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你要一直开心。◎
恰好此时，远处灯光闪烁，不少行人脸上带着笑容，守在此刻，只为跨过旧年，来到新年，送一句“新年快乐”。
裴今月垂下眸子，扯了扯嘴角，避开季晚眠的话，轻声祝福：“小眠，新年快乐。”
季晚眠本就想起了曾经那些被伤害的事情，自然没有心情再给裴今月好脸色，冷冷地回了句：“有你在，我就不会快乐。”
其实话说出口，季晚眠也有些后悔，或许前几小时的裴今月确确实实没有半点过错，甚至还帮助了她，但她转念一想，只要之前为其流泪的回忆还存留在她的脑海里，她就很难去彻底原谅面前这个人。
倘若轻易就与其和解，那过去被欺骗的苦楚岂不是又有机会再来一次。
裴今月只是低下头，半晌没吭声。
季晚眠见其不语，以为对面肯定被她的话惹得心灰意冷，于是心一狠，连句告别都没说，索性直接埋头往前走。
但裴今月突然快步跟了上来，甚至走在她前面。
背着光，她看不清面前人的神情。
季晚眠只好停下脚步，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刺激到了裴今月，脑子里猛然闪过其扇章般巴掌的模样，咽了咽口水，本能地往后退两步，问：“你该不会是要打我吧？”
黑影下，裴今月轻轻地笑了一声，只见她缓缓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盒，递到季晚眠面前，说：“想什么呢，我怎么舍得打你，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也可以说是元旦节礼物。”
“是什么？”季晚眠保持谨慎，看了眼礼盒的形状大小，“该不会又是戒指吧？我可是才弄丢一个，不会再收了。”
“拆开看看就知道了。”裴今月走近一步，将礼盒凑得离季晚眠更近了些。
“整得神神秘秘的。”季晚眠嘴上不停吐槽，又实在是克制不住自己好奇的心，手一伸，还是拆开了礼盒。
是一条漂亮的银色手链。
不同于之前裴今月顺手送的那条，显然面前这个要更精致，更贴近季晚眠的眼光。
但一想起那次有人连她的生日都忘了，季晚眠怒上心头，合上了礼盒的盖子，质问：“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忘不掉之前被你伤害的事情吗？为什么还要用这个来让我伤心？”
裴今月连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一条全新的手链，精挑细选的，我只是想为之前的过错做一些弥补，就像游戏刷新一样，我想让你再看到我送你的手链时，就不会想起那些过去，而是拥有更美好的回忆。”
季晚眠一怔，虽然她确实觉得裴今月这些话挺用心的，但还是负气地偏过头，不再去看面前人，呢喃：“谁信你啊，再说，我又没答应你要收下手链……”
裴今月浅笑，俯下身，双眸紧紧地跟随着季晚眠，任由其往哪边偏头，还是不肯放弃用那双眼睛渴求般的盯着。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跟你说，我才不会收下呢。”季晚眠被惹得心烦了，也没再躲闪对视，而是直勾勾地迎上去，拒绝说，“就算是再好的礼物，我也不……”
裴今月打岔了她的话，从包里拿出一个神秘玩意，说：“这是一个护腰坐垫，送你的。”
季晚眠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原来这一路上裴今月都背着一个包啊，要是原来的她可能早就发现了，说不定还给裴今月背上了，可现在她竟然压根没在意。
言归正传，说到这个护腰坐垫……
季晚眠吞了吞唾沫，一时间没想好拒绝的话语。
裴今月耐心地解释：“之前跟你住在一起的时候，看你每天画画都挺辛苦的，久坐对腰也不是很好，就给你买了一个。”
季晚眠闷哼一声，双手抱臂，说：“你以为我没有吗？”
其实她还真没有，每天都想着网上买一个，结果就这么想了好多年，还是没哪天想起来下个单。
“好，没事，这个不行的话。”裴今月也没气馁，而是接着从包里拿出一盒东西，递到了季晚眠面前。
“这又是什么？裴今月，我真的一个都不会收的，你就算再怎么坚持，我也不会动心的。”季晚眠扬起下巴，连眼神都没分过去，仿佛只要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心虚。
裴今月回答：“这是蒸汽眼罩，你每天工作量那么大，还是要保护好眼睛的。”
好心动。
但季晚眠要克制。
她轻咳一声，装出一脸不在意的样子，迈开腿就要接着走，“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走了。”
裴今月喊住了她，手脚匆忙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娃娃，说：“这个你肯定喜欢。”
季晚眠眼前一亮，别的礼物她可能犹豫不决最后放弃，但看到这么精致的小娃娃，她是真的心动。
裴今月忍不住勾唇一笑，眉眼弯了起来，将小娃娃直接递到了季晚眠手上，说：“我一直都记得，你爱这些小物件，之前去买戒指的时候，你也多留意了两眼。”
见季晚眠没有像刚才一样直接拒绝，于是裴今月又绞尽脑汁地夸：“况且，这可不是普通的小娃娃，还有解压的功能呢，别看你每天只用在家办公，多自由的，其实我清楚，画漫画压力也很大，很辛苦，所以我就想要让你能缓解一下压力……”
季晚眠垂头，看着手上的小娃娃，还捏了一下，确实挺解压，是她一直想要的。
但就在裴今月以为这个肯定能让得到季晚眠的满意时，谁料下一秒，面前人低声说：“裴今月，你这个人真的很过分。”
“怎么了，小眠，是这些都不能让你满意吗……”裴今月颤着声问。
跨完年，路边行人越来越少，纷纷赶回家睡觉去了，四周的热闹画面也逐渐消失，连灯光都暗了不少，一片沉默下，季晚眠的声音显得更加清晰。
“你真的很会想尽一切手段来让我对你放下戒备心，对你动心，让我毫无疑问地爱上你，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季晚眠声音闷闷的，“我之前给你告白，你明明听清了我的话，也明白了我的心意，但你就是装作不知道，甚至还说什么‘天冷了多穿点’这样关心人的话，让我一错再错，继续坚持下去。”
“小眠……”裴今月的眼里闪烁着泪光，想要伸出手，悬在半空，却又落了下去，不敢再靠近一步。
“既然今天你帮了我，那我就跟你多说一些，这样对你我都好。”季晚眠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擦了擦鼻涕，抬起头，看着裴今月说，“你现在对我很好，我也看得见，但如果让我只是因为这一点点好，就忘记曾经受的痛，我又怎么对得起我自己呢？”
裴今月低着头，手放在包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摇摇欲坠。
季晚眠说：“你知道我跟你在一起那一天有多开心吗？你知道你陪我看电影买菜做饭时我有多幸福吗？那时候，我只要每天能接到你打来的电话，我就能高兴得在家里转圈圈。”
晚风不停吹着。
吹落了几片树叶。
晚风撩起了季晚眠的碎发，她站在寒风里说：“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格外珍惜，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哪怕我那时候有很多疑问，比如说为什么你会突然决定和我在一起，为什么那么快就带我见家长和买戒指，为什么在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总在聊天，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年年是谁，她究竟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存在。”
风扫过裴今月的眼角，她哽咽道：“我这些都可以跟你解释的，和你在一起是因为……”
“可我现在不想听了。”季晚眠跟上风的脚步，就像是将那些委屈全都说给风听，“其实，那天裴太太来找我的时候，我都没那么舍得放弃你，因为我只想听你亲口给我说，但你甚至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讲给我听，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你那时候只要稍微挽留一下我，或许我都会留下来。但你没有，现在的我，也不会。”
裴今月想要拉住季晚眠的衣袖，却又被风推开，那一刻，像是沙子全掉眼睛里，她视线模糊，有些睁不开眼睛。
但是她并没有彻底离开，而是默默跟在季晚眠身后，任由面前人怎么赶她，她只能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我没有恶意，只是担心你”。
到头来，季晚眠也实在懒得多说了，随便裴今月做什么都行。
况且，大半夜的，有一个人跟着她一起回家，倒也不算是坏事。
到了小区楼下，季晚眠才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身后人，本想问一句“你一个人回家安全吗”，但又半天说不出口。
但裴今月也没有逗留，而是识趣地转过身，慢慢地离开了此地。
季晚眠也没留在原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了。
回到卧室，她感觉浑身上下都疲惫极了，先是早起赶稿，吃个饭又发生那么多事情，晚上又跟裴今月说了那些伤心话，真是印象深刻的一次跨年啊。
她看着手上的小娃娃，又想起裴今月直勾勾盯着她的模样，脑海里思绪万千，原想着随便将小娃娃丢到一旁，可还是狠不下心，最后将娃娃放到了书桌上，与她的画摆在一起。
匆匆洗了个澡，季晚眠还是觉得心里沉闷，便躺在自己房间里，又拿出了手机，开始刷短视频放松。
一看喜欢的画画博主又更新了，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转了不少。
今天不是简单的道歉搞笑视频。
而是一场漂亮的烟花。
视频的结尾——
“新的一年，你要一直开心。”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祝你天天开心呀。
42
第42章
◎让小眠骂高兴了就好◎
裴今月回到家，没有先开灯，而是坐在黑夜里，幸好有天边施舍下的光亮来，才让她不至于什么都看不清。
人是饿的，手是疼的，腿是酸的。
但她压根就没心情去管。
只是瘫在沙发上，静静地仰着头，满脑子都在回忆季晚眠曾说过的那些话，每个字都像一根根利刺扎进她的心口，最难受的还是，小眠说的话都是事实。
就算小眠骂她虚伪自负不要脸，她都能接受，都没关系，让小眠骂高兴了就好，但她最怕的还是小眠说出曾经喜欢自己时的那些点滴过往，尤其是回忆过去的欢快与喜悦，这才是让她最难受痛苦的。
想来多年前的跨年夜，小眠也是带着被心上人刺痛，悲伤地回到家。
裴今月真想扇自己一巴掌。
可突然，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屏幕的亮光闪了闪眼睛。
巴掌先欠着。
裴今月打开短视频软件，看到一条私信时，心跳加速，指尖颤抖得都快不会打字了。
是小眠发给她的。
来碗面：「你也要快乐呀～」
其实，很早之前她看到那条网友评论时，也没多在意，但目光闪到其昵称时，顿时睁大眼睛，确认对面就是自己想了很多年的季晚眠。
毕竟，小眠各个社交平台的昵称都一样，用小眠的话来说，取名太难了，压根懒得改。
裴今月看着“来碗面”的头像，仿佛看到了对面热情的小眠，刹那间，心里五味陈杂。
明明小眠是一个连陌生人都会发祝福语的人，却狠下心对她说了这么多狠话，肯定是自己前些年做的事情太伤小眠的心了。
她叹了声气，打开了灯，而后一直盯着季晚眠发来的消息，都快将这冰冷的文字给盯出花了。
打了一长串字，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删删减减的最后，她也只发出了一句高冷的「谢谢」
其实她也想过自己现在也就是画画博主，作为一个小眠不知道的陌生人，能多跟小眠说两句话，但她转念一想，小眠都会因为玩偶服合影而生气，还是暂且先不要联系了吧，等后面她酝酿好措辞，再来解释清楚。
她不发，小眠倒是发过来了。
来碗面：「你好厉害啊，什么画风都能这么好看，就今天画的烟花真的好漂亮」
裴今月咬着牙，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后，就将双手缩在袖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回，手都不能放在手机上。
谁料现在的小眠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就算对面一句话没回，仍然不肯放弃。
/：。
来碗面：「我也是画画的，所以我看得出来，你的画真的很」
小眠的话卡在这，一直没后文。
画得很好看？还是很眼熟？甚至是很像裴今月画的，毕竟她们可是一个大学的，再怎么也是看过对方画画的，虽然她刻意地改了画风，但万一真的被小眠看出来了……
裴今月紧张得心都快从嘴巴里吐出来了，吞了吞唾沫给其咽了回去后，暂且保持冷静，没有主动去问。
来碗面：「不好意思啊，刚才字没打完就发出去了，又碰到网卡，其实我是想说，你的画真的很对我的口味」
裴今月看着对面发来的一些萌萌表情包，才彻底放松下来，生怕在自己决定坦白之前，先被季晚眠发现了，一定又要惹得小眠生气了。
过了很久，小眠都没有再发任何一条私信。
裴今月看了眼手机，小眠估计已经睡觉了，也没再等，关上手机，去洗了个澡就躺床上睡觉了。
她倒是真睡着了。
季晚眠没有。
本想早早入睡的季晚眠躺在床上大半天，明明刚才还如此疲倦，现下却半点没有困意，起床玩了会手机后，一时无聊，又将喜欢的画画博主的全部视频再看了一遍，兴许是二刷，所以发现了不少细节，觉得画风有些眼熟，好像之前在哪见过，但转念一想，这可是画画人最害怕听到的词，况且也只是她脑子里以为而已，要是去贸然跑去说了，惹得博主不更新了，她可要后悔好久。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愧疚，季晚眠跑到博主面前，发了一句祝福语。
对面没回复，明明上次还是秒回。
难道在忙？可这上面显示的是“在线”啊……
大概是深夜总让人多愁，季晚眠还真为自己闪过的念头而懊悔，又一连串给对面发了很多，就算网卡了，也不忘将话补充完整。
结果到头来，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季晚眠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恰好困意来了，打了个哈欠，可就在她困得连睁眼都费劲时，有人给她打电话了。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惊得她少了许多困意。
好不容易才想睡的，这下好了，又清醒了不少。
季晚眠炸了毛，倒要看看是谁大半夜给她打电话。*
是温素。
于是，季晚眠的毛又顺了下去，也没那么生气了，乖乖地拿起电话，正要接通时，对面却挂断了，紧接着，她就收到了温素发来的一长串消息。
