“零，我能不能自己逛逛？你有事的话可以去忙。”
蔚岚指了指从他们身后追来的一名白大褂，没有记错的话，就是带她来浮空城那位乔院士，他脸上表情急切，看起来似乎有事要和零汇报。
“嗯，别跑远了。”
零点点头，目送蔚岚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转身看向身旁的乔院士。
“怎么了？”
“零，十七区最近有动静。”
“说。”
“海域附近常有兵力聚集，看起来不像是他们各区之间寻常的作战演习。”
零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看向面前的双影投像走廊，他的目光定定注视着正往古堡外的空地跑去的少女，像是没有听见乔院士的话。
“零，实验室那边要加快进度了，基因入侵成功的话，再也不用担心十七区那群人有任何异心，夺回地面指日可待，也不算浪费我们投放的活体疫苗！”
乔临似乎是越说越感到兴奋，同样身为人类，他们身体内的基因经过漫长的几千年，早就失去了对地面十七区所有半血兽人的控制。
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实验室制定的回溯计划，旨在找到古地球时候的人类血脉，现在回溯成功，出现一名拥有古地球血液的少女。
她对那群半血兽人的影响，简直超乎他们的想象，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处于狂躁状态的异化种安静地匍匐在地，恭顺乖巧得就像一只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幼崽，简直太神奇了！
“零，零？您在听我说话吗？”
意识到面前的人似乎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乔临顺着零的视线看去。
是那个拥有古地球血液的少女，她正和清洁机器人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少女顿时笑弯了眼，隔着一层玻璃，他似乎也能想象到那串欢乐清脆的笑声。
“实验先不用着急，让她再休息一段时间。”
零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从走廊离开，看他的方向，似乎是朝着那名少女走去。
乔临还站在原地，表情复杂地看着零的背影，总觉得他似乎有些变化。
蔚岚来到古堡外的空地，此时正有很多清洁机器人在打扫清理，小机器人们见到蔚岚，都很有礼貌地向她问好，蔚岚一边笑着回应，一边慢悠悠往空地边缘走去。
古堡再往下，是最开始悬浮舟停落的巨大停机坪，那里停了成千上万的悬浮舟和飞行器，是离开浮空城唯一的途径。
蔚岚站在空地边缘，透过缭绕弥漫的云雾，想看清下面的停机坪，周围的风有点大，吹得她裙摆飞扬，猎猎风声里，突然一个没注意，她的发带被风吹散，飘飘扬扬往下飞去。
“啊，我的发带！”
蔚岚下意识伸手就去抓，却扑了个空，她只能站在原地盯着不断下坠的发带，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是她穿越之后唯一还保留着从前的东西了，有点可惜。
“这里很危险。”
不知道什么时候零来到身后，他握住蔚岚的手腕把她往回牵了一步，意识到她还留恋地看着下面，不由得问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是我的发带掉了。”
蔚岚失落地转过身，垂着头就要往回走。
零不想看到蔚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看了眼空地边缘，突然开口：“我让07帮你捡回来。”
什么？
蔚岚往回走的脚步一顿，立刻转身小跑回零身边，“真的吗？太好了！那我能不能和07一起下去？”
她仰起头，央求地看向零，“我发誓，捡了发带我就回来！”
零没有立刻回答蔚岚，只是用那双格外沉寂的双瞳静静注视着她，直到把蔚岚看得浑身都起了一层冷汗，他才缓缓说道：“可以。”
“太好了！零，谢谢你！”
在07的陪同下，蔚岚很顺利把发带捡了回来，从停机坪再次回到古堡空地时，蔚岚发现零还站在原地等她。
“零，我捡回来了！”
她从飞行器上下来，攥着发带笑着跑向零，兴奋地开口：“零，我能不能也学着开飞行器，飞行的感觉太棒了！”
蔚岚心里有着小算盘，本来只是试探性地问问，并不抱期待零会答应，但没想到他竟再次点头，这下倒轮到蔚岚惊讶了。
她忍不住回忆，似乎零对她提出的所有要求，都无条件地答应下来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阴谋？
不过蔚岚也懂见好就收，这么好的机会摆在这里，她必须尽快学会操作飞行器。
她正准备招呼07重新回飞行器，没想到零却挥手让07离开。
“零？”
蔚岚心里一个咯噔，以为零后悔了。
“我教你。”
说完就率先往飞行器方向走去，留下蔚岚站在原地，脸上表情变化五颜六色。
说实话，她对零实在怵得慌，再一想到飞行器里的有限空间，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但为了多掌握一项技能，也为了尽快离开浮空城，蔚岚只能硬着头皮往飞行器方向走去。
另一边，零已经就位，按下启动键等着蔚岚的到来。
飞行器的操作并不难，重要的是刚开始需要输入的芯片认证，只有得到认证密钥才可以启动。
蔚岚瞥了眼坐在副驾驶的零，咬咬牙，再次得寸进尺地想试探零对她的底线到底是什么。
第18章 第 18 章
“零, 这个芯片我也可以认证吗？”
问完之后，蔚岚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起来，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着急了。