温素：「小眠，对不起，刚刚太着急了，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但害怕打扰你睡觉，只好先挂断了。我一听说同学聚会有人欺负你了，实在忍不住立刻来问一下你，你现在还好吗？有受伤吗？对不起，我不在你身边，只能给你发消息来关心一下」
季晚眠看得出来，这是温素害怕发很多条，手机一直弹消息出来，所以就将所有话攒到一条里。
真是贴心的小温素，哪怕现在已经分别有段时间了，还是一点没变。
于是季晚眠也不想让温素太担心，赶忙回复：「小温素，我没事的，虽然那人说了我两句，但我也没放在心上」
温素：「那就好，我就能松一口气了」
季晚眠想着难得与温素聊天，便多问了两句：「先不说这事了，你最近怎么样？在别的城市生活得还好吗？」
等了一会，温素才回复：「还不错」
季晚眠没多想，困意再次涌了上来，便回了条：「那行，我有点困了，就先睡觉了」
温素：「好」
季晚眠关上灯，将手机丢到一旁，沉沉地睡过去了。
其实这个深夜，真正睡不着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与哭闹摔东西声音相伴的温素，她仍然没有放下手机，目光落在那条自己打出的“还不错”上，而后，轻轻地笑了，笑容里含着无能为力的苦涩。
至于另一个，是被章父骂了一路的章般，每天在外面耀武扬威，现在被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大哭吼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还真惹不起啊——”
【作者有话说】
温素回来了一会会[星星眼]
大家放心，她会有幸福生活的。
只是主cp依然是主cp。
温素也有自己的幸福。
43
第43章
◎离开楠城◎
第二天醒来，季晚眠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这大冬天的，要不是得工作，真想一睡不醒，迷迷糊糊下了床，正想去洗漱，目光无意间瞥到沙发上的围巾，脚步一顿，虽说本就是她的围巾，但自己又拿了回来，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即便如此，为了这件事让她专门跑一趟还回去，她还是不情愿的。
季晚眠站在镜子前刷牙，脑海里思绪万千，回忆起昨天发生的桩桩件件，如果说没有片刻的感动，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裴今月突然冲进来给章般两巴掌的时候，就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再次回到了九年前，裴今月也是这么闯入她的心里的。
虽然她觉得就算没有裴今月的出现，依旧会有别的方式能解决问题，毕竟在没有对方的日子里，她照样能生活，但又不可否认，她会觉得裴今月真的在改变自己，会尝试为之前做过的事而弥补她。
倘若九年前，裴今月是觉得她长得像一个叫年年的人而帮她说了两句话，没有半点真心，但昨天的裴今月确确实实是因为她是季晚眠而出现，甚至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主动出手打了章般。
过去的她想在生日见到裴今月，想收到心上人送的花，想看到对方精心准备的礼物，想与爱人一起跨年……这些事情，现在的裴今月都做到了。
季晚眠抬头，看向镜子里自己，像是在询问——该原谅裴今月吗？
顿时，她吐出含在嘴里的水，又回忆起自己因为太伤心，哭到近乎呕吐的画面。
她洗了个脸，让自己稍微清醒了些，走出卫生间，立在阳台，望向屋外的风景。
楠城还是没有下雪。
却让她回忆起上次看雪时的场景。
她记性不好，但现在还记得之前裴言坐在咖啡厅里同她说的每一个字，最初只听那些话，季晚眠是不信的，心想这可能只是为了让她与裴今月分开，但裴太太拿出了裴今月的日记，季晚眠有些不确定了，但那时候的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爱人，毕竟日记而已，谁都能些写出来。
裴言像是下定了决心，见季晚眠还是那深情模样，又搬出了祁绾绾，给她详细地描述了裴今月在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如何去找年年，她听完这些话本就痛苦不已，偏偏还听到那句“裴今月已经买好了十二月三十一日去苏城找人的机票”，简直是给她一顿重击。
她所心心念念的带裴今月回家见家长，到头来，竟然都是她痴人说梦。
季晚眠叹了声气，将自己从回忆里抽出身来，没再去想那些痛苦的过去，而是随意换了身衣服，戴上自己的围巾帽子，匆匆下楼找吃的去了。
她刻意没去昨天碰见裴今月的地方，站在路边选哪家店，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有一个大娃娃突然走到她面前发传单，季晚眠往后退了两步，大娃娃仍然想将传单递到她手上。
季晚眠皱眉，直觉告诉她，这大娃娃虽然换了套打扮，但背后一定就是裴今月。
于是，她也没再继续往后走，而是停在原地，面带愠色地说：“裴今月，你别缠着我了。”
大娃娃没吭声，只是歪了歪头表示不解。
季晚眠见状，还以为裴今月又在装，于是接着说：“裴今月，你……”
“小眠。”
突然，不远处传来裴今月的声音。
不是面前，而是身后。
季晚眠话还没说完，直接愣在原地，嘴巴张着，却一个字没说出来。
她没转头，但裴今月将手放在包里，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
没有穿玩偶服。
季晚眠有些窘迫地埋下头，心想，还是不能太相信自己的直觉。
“走吧，一起去吃顿饭吧。”裴今月主动开口，应该是想要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我们两个人去吃，要稍微划算一些。”
这个裴今月，真的很会抓住她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但她要是就这么答应去和裴今月吃饭了，那早上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又算什么，岂不是显得她依然放不下对方，就算是为了最后一点面子，她都不会答应的。
“我才不会跟你一起去呢。”季晚眠说，“况且，裴今月，你从小锦衣玉食的，哪里懂得什么划不划算。”
“可是我已经……”裴今月还是没将她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累告诉季晚眠，并不是觉得小眠会因此而心疼她，而是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来换取小眠的同情，进而得到小眠的原谅。
季晚眠蹙眉：“已经什么？已经变了很多？这些话我都快听腻了，还是别再说了。”
裴今月点了点头，也不想执意让小眠同自己一道吃饭，还是等哪天小眠心情变好了一点，自己再出现吧。
于是她没继续邀请，而是默默退到一旁，不再停留在季晚眠面前。
季晚眠看着裴今月给自己让出来的路，一时间还有些诧异，没想到今天的裴今月竟然这么识趣，没继续缠着她，这样也好，她就可以好好地吃顿饭了。
晃了大半天，季晚眠还是走到了一家面馆，看着菜单上不同的面条，莫名有些舍不得吃，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名字吧，听季兰说取名那天是因为自己晚上想名字想得总是失眠，突然灵光一闪，从床上坐起，歪歪扭扭地写下“晚”和“眠”两个字，觉得都不错，索性凑在了一起。
确实，这两个字单看都还行，但凑一起就成了——
“小妹，要来碗面啊？”
老板的声音从季晚眠头顶飘来，她本能地“嗯”了一声，又回过神，清楚对方不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后，随意指了指菜单上的一碗面，说：“来一份这个就行了。”
“好！”老板笑嘻嘻地应了一声，跑到窗口通知厨房。
季晚眠撑着脑袋，也没心思玩手机，思绪飞了老远，莫名想到裴今月的名字，也不知道裴太太为什么会取“今月”二字，难道是因为在孩子出生的那天，裴太太躺在床上，一偏头，看到了今夜的月亮……
想着想着，突然有一个人坐到了她的对面。
季晚眠没惊讶，面馆不大，没座位的时候，常常有拼桌的，倒是正常。
但对面人的声音不正常。
“季小姐。”
声音穿到季晚眠耳边时，她吓得一哆嗦，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咽了咽口水，缓了好久，才敢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人。
裴言。
就在季晚眠诧异得说不出话时，幸好老板出场问裴言吃什么，暂且给了她一点时间来酝酿开场白。
说来真是奇怪，以前是因为自己跟裴今月在一起，所以见到裴言就会一阵心虚，可都过去好多年了，自己也好久没见到裴言了，竟然如今一见，还是能给她吓得不轻。
选好面后，裴言见季晚眠紧张的神情，笑着说：“不用害怕的，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好好吃一顿饭。”
不说还好，一说更紧张了。
于是季晚眠一咬牙，鼓起勇气问：“裴太太，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已经没有和裴今月在一起了。”
“我知道。”裴言点头应下，神情和蔼了不少，“我不是来质问你的，是来找你道歉的。”
季晚眠错愕地眨了眨眼睛。
说实话，虽然她依然有一些害怕，但现在看到裴太太时，感觉不像以前那般严肃得令人不敢靠近，而是连眼神里都添了些长辈的关爱。
“之前无论是我，还是今月，做了一些让你伤心的事情，真的很抱歉。”裴言认真地说，“那时候我就想让今月按照我规划好的路线走，所以很不同意她和你在一起，甚至还说了一些伤人心的话，现在一想，确实是我的过错。”
季晚眠没吭声。
裴言接着说：“现在今月虽然与我和好了，但她依然很爱你，又跑到了楠城找你，我就想来看看她，刚好碰见了你，所以才贸然出现在你面前的，如果打扰你了，真的很抱歉，我只是担心下次就没机会再遇见你了。”
季晚眠还是一句话没说，低着头，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角。
裴言也一口气将所有想说的话一并说出来了：“季女士，我是今月的妈妈，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就想来看看我的小女儿，她没让我进她的屋子，但这段时间看来，我已经发现她过得很苦，受着原来从来没接触的委屈，我昨天看到她回家时，应该是站得时间太久了，连走路都是费劲的……”
季晚眠忍不了了，抬起头，问：“裴太太，所以你找我说这些是为什么呢？为了让我心疼裴今月？还是让我原谅裴今月，答应和她在一起？可是那年伤害我的也是你们啊，是你们赶走了我，我现在都记得你那天给我说出的真相，不就是想让我彻底心灰意冷，然后离开你的小女儿吗？”
裴言哑口无言。
恰好此时，面端了上来，老板分别将面摆在两人面前，大概是感觉氛围不对，说了声餐具的位置后，就匆匆离开这桌了。
“我本来生活得好好的，你们一个接一个地闯入我的生活，就没人为我着想一下吗？”季晚眠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面条，越想越气，“况且，裴太太，你也看到了，我与你们家的生活是天壤之别，就像你那年赶我走的一样，在你眼里，我不就是个垃圾，你又何苦再来为难我。”
“很抱歉，那时候说的气话伤了你的心。”裴言抽出一双筷子，递到季晚眠面前，“其实前些年今月确实去找了苏年，也就是之前提到过的年年，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苏年，只是将小时候的感激误以为是喜欢，而让真正喜欢的，只有你。”
“我也还喜欢她啊，从遇见她到现在我喜欢的也只有她一个人。是，我承认我没出息，过去这么久都忘不掉她，但我能怎么办，就在我以为自己能彻底放下过去，拥抱一段新的感情时，我就总会想起裴今月。”季晚眠并没有接裴言递来的筷子，而是不停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但喜欢又怎么样呢？在一起吗？难道我又要被伤害一次吗？”
裴言听完季晚眠的所有话后，默默将筷子收了回来，放在自己的面上，开口想要说话。
但季晚眠没给她机会。
“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说话了。”季晚眠自己抽出一双筷子，埋着头，专心吃饭去了。
裴言心里五味陈杂，也没再说话，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放下筷子，季晚眠擦了擦嘴，想立刻起身去付钱，但裴言喊住了她。
“季女士，我听懂了你话里的意思。既然这样，我也不想今月一直来打扰你。”裴言拿出手机，接着说：“我存一个你的号码吧，之后要是你实在不想再见到今月，可以给我打一个电话，我保证她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季晚眠皱起眉，脱口而出：“你要对她做什么？”
裴言轻笑，回答：“我是她的妈妈，肯定不会伤害她。”
季晚眠狐疑地看了眼裴言，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从心而言，她也不想任何人为了她而吃苦受委屈。
“好，那我先走了，钱已经付好了，就当是辛苦你陪我一起吃饭了。”裴言将电话号码存好，飞快去付了钱。
季晚眠眨了个眼睛，就错过了给自己付钱的机会，闷声说：“谁想陪你吃饭啊……”
要是换以前，她自然是不敢同裴言说这些话的，光是看裴太太一眼就会感到害怕，但现在再一见面，竟然觉得裴言亲近了不少。
甚至裴言还在走之前，还给季晚眠留下了一句：“要是受了委屈可以跟我说声，我会去揍欺负你的人。”
季晚眠笑了笑，一时不知道是无语还是感动。
只觉得裴今月和裴言的性格还是挺像的。
走出面馆，季晚眠本想直接回家，但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公园上，心想上次下雨没去成，干脆今天去逛逛街，既可以散散心，还能顺便消消食。
今天是工作日，公园里并没有多少人，偶尔有遛狗的人从她身边路过，看着这些穿着可爱衣服的小狗摇尾巴向她走来时，季晚眠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萌化了。
她围着公园走了一圈，看到了穿不同颜色衣服的狗狗，你看这只，穿得蓝色，好漂亮，又看这只，一身红，看上去就让人高兴，再看看这只穿白色羽绒服的裴今月，挺大一只的。
等等，裴今月？
季晚眠又将目光投向刚才裴今月的方向，发现那人正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埋头啃着面包。
明明别人看上去都是高高兴兴的，就偏偏裴今月，一个人缩在凳子上，背弯了下来，偶尔被面包噎到，也只是拍了拍自己，没去喝点水。
季晚眠想直接走开，可走到一半，骂了自己一句“不争气”后，去超市买了瓶水，回到裴今月的身边，都递到其面前了，还是一脸不情不愿地说：“我跟你说，就算你在我面前再可怜再委屈，我也不会心疼你的。”
裴今月抬起头，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轻轻地道了声“谢谢”，接过季晚眠的水后却一直拧不开。
季晚眠瞧面前人的样子，说：“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出这个样子，昨天扇巴掌的时候没见你这样啊，你别以为这样就能……”
她话还没说完，无意间看见裴今月手上露出的红肿，话锋一转，连忙问了一连串：“你这手怎么了？该不会是昨天为了帮我受伤了吧？很疼吗？”
裴今月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是的，我这是被烫到了，不疼。”
“还说不疼，连瓶盖都拧不开了。”季晚眠拿过裴今月手上的水，为其拧开后又还了回去，“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跟我说？”
裴今月拿过水，喝了一口，解释：“你刚才不想跟我说话。”
还真是这样。
季晚眠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索性坐在裴今月的旁边，看着其手上还拿着的面包，想起裴言的话，问：“这个该不会就是你的午饭吧？”
“算是吧。”裴今月将水放到一旁，继续啃着面包。
季晚眠叹了声气，望着远处的花花草草，说：“我刚才碰到裴太太了，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
裴今月手上动作一顿，着急地问：“她没有说一些让你不开心的话吧？真的对不起，我该让她千万不要来找你的。”
季晚眠摇了摇头说：“这倒没有，裴太太是来给我道歉的。”
裴今月“哦”了一声，将面包咽了下去，垂下头，声音闷闷的：“只要没让你不高兴就好了。”
季晚眠偏头，看着面前人落寞的样子，哪有曾经大小姐的自信与得意，忍不住问：“你在这受了这么多委屈，还是不打算回家吗？你家里的生活可好多了，至少不用在公园吃面包。”
裴今月将吃完的面包口袋攥在手心，低语：“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
季晚眠本想否认，就算她此刻并无此意，可她之前确实是说过这样的狠话，便没开口说什么。
“但是，小眠，我还不想放弃。”裴今月望着季晚眠坚定地说，“我想得到你的原谅，想关心你，想保护你，想让你看出我对你的爱意。你之前为了我吃那么多苦，我现在受的这些委屈又算什么呢？”
季晚眠抿唇，心里莫名生出一股难受，不再想留在这。
可裴今月轻轻地扯住了她的衣袖，委屈地说：“能不能陪陪我……就一会……”
季晚眠望着裴今月掉落的眼泪，砸在了她送的水上，又顺着瓶子，慢慢地滑到了烫伤的手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裴今月泣不成声的样子。
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就像天边落下的雨。
季晚眠不再去看这流不停的眼泪，望向另一边说：“裴今月，你拥有那么好的生活，完全不用来吃苦。”
裴今月回答：“可是，我觉得只要能见到你，就不算是吃苦。”
“你确实变了。”季晚眠说，“变得没那么自信、没那么讨人厌了。”
裴今月受宠若惊般地唤了一声“小眠”，顾不上掉下来的眼泪，连忙说：“只要你说了，我就都会改，我知道上次过生日让你不开心了，就再也不会那样了……”
季晚眠好似全然没听到裴今月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往后说：“以前的你都不会怎么对我笑，我就只能跟在你的身后，哪怕别人说我，我也不想放弃喜欢你。现在的你，在我面前流泪，对我敞开心扉，专门跑来楠城找我，宁愿吃苦也不想再依赖家里面。”
裴今月不敢说话了，心里莫名慌乱，要是骂她都没事，但现在的小眠……
“是啊，我还挺感动的，甚至有时候都在想我要不要再相信你一次，现在裴太太接受了，你也对我好了，要是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应该会挺幸福的。”季晚眠一边感受着风，一边悠悠地说着。
她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口的。
裴今月紧张得心悸，明明小眠没有像之前一样赶她，却要比那些话更让她难受。
“所以，裴今月，我只想再问你。”季晚眠突然偏过头，望着裴今月，眼里含着悲伤，“要是我长得不像年年，你还会来帮我吗？如果你那时候没有站到我的面前，或许我就不会喜欢你，更没有之后的事情了。”
裴今月心口猛然一疼。
“所以我们本身是没有缘分的，至少你不是因为我是季晚眠，而出现到我的身边。”季晚眠站起身，垂眸，立在裴今月面前，“如果我连与你相遇都是沾了别人的光，喜不喜欢又怎么样呢？”
“小眠，可我现在的就是你，就是季晚眠啊……”裴今月还是不愿失去，抓住季晚眠的衣袖。
季晚眠冷声说：“裴太太说，只要我给她打一个电话，她就能让你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裴今月哽咽得都快说不出话了，却还是支支吾吾地说：“你不要打给她，我自己走……我不会留在楠城了……”
季晚眠往后退了退，裴今月的手也跟着滑了下去，她没再停留，直接离开了原地，一次都没回头。
裴今月站了起来，想抓住季晚眠的背影，却落了空。
她这下才清楚，这一刻的季晚眠就像是风。
而风是抓不住的。
裴今月坐回长凳上，掩面哭泣，丝毫顾不上形象。
昨天帮了小眠，被拒绝，送给小眠生日礼物，被拒绝。
算下来，今天这已经是第七次被拒绝了。
而这一次是最痛的，似有万箭穿心。
要是别的事情，她或许还能解释一下，可小眠今天这么一说，她竟然想不到任何能解释的话语。
她们的相遇，就是错误的开始。
裴今月又能怎么去弥补九年前的相遇。
公园里行人来去匆匆，有人会好奇或关心地看她两眼，但她全然没有在意，只是后面天色渐晚，她才拖着一身疲倦的身子回到家，想吃点东西，又没有任何胃口，心里难受苦闷，躺在沙发上的时候，眼泪全都滑到了耳边，最后落到了头发里。
裴今月看着自己租的房子，每天回到家就很累了，哪有时间回家收拾一下，唯一能看得下去的只有这张桌子了。
因为她得在桌子上画画，要将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道歉方式画出来，万一小眠看到了呢……
小眠的确看到了。
这也是她更新的动力。
但小眠还是没有彻底原谅她。
她流着泪，买了一张离开楠城的票。
既然答应了小眠，那就得走。
【作者有话说】
我在夏天写冬天背景的文……[狗头]
44
第44章
◎离山顶更近了些。◎
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季兰发现季晚眠从外面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话也很少说，一有时间就跑去工作，连吃饭都赶时间，也不怎么瘫在沙发上玩手机，全然不像以前一工作就哀嚎的样子。
那天周末，季兰与老万面面相觑，立在女儿的房间门口，纠结要不要去问一下，虽然上进是好事，但她们的女儿突然上进，到底还是有些不对劲。
万一女儿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被人欺负……
季兰摇了摇头，不敢接着想，虽然孩子已经长大了，不该过多去关心，但出于对女儿的疼爱，也为了让自己放心，今天还是决定要去问一问。
最后季兰端了一盘水果，走到季晚眠房间门前，酝酿好措辞后，才慢腾腾地抬起手，想要敲门。
可门还没敲下。
只听里面的人传来一声尖叫。
难道她的乖女……
惊得季兰水果都差点没拿稳，赶忙推开门，大喊一句：“乖女，怎么了！”
季晚眠举着画笔，笑容灿烂，听到季兰的这一声，还被吓了一跳。
母女俩对视，双双不解。
还是季晚眠先歪了歪头，坐在凳子上，疑惑地开口问：“妈，怎么啦？”
季兰看季晚眠神清气爽的模样，全然不似她想象的样子，但已经推门进屋了，季兰轻咳了一声，垂头望向自己手里的水果盘，解释说：“我给你送点水果来。”
季晚眠从凳子上跳起，欢快地跑来接过水果，还笑着道了声谢。
“乖女，你……”季兰欲言又止，连想好的关心话都因季晚眠这副样子而说不出口了。
季晚眠含了一颗车厘子，好甜，满意地抬头想夸，结果看见季兰有些担忧的神情，笑了笑，说：“妈，你该不会觉得我每天专心工作，是因为受了刺激很悲伤难过吧？”
季兰小心翼翼地问：“不是吗？”
季晚眠笑出了声，神秘地打开手机，凑到季兰面前，解释说：“我已经做好攻略，打算去旅游啦！”
季兰惊讶地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说：“你怎么突然想去旅游了？”
“也不算突然决定吧，我这两天抓紧时间工作，就是为了能好好地出去玩一下。”季晚眠眨着眼睛，渴求般地望着季兰，“妈妈，你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季兰连忙回答：“肯定是同意的呀，你想去哪妈妈都同意，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跟你一块去……”
“哎呀，不用啦。”季晚眠扯住季兰的衣袖，撒娇地说：“我想自己一个人去嘛，就不麻烦你们跟着我一起了。”
季兰担心地说：“一个人去，我怎么能放心呀？再说，就快过年了，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带你出去玩，还是自驾游呢，去哪都行啊。”
季晚眠摇了摇头，说：“过年那段时间我可能就不想去了，我是因为这会工作没灵感，就想到处去走走，况且，我都是快二十八岁的人了，就放心让我去吧。”
季兰见季晚眠坚定的模样，只好答应了下来：“虽然你在妈妈心里永远是个小孩，但是让你出去看看世界也是好的，别天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出去放松一下。”
季晚眠小鸡啄米般点点头，挽住季兰的手臂说：“妈妈最好啦。”
季兰戳了戳季晚眠的额头，笑着打趣说：“你这丫头，可别把水果上的汁水全都蹭我衣服上了。”
她们挽着对方，一直笑着闹着到了机场。
季兰恋恋不舍地抓着季晚眠的手说：“乖女，看东西拿齐了没？特别是那些重要东西，再检查一遍，要是有没拿的，我就让老万跑回去拿一趟。”
季晚眠安慰说：“放心吧，都拿齐了的，再说了，我是去旅游的，没多少天就回来了，不用这么舍不得我。”
“你上次一个人跑到外地工，不知道我和老万有多想你。”季兰越说越委屈了。
虽然有些心疼，但看到季兰委屈巴巴的小孩样子，季晚眠努力憋着笑，毕竟也不想打破现在这个略微煽情的画面，便轻轻地咳了两声来让自己稍微正经些。
“你咳嗽了？要不就不去啦？”季兰连忙开口说。
季晚眠彻底被逗笑，眉眼弯弯，说：“前几天不是天天想着让我出去玩吗？怎么这下真要去外面旅游，你们还这么舍不得了。”
季兰嘟囔：“还不是因为你上次一走就是那么多年，所以就会有点害怕。”
“好啦，我这次是一定会回来的。”季晚眠温和地说，“我真就是跑去北方看看雪而已。”
闻言，季兰又叮嘱了好几句：“看雪……你衣服带够了吧？这北方冬天多冷呀，可一定要注意保暖，别冻着了，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去接你回来都可以。”
季晚眠鼻尖一酸，还是被季兰的话感动到了。
幸好时间也快到了，她要是再留一会，可能就真的舍不得走了，于是，她轻轻地松开季兰的手，提着行李箱往后退了退，挥手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挺冷的，你们也早点回屋吧，拜拜。”
“知道啦，你快去吧。”季兰也跟着挥手，含泪告别。
话虽如此，只要季晚眠一回头，她的妈妈爸爸还是站在原地看着她。
虽然舍不得，但她依然要长大，要独自去走远路。
于是，季晚眠一直朝前走着。
来机场这一路，有家人陪着，她也没多少时间多想，现下自己坐在飞机上，倒是有了时间去思索。
其实这次出游，除了找灵感，还是为了散心，从上次与裴今月分开后，她确实再也没见到这个人了，走得如此快，就像从来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一样。
她偶尔还是会路过面包店，会去商场逛逛，还会去公园散散步，明明都是她以前正常会做的事情，但莫名有些失落，尤其是走到小区楼下时，遥遥地看着路灯下的人影，总会一个恍惚，错认成了那个人的身影。
裴今月真的离开了楠城。
季晚眠已经确认这一点了。
分明就是自己赶走的，现下又失落上了，季晚眠都觉得自己很可笑，只好往回走，不想再去沉溺在悲伤里面。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不知从哪冒出来，拦住了她。
季晚眠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跑，却又觉得这人眼熟，不像是坏人。
“姑娘，这是你丢的戒指吧。”
对面一开口，季晚眠才将其认了出来是跨年夜那天聚餐的饭馆老板。
她低头望向其手上的戒指，还真是她掉的，这么小个东西居然还真能找到，诧异几秒后，她连忙接了过来，道了好几声谢。
老板说：“倒是不用谢我，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你们应该认识，本来是在我们这来找兼职的，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她有一天突然回来，给了我钱，让我找戒指，我说我会找的，没收她钱。”
季晚眠将戒指握在掌心，脑海里思绪万千，心里也有些郁闷，但依旧在道谢：“真是辛苦您了，这个戒指对我也挺重要的，麻烦您了，感谢。”
老板笑了两声，说：“好啦，不用这么客气，前几天没碰见你，今天撞见了赶紧还给了你，既然重要，你记得要把戒指收好，没啥事我就去忙了。”
季晚眠点头，转身，握着戒指回家。
一路上，她的脑海里想过很多事情，快乐的悲伤的期待的失望的，所有的都是关于裴今月的。
回到家里，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灯没开，窗帘也没有拉，就这么在黑漆漆地环境里想了很久，连玩手机都觉得索然无味，本想着给家人朋友倾诉一下，但又担心影响她们的心情，所以只好一个人消化情绪。
但苦想多时，依旧觉得难受，便打开手机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一点开就是雪景视频，季晚眠眨了眨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认认真真看完整条视频，又连续刷了好多条，心情也有所好转。
既然刷视频都能让她开心，要是看到了真正的雪天……
季晚眠突然萌生出想去旅游的心。
不要犹豫，不要纠结，直接出发。
她都想好具体的旅游计划了，就在自己准备下单买票时，突然想起自己的工*作。
季晚眠只好暂且将行程推后，刻苦努力、废寝忘食地完成手上的工作任务。
心有期待，自然就有了动力。
以前是为了见裴今月，现在是为了出去玩。