但零却依然点头, 他抬手在飞行器的操作台上划了几下修改密钥, “从现在开始这架飞行器属于你。”
零的话音刚落, 蔚岚脸上的表情已经不仅是吃惊, 而是惊恐！她甚至想立刻打开飞行器夺门而逃。
太不正常了, 零对她的所有要求几乎有求必应, 真是太不正常了。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对比蔚岚的惊恐不安, 其实零的想法很简单，对她的有求并应, 也只是单纯地希望蔚岚高兴而已。
他渴望再次感受蔚岚发自内心的快乐和喜悦, 那样的情感波动，对他来说是一种格外珍贵的体验。
蔚岚想要什么, 想做什么，他都会尽可能地满足她。
“我只是想看到你高兴。”
零平静地看着蔚岚, 缓缓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 “我的脑部储存器中缺失重要的情感记忆，需要借助你的情绪激活那部分属于人类的喜怒哀乐, 现在我想知道什么是高兴。”
一听竟然是这种理由, 蔚岚狐疑地看着零，企图从他那张完美到过分的脸庞上看出任何开玩笑，或者欺骗的表情, 但很可惜, 什么也没有。
既然是这样的理由，蔚岚也不再担心零会有什么阴谋，帮他激活喜怒哀乐嘛, 简单。
不过也幸好他现在还只想知道什么是高兴，看来得赶在他想体会什么是发怒之前离开浮空城，否则以他的杀伤力，恐怕小命不保。
蔚岚发誓，她从来没这么认真地学习过一样东西，自从零说过这架飞行器之后都属于她，她几乎每天都要开着飞行器在古堡周围转几圈，这里飞飞，那里看看，就是为了了解地形方便之后逃跑。
说来也奇怪，零似乎从来都不担心蔚岚会逃走，每次蔚岚开着飞行器四处转悠，他甚至都不会派个人跟着，实在让蔚岚匪夷所思，不过也更加笃定了蔚岚心中的猜测，浮空城不是这么容易能离开的地方。
入夜后，蔚岚独自一人站在窗户旁，出神地看着窗外那些围绕在古堡周围的云雾带。
雾中不时有晶体在闪烁，像是一群闪着微光的星辰，整座古堡隐藏其中被群星环绕，美丽又梦幻。
古堡的地下医疗室中，两名白大褂刚给半人半兽状态下的异化种注射完药物，零说过要救活它，不过这家伙已经昏迷了这么多天，看起来存活几率不大，注射完之后两人都有几分放松了警惕。
“只是一个没价值的异化种，为什么不直接把它扔下去。”
其中一名白大褂背过身配兑药剂，一边忍不住和同伴抱怨。
“零的命令不是我们该问的，做好你的工作就行。”
另一名看起来稍微年长的白大褂拍了拍他的肩，低下头准备拔除异化种手部太过锋利的兽爪，却冷不丁对上一双兽类的竖瞳，他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脖子已经被残忍拧断。
“咯哒”一声。
听见动静的另一名白大褂眼疾手快就要按响警报器，身体却被一条粗长的尾巴摔飞出去，后脑撞在墙上没了气息。
解决两人之后，维科亚也瞬间脱力重重倒在地上，他张口呼哧呼哧喘了一会，然后艰难爬起来冲到旁边的实验台。
噼里啪啦一顿翻找之后，他摸出一枚药剂毫不犹豫往自己的胳膊扎去，很快身体内部传来一阵剧烈的拉扯撕裂感。
他仰面躺在地上痛得面目狰狞，也始终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直到身体的兽类部分完全褪去。
维科亚不敢再耽误，摇摇晃晃站起身，从其中一名白大褂身上扒下衣服，又把两人的尸体藏好，这才推开门走出了医疗室。
古堡上层的中心实验室内，蔚岚“配合”几名白大褂刚抽了一管血，因为失血脸色苍白。
她看了眼那些被关在铁笼内的异化种，默默叹了口气，可惜她自己也是笼中困兽救不了他们，只能踉跄着走到角落里坐下准备缓一会。
最近零很忙，带蔚岚来实验室的是乔临，见她缩在角落里，模样虚弱又可怜。
他拿起一瓶营养液走过去，有些怜悯，声音尽量温和道：“喝点东西吧，你看起来不太好。”
蔚岚正陷在低落的情绪里，听见声音她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眼神平和没有危险，她轻轻说了句谢谢，然后接过营养液一口喝完。
特殊时期补充体力是最重要的。
喝完之后，她舔了舔嘴角，突然小声问道：“不好意思，请问还有吗？”
乔临先是一愣，这还是蔚岚第一次向他主动提要求，立刻让人又拿了几瓶营养液过来，“不够还有。”
“谢谢。”
蔚岚伸手接过，再次咕咚咕咚喝了起来，趁乔临不注意时，她迅速把其余几瓶营养液放进了口袋里。
在乔临和其他白大褂商讨实验程序时，她悄悄摸到靠得最近的一个铁笼前，快速把手里的营养液丢了进去。
铁笼内的猎豹甩了甩尾巴，动作灵敏地把营养液勾到自己肚皮下面藏好，感激地朝蔚岚眨了眨眼睛。
面对猎豹的感谢，蔚岚却只能无声地叹气，她能做的好像也只有这个，至少让它有体力熬过接下来可能更残酷的实验，这样活着，也不知道对它是不是另外一种残忍。
最近古堡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总是莫名有人失踪，为了排查情况，实验室的工作不得不暂时停下来。
除了古堡内的不太平，停机坪似乎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下面遇到了一点麻烦，我去处理，你在房间不要随意离开。”
离开古堡前，零特意来到蔚岚的房间叮嘱，他盯着蔚岚的眼睛，瞳色渐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蔚岚直视零的双瞳，心脏突然快速跳动起来。
她忙不迭垂下眼，按耐下某种期待，状似老实地点头。
得到蔚岚的肯定，零显然心情变好，他抬起手，用手背轻轻触碰了蔚岚温热的脸颊，瞳中愉悦色彩更浓，缓声道：“蔚岚，等我回来。”
傍晚时候，蔚岚刚吃过晚餐，她像往常一样趴在窗户边，看着古堡外环绕的云雾发愁，突然听见古堡深处传来一阵爆破声。
地面剧烈的摇晃震得蔚岚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她脸色一变，迅速抓过一旁的外套穿上，扶着墙冲了出去。