就这么画着画着，一眨眼，就坐上飞往北方的飞机了。
她画笔下的人物大多是坚强和追求自由的，但作为创造出她们的季晚眠，此时此刻莫名生出了些忐忑，害怕自己真的不适应北方的天气，吃不来当地的饭。
等到飞机落地后，她打车去了酒店，放下行李，本想歇一会，又听到肚子饿到叫嚣的声音，只好加一件厚衣服，下楼去寻点东西吃。
刚刚还有些担忧的她，现下闻到了四面八方扑来的飘香，那些担心一扫而空，只剩下一双亮闪闪的眼睛，里面全是对美食的渴望。
吃着烤串，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穿过人群，季晚眠迎着风，张望从未见过的店铺和物品，好奇地停在原地多看两眼后，又被别的东西给吸引，连忙跑了过去。
突然，就在季晚眠探着脑袋往新鲜玩意看去时，额头上感受到一阵冰凉。
季晚眠将最后一根烤串吃完，丢掉垃圾后，抬头往上看。
下雪了。
好美。
北方的雪很大，完全不像她小时候在楠城看到过的雪，也不像与裴今月分别时的雪。
季晚眠绞尽脑汁想形容词，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感叹“好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南方人对雪的执念，还是她对雪的爱，就在身旁人都纷纷往家走时，只有她立在原地，一直仰着头，看漫天飞舞的雪花，看它们在半空打转，悠悠闲闲地落到大地上，装饰着这座城市。
很冷。
但季晚眠又舍不得走。
她恨不得现在就变成一个小孩，在风雪天打滚玩耍。
但她长大了，再不走的话，可能真就感冒了。
季晚眠打了个喷嚏，将衣服裹紧了些，只想把脸全都埋在衣领里，她还是低估了北方的天气到底有多冷。
越来越冷了，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不够保暖，就在她着急往酒店赶路时，一个脚滑，没站稳，身边也没个能抓着的，眼看就要摔在这冰冷的地面上了，她已经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往上一拉，这才没有摔下去。
季晚眠还没完全缓过神，懵懵地睁开眼，往恩人的方向看去时，才发现那人已然背对着她，走了很远。
她本想追上去，但怕自己跑过去又摔一跤，所以只好站在原地，扬声说：“谢谢。”
恩人只是抬起左手，挥了挥，应该是表达“不客气”的意思。
还挺酷。
季晚眠盯着那人的背影，围巾帽子戴得很好，想来就算有缘下次再相遇，她也认不出来是谁吧。
虽然她很想再看看恩人，但实在太冷了，季晚眠又连连打了好多个喷嚏，只好赶紧回到酒店。
暖和了不少。
她洗漱好，换了身衣服，这下倒是可以放松地躺在床上，安排明天的行程。
既然都出来了，干脆爬山来锻炼锻炼自己吧。
季晚眠斗志昂扬地点头，相信明天一定可以……
可以在半山腰停下来。
她抬头是高不见顶的路，低头是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爬上来的路。
而此时此刻的她，卡在中间的位置，不上去又觉得遗憾，真要她上去又实在没力气。
她昨晚就不该相信自己这个体力，还能像之前一样活蹦乱跳，能爬到半山腰已经用光她所有力气了。
虽然这条山路上的各个地方，远可见山顶，近可见树枝，到处都是她渴望已久的雪，很是漂亮，但她现在已然无心欣赏，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字——累。
不行。
既然自己专门从远地跑来，就一定要去那山顶瞧瞧。
她迈开酸软的腿，还没走两步，整个人再次脚滑，摔到地面之前，季晚眠在心里叹了声气，怀疑自己是专门跑到这来摔跤的。
昨天摔至少还有人扶一下，今天摔还能有谁来……
她来了。
像是有心灵感应般。
她又出现了。
季晚眠这次没有给那人转身消失的机会，趁机抓住其手臂，而后双双抬起头，对视。
不远处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不知从哪飘下的两片雪，恰好落在彼此的睫毛上。
她们在风雪里望着对方，沉默不语。
或许季晚眠从不相信缘分，所以打破了相视无言的寂静：“裴今月，你在跟踪我吗？”
对面笑了笑，说：“是我先来这座城市的。”
季晚眠质问：“那为什么我昨天能遇见你，今天也能遇见你？”
裴今月解释：“昨天我只是碰巧路过，看见你摔倒，总不能袖手旁观吧，至于今天，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也想来爬山呢？”
季晚眠撇撇嘴，说了句“我和你才没有这样的缘分呢”，就立刻松开了抓住裴今月的手臂，谁料自己刚一松，裴今月像是重心不稳地往下倒，她见状心一颤，连忙伸出手去抓。
其实裴今月踉跄两步不用摔的，但季晚眠一扑过来，这下好了，还真摔下去了。
季晚眠也跟着往地上摔去。
她才来这没多久，光是摔跤都快三次了。
这一跤确确实实地摔下去了的。
但季晚眠没感受到痛。
难道是她穿得厚，所以一点都不疼？
不，是因为身下有个人承受了所有。
裴今月将季晚眠搂在怀里，自己沉沉地摔在地上，疼得合上眼，皱了皱眉。
连路过的行人都走了过来，问：“还好不？这地摔着疼啊。”
季晚眠连忙从裴今月身上爬起来，一脸担心：“裴今月，你还好吗？你可别有事啊……”
“小眠，你要不先把我扶起来……”裴今月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你还笑。”季晚眠一边嗔怪道，一边伸出手缓缓将裴今月扶起身，顺手擦掉其身上沾的灰后，关心地问：“你没受伤吧？”
裴今月本不想让季晚眠担心，可好不容易又遇见了小眠，自然是不想浪费机会的，“哎呀，我这腿有点疼。”
季晚眠“啊”了一声，连忙问：“还能走路吗？要不我陪你下山吧。”
裴今月偏头望向山顶，委屈地说：“可是我也想爬上山顶看看。”
“你都这样了……”季晚眠本想让裴今月赶忙下山去检查一下，可看其委屈的模样，话锋一转，只好答应了下来：“那行吧，我扶着你，接着往上走。”
“好。”裴今月笑得就差摇尾巴了。
季晚眠搀扶着裴今月，领着其慢慢地往山顶走去。
裴今月说：“小眠，一会我们也一起下山吧。”
季晚眠点头：“好。”
裴今月说：“那我们下了山，再一起吃顿饭吧。”
季晚眠点头：“好。”
裴今月抿唇，又接着说：“那我们和好吧。”
季晚眠摇了摇头：“不要。”
裴今月失落地苦笑说：“我开玩笑呢。”
算下来，这已经是第八次被拒绝了。
季晚眠压根不敢看向裴今月，而是看着路，有些心虚地说：“我今天只是觉得你为我受了伤，所以才、才陪着你一起走的。”
“好，那我们就接着往前走。”裴今月暂且不去想那些失落，笑着说，“小眠，我已经想好怎么回答你上次问我的问题了。”
季晚眠脚步一顿，望向裴今月。
这位曾经自信张扬裴大小姐，真的变了很多。
不单单是性格，现在连头发也染回了黑发，脸上几乎没了妆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季晚眠想了想，只有这么形容最贴切——觉得很像火锅里的红汤变成了清汤，还是没什么味道的汤底。
“我觉得这次相遇，只是因为你是季晚眠，不是任何一个人，我才会担心你摔倒，才会将你抱在怀里，不让你受任何伤害。”裴今月温和地说，“我说过，我会千倍万倍地弥补你，所以小眠，请相信我，以后的我绝对不会再做任何让你伤心的事情。”
季晚眠垂眸，闷声说：“我有点不敢相信你……”
不是“不会”，而是“有点不敢”。
裴今月扬唇轻笑：“不着急，我会慢慢让你相信我的。”
说着，她牵起季晚眠的手，继续往山上走，“在此之前，我们先去看看山顶的景色吧。”
季晚眠愣了愣，看着面前健步如飞、还能牵着自己往山上走的裴今月，咬牙切齿地问：“我怎么记得有些人说她腿疼呢……”
裴今月笑容僵硬，怎么说了些深情话后，连腿痛都忘了，但先别管疼不疼了，她猛地一个转身，赶在季晚眠生气前，连忙道歉：“对不起，我真的腿疼，只是一下子忘了而已，你不信可以打一下我的腿，我肯定疼得嗷嗷叫。”
季晚眠酝酿好的怒意被裴今月的话给弄没了，甚至还不小心笑出了声。
“你笑啦？你不会生气的吧？”裴今月眨着眼睛看向季晚眠。
季晚眠偏过头，迈开腿，继续往前走，“行了，抓紧时间赶路吧，别一会天黑了都还在这。”
裴今月乖乖点头，跟在其身后，应了声：“好。”
她们牵着的手，没有一人松开。
季晚眠问：“你来这多久了？”
裴今月一直都在为能与小眠牵手而开心，差点没听清小眠的话，回神后，答道：“前两天来这的，跟你上次见了那一面后，第二天我就跑到各个城市走了一趟，这座城市是我最后一个目的地，玩两天后就打算回家过年了。”
季晚眠“哦”了一声，而后垂下头，说：“你个骗子。”
裴今月眨了眨眼睛，吓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小眠，怎么了？是我刚刚说的话有问题吗？”
季晚眠声音闷闷的：“你还说要坚持下去，不会放弃得到我的原谅的。”
裴今月本想立刻解释清楚，可嘴巴刚张开，心一颤，猛地想起自己在短视频软件上与小眠说过这句话的！
难道小眠已经认出那个账号就是她了？
可是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这件事呢。
裴今月虽然对此百愁莫展，但又不能不回答小眠的话，只好刻意避开网上聊天那些话，解释说：“我的确是不会放弃的，过完年我依旧会来找你的。”
季晚眠问：“可你不是说再也不会回来楠城了吗？到时候我又让你走，你会怎么办？”
裴今月笑着走上前，与季晚眠并肩，说：“但是我们不是在这相遇了吗？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呀。”
季晚眠闷哼一声，说了句“油嘴滑舌”，而后她扭过头，望向树枝上积攒的雪，说：“我是来看雪的。”
裴今月也跟着季晚眠的目光，看向雪，说：“我是来看你想看的雪的。之前你说要让我陪着你旅游来看雪，虽然晚了点，也算是实现了。”
季晚眠说：“这你都记得……但是，你不是怕冷吗？来这边，你受得了吗？”
裴今月有样学样地说：“这你都记得。我现在确实还怕冷，但要是小眠姐姐能抱抱我就好了。”
听到这个称呼，季晚眠打了个寒颤，难以置信地望向裴今月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裴今月恍若未闻，只顾着自己撒娇说：“所以小眠姐姐要抱我一下吗？”
季晚眠“咦”了一声，说：“裴今月啊，别人的改变都是改性格或别的，而你不一样。”
裴今月扬眉说：“哪里不一样？难道是我变得更喜欢你了？或者说……变得更不要脸了？”
季晚眠一直在摇头，说：“变成狗了。”
裴今月也没吃惊，摇着尾巴说：“做小眠姐姐的狗。”
季晚眠扶额，又像上次一样张望了四周，苦笑说：“行了，赶路吧。”
裴今月乖巧应下：“好。”
她们齐齐向前踏出一步。
离山顶更近了些。
【作者有话说】
写到完结前的剧情点啦
45
第45章 （一更）
◎合照里的两个人笑容灿烂。◎
连季晚眠都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登上了山顶。
任大雪纷飞，不顾那天寒地冻，她就这么站在山顶，遥遥地看向山上被雪包裹着的树，一根根银白色的枝条指着远方，偶有一阵风吹过，恰如飞絮，混着那飞雪，一同落在季晚眠眼前。
身旁的人大多都累得喘着粗气，但见到这山顶的景色后，仿佛爬山时的那些痛苦全都忘了，只会痴痴地望着远方，情不自禁地感叹一句“好美啊”。
是啊，美得令人出神。
季晚眠现下已经忘了爬山时的哀嚎，就算双腿依旧酸软，体力耗尽，连再动一下都觉得艰难，此时此刻，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这一趟值得。
或许见风景的意义不单单只有欣赏，更多的是让自己的心境有所变化，明明在来之前，她的心还如一团乱麻，可山顶的风吹过心脏时，她好像一下就想通了。
困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去突破的。
季晚眠转头，望向身后人。
这才发现裴今月并没有去看风景，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季晚眠笑了，问：“你不看风景，看我做什么？”
裴今月刚一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季晚眠就打岔说：“该不会要说什么你比风景更好看‘的话吧？我都能猜到了，你这个人，张口闭口就是情话。”
而对面人只是浅笑，轻轻地抬起手，擦掉了季晚眠肩头的雪。
“我是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回头看向我。”裴今月歪头笑着，语气温和，“只要你一回头，就会发现，我一直在原地等你。”
裴今月这句话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就算耳畔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和行人的交谈声，但季晚眠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完了。
季晚眠将手放在包里，弯起眉笑着说：“可是之前骗我的也是你呀。”
“之后就再也不会了。”裴今月坚定地说，“我向这里的飘落的雪、向一草一木、向高山起誓，再也不会做任何让季晚眠伤心的事情。”
季晚眠笑出了声，摇了摇头说：“你这话说的，像我们已经和好了一样，我可不会轻易原谅你。”
第九次被拒绝……
裴今月也没受挫，转了话题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再去看看这边的风景。”
季晚眠跟了上去，将四处的景色尽收眼底，“咔嚓”拍了好几张风景照后，又想让自己与风景合影，无奈忘了拿自拍杆，便张望四周，发现裴今月正眨着眼睛看她，就差把“找我”两个字顶在脑袋上了。
“你帮……”季晚眠将自己拍照的手机递上去。
“来啦！一定将我们的小眠拍得漂漂亮亮的！”裴今月乖乖地接过手机。
季晚眠莫名生出一股紧张来，僵硬地立在原地，笑得像是挤出来一样。
“小眠，稍微放松一些呀。”裴今月看着相机里的小眠，虽然都很可爱，她都喜欢，但又怕小眠不满意拍出来的照片，只好委婉地说，“就是像你之前笑就好了。”
“要不还是算了……”季晚眠也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很不自然，干脆不拍算了。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拍一张让你满意的照片。”裴今月说着，将小眠的手机放在自己包里，而后一个转身，满脸堆笑地跟路人说了两句话，递上自己的手机。
就在季晚眠不解的时候，发现裴今月飞快地朝自己跑来，就像一只大狗狗蹦蹦跳跳地过来了，想到这，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下意识地咧嘴笑出了声。
“第三张合照。”裴今月站在季晚眠的耳边，头一歪，靠在其耳边说，“这是一张正式的、只属于我们的合照。”
季晚眠嘀咕：“我可没答应你……”
裴今月轻声说：“快要拍了，笑一下吧。”
季晚眠只好没说话，跟着一起笑。
合照里的两个人笑容灿烂。
季晚眠拿着裴今月的手机，放大又缩小，欣赏了大半天，才满意地点点头：“这张不错。”