所有人都集合在古堡正厅中央，声音是从最深处的基因库方向传来的，乔临当机立断派出一支小队赶去查看情况，其余人原地待命。
正当大家人心惶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时，大厅的门突然被撞开，跌跌撞撞跑进来了一个人影。
“实验室出事了！”
乔临脸色一变，立刻带人赶去。
实验室已经一片狼藉，所有囚//禁异化种的铁笼此时都空无一物，很显然，古堡内的骚乱目的就是放走这群异化种！
“该死！中计了！”
乔临盯着空荡荡的实验室，一向温和的脸庞变得有些扭曲，只是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猛然一变。
“快回正厅！”
与此同时的古堡正厅内，只剩寥寥无几的几名守卫，蔚岚站在角落里，看着逐渐变得不安的人群，她的心脏也砰砰狂跳起来。
轰的一声！
正厅大门被暴力破坏，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一群异化种咆哮着从外冲了进来！
整个正厅瞬间沦为异化种肆虐的地狱，蔚岚站在原地，浑身僵直，瞳孔骤然紧缩，她紧紧盯着冲在最前面的那头猎豹。
那天在实验室，她曾经给了它一瓶营养液。
蔚岚盯着越来越近的猎豹，脑子还有些发懵，周围一片嘶吼尖叫声中，她突然听见有人在大喊她的名字。
“蔚岚！”
从猎豹身后冲出一名身形高大的金发青年，他兽化的利爪轻松拧断一名拦路守卫的脖子，然后冲着蔚岚的方向飞奔而来，竟然是维科亚！
“维科亚！”
蔚岚惊喜地叫出声来。
直到维科亚满脸是血地冲到面前，拉起自己就要跑，蔚岚才惊觉这不是她的幻觉，她突然想起在实验室接触过的，那只拥有湛蓝眼眸的白狮。
“维科亚，那头狮子真的是你！古堡这段时间的失踪都是你做的？”
她又看向正厅里正在撕咬嗜杀的异化种，看来也是维科亚把它们都放了出来。
“没时间解释了，蔚岚快跟我走，我带你离开浮空城！”
一听离开浮空城，蔚岚眼睛一亮，她刚想问维科亚要怎么离开，身体已经突然悬空。
蔚岚的体型相较于身形高大的维科亚，就像是一只未成年幼崽，他单手就将蔚岚提起，托在胳膊上，另一只手小心护住她的后脑贴近自己的胸膛。
古堡内的走廊悠长又曲折，稍不注意就会迷路，在维科亚的极速奔跑下，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
蔚岚身体绷直，靠在维科亚怀里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的任何动作会影响到他。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在耳边无数倍放大、拉近，蔚岚不由得又想起那次莫拉顿城陨落时，维科亚也是这样抱着自己不顾一切往前冲。
同样的经历再次面临，只可惜她还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咬紧牙关不断在心中默念祷告。
等到耳边风声停下时，蔚岚听到维科亚轻轻说了一句，到了，然后她的双脚终于接触到了地面。
古堡内的飞行器下降通道大门早已打开，通道内的众人听见动静立刻冲了过来。
“太好了，维科亚你终于来了。”
“这里我们已经清理干净了，有三架飞行器可以用。”
几名浑身是血，还保持着某些兽类特征的半血兽人和众多还没恢复人类形态的异化种围过来，一见到蔚岚更是眼睛都亮了，兽形态的它们发出兴奋的低吼。
蔚岚眼尖地里看见了两个熟悉的面孔，竟然是阿尼和詹勒！
显然他们看见自己也是大吃一惊，只是现在不是叙旧的好时候，她收起脸上同样的激动神色，冷静下来听从维科亚的指挥。
“好了，时间紧迫，大家快上飞行器！”
维科亚拉着蔚岚飞快往飞行器方向跑去，一旦零解决了停机坪的动乱返回古堡，那他们逃离的可能性将会大大降低，必须趁现在立刻离开古堡！
维科亚带着蔚岚，以及其余十多名还没有恢复人类形态的异化种上了一架飞行器，另外两架由目前维持人类形态最稳定的阿尼和詹勒驾驶。
阿尼和詹勒驾驶的飞行器都默契地把蔚岚所在飞行器护在中间，卯足动力呼啸着往通道外飞去！
飞行器出了通道，一刻不停疾速往古堡外环绕的云雾带飞去，直到三架飞行器完全没入浓稠的云雾中也没有丝毫减速。
飞行器平稳地在云雾中穿梭，大家也都逐渐放松下来。
还没恢复人类形态的异化种们发出愉悦的低吼，有几个甚至大胆地试图用毛茸茸的大脑袋来蹭蔚岚，又或者伸出长尾巴想圈住蔚岚的腰。
蔚岚一眼就瞥见了一双格外粉嫩又Q软的狐狸耳朵，手下意识就想摸上去，没想到这时维科亚却突然威胁地轻咳一声，眼看着那些异化种纷纷抖了抖耳朵把脑袋缩回去，她只好也悄悄地缩回了手。
维科亚没发现蔚岚的尴尬，只是安抚地说道：“那些家伙不懂规矩，你别怕。”
说着又瞪了眼异化种们，确定它们不会再作出任何冒犯的举动后打开飞行器内的通讯，联系上了阿尼和詹勒。
“目前一切顺利，地图显示，出了这片云雾下面就是公海领域，我们可以回家了！”
通讯器内传来詹勒忍不住激动的声音，阿尼也在另一端大喊起来，“蔚岚，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女孩子，竟然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这次回了十七区我一定要带你去奥维斯堡，那里可好玩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蔚岚透过飞行器的窗户，看向外面越来越浓稠的云雾，云雾中隐约有什么在闪烁。
她心中突然升起强烈的不安，却还是对着通讯器勉强笑着回应：“好，我们一起去奥维斯堡。”
蔚岚话音刚落，突然，一股猛烈的吸附力袭来，飞行器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机体产生强烈的颠簸。
“蔚岚小心！”
维科亚一把抓住险些撞向墙壁的蔚岚，焦急询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飞行器里顿时乱成一团，蔚岚脑子里也嗡嗡作响。
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想起前些天开着飞行器不小心闯入云雾带时，那一瞬间，飞行器仿佛被什么拉扯住，一股强劲的失重感袭来让她差点坠机，惊魂未定下她当机立断驾驶飞行器往回冲，挣脱云雾后，那股诡异的抓力才渐渐消失。
先开始她以为是飞行器出了故障，专门让人检查了飞行器却什么问题也没有，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飞行器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些云雾！
蔚岚恍然大悟，怪不得零一点也不担心她会直接开着飞行器逃走，原因在这！
有这片云雾做屏障，谁也别想离开浮空城！
维科亚满头大汗驾驶飞行器躲闪云雾中不知名的攻击，在又一次被击中机体时，飞行器产生倾斜差点侧翻坠机。
剧烈的摇晃中，蔚岚艰难走到驾驶舱的维科亚身边，见他抓住操作杆的手已经鲜血淋漓，不得不说出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没用的，前段时间我试过了，飞行器根本穿不过这片云雾带。”
维科亚却并不放弃，他咬紧牙关牢牢抓住操作杆，仿佛抓住的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只是在又一次的撞击袭来时，操作杆在他手中断成了两截。
这时沉默许久的通讯器另一端突然传来声音，一阵滋滋乱响后，阿尼和詹勒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异口同声地开口：“不，还有办法！”
第19章 第 19 章
“什么办法！”
维科亚精神一震, 还想继续追问到底是什么办法，只听通讯器那端传来一阵连续爆破声，然后彻底没了声音。
蔚岚没注意到通讯器那段的动静, 她正全神贯注看向飞行器的中控台显示屏, 试图找出云雾中的攻击方向。
突然, 她指着显示屏上本来一前一后跟随的两个黑点, 它们突然加速往前冲, 周围被红光笼罩, 仿佛两颗燃烧的火球。
“他们要做什么？”
蔚岚看向维科亚, 眼中疑惑又震惊。
维科亚却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他一言不发捏紧手里的通讯器走回驾驶舱, 抬头看向窗外, 那两架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飞行器。
他们正义无反顾冲进更浓稠的云雾之中。
“蔚岚，快找个位置坐好！”
维科亚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两声巨响, 前方漫天火光, 席卷强劲声浪冲击而来。
飞行器无处可避被波及，大力冲击下, 蔚岚以及飞行器内所有异化种, 猝不及防都被狠狠甩在地上。
驾驶舱的维科亚没有半分犹豫的时间，目光如炬，死死握紧操控杆, 窥见云雾自爆炸中裂开一条细微裂缝。
就是现在！
他双眼亮起惊人的光芒, 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满手是血地重重按下那半截断开的操作杆。
飞行器侧身一个灵活闪躲俯冲，穿越周围炸裂的碎片和火光, 咆哮着冲出了云雾带。
迷雾散去，外面的天空豁然开朗。
飞行器右翼以及尾翼都被击中，在空中摇摇欲坠，周围不断发出刺耳的滴滴警报声。
蔚岚也渐渐从晕眩中缓过神，她吃力地甩了甩头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挪到窗边，身后的浮空城以及云雾带渐渐远去，天空中还隐约残留爆炸后的几缕黑烟。
她呆呆看着眼前的景象，蔚岚现在终于知道刚才的爆炸到底是什么，也终于知道他们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阿尼和詹勒，他们驾驶着那两架飞行器，义无反顾启动自毁模式，在云雾带上炸出一道裂缝，这才给了他们逃生的机会。
她想起阿尼和詹勒，还有那些素不相识的半血兽人，泪水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
蔚岚正沉浸在悲伤中，却突然听见维科亚异常沉重地低喝：“他们追来了！”
她猛地抬头，透过飞行器一侧的玻璃，果然看见身后几架飞行器正紧紧追在他们身后。
看着越来越近的飞行器，蔚岚脑中瞬间闪过各种念头，被零抓回去后她将面临怎样的囚/禁，零会用她的身体进行什么样的实验，又会怎么处理维科亚他们。
越想，蔚岚脸色越难看，她浑身僵直地坐在座椅上，眼看着追来的飞行器快要把他们包围，现在的情况她已经无处可逃。
驾驶座的维科亚突然站起身，他在飞行器一侧的控制板上按了几下，很快靠近尾翼的部分打开一条通道，一枚小巧的逃生舱缓缓升上来。
他大步走到蔚岚身边，不由分说掐住她的腋下抱起她放进去。
“你做什么维科亚！快放我下来！”
蔚岚一惊，扭头看向一旁的逃生舱，立刻下意识挣扎。
“蔚岚！”
一向温和的维科亚却难得板起脸，他捏住蔚岚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目光牢牢锁住她的脸庞，异常严肃地说道：“逃生舱我已经设定好了路线，回十七区好好活下去！”
蔚岚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她试图推拒维科亚，却发现那双钳制自己的大手纹丝不变，维科亚很轻松就提起她，把她塞进了逃生舱。
“咯哒”一声，逃生舱的舱门被合上。
蔚岚一骨碌爬坐起来，拼命拍打舱门玻璃，透过玻璃，看见维科亚那双不顾一切的湛蓝眼眸，她心中的不安顿时到达了顶点。
“维科亚，你要做什么！快让我出来！”