“你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生气。”裴今月松了口气。
季晚眠疑惑地抬起头，说：“裴今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翼翼了？你以前可是想做什么完全不顾虑别人的感受。”
裴今月回答：“喜欢你后，就变成这样了。”
因为喜欢，所以格外在意心上人的感受，过去是小眠在意她，现在换她来。
“得了吧，也不用事事都说成喜欢我才这样，能体贴在意别人就是好的。”季晚眠将裴今月的手机还了回去，补充说：“只要你不骗我，一切都还是好说的。”
裴今月接手机的动作一顿，脑子里闪过道歉视频账号的事情，万一小眠真的知道了这件事，岂不是会认为之前的行为是在欺骗她……
“你咋啦？”季晚眠疑惑问。
裴今月缓过神，匆匆接过手机，将季晚眠手机还了回去，解释说：“不好意思，手冻僵了。”
季晚眠没多想，确实很冷，爬山的时候还好，尤其是到了山顶，寒风更是刺骨，虽然看风景很美好，但再冷下去可能身体有些受不了，便开口说：“确实有点冷，那我就回去了吧。”
裴今月抿了抿唇，拉着季晚眠的袖子，说：“你刚刚答应我下山一起吃饭的……那现在你会愿意带上我一起下山吗？”
季晚眠笑了笑，将指尖放在自己嘴边，状似思索，没说话。
裴今月委屈巴巴地盯着面前人说：“我腿还是有点疼，要是小眠姐姐不带上我的话，我可能一个人下山有点费劲。”
季晚眠扬眉说：“你刚刚找路人拍照，蹦跳着跑到我身边合照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腿痛？”
裴今月“哎哟”两声，揉着自己的腿，呢喃：“怎么刚刚不痛，现在又开始痛了……”
“行了。”季晚眠见裴今月这样子，实在憋不住笑，也没想着继续逗她了，“我又没说不带你，一起下山吧。”
“好。”裴今月赶忙跟上季晚眠的步伐，往山下走去。
上山难，下山轻松了不少。
至少季晚眠都没有累得卡在半山腰，还有心思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用你的手机拍我们的合照？”季晚眠看到身旁有路人拍照，才想起自己最满意的那张照片在裴今月手机上。
“我怕你不想在你的手机上出现你，但又不想错过能与你合照的机会，所以自作主张地用我的手机拍。”裴今月解释着，还时不时望向身旁的季晚眠，要是哪个字让小眠不高兴了，就立刻住嘴。
但季晚眠并没有生气，而是惆怅地叹了声气，说：“要是我以前听到这些话就好了，之前我每天就盼着能有一张和你合照，大学拍毕业照的时候，我想跟你有一张合照，你答应了我，但是你好像忘了一样，和很多人拍了合照，唯独没有我。”
裴今月懊恼程度百分之百，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没事的……
季晚眠埋头望着地上的路，接着说：“工作的时候，我们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见面了，但你每次来都只会……算了，不说这个，我也不敢问你，你每天忙，不让我主动打电话，不让我去关心你，是，我理解你，但为什么我们都相处那么久了，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呢？”
裴今月懊恼程度突破百分之百，连安慰自己都做不到了。
季晚眠往下走了一步，心里也更难受了些，“我之前想有一张与你的合照，就只能画出来，心情不好、失眠或者太想你的时候，我就会一直画出我心里面你的样子，你知道有多痛苦吗？我有时候就在想，要是把我和你的经历写成故事，肯定有很多人会骂你。”
裴今月懊悔程度已经不能用数字衡量了，满脑子全都是对之前自己的恨，快步走到季晚眠前面，多下了两个台阶，仰头看着面前人：“小眠，我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么过分，要是穿越到过去，我一定扇自己好多个大嘴巴子，让她不要辜负你。”
季晚眠没有停留，接着往前走，“可是你回不到过去，我也不能安慰在每个失眠的深夜为你画画的自己。”
裴今月跟了上去，脱口而出：“其实我也在失眠的时候画……”
季晚眠投向不解的目光。
裴今月愣了愣，还是没接着往下说，一时间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出画画博主的事情，只好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季晚眠也没追问，望着长长的山路，说：“赶路吧。”
裴今月应了一声，跟在其身后，脑子里一直在纠结，是季晚眠的一声惊呼让自己回了神，连忙问：“怎么了？”
季晚眠直了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如果我说我刚刚差点脚滑又要摔，你会不会笑我？”
“怎么会笑你。”裴今月不敢再走神了，专心致志地跟在季晚眠身旁，“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再让你摔倒了。”
说实话，就这句话胜过别的情话，她还真有点感动。
因为摔一跤，丢脸就算了，还是真的痛啊。
顿时，裴今月朝她伸出了手，笑盈盈地说：“那牵着手的话，可能不会那么容易摔。”
季晚眠犹豫了两秒，还是放了上去，嘀咕：“行吧，刚刚上山也是这样的嘛。”
况且还隔了层厚厚的手套呢，没什么好害羞的。
“要是我们俩一起摔了怎么办？”季晚眠担心像上次一样，两个人齐刷刷地摔下去。
“那我也会接住你，然后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受一点伤。”裴今月说，“既然我上次可以，之后也一定能做到。”
季晚眠望向裴今月，又很快收回了视线，埋着头，在心里想，难道以后真的可以相信裴今月吗……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晚上22点。
46
第46章 （二更）
◎她迟迟迈不出。◎
一路上乱七八糟地想着，季晚眠都没喊声累就走到了山脚下，要不是自己腿还有些酸软，她还真不敢相信，自己这走两步就要歇一会的体力居然真的爬了这么高的一座山，还到了山顶，给别人说估计都不敢相信。
季晚眠盯着远处的山头，满脸得意的样子，说：“不就爬个山，轻轻松松。”
裴今月笑了笑，问：“那我们再爬一次？”
“那还是算了。”季晚眠扭头看到裴今月一脸笑意的神情，强装正经地说：“我还不是担心你的腿受不了，行了，快去吃饭吧。”
“好，”裴今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季晚眠本想随便寻一家店填饱肚子就行了，可裴今月执意说“今天消耗这么多体力一定要吃点好的”，拉着她去了当地一家特别出名的店。
进了店里，季晚眠看着各个美食，香气扑鼻，光是远远地看一眼就馋得她肚子打鸣，但出于这么多年的经验，如此大的店，一定是价格不菲的，所以忍不住说：“我们两个人吃不划算吧，去别的店，姐请客。”
“你放心。”裴今月安慰说。
季晚眠撇撇嘴，心想这大小姐肯定会觉得无所谓啊，谁料下一秒，裴今月的话让她大吃一惊。
裴今月一脸自信地说：“我有券。”
季晚眠笑出了声，以前买戒指都毫不在意的裴今月，现在居然吃个饭还要看有没有券。
说实话，裴今月要是说什么“又不贵”，她肯定都会头也不回地走，结果这三个字，倒是让她留了下来。
“行，那我吃吧。”季晚眠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在吃面前，别的事情暂时放一边吧。
是裴今月选的菜，神神秘秘地说“一定满意”，季晚眠也懒得去管，她又不挑食，刚好也好奇裴今月到底了不了解她的口味。
后来上了菜，季晚眠瞪圆双眼，摇了摇头。
吓得裴今月都不敢动筷子，颤声问：“你不会不满意吧？”
季晚眠仍然在摇头，说：“裴今月，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不然怎么会这么了解我？怎么每道菜都是我爱吃的？”
裴今月这才松了口气，拿起筷子，浅笑着说：“我要追你，肯定要了解你的喜好呀，这些菜你爱吃就好。”
季晚眠一开始本就是想逗逗裴今月，可听到对方说完这些话后，却笑不出来，垂眸思索，没再接着说。
“在外面吃饭不好的一点，就是不能边吃边看电影。”裴今月觉得气氛不对，所以绞尽脑汁想了些让小眠高兴的话。
裴今月说要追自己，那她该答应吗……
季晚眠脑海里一团乱，压根没去听裴今月再说什么。
裴今月接着说：“你尝尝这个，很辣，应该很合你的口味。”
季晚眠含了一口菜，望向裴今月，就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说，这人确实有所改变，如果不是骗她的话，两情相悦，又何苦再等待。
裴今月一直说：“我现在都会吃辣啦，这些年我也尝试了你之前爱吃的各种东西，现在我们的口味也差不多了。”
可是，裴今月真的没有骗她吗？
明明原来还这么伤害她，现在又来深情地说爱她，换谁来，也不会直接相信吧。
裴今月被小眠盯得心慌意乱，语速很快地问：“小眠，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还是说你在想什么吗？可以把你想什么都告诉我的。”
要说出来吗？
季晚眠犹豫不决，今天在山顶好不容易以为自己想通了，可真正去面对裴今月和心里真实的爱恨时，她才发现，情感永远都是复杂的，是捉摸不透的。
或许原谅只用一句轻飘飘的“没关系”就可以了，但如果她想要彻底原谅裴今月，那她就得忘记过去的伤痛，不再想起曾经的自己有多痛苦。
原先都还好，至少以前很恨裴今月，一点都不想见到裴今月，但现在不一样，她感受到了对方的好，慢慢地接受了对方的存在，她能察觉到，自己就快要原谅这人了。
还差一步。
她能迈几万步去登上山顶，但这一步，她迟迟迈不出。
真正想要解开心结，注定是要她正视自己的内心。
可她暂时想要逃避。
吃到一半，季晚眠突然放下筷子，说：“我想喝酒。”
裴今月愣了愣，点头应下说：“好，我陪你。”
季晚眠要了一瓶白酒后，看穿裴今月担心的目光，挥了挥手，说：“不用担心我。”
“可是……”裴今月欲言又止，不想影响小眠的心情，又担心小眠喝醉难受。
“为了避免我喝酒以后就忘了事情，我先把今天的钱转你一半，你把合照发给我。”季晚眠说。
裴今月受宠若惊地眨了眨眼睛，连忙答应下来。
季晚眠在手机上找了一圈，才挠挠头说：“我好像没你的联系方式。”
“现在加上吧。”裴今月压着笑意，尽量让自己语气正常，手忙脚乱地递上自己的手机。
“行吧。”季晚眠现在脑子里一团乱，也懒得在乎这些了，加上裴今月的联系方式后，就在她打完备注，看到其头像时，有些恍惚，仿佛在哪见过。
她也没继续想，尝了一口酒后，皱起眉，只觉这酒苦辣苦辣的，从喉间一直烧到胃。
裴今月担心得饭都吃不下去了，忍不住劝：“要不就不喝了吧……”
季晚眠本想回答“没事”，话还没说，望着裴今月时，莫名想到了对方的头像，她想起来自己在哪见过了，是她关注的画画博主！
“你知道有个叫‘今天她原谅我了吗’的博主吗？”她好奇地问，没想到裴今月居然也刷到了这个人。
裴今月拿杯子的手一颤，心里紧张，虽然迟早都会来，但现在还要面对了吗……
“对不起，小眠，我不该瞒着你的，虽然你早就知道了，但我还是要为自己解释一下。”裴今月坦言，但语气格外小心翼翼，“其实我一开始想告诉你，我就是博主本人的，但我怕说了以后，你就再也不会跟我聊天，再也不会看我的视频，我就一直没跟你说。”
面对裴今月的和盘托出，季晚眠满脑子只剩一个：“？”
裴今月一直在道歉，说：“小眠，你想骂我就骂我吧，我本来早就想说出来这些话的，但怕影响了你今天的好心情，所以就一直拖着……”
“打住。”季晚眠暂时将一切理清楚了，也就是说，她喜欢很久的画画博主是裴今月，但是她还有一点不解，“你说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我是刚刚你跟我说，我才知道的呀。”
裴今月的手颤了又颤，本想喝点水压惊，这下好了，水都压不住了，抬头望向季晚眠问：“那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事情？”
季晚眠解释：“我就是看到你头像眼熟，跟我看的一个画画博主视频里的画很像，还以为你也喜欢人家，所以才这么问的。”
裴今月：“……”
怎么没想起自己随手设置的头像啊！
沉默了好一会后，裴今月伸手，想拿过一旁的酒，说：“我也喝两口。”
季晚眠却按住了酒，垂眸说：“裴今月，你还是这么爱骗我。”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啦
47
第47章
◎这场雪还没停。◎
裴今月不清楚小眠为什么按住了酒，但仍然连连道歉，乞求对面人的一声原谅。
该原谅吗……
不知道是酒劲上了头，还是心里的结一直缠着自己，明明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换过去，季晚眠都懒得将其放在心上，但现在就算裴今月亲自坦白并真诚地道歉认错，她依旧克制不住地想要生气发泄，就连说出的话也是带着刺的。
“你该不会以为你现在对我这么好，我就会跟你和好吧？”季晚眠又喝了一口酒，苦辣与酸涩一同穿透身体，涌上心头，挥之不去，试图放狠话来缓解一二，“裴今月，你做梦，我绝不可能原谅你，我会一直恨你。”
可是她越这么说，心里的结便越缠越紧，束缚着她，压得她喘不上气。
而这一切，皆来源于她生出了想与裴今月和好的念头，可偏偏，现在的裴今月所创造出的美好画面，又让她一直忘不掉过去发生的事情，时而高兴，时而悲伤，变*化的情绪才会令自己痛苦至此。
压抑、苦闷。
季晚眠只能不停饮酒。
“再吃一点吧。”裴今月颤着声，像是没听到季晚眠的话，只是默默端过盘子，凑到小眠的面前，“这都是你爱吃的，尝尝……”
但季晚眠并不想岔开话题，只想诉出心里苦，刺伤面前人：“我真的恨你，恨你过去对我这么坏，恨你现在又对我这么好，让我不停徘徊，困在自己的心里。”
“对不起。”裴今月眼珠打转，声音抖得厉害，想了很多话语，最后到头来也只能不停道歉，“过去是我亏欠你，我恨不得用一生来弥补自己过去的错。”
季晚眠酒上了脸，脸颊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糊，但说出的话成熟了不少，“裴今月，我们已经快二十八的人了，不能再轻易地许下‘一生’字样的誓言了。”
“裴今月，你也忘了我吧。”季晚眠又仰头饮了一口，放下酒杯，看着杯子上残留的水滴慢慢往下滑，“我们真的别再见了。”
只要不相见，可能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或许她也该走出这段感情了。
“你又赶我走……”裴今月大滴眼泪掉了下来，“小眠，你真的没有回心转意的念头吗？哪怕只有一瞬间。”
有，有很多次原谅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因为回忆而说不出来。
季晚眠摇头：“没有。”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会不会有点矫情，为什么非要说出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可人要是落入感情的海里，若是费力挣扎，就会不停往下沉，直到理智散尽。