维科亚却仿佛根本听不见蔚岚撕心裂肺的叫喊，他转身走回驾驶座，迅速在操作台上点了什么。
飞行器一个大幅度转弯掉头，直冲着身后浮空城追来的飞行器冲去。
“他们要做什么？！”
浮空城的追兵看向对面仿佛疯了似的冲过来的飞行器，下意识躲闪。
维科亚手握操作杆，咬牙控制飞行器一个空中反转，从后方猛地撞向浮空城追兵的同时，点燃自毁模式。
轰的一声巨响，海域上空炸开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无数碎片残骸仿佛雨点一般坠落海面。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枚小巧的逃生舱从飞行器的侧翼弹出，在周围气流的助力下，嗖的一下弹出很远，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蜷缩在舱内的蔚岚，因为短时间内强大的冲击晃动陷入昏迷。
逃生舱在空中滑行了一段时间，直到燃料耗尽，终于缓缓降落在海面。
蔚岚再次恢复意识时，隔着逃生舱的舱体，隐约能听见不断有水声传来，她猜测逃生舱这时候应该降落在了海面。
周围水浪一波又一波拍打过来，小小的逃生舱被打得东倒西歪，蔚岚挣扎着打开逃生舱一侧的舱门往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垠的蔚蓝海域。
咸味海风从脸颊轻轻划过，蔚岚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她用手遮在眼帘往上看去，浅蓝色的天幕连一丝浮云也没有，水天连成一色，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
维科亚已经给这艘逃生舱设定好了路线，里面也有充足的食物补给，顺着海流预计一个星期能到达十七区海岸。
蔚岚神情落寞地重新回到舱内，把舱门关好，周围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她抱着双腿静静缩在黑暗里，脑中不断回响逃生舱弹出那一瞬间的剧烈爆炸声，以及维科亚和众多异化种眼中视死如归的决绝。
那一刻，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撞向浮空城的飞行器。
蔚岚实在想不明白，难道所谓的基因忠诚，真的会让他们这么一而再，再而三，毫不犹豫放弃自己的生命，倾尽所有来保护她吗？
这样的忠诚，令蔚岚突然觉得自己背负了前所未有的负罪感，这样的感情太沉重，重到压得她喘不过气。
末日穿越前，她只是再平凡不过的渺小蝼蚁，实在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背负这么多人的生命。
这一时刻，失去同伴的悲伤，强烈的自责愧疚，以及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仿佛海浪一般，统统向着蔚岚席卷而来。
不管是浮空城，还是十七区，她的存在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异类，对十七区来说，或许更是一种可怕的威胁。
蔚岚突然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去哪里，十七区会不会接纳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孤身一人没有归属感，终于再也忍不住地低低啜泣，直到最后放声大哭。
哭得累了，她双眼一闭索性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日复一日，从天黑到天亮，蔚岚就这么浑浑噩噩在海上漂流了十几天，预计好的路线因为洋流波动而偏离，她喝下最后一瓶营养液，觉得自己可能会饿死在海上，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消极和疲倦感袭来，她甚至都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但是脑中却有个声音不断响起，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维科亚，我可能要辜负你们的希望了啊……”
彻底陷入昏迷前，蔚岚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容，她实在撑不住了。
位于五区东海岸的绿海城，一支巡逻小队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海面上正不断靠近的一团不明物体大喊道：“队长，你快看，海上飘来什么东西？”
狄莫目光一凛，看清那东西是什么之后，长腿一跨几个箭步就迈进了海里，立刻掀开那架逃生舱一侧已经松动的舱门。
看清里面躺着的人的瞬间，他紧张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小小的逃生舱里，此时正伏着一名身形纤细的少女。
她面部朝下，身上的衣服因为海水的渗透浸湿，现在已经变得极为透明，隐约露出一片白皙光滑的肤色，裸露在外的手腕上空无一物。
没有兽印，很显然她不是半血兽人。
狄莫突然想起，奥维斯堡和浮空城近日发生的多次冲突，似乎就是为了寻找一名被浮空城带走的少女。
他目光看向那架带有浮空城标志的逃生舱，似乎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狄莫的心脏突然砰砰狂跳起来，他站在原地，目光愣愣看着逃生舱内静静躺着的少女。
冰凉的海水不断冲刷着他的小腿，终于拉回了他的意识。
他第一时间冲着身后正要凑过来的队员大喝一声：“都转过去！”