她爱裴今月，见不得对方受伤，心疼对方的眼泪，可她又恨裴今月，只要一见到对方就会想起痛苦的往事。
爱与恨缠绕，在她心上打了个结。
季晚眠站起身，一眼没看裴今月，留了句“我走了”，就头也不回地往店外走，仿佛只要走得够快，就会不心疼不犹豫不痛苦，更不会再次爱上裴今月。
裴今月也赶忙跟了上去，到了门口，轻轻扯住小眠的袖子，哽咽道：“小眠……让我送送你吧……”
季晚眠没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离自己住的酒店很近，完全不需要打车，便自顾自地往酒店的方向走。
身后人一直跟着她。
“为什么要跟着我？”季晚眠忍无可忍，扭头说，“你走啊，我不需要你送。”
裴今月垂着头，委屈巴巴地说：“我住的酒店也在这边。”
季晚眠无言，也没多说。
她们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往前走，谁也没开口。
天色渐晚，雪还是没停，下了一天，堆起厚厚一层，季晚眠每踩一步，就留下了一个脚印，但很快她留下的痕迹，就会被新的雪淹没，全然没有她走过的痕迹。
伤口会愈合，积雪会覆盖，那她过去的那些痛苦，是否真的会因时间而散去……
季晚眠酒量不算好，刚才又喝了这么多酒，现在脑袋疼得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每次她都觉得自己要站不稳时，身后总有一双手会接住她，不会让她摔倒受伤。
她知道那人是对自己好，但她每次都会恶狠狠地拍掉对方的手，说一些伤人话。
可一路上无论她怎么赶走对方，那人就是没有受挫离开。
就这么走到了酒店门口，季晚眠实在受不了，忍不住想要再骂一句，一扭头，看见对方通红的鼻子和哭红的眼睛，曾经傲慢自负的大小姐哭着走了一路，她还是心一软，什么话都没说，直直地往楼上走。
头晕想吐就算了，为什么心还这么痛。
季晚眠回到房间里，关上门，还没坐下来，就捂着心脏，弯下腰，忍了一路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但胃里的翻江倒海，让她暂时顾不上悲伤，跑到卫生间吐了出来，四肢无力地走了出来，随意地坐在沙发上，一阵头疼后，又感觉非常疲倦，没一会，她便昏睡过去了。
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初入大学的那年秋天，自己被诬陷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别的人，可她仍然痴痴地望着一个方向，仿佛只要一直看着，她想见的人，就会晃着裙子，悠悠地走到她的面前。
但是整个大学，她都没有遇见那个人，毕业后，她回到楠城工作，过着寻常的生活，偶尔和家人朋友聚餐，只是她的心仍旧空落落的，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直到有一天，她所在的城市下了雪，她接着一片雪，化在了手心，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就是那一刻，她听见有一个喊她的名字，是她心心念念的声音。
于是她猛地转过头，想抓住面前的人，可那人化成掌心雪，彻底寻不到了。
“裴今月——”
季晚眠嘴里喊着这个名字，吓醒了。
她心悸不止，缓了好久仍然难受，无论是醉酒的梦里，还是清醒的时候，都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念头——她想见到裴今月，就现在。
季晚眠感受到窗边吹来的寒风，便起了身，拖着疲软的身子，想去关窗，可就在她到了窗边时，目光一滑，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立在风雪里，手里提着什么，一个是在等人。
认出来是裴今月后，季晚眠鼻尖一酸，往后退了两步，低声骂了句“自我感动”后，拉上窗帘，决心不再往下看。
她拍了拍头痛欲裂的脑袋，坐了回去，看到手机弹出来的消息，心慌意乱地打开。
裴今月：「小眠，我买了点醒酒药，要是你需要的话，可以回我一下，我来找你，要是不需要，我一个小时后就走」
季晚眠叹了声气，关上手机，明明眼前依旧天旋地转，却还是打开了门，下楼去寻裴今月了。
她虽然脑袋晕，但又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只要自己今天不回裴今月消息或是不下楼，她们很可能就这么结束了。
但季晚眠愿意清醒地做荒唐事。
就像以前的裴今月一样。
“裴今月。”季晚眠唤了一声面前人的名字。
裴今月惊喜地扭过头，明明冻得四肢都快僵硬了，却仍然一步步走向了季晚眠。
“这是我给你买的醒酒药，这是我之前用过的，一定没问题……”裴今月哆嗦着手，将怀里的东西递给季晚眠。
“跟我进屋吧。”季晚眠接过裴今月递来的醒酒药，埋头轻轻地说。
裴今月愣了半天，最后只吐出一个：“啊？”
季晚眠转过身，往酒店方向走，闷声说：“来不来随你。”
裴今月没再犹豫，连忙跟了上去。
季晚眠感受着身后人的步伐，心里想，自己真是疯了。
肯定是酒喝多了，风吹凉了。
不然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荒唐、失去理智、疯了……
怎么说她都好，但现在她的心里确实只想做这件事。
关上门，裴今月刚取下围巾和手套，还没开口说一句话，季晚眠便吻了上去，将其抵在墙角，不能动弹。
她吻得很用力，如同凶猛的海浪翻涌到了岸边，裴今月无处可逃，甚至有些窒息，最后，季晚眠松开前，狠狠地咬了一口，扯着裴今月的嘴唇发痛。
“小眠，你……”裴今月擦了擦嘴角，看着手上的血迹，心里仍然是在担心季晚眠，“你是不是喝醉了？还难受吗？”
季晚眠却没说话，牵起裴今月的手，让其坐在床边，而后俯下身，双手落在其肩头上，笑盈盈地说：“裴今月，我们已经三年多没这样了。”
裴今月咽了咽口水，想从季晚眠的手里挣脱，偏头，不敢看向其双眼，说：“小眠，你喝醉了。”
季晚眠却不肯放过裴今月，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双眸，说：“你想吗？”
裴今月掐着自己的大腿，垂眸，说：“是你喝醉了，等你清醒了再说这些。”
“如果我说，我现在很清醒呢，你想这样吗？”季晚眠凑到裴今月的耳边，轻声说。
感受到季晚眠在自己颈窝的呼吸时，裴今月口渴难耐，最后的理智让她挥了挥手，想要推开小眠。
不知是不是力气使大了，季晚眠被推开后踉跄两步，直直地往地下摔去。
裴今月顾不上别的了，连忙伸手去扶递上的季晚眠，却被小眠拽了下去，也落到了地上。
季晚眠勾唇，顺势翻了个身。
窗外正好飘下一片雪，落在了另一片雪的上面。
“裴今月，你说过不会让我摔倒的。”季晚眠一脸委屈，眼里还闪着泪光，“结果我还是摔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大雪纷飞，泪水一同往下落。
她说疼，而另一个人听不见。
窗外雪满枝头，压得枝头弯下腰。
她尝着酸苦，呢喃：“小眠……既然这样，你肯原谅我了吗？”
而她回答：“继续。”
这场雪还没停。
【作者有话说】
曾经给小眠写的一段话：
谈起她的爱恨，其实也只用寥寥几笔，兴许旁人听了还会笑她，指责她，但她也拥有复杂的情感，是几笔写不完的。
至少在我这，她们每个人的存在，鲜活且真实。
其实今天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就在想，小眠没有简单地重新爱小裴，也没有只剩下恨，而是需要一个情感爆发，解开心结。
这也是我写这一章的原因。
48
第48章
◎“往往恨比爱更加刻骨铭心”◎
第十次被拒绝了……
汗夹着泪，裴今月有些睁不开眼睛，看不清小眠的神情。
她很想问清楚，为什么小眠不同意和好，却要同她这样，但话还没说出口的，原先还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很早以前的回忆，好像那时，她也是为了满足自己而欺骗小眠。
她合上眼，满脑子都是曾经她亲小眠时，对方先是惊讶脸红，而后捧着脸笑半天的模样，真的好可爱。
可她那时在做什么？
她把童年的执念认成爱，丝毫不在意小眠的感受，只仗着对方的包容，一次又一次地伤小眠的心。
裴今月更想哭了。
不是为身上的痛感，而是后悔。
人果然只有在感同身受时，才明白对方的苦楚。
“很疼吗？”季晚眠停了下来，稍微恢复了些理智。
裴今月咬着下唇，摇头。
一定要说疼的话，还是心更痛些。
“行了，你也别硬撑着。”季晚眠坐起身，随意抓起一旁的毛衣穿上，活动了一下手腕。
裴今月却没力气，仍然躺在原地，但季晚眠一起身，她便握住了对方的手，不肯松开。
“你被烫伤的手还没好。”季晚眠垂眸盯着裴今月手上的疤痕，目光扫过面前人，“腿上也还有淤青，应该是今天摔的吧。”
裴今月没吭声，只是偏过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季晚眠。
“你别这样看着我。”季晚眠还是有些不忍心，扯了扯被子，将其盖好，没让一点风钻进来。
半晌后，裴今月才哑声道：“小眠，对不起……”
季晚眠有些吃惊：“今天的事情，不应该我道歉吗？但我感觉你也挺情愿的……”
裴今月依然在边哭边道歉：“真的对不起，过去是我不对，我现在理解了你曾经的感受，却又不知道怎么补偿你。”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季晚眠下了床，穿上鞋，往卫生间走去，可还没走两步，就感受到背后一股温热。
裴今月没顾得上穿鞋，光着脚，从背后抱住季晚眠，颤声说：“小眠，别走……”
“我只是想去洗个澡。”季晚眠苦笑，轻轻扒开裴今月的手。
裴今月只好坐回床上，将脑袋捂在被子里，头朝向另一边。
水声哗哗。
季晚眠任那些水往脸上砸，倒是把脑子砸清醒了不少，渐渐为刚才的事情感受到羞耻，虽说自己确实有这个念头，裴今月也配合，但她们居然在还没和好的时候，一起……
更何况，这件事还是她主动提出的！
啊，季晚眠羞得满脸通红，都快不好意思见人了。
但又不可能一直躲在卫生间了，迟早还是得出去面对的。
回到床边，季晚眠以为裴今月已经睡着了，便轻声轻脚地迈开腿，结果下一秒，裹着被子的裴今月突然弹起，眨着眼睛看向她，把她吓一跳。
“你看着我干什么？”季晚眠保持冷静地说，顺手拿起一旁的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裴今月木木地问：“还要继续吗？”
季晚眠被惊得直接呛到，咳出眼泪花了，急得裴今月都想来拍她后背了，但一边咳，一边还要挥手说：“不了不了，今天爬了山，有些累了。”
“可你刚刚不像是爬了山的样子。”裴今月歪头说，“还是挺……”
“打住！”季晚眠就差捂住裴今月的嘴了，耳根通红，连忙岔开话题说，“你赶紧去洗澡。”
“好。”裴今月应了一声，就乖乖地往卫生间里走去了。
季晚眠突然有些后悔，果然还是不能意气用事啊……
水声停下。
裴今月在卫生间探出头，问：“小眠，刚刚忘记问了，你有给我穿的衣服吗？”
季晚眠扶额，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既然是她主动让裴今月进屋的，也不好连个衣服都不给人家。
于是，季晚眠忍痛将自己的纯新且洗过的干净贴身衣物拿给裴今月，但在递的过程，她刻意看向另一边，生怕自己的目光乱飞。
但裴今月笑出了声，说：“你害羞什么，刚刚不都……”
“啊，你拿着，别说话。”季晚眠将东西递给裴今月后，直接飞到了床上，裹在被子里懊悔。
很快，裴今月就出来了。
她立在卫生间门口，没有继续往前走，望着季晚眠，说：“看来你酒醒的差不多了，没什么大问题，那我就走了？”
季晚眠“啊”了一声，脱口而出：“你现在这样，还真有你原来的样子。”
裴今月听完这话，倒也不恼，还挺高兴：“这么说，小眠，你是想留下我？那我肯定心甘情愿啊。”
原来是个陷阱。
季晚眠自然不想让裴今月得逞，闷哼一声，说：“我才不想见到你，你走。”
裴今月灰心丧气地垂下头，语速都变慢了不少：“那我真走了？外面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呢。”
真的要让裴今月带着一身伤和刚刚的痛去受冻吗……
可就在她感受到心疼之前，已经狠心地说出口：“你走。”
裴今月彻底心灰意冷，声音闷闷的：“好吧，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可以跟我说，我送药或者照顾你都可以，要是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我可以画画让你开心一点，你要是走了，一定要告诉我，至少让我见见你……”
“好了，你走吧。”季晚眠还是在赶对方走。
裴今月也不敢多说，只好默默离开。
关门时“砰”的一声，是裴今月留给季晚眠最后的声音。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很想冲上去，抱住裴今月的后背说：“要不我们和好吧。”
但她的心结依然缠着她、折磨着她。
季晚眠脑海里思绪万千，一晚没睡个好觉。
她能看见裴今月的改变，哪怕是从生日那天到现在，对方也在听她的话，慢慢地改变自己，倘若非要说裴今月不爱她，她也是说不出口的，毕竟她的心已经感受到了。
所以要原谅裴今月，并且和好吗？
可是曾经那些恨意又岂是这么好割舍。
季晚眠犹豫不决。
天彻底亮了。
季晚眠再无困意，也不想困在心里，索性直接穿好衣服，洗漱完，背上包，出去走走算了。
可刚出酒店，她就碰见了昨晚自己想了一夜的人，裴今月。
“你要离开了吗？”裴今月声音嘶哑，眼下乌青，脸色不算好，像是没休息好。
“你在这干嘛？”季晚眠问。
裴今月垂头说：“我怕你悄悄从这走了，回楠城了，不要我了。”
季晚眠讶异地问：“所以你一直在这等着我？”
说实话，昨夜失眠时，季晚眠还真生出了这个念头，大不了直接改签，提前回家，什么都不想了，但她觉得自己还没来外地玩够，便没走。
没想到，裴今月居然猜到了。
被拒绝了十次的裴今月没听到小眠说不走，心里很害怕，担心小眠真的就这么回去了，再也不能相见了，便伸出手，拦住小眠的路，一口气诉出心里无尽的爱意：“小眠，我真的很爱你，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你了，能不能别走……”
季晚眠本就因心结而郁闷得一夜未眠，不想再与其纠缠，在绕过面前人之前，一咬牙，狠下心来，一脸坚定地回答说：“可是我恨你。”
她将“恨”字咬得特别重，生怕咬轻了，就变成了“爱”。
或许只要狠心说出恨，守了一夜的裴今月就会知难而退，不会再为此执着了吧。
毕竟她也不忍心见到裴今月受苦………
裴今月闻言，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她以为她们昨天都那样了，小眠应该原谅了她一些。
昨晚她坐在一旁的快餐店守一夜，短暂入睡时，就不停做失去小眠的梦，以至于她一醒来就想看看季晚眠，可一见到小眠就听到了“恨”。
没关系的，恨也没事的。
只要小眠没有忘记她就好了。
裴今月俯下身，以低姿态的方式望向季晚眠，眸间波光流转：“往往恨比爱更加刻骨铭心，所以季晚眠，你还是放不下我。”
因为昨晚不间断的噩梦，她太害怕失去了，所以比往日更加迫切地想听到季晚眠的一句认可，想知道小眠不会抛弃她。
季晚眠一怔。