身后刚赶过来的队员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转身，也有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队长，里面是什么啊？”
狄莫没有回答，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把少女牢牢包裹好，抱着她一边走一边和身后队员快速说道：“通知奥维斯堡，他们要找的人在五区绿海城！”
遥远的奥维斯堡指挥中心大楼，霍森挂断通讯器的手正在轻微颤抖，他蹭地站起身，脸上神情绷得紧紧的，努力压制着内心的狂喜：“立刻去五区绿海城！”
蔚岚是被耳边说话声音吵醒的，那些声音很小，但一直围在耳边嗡嗡响。
她尝试睁开眼睛，但以失败告终，多日的海上漂流，让她身体饥饿严重脱水没有一丝力气，迷迷糊糊中能感觉到有人在给她喂营养液。
时间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蔚岚感觉到身体流失的力量渐渐回来，她费力睁开仿佛被胶水粘住的眼睛，好不容易睁开了一条缝，她第一个看见的……是一双毛茸茸的兽耳？
蔚岚瞬间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立刻看见一头浅色皮毛，看起来亚成年的狮子正趴在她的床边，高高扬起的尾巴尖正快乐地打着圈圈。
白狮乍一见她睁开眼睛，一人一兽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正在空气凝固时，突然轰的一声，门被一道大力猛地踹开，快步走进来一个黑色身影。
他风风火火大步冲过来，一脚踹开还趴在床边的白狮。
只听“嗷呜”一声，白狮被踹翻在地上打了个滚，它抬起头，圆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地看了眼蔚岚，迅速爬起来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抱歉，有没有吓到你？”
冲进来的黑色身影面带羞愧，见眼前少女还盯着门的方向有些呆愣，以为她被吓得不轻，顿时更加自责。
“我叫狄莫，是绿海城海岸警卫队的领队，我们巡海时发现了你，对不起，刚才发生的事都怪我一时没看住他们，你请放心，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我没事。”
蔚岚摇了摇头，听说是他从海边把自己救回来，她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还要谢谢你们救了我。”
原本还板着脸，努力维持严肃表情的狄莫，不知怎的，突然红了脸，幸好他原本肤色偏深看不出来什么，他像是为了掩饰尴尬，握起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没关系，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蔚岚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就见那个叫狄莫的男人突然转身，逃似的往门的方向走去。
他猛地拉开门，外面贴门站着的几个人，一个不小心全部扑了进来。
房间内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一个拥有满头璀璨金发的俊秀少年，他瞥了眼正怒瞪自己的队长，从后面推开人群挤到最面前，小声地道歉：“对不起，刚才我实在控制不住，如果吓到你实在抱歉……”
说话的少年显然非常委屈，他也不知道怎么了，那一瞬间特别想变回兽类形态，想在她面前袒露最柔软的腹部，想被她抚摸，还想，还想用湿漉漉的舌尖感受她身体的每一寸气息。
越想少年的脸越红，来自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羞愧，只是当他抬头去看其他人时，发现他们都是一副面红耳赤，极度隐忍的模样，就连队长也不例外时，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太好了，原来不是他一个人有这种变.态的想法………
蔚岚看着少年越来越红的脸庞，还有发丝间蠢蠢欲动的毛茸茸兽耳，瞬间猜到了他就是刚才那头亚成年的白狮。
见他低着头，一副愧疚自责到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可怜模样，她忍不住开口解释：“没关系，你没有吓到我。”
蔚岚说完，视线忍不住落在少年发丝间的兽耳上，他的兽形态让她忍不住想起维科亚。
“真的吗！太好了！”
少年猛地抬起头，金灿灿的眼睛更是瞬间亮得惊人，见到对方的眼睛一直看向自己的兽耳，他三步做两步冲到床边，乖巧地低下脑袋，把头顶正在微微颤抖的兽耳，主动送到蔚岚手边，羞涩又难掩激动地小声说道：“请，请再摸摸它好吗？”
这……
蔚岚看着送到手边的那对毛茸茸耳朵，有些不知所措。
她盯着那双耳朵，绒毛厚实，看起来□□弹弹，手感很好的样子。
唔，真的好想摸一摸……
第20章 第 20 章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蔚岚忍不住唾弃自己，刚才那一瞬间她以为看到了维科亚，才会一直盯着他的耳朵, 没想到却让他误会了。
她迅速收回伸了一半的手, 无声地拒绝了少年的请求。
见蔚岚把手放下来, 少年本来立得笔直的兽耳, 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 不过他还是强颜欢笑地说道：“他们都叫我小白, 很高兴认识你, 该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蔚岚就好。”
蔚岚仰起头，抿唇露出羞涩礼貌的微笑, 她环顾四周一圈, 却惊讶地发现所有人都眼巴巴望着她。