“小眠，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吗……”裴今月声音颤抖，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做错事了，低着头道歉。
“裴今月，你这么怕失去我的吗？”季晚眠问，“就在你对我好的时候，我却说我恨你，你都不想放弃？”
裴今月点头，眼泪跟着掉了下来，语气委屈：“我真的很怕失去你，对不起，我刚才太急了，我看你背着个包，以为要回家了，其实一直放不下你的，是我……”
季晚眠望着眼前愿意为她低头认错、守一夜只为见她、无论自己怎么嘴硬仍然赶不走的裴今月，虽然心里的结还是没完全解开，但就一刹那，她感觉心结总会一天会松开的。
沉默了一会，季晚眠开口说：“我明明说恨你，你却说我放不下你。”
裴今月慌张解释：“对不起，我刚才真的太着急了……”
季晚眠说：“你说对了。”
正在解释的裴今月“啊”了一声，连眼泪悬在脸颊，都迟迟没落下。
“我确实放不下你。”寒风吹过，季晚眠将手放在兜里说，“无论过去多久，我喜欢的人，也只有你，裴今月。”
裴今月不可思议地眨眼睛。
季晚眠被风吹得眯了眯眼，说：“但是不能立马原谅你，我对你仍然有恨。”
裴今月垂头，闷声说：“好。”
“可我想给你一个机会。”季晚眠浅笑说，“只要你能追我一年都不放弃，我就答应跟你和好。”
闻言，裴今月立刻抬起头，愣了片刻，连忙点头答应下来，激动得差点伸手抱起小眠转圈圈，可又觉得太冒昧，只好笑着挠挠头。
“行了，陪我走走。”季晚眠迈开腿，往前走。
裴今月也乖乖地跟了上去。
两个人并肩朝前走着。
【作者有话说】
文案剧情来啦。
49
第49章
◎风跟随着她们的脚步◎
雪停了。
季晚眠赶在年前回到了楠城，整个人神清气爽，用季兰的话说，就是出去旅游一趟就容光焕发，干脆她们老两口也出去玩会，说不定会年轻好几岁。
听得季晚眠捧腹大笑，挽着季兰的手臂说“你还要怎么年轻，你才十八”，季兰又高兴又无语，戳了戳女儿的额头说“你才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就这么欢笑着来到新年，一家子吃团圆饭的时候，季晚眠一开心，吃得有些撑，放下筷子才意识到自己都快吃到嗓子眼了，索性裹上围巾，出门散散步。
晚风虽冷，倒也吹得让人放松。
她往江边走，打算多绕几圈消食，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虽然不确定，但还是本能地问了一声“你怎么在这”。
那人不解地回过头。
季晚眠正想说“裴今月，又碰见你了”，结果发现认错人了，连忙道歉。
路人疑惑地说“没事”，然后接着往前走。
季晚眠迎着风，埋头向前走，心想，自己只是吃多了，又不是喝醉了，怎么还能眼花缭乱地将人认错。
突然撞到一个人的肩膀。
季晚眠一边在心里嘀咕“路这么宽，怎么还撞到人了”，一边不停道歉。
“小眠。”
是裴今月的声音。
季晚眠没听错
于是，她仰起头，对上那人的目光。
恰好风吹过，面前人额前的碎发被风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含着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季晚眠。
“你一直看我干什么？”季晚眠错开视线，呢喃道。
裴今月轻声说：“我已经快十天没见到我的小眠了。”
“才十天……”季晚眠说着说着，意识到不对劲，“等等，谁说我是你的了？”
裴今月笑了笑，又回到了以前自信的模样，说：“迟早的事情。”
季晚眠往江边看去，感受着风的气息，问：“你怎么知道这一年，你不会放弃？”
“因为我真的只喜欢你呀。”裴今月坚定地回答，“你要是觉得一年时间有些短，我追你一辈子都行。”
“真的？一辈子？”季晚眠扬起眉，笑着说，“指不定你遇见更好的就放弃我了呢，还是别说一辈子这样的话吧。”
“除非你喜欢别的人，否则我是不会放弃追求你的。”裴今月没有望着路边的风景，目光一直落在季晚眠身上。
“行了，跟我一起散散步吧。”季晚眠感受到身后灼热的目光，莫名脸颊发烫，索性领着裴今月一同沿着江边走去。
“你等等我。”裴今月依旧乖乖地跟上去，“其实我给你带了礼物。”
“什么？”季晚眠脚步一顿，转身，歪头望着裴今月。
裴今月愣在原地，别说拿礼物了，她连呼吸都快忘了。
好可爱。
远处的灯光落到小眠的眼睛里，亮闪闪的。
“干嘛不说话，难道你在逗我玩？”季晚眠佯装生气地叉腰。
裴今月缓过神，连忙从包里的拿出一堆东西，说：“没有逗你，这是我给你买的小音响，你失眠或工作可以听听，这还有我折的千纸鹤，九十九个，这还有我送你的永生花，看着挺好看的，就买下来了，还有一个我最想送你的……”
季晚眠被这一堆礼物惊讶地说不出话，连双手都快捧不下了，只能抱在怀里，听到还有压轴的，便好奇地问：“是什么？”
“这是我们上次在山上的合影，你说你挺喜欢的，我就洗了出来，装进相框里，你要是不想看到照片里的我，可以拿贴纸把我遮住。”裴今月将相框递给小眠，都不敢抬头看面前人，生怕对方不想收下。
季晚眠却笑出了声，接了过来，夸了一句：“表现不错。”
裴今月受宠若惊地抬起头，一脸笑容地走在季晚眠身旁，连寒风吹过都不觉得冷了。
过年时，街道繁盛，大街小巷挤满了人，裴今月担心与小眠走散，就在其走神时，悄悄地牵起身旁人的手。
季晚眠一怔，木然地望向裴今月。
裴今月却岔开话题，语速飞快：“你看这大灯，好漂亮。”
季晚眠笑了笑，没想着挣开手，而是抬起头，望着商场闪烁的光亮，不偏不倚地洒在每个人的笑脸上，所有走过的人，无一不透着过年的喜悦。
热闹又欢快。
在外忙碌了一年的她们，匆匆赶回家，只要一踏入家门，那一身的疲倦全都一扫而空，无论是看见自己年迈的妈妈在门口守候，还是看见幼小的女儿扑到自己怀里，心里剩下的便只有高兴了。
“真美好啊。”季晚眠感慨着，突然想起自己的身旁人，问：“大过年的，你不留在家里，跑来楠城干嘛？别说什么想我啊，我可不想再听情话了。”
裴今月垂眸，低声说：“我妈挺忙的，家里面也没有人一起过年，但你放心，我来找你这件事，我妈已经知道了，她不会再突然来找你的。”
季晚眠想起裴家的事情，便岔开话题，看着裴今月手上的面包，问：“这该不会就是你今晚的饭吧？”
裴今月连忙将面包收到包里，讪讪地挠头：“这是我的饭后甜点，我吃得可好了，什么海鲜烤肉，全都是今晚吃的……”
说着说着，她的肚子叫出了声。
季晚眠笑得弯腰，拉着裴今月往美食街走，“小眠姐姐带你去美食街吃点。”
裴今月长长地应了一声：“好——”
她们穿过人海，走遍街巷，风跟随着她们的脚步，悄悄带走时间，送来四季。
春风吹来，新芽破土而出，送来赏心悦目的嫩绿，气温也变高了些，走在这条街的她们已经换下厚厚的羽绒服，街上的人比往常也要多了些，裴今月一边在后面飞快追着，生怕小眠消失在人堆里，一边说“这些礼物都是送你的”，季晚眠停了下来，吐舌说“我家都堆不下啦，全是你送我的”。
裴今月委屈地抱着一包礼物说“我只是想把所有我觉得你会喜欢的东西都送给你，想让你更开心些”。
季晚眠看着消瘦的裴今月，说：“你还是把钱攒着自己吃吧，你说你也是，好好的生活不享受，跑来这吃苦。”
裴今月回答：“只要见到你，就不算吃苦。”
“哎呀，怎么又来情话啦。”季晚眠目光一转，扫到一旁的水果铺，“你给我买一根甘蔗，我就收下你的礼物。”
裴今月惊喜地眨了眨眼睛，连忙转身去买甘蔗，结果付完钱，正打算去寻小眠，才发现那人已经跑了老远，连个影子都快看不见了。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裴今月点开，是小眠发来的。
「你自己留着吃吧，礼物也别送了，别饿坏了」
冰冷的文字，裴今月只会觉得小眠在关心自己。
她走在路上，咬了一口甘蔗，牙差点原地消失，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吃甘蔗，所以一眨眼，闷热的夏风就吹来了，换句话说，该吃西瓜了。
夏天晒得街道都在发烫，连出门走两步热得流一身汗，季晚眠自然是没有出门的心情，但裴今月总会闪现在她家楼下，给她送各种想要的冰棍奶茶水果，她也会问裴今月“你不怕晒黑吗”，而对方则是笑着回答“不怕，我只想让你别因为天热而得不到满足”。
多美好、多让人感动啊。
但这天晚上，倒是季晚眠生着气，来“追”裴今月了。
“裴今月，你给我站住。”季晚眠边跑边喊，“你还说是我自己笑容僵硬，分明是你拍照技术不好！你看看这张，都快给我拍老了好几十岁。”
裴今月本能地撒腿就跑，嘴上还在一直道歉：“我只给你一个人拍过照，所以没练好啊，你要是以后天天让我给你拍照，我就一定给你拍得漂漂亮亮的！”
“我本来就漂亮，哪里需要你拍好看！”季晚眠说，“况且，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说情话！”
突然，裴今月停在原地，弯下腰，大口喘气，像是极其虚弱的样子。
“你可别装啊……”季晚眠走近一瞧，裴今月脸色惨白，汗珠大滴大滴往下掉，心一颤，连忙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有点难受……”裴今月寻了个一旁的长凳，缓缓坐了上去，“我只想在我生前，在喝一杯西瓜汁。”
“乱七八糟说什么呢。”季晚眠虽然觉得裴今月有些不正经，但依旧担心，只好随了其心愿，跑到一旁去买了被西瓜汁。
买完以后，季晚眠才意识到不是很热的时候不能喝冰的吗，那裴今月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走到裴今月刚刚坐过的长凳上，空无一人，季晚眠气得捏住西瓜汁的杯子，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怒骂——裴今月竟然敢学她！
可就在她一气之下想要直接回家时，一扭头，才发现裴今月正朝自己慢慢地走来。
“你怎么……”季晚眠本想质问，结果看到裴今月脸色苍白得吓人，便没再往下说。
裴今月费力挤出一个笑容说：“我刚刚的确有些难受，所以自己去药房买了点药。”
季晚眠看着裴今月手上的药，便没有任何质疑了，扶着裴今月，明明关心，却又忍不住嗔怪：“你都虚弱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吓到你，更怕你担心我。”裴今月笑着解释说，仰头望着季晚眠问：“所以你现在是在关心我吗？”
“我、我才没有关心你呢。”季晚眠闷哼一声说，“等你好一点了，我就回家。”
裴今月撑着凳子，想起身，说：“那我送你吧。””
季晚眠却将裴今月轻轻地按了下去，“算了，我刚好也累了，也坐会吧。”
见裴今月欢喜的神情，季晚眠一偏头，嘟囔：“我才不是为了陪你呢。”
“我知道的。”裴今月笑盈盈地说。
季晚眠耳根止不住发烫，索性喝了一口西瓜汁降降温。
喝到嘴里，咽了下去，她才想起，这不是买给裴今月喝的吗……况且这西瓜汁，她是真欣赏不来呀。
但喝不来西瓜汁，总会有新的水果。
落叶飘下，秋风将那些热气吹走，也送来了不一样的水果，季晚眠尤其喜欢吃脆柿子，而裴今月喜欢吃软柿子，季晚眠摇了摇头说“看来我们注定不是一路人啊”，裴今月连忙丢下自己的软柿子，抱起一个脆柿子就开始夸“真好吃啊”。
季晚眠笑出了声，说：“你倒是也不用为了我，而改变你的喜好。”
“这怎么行。”裴今月说，“我一定要变成小眠喜欢的样子。”
季晚眠瞧裴今月这样，顺口一说：“我都快忘记*你以前的样子了。”
裴今月惊喜地差点蹦起来，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讶异地说：“真的吗？”
“假的。”季晚眠摇了摇头，“我开玩笑的，哪有这么容易忘。”
裴今月垂眸，回想起自己之前对小眠的伤害，她轻飘飘的一句欺骗，却让小眠伤心这么久。
“但是……”季晚眠又笑盈盈地凑了过来，拿起一个软柿子，“要是你一口气爆更一百个道歉视频，说不定我看视频觉得太好笑了，就忘了一些呢。”
“你这线下催更也太方便了吧。”裴今月咬了一口脆柿子，“我回家立刻开始画，不画完一百个就不会歇着。”
“话说，我一直好奇，你每天哪来的灵感？”季晚眠问，“你不像是搞笑的人啊。”
裴今月解释：“因为我觉得你会喜欢搞笑的人，所以努力变成这样。”
“行了，又来情话了，还是专心吃柿子吧。”季晚眠咬了一口软柿子，结果汁水流了一脸，嘴角，下巴，全都是柿子留下的痕迹。
裴今月一边憋笑，一边到处找纸，亲自帮季晚眠擦掉了黏糊糊的汁水，动作轻轻地，却一点没落下。
季晚眠莫名心慌，酥酥麻麻的触感从脸颊传到全身，就在她目光乱飞时，这才发现裴今月的脸也红红的，擦嘴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季晚眠往后退了退，眼神躲闪：“你以后不用给我擦，我又不是小孩了，自己会来。”
裴今月直愣愣地点头。
“那，我就先走啦？”季晚眠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这句话，匆匆起身，一刻都不敢多留，生怕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连同着慌乱的心绪一起被看穿。
“好。”难得裴今月没有半点挽留，也没有说任何要送的话，只是痴痴地留在原地，连看都没敢看向季晚眠。
季晚眠跑得飞快，比秋风吹掉落叶还快，比尘土被风扬起还快，她想用风来让自己冷静一些，可风越吹越热，吹得她心里莫名燥热，这感觉，简直比夏天还热。
她回到家里，捧了一把冷水，扑在脸上，洗去那些黏糊糊的柿子汁水，这才让自己清醒了不少。她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想起刚刚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恨不得将自己的连浸泡在冷水里。
躺在床上，季晚眠本想玩手机分散点注意力，结果一点开，就是自己关注的博主更新了，换句话说，裴今月真的在爆更了。
她随意地点开一条，虽然现在已经知道对面就是裴今月，而她道歉的对象就是自己，但她依然会看得开心，忍不住想笑。
刷完一条。
又更新一条。
季晚眠震惊：裴今月是不要自己的手了吗？！
于是，她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我开玩笑的，没让你一天爆更一百条视频」
裴今月秒回：「答应小眠姐姐的事情，就要做到」
季晚眠退出聊天框，扶额，心想这人怎么线上线下都这么油腻……
突然有一缕寒风从窗缝溜进来，冷得季晚眠一哆嗦。
她看了眼日期，居然已经到秋末了。
又是一年冬天。
是她们分手的季节，也是她们重逢的季节。
一年前的约定，也快到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
一章写了快一年的时间[哈哈大笑]
我在想，要是角色真实存在，会对我说什么。
首先就是裴思澈。
裴思澈：（沉默）
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爆哭]
50
第50章
◎“祝我们都越来越好！”◎
今年的楠城格外冷。
在季晚眠过生日那天，本想穿得漂漂亮亮去拍照，谁料一股寒风将她堵在家门口，干脆留在家里面过生日算了。
季兰看出上次女儿因为自己准备的“惊喜”而心绪不佳，也没像去年一样自作主张，而是留在家里，拍着季晚眠的肩膀说：“乖女啊，这次我绝对不会让那些影响你心情的人来一起过生日了。”
正在吃柚子的季晚眠被酸得眯了眯眼，没来得及想，直接问：“谁呀？”
季兰不解地挠挠头，去年不是见到那人还很不高兴吗，怎么今年就忘了，但她还是认认真真回答：“就是在一群人面前唱歌那个呀。”
季晚眠咽下一口柚子，突然想起去年往事，呢喃：“你说她啊……”
季兰点点头：“是，你放心，今天她不会来了。”
季晚眠干笑了两声，心虚地拨开一瓣柚子，递到季兰手上，酝酿半天措辞，仍然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了。”季兰咬下一口柚子，是有点酸。
季晚眠轻咳一声，说：“可是我今年让她来了。”
季兰差点吃柚子呛着，本想大吃一惊问“你为什么会让她来”，可看了眼女儿的神情，想起其以前说过的话，便没问出口，只是笑了笑，宠溺地说：“女儿长大了，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了。”
季晚眠挽着季兰的手臂，撒娇说：“妈妈最好啦。”
还以为季兰会让她撒开手，别把柚子汁水蹭袖子上了，可季晚眠一抬头，发现季兰正笑着看自己，她歪了歪头表示不解，可季兰没多说，只留下一句“妈妈想要的也只有女儿开心”，就跑到厨房继续忙活去了。
季晚眠愣了愣，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妈妈这句话意味深长，好像并不是为过生日请谁来这件事，而是……
她抬头，向厨房忙碌的妈妈望去，放下手上的柚子，也走了过去，拿起菜开始洗。
季兰欣慰地笑了，既想让小眠陪陪自己，又不想让小眠辛苦了，最后还是没劝走女儿，因为她清楚，自己的女儿也想跟妈妈一起。
没多久，门铃声就被按响了。
“去开门吧，应该是你朋友到了。”季兰说。
季晚眠应了一声，放下菜，擦掉手上的水，走到门口用猫眼看了看，果然是那个紧张到搓手的裴今月。
她缓缓打开门，只露出一条缝，刚好能探出一个脑袋，笑着问裴今月：“你来这么晚呀，我们都已经吃完饭啦。”
裴今月大惊失色，手上大大小小的礼物差点全掉在地上，支支吾吾地埋头说：“我还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呢，怎么还是来晚了……”
季晚眠笑出了声。
屋里也刚好传来季兰的声音：“好啦，乖女，别逗你朋友了，外面挺冷的，进来说话吧。”
裴今月这才松了口气，有些委屈地望向季晚眠。
“行了，不逗你了。”季晚眠彻底打开门，让裴今月进了屋。
裴今月从季晚眠身旁走过时，带来一阵冷气，像冰箱门刚打开的感觉一样，季晚眠冻得一哆嗦，连忙关上门，说：“外面这么冷啊。”
“我跑来的，还好。”裴今月回答后，提着礼物立在玄关处，不知要不要换鞋。
季晚眠看出裴今月的窘迫，俯下身，从鞋柜里找鞋，好不容易翻到一双合适的，都快递到裴今月面前了，嘀咕了一句“这是温素的”，又收了回去。
裴今月垂眸，轻声问：“所以，温素也会来吗？”
季晚眠可算找到另一双，再次拿给裴今月，回答：“她在外地，应该不会来了。”
裴今月依旧有些失落，默默换上鞋，道了声谢后。
“好啦，你先把东西放下吧。”季晚眠没多想，领着裴今月，来到沙发面前，“你先坐会，我去帮妈妈弄菜。”
裴今月放下礼物，连忙跟了上去，来到厨房，说：“阿姨，小眠，我也可以来帮忙。”
季兰笑着婉拒说：“哪有让客人帮忙的。”
季晚眠起初也对季兰的话点头认同，但突然想起之前裴今月表现出的厨艺，便扭头季兰说：“要不让她试试？她确实还行。”
季兰听女儿都这么说了，便答应下来，同意裴今月来帮忙。
一开始，裴今月确实只是打打下手。
但后来……
季兰和季晚眠站在一旁，看着裴大厨一人发挥，香喷喷的味道扑面而来，季兰情不自禁感慨道：“你这朋友，原来是个厨师啊。”
季晚眠笑了笑，没解释。
总不能说面前厨房里这位忙得挽起袖子、系上围裙、正在颠锅的裴今月，其实是豪门里的千金。
换了谁，也不会轻易相信的吧。
说不定连裴今月都快忘记曾经自己潇洒自信的模样了。
“菜好啦。”裴今月端着最后一盘菜，放到桌上，拿了张纸擦擦汗，小心翼翼地说，“你们先尝尝，好不好吃。”
“你也累了，快坐下来一起吃。”季兰朝裴今月招招手说。
“好。”裴今月笑着应下，放下围裙时，目光扫了一圈周围，疑惑问：“别的人还没来吗？”
季晚眠拿了瓶汽水，放到裴今月的碗旁，说：“别看了，我就喊了你一个人来。”
裴今月惊喜地眨了眨眼睛，赶忙坐在凳子上，喜笑颜开地打开汽水，咕噜噜的泡泡冒了出来，她眼疾手快地喝了一口，这才没有滴到桌子上。
季晚眠笑得眉眼弯弯，状似无奈地说：“又不是没有，你喝这么急做什么？”
裴今月擦了擦嘴角，讪讪地挠头笑。
就在对面两人欢笑打闹时，季兰一直望着她们，连筷子都快忘了动，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妈，妈？妈妈——”
听到季晚眠连连唤了好几声，季兰这才回过神，问：“啊，乖女，怎么啦？”
“我们碰杯庆祝一下吧。”季晚眠站起身，拿起手上的汽水，笑着说，“我已经好久没庆祝了。”
季兰也配合地站起，举着一旁的饮料。
“一起？”季晚眠偏头，刚好对上裴今月渴求的目光。
“好！”裴今月几乎是跳起来的，拿起汽水，将杯子碰在一起，高高兴兴地说：“祝阿姨身体健康，祝小眠生日快乐。”
“会说话。”季兰满意地点点头，而后也望向自己的女儿，“祝我的女儿在新一岁也能一直开心。”
季晚眠感动得眨了眨眼，而后仰头，喝了一大口汽水，扬声说：“祝我们都越来越好！”
窗外寒风吹响玻璃，屋里杯子相碰的瞬间，留下的尽是欢笑声。
其实季晚眠今天也多留意了一下裴今月的表现，至少这大半年看来，这个人确实没有放弃，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对她好。
说不定，心结很快就可以解开了。
晚上，在裴今月走后，季兰站在大堆大堆的礼物面前，算了下价格，惊讶地说：“你朋友送的也太贵重了吧，要不还是还回去一点？”
“送都送了，哪能还回去，收下吧。”季晚眠顺口回答，话音一落，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裴今月的好意。
季兰闻言，看着女儿大半天，张开了口，想说什么。
突然，季晚眠手机铃声响起，季兰便没往下说，让女儿接电话。
是温素打来的。
“小眠，生日快乐呀！不好意思，忙了一天，这会才有空，所以现在才给你打来电话，没影响你吧？”温素开门见山。
季晚眠回答：“谢谢小温素，没影响我，感觉好久都没跟你联系了，你最近还好吗？”
温素沉默了一会，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拖行李箱的声音。
季晚眠问：“怎么了？”
“我现在呀——”温素看着面前的新城市，面露笑容，“可太好了。”
季晚眠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什么时候回楠城呀，不对，你还要回楠城吗？我有次碰到了林琪琪，听说你已经把留在这的房子都卖了。”
温素提着行李箱往前走，说：“确实不会回来了，对不起啊。”
季晚眠说：“为什么要道歉？只要你自己过得好就行了，回不回来也没事呀，说不定我们之后又碰见了呢。”
真是最好的小眠。
但温素清楚，她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温素仰头，看着天边下起的雪。
原来走出来，就能看到十一月的雪啊……
今年楠城也会下雪吧。
会买到喜欢的糖吧。
小眠也会和喜欢的人一起去逛街吧。
或许她唯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跟小眠看一场雪。
至于她所经历的事情，还是不要说出来，免得影响了小眠的心情。
于是，温素笑着说：“可能见不到了，但小眠，祝你幸福。”
季晚眠愣了愣，也回了句：“好吧，那你也一定要幸福。”
挂断电话。
温素坐在行李箱上，也没继续往前走，就这么仰头看天。
原来在离楠城很远的地方，早早地便下了雪。
其实前些日子的她，可能还不敢想象自己居然真的走出来了。
断亲离开、孤身远行，明明行李箱空得像什么都没有，但她好像拥有很多，至少有了真正的勇气。
她并不知道小眠与裴今月关系如何了，所以没有将遇见过裴今月的事情在电话里告诉小眠。
前段时间，妈妈求着她将楠城房子卖掉，再帮弟弟一次，她再不情愿，也实在看不下去妈妈生着病还差点跪地求她的样子，因此只能咬牙答应下来。
温素回到了楠城，处理完房子的事情后，不敢去见小眠，怕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只能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来到江边吹晚风时，她碰见了裴今月。
裴今月变了很多，没有一开始见面时那么张扬了，整个人显得清冷了不少。
温素本不想逗留，但二人都已经对视，只好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
随意寒暄两句后，裴今月突然轻声问：“你最近有难处？”
温素惊讶了两秒，还是摇了摇头，不愿说出来后将负面情绪传递给别人。
“你可以跟我说一下。”裴今月执着地说，“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小眠的朋友？所以你要让章般在同学聚会那天也给我道歉？”温素捏着衣袖质问道，“你别忘了，我也很喜欢小眠。”
“没关系啊。”裴今月从包里拿出两颗糖，递给温素，“之前买给小眠的，所以包里一直有。她说你也爱吃，拿着尝尝。”
温素垂头，没接糖。
裴今月也没执意要给，自己拆开一个，放进嘴里，说：“我们可以公平竞争。”
温素诧异地望向裴今月。
“要是你缺钱，我也可以把这些年攒下来的钱拿来帮你，要是你想让我帮你出出气……”裴今月含着糖，活动一下手腕，碎发随意地落在脸上，整个人倒显得自信了不少，“我也不是不行。”
温素沉默了一会，顿时，伸出了手。
裴今月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委屈地说：“你不会要拿我出气吧？我是想帮你啊。”
温素无奈地笑了笑，摊开手，说：“我只是想要一颗糖。”
裴今月“哦”了一声，拿了颗糖给温素，说：“你想通了？打算之后怎么办？”
温素望着被风吹起的江水，要是自由的人看去，或许每一滴水都是自由的，可以去往任何一个地方，要是受困的人看去，只会觉得它们同自己一样，去不了心里所想的地方。
她没回答裴今月的问题，而是问：“裴小姐，其实我了解过你，你也有自己该走的路吧，会一直留在楠城吗？”
裴今月笑了，迎着晚风，回答：“什么叫该走的路，我自己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想爱什么人，难道不该由我自己决定吗？”
温素沉默，只觉得这风吹得让人清醒。
“既然说到这，我也了解过你，毕竟咱俩都喜欢同一个人嘛。”裴今月坦言，“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在你离开小眠身边后，我也是开心的，但很快，我了解到了你的家庭，也大概猜出你不告而别的原因后，我也会觉得难受。”
温素猛地抬眸望着裴今月，张开了口：“你知道了，那你有没有……”
裴今月知道温素为什么突然惊慌，语气柔和地回答：“你放心，我没有告诉小眠，也刻意没提起你。”
温素垂眸，倒也放松了不少，低声呢喃：“那就好。”
“所以，温素，需要我的帮助吗？”裴今月再次提出来，坚定地说，“不要因为觉得我是不是怜悯你而拒绝，不要在这种时候逞强，不然我会觉得你配不上跟我一起竞争，更不值得与小眠在一起。”
温素笑了笑，咬碎了糖，斩钉截铁地回答：“不需要。”
裴今月皱眉。
恰好来了一阵晚风，温素在风的怀抱里，笑得肆意：“我自己来。”
既然之前她能在不算很好的家庭环境，连学费都快凑不上的学生年纪脱颖而出，现在这些事情又怎么能困得住她呢。
若她想走，哪怕只是乘风，定也能飞往更高处。
裴今月也展眉笑了，点头：“行，祝你成功，也祝你自由。”
温素走一半，突然扭头，遥遥地笑着对裴今月说：“你要是以后敢对小眠不好，就算隔再远，我也会跑回来，给你一拳，然后牵起小眠的手，让她离开你。”
裴今月笑着挥手告别：“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温素走了。
一路往前走。
离开了楠城后，她将身上大部分钱全都给了妈妈，边流泪边说：“你就让弟弟照顾你吧。”
妈妈对她又打又骂，说她“不孝”，说她“肯定不会走”，说她“敢走出去就一辈子别认这个妈”。
她留给妈妈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你的女儿，我才回来”。
妈妈大吼：“你不是我女儿，是谁的女儿！”
但温素没回答。
她还是走了。
然后，她就背着不多的行囊，拿着自己还剩下的钱，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从头开始生活。
她收到一条消息。
是妈妈发来的语音。
「你回来吧，我现在知道错了，只要你回来，我们就还是一家人，至于你走这件事，不会有人说你的」
听完后，温素笑了笑，关上手机，没回复。
妈妈确实有可能知道自己错了。
但妈妈还是不知道，其实她不止有弟弟一个孩子。
雪越下越大。
温素没停留在原地，提着行李箱，往风雪里走去。
之后一个人生活时，虽然生活不算很好，但她能力本就不错，自然能找到较好的工作，想来定会慢慢变好。
拿到工资时，她还有些恍惚，自己也是这么大，才体会到真正地挣了钱自己花的感受。
有一天休息，她决定放松一下，便合上电脑，走到窗边，见到了窗外堆起的雪，远远地瞧着孩童在雪地玩闹，突然，她生出一个念头。
于是，温素毫不犹豫地下了楼，也去搓雪球。
很冻手。
但很快乐。
至少在这一刻，她不是乖巧听话的女儿，不是辛苦的姐姐，只是一个温素。
她笑着坐在雪地上，从包里拿出一颗糖，放进嘴里，好甜。
看着路边走过的行人时，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起季晚眠。
或许如她所说，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思念。
她并不知道往后的日子会怎么样，但总会好过昨日。
至少裴今月真的变得比以前更好了些。
有些冷。
温素打了个喷嚏。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打开手机想要再看一眼时间。
屏幕一亮。
壁纸是小眠画给她的画。
就算看了很多回，她仍然会感慨一句“真好看”。
她笑着往前走，上了楼。
哪怕都见不到小眠也没关系。
只要小眠开心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假如温素真实存在，她会对我说什么——
温素：你好呀。
我：我把你写的这么苦，你不恨我吗？
温素：比起恨你，我更想关心你，你写这段故事的时候，有没有因为我而难受？
我：你能不能为自己想想啊？！
温素：看着大家开心，我也会变得开心的。
我：（哭泣）
温素：所以看到这的读者，无论你在经历什么，无论你现在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我都想看你快乐的笑容，想让你不受苦，不被困住。或许我只是一个被创造出的人，但我仍想祝你未来灿烂又美好。
我：（泣不成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