他们和那少年一样，身体控制不住地露出某些兽类特征, 不是发丝间窜出一双毛茸茸的兽耳，就是身后溜出一条长长的尾巴, 又或者是手指长出尖锐的利爪, 总之一个两个看起来………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就连那个自称队长的男人，身后一条蓬松的毛尾巴也不自觉地摇动起来。
蔚岚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狄莫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努力板起脸呵斥不规矩的队员, “奥维斯堡马上来人了，你们注意自己的仪态！”
“可是队长，你的尾巴……”
小白不忍直视地指了指队长身后还在无意识晃动的尾巴, 再看他那张故作镇定的脸, 嘶，好丢人哦……
什么！
狄莫脸色一变，本来还在无意识悠闲晃动的尾巴, 瞬间绷得笔直。
他猛地低头看向坐在床上，仰着头看向自己的女孩，在那双澄澈明亮眼睛的注视下，只觉得一股热气从头顶一直烧到了尾巴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咳咳，我已经通知了奥维斯堡，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接你，抱歉，失礼了！”
狄莫脸烧得通红，他几乎不敢再看蔚岚，硬扯着房间里其他同样失态的队员夺门而逃。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蔚岚掀开薄毯从床上下来，身上不知道谁给她套上了一件外套，一直垂到膝盖，宽大得足以给她当裙子。
地上没有鞋子，她赤着脚走到窗户边往外看去，宽阔的道路尽头是一望无际的海面，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海风裹着浅浅的花香迎面吹来，远处隐约还有轮船的汽笛传来。
想起刚才狄莫临走前说的，奥维斯堡很快就会派人来接她，蔚岚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
她想起那个给她带来阴影的执政官，有些抗拒回奥维斯堡，但是想起穆柯，她又有些犹豫。
其实对于那天霍森说的，穆柯为了疫苗，用她和浮空城交换，尽管内心已经无数次安慰自己，这是穆柯应该做的事，但蔚岚却更想当面问一问穆柯，执拗地想亲耳听见他的回答。
奥维斯堡来人的速度比预料中的更快，但令狄莫没想到的是，执政官竟然亲自来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推开门从飞行器下来，身上工整的军服外套微皱，本该一丝不苟的发丝也变得有些凌乱，看来是得到消息之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从奥维斯堡赶过来的。
霍森下了飞行器大步走过来，暗绿色的眼眸直直盯住狄莫。
“人呢？”
霍森虽然是在和狄莫说话，但眼睛却控制不住地看向他们身后的一座建筑。
突然，他看向二楼某个窗户时，瞳孔骤然紧缩。
站在二楼的蔚岚猛然觉察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身上，那样带有侵略性的感觉令她浑身不适，她转头四处寻找恐惧的来源，却蓦地撞进一双幽深的墨绿眼眸中。
看清楼下站着的那人时，蔚岚心里咯噔一下，霍森，怎么是他亲自来了？
她刷的拉上窗帘，甚至下意识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霍森带人迅速走上二楼，克制手中力道轻轻推开房间的门。
房门打开之后却没有第一时间看见蔚岚，他心中一冷，正要抓狄莫问罪，余光却猛地瞥见窗帘的角落里躲着一个人影。
看清那人的瞬间，霍森心中不安的石头终于落地，一直紧绷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笑意，他往前走了一步，朝蔚岚伸出手。
“蔚岚，我………”
“穆柯呢，他怎么没有来？”
霍森的话没说完，却被蔚岚充满警惕和戒备的语气打断，脚步猛地停下来。
对于蔚岚的反应霍森心中隐有不悦，但他脸上不动声色，瞥了眼蔚岚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他受伤了。”
“他怎么了！”
一听穆柯竟然受伤了，蔚岚再也顾不上对霍森的害怕，她从窗帘后跑出来焦急地追问：“他现在在哪里，伤得重不重？怎么会受伤的？”
面对蔚岚一连串的焦急追问，再看她眼中对穆柯满满的关心，霍森浓眉轻挑，再开口时，低沉平缓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等你回了奥维斯堡自然知道。”
尽管心里对穆柯还有一丝芥蒂，但一想到他受了伤，蔚岚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表示他们可以马上出发。
“好。”
霍森当然求之不得，他看了眼蔚岚赤着的双脚，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直接把她打横抱进了怀里大步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
霍森的突然靠近令蔚岚浑身汗毛直立，她剧烈挣扎起来，却发现他的力道大得惊人，越挣扎身上的禁锢却越紧。
挣扎间，她猛地瞥见霍森浓密的发丝里，突然扑棱一下，窜出一双圆圆的，黑底圆白斑的兽耳！
蔚岚的动作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她目瞪口呆地看向那双和霍森气质极为不符的软乎乎兽耳，惊讶得完全忘记了挣扎，直到被霍森抱着下了楼，又抱进了停在路边的飞行器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的耳朵……”
蔚岚指着霍森头顶还在无意识晃动的兽耳，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怎么她现在见到的人，一个两个动不动就突然兽化。
尤其是藏在发丝间的兽耳，毛茸茸，软乎乎，又□□弹，蔚岚握紧了拳头，企图压制心中蠢蠢欲动的想法，这让她实在很难克制啊……
霍森闻言，脸上错愕一闪而过，头顶兽耳颤抖的幅度更大了几分。
他看了眼蔚岚，极力克制越发躁动不安的身体反应，压低嗓音，尽量保持声音平静不吓到蔚岚，“没什么，半血兽人面对人类时正常的身体反应而已。”
基因决定他们面对人类时，将会无法控制地出现最原始的兽类形态，他们将无限渴望用最亲密的姿态靠近人类，渴望得到人类的喜爱和赞同。
说得难听一点，就和狗见到了自己心爱的主人，忍不住摇尾巴，并且躺下露出肚皮求抚摸一样。
“那为什么以前你们不会这样？”
蔚岚下意识反问。
“穆柯给你注入了阻隔器。”
霍森看向蔚岚的脖颈，如果不是因为那枚阻隔器，他也不至于作出那种愚蠢的决定。
一想到是他亲手把蔚岚送了出去，他更是恨的牙痒痒，穆柯凭什么独自一人藏着这么重要的秘密，难道就觉得他这么不可信？
原来是这样。
蔚岚摸着脖子，想起在浮空城时，零的确说过把她的阻隔器取了下来。
提起浮空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猛地抬头看向霍森，表情从没有过的严肃，“执政官，浮空城里根本不是人类，他们的疫苗有问题！”
“我知道。”
谁知道霍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神色没有任何诧异，这倒轮到蔚岚惊讶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离开十七区的那天，是穆柯告诉我的。”
想起那天的情形，霍森放在身侧的拳头狠狠捏紧，眼中闪过挣扎，“蔚岚，那天是我骗了你。”
“什么？”
蔚岚一愣，下意识追问，心中却有个猜测渐渐浮起。
霍森抬起头，深深注视眼前的女孩，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终于说出那天的真相，“穆柯没有拿你和浮空城交换，他早就觉察到浮空城的不对劲，当时之所以不在，是去浮空城找证据了。”
原来是这样……
蔚岚无意识地松了口气，却听霍森继续道：“我想得到浮空城的活体疫苗解放十七区，可没想到浮空城里的从来不是真正的纯血人类，那些疫苗，也不过是这么多年浮空城拿来控制十七区的手段。”
霍森停顿了瞬间，再次看向蔚岚时，眼中却带上了恳求之色，“他们想利用你的存在找出彻底控制十七区的办法，蔚岚，如果你恨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是请你想想穆柯，想想你认识的那些同伴们，我恳求你留在奥维斯堡，只有这里才可以保障你的安全，不被浮空城抓走。”
蔚岚自从知道了那天的真相，脑子里想的一直是穆柯没有抛弃自己，也从来没有背叛自己，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喜悦和轻松从心底升起，等她回过神，意识到霍森是在恳求自己时，一时错愕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霍森是那个穿着笔挺军装，满身荣耀勋章，手握大权不可一世的执政官，现在竟然会这么放下身段恳求她。
虽然他的说辞有道德绑架的嫌疑，但不可否认他说得没错，比起浮空城，奥维斯堡的确是她的最佳选择。
本来还对霍森嫁祸穆柯有怨气的蔚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张了张口，想了半天也只是憋出一句：“我会留在奥维斯堡的。”
毕竟除了这里，目前她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飞行器降落在奥维斯堡指挥中心大楼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蔚岚下了飞行器，迫不及待就想去见穆柯。
“穆柯在什么地方，我想见他！”
自从知道穆柯根本没有出卖自己之后，蔚岚对自己曾经不信任他的行为感到万分羞愧，想起他因为去浮空城找真相受了重伤，更加着急。
她看向身旁的霍森，见他神情复杂，从飞行器上下来之后，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走动的打算，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禁小心翼翼地问道：“穆柯……他怎么了，是不是伤得很重？”
霍森低头看了眼面前的女孩，她因为担心和紧张，嘴唇咬得发白，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捏住衣裳下摆来回搅动，单薄的身影站在瑟瑟夜风里被吹得摇摇晃动，脆弱的模样看起来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那双澄澈黑亮的眼睛看过来时，让他不忍心说出更残忍的话，只好叹了口气往前走，低声说道：“你做好心理准备。”
蔚岚心头一跳，心情沉重地跟在霍森身后往大楼内走去。
一路上她想了各种可能的情形，但直到真正见到穆柯时，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像珠子一样噼啦啪啦砸下来。
霍森沉默着站在一旁，任由蔚岚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灼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