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于容缄竟然会和谈箴结婚,不甘于谈箴竟能一步登天攀上那样的高枝……但紧接着,一种更强烈的、攫取机遇的兴奋感迅速压倒所有情绪,占据上风。
他等的那个机会,终于来了。
陆宁晚正盘算着,暖阁的门被人撞开,容玹失魂落魄地闯了进来,
他的脸色灰败,衣服上还沾着廊下的灰尘,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颓然狼狈的模样,再无半点平日的张扬意气。
“阿玹!”柳如慧看到儿子这副模样,更是怒火攻心,“你看看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为了一个……”
“妈。”容玹抬起头,眼神涣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和阿箴的婚约作废了,他和小叔结婚了...这下你该满意了?”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陆宁晚不自觉抖了一下,力道之重,让措不及防的容玹一个趔趄,右脸很快红肿起来。
“玹哥!”陆宁晚不顾柳如慧难看的脸色,带着一种全然的依赖和心疼,扶住容玹僵硬的手臂。
“我满意...我费尽心思都是为了谁?”柳如慧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这门婚事对长房根本毫无助益!你爹又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如果你再不争气,这容庭根本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玹哥...没事的,柳姨只是气急了才说出这番话,她都是为了我们好。”陆宁晚的声音饱含关切和心疼,一边用眼神示意柳如慧,带着一种“交给我”的恳求和安抚。
陆宁晚半扶半抱地将失魂落魄的容玹带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蹲下身,仰视着容玹,双手轻轻捧住他冰冷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暖他。
“玹哥,,我知道你难过,我知道这很难接受……”陆宁晚的声音放得愈发柔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包容:“我都明白的,你还有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陆宁晚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不要为了一个攀了高枝就背弃你的人就这样糟蹋自己好吗?”
他将“攀了高枝”和“背弃”两个词咬得清晰,如同细小的毒针,精准地刺入容玹溃烂的伤口。
“容先生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真心对谈箴?不过是图个皮囊,拿他来打我们长房的脸罢了!”陆宁晚的语速不快,声调柔和:“色相的新鲜,能得几时好呢?谈箴被捧得越高,到时候自然就摔得越狠。”
是啊...容玹空洞的眼中落入一丝光亮,容缄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对一个毫无益处的小辈付诸真心。谈箴迟早有被厌弃那日,到时候还不是要落到他手里?
“玹哥,我不是谈箴,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永远不会背叛你,你还有我。”陆宁晚低下头,在容玹手背上落下轻柔而充满虔诚的一吻。
容玹看着陆宁晚那双只装得下自己的眼睛,那被背叛和羞辱碾碎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丝依靠和慰藉。
他紧紧握住了陆宁晚的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的痛楚和茫然逐渐被偏执和恨意取代。
柳如慧在一边冷眼看着陆宁晚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以及儿子被轻易安抚和引导的状态。她的怒气未消,但看着容玹死死抓住陆宁晚的手,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慰藉,紧抿的唇终究没有吐出斥责的话。
眼下,容玹的状态需要安抚,而陆宁晚……这个她从前只当是儿子解闷玩意儿的小东西,还是有些用处的。
至少,他懂得审时度势,懂得如何抓住机会,也懂得如何安抚容玹,为他提供情绪价值。
至于容缄和谈箴...柳如慧眼中闪过一丝阴厉,来日方长,走着瞧。
……
按照计划,他们取完东西就离开容庭,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还是让谈箴不得不留在容庭过夜。
雨势如泼,密集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将天地连成一片混沌的水幕。大风吹得呜呜作响,似要将庭院中的草木连根拔起。
这是谈箴在容庭借住十多年来,第一次入住家主所居的西楼。但对他而言住哪儿没区别,反正他又不认床。
室内暖气足,洗过澡后,谈箴只穿了件轻薄贴肤的丝质居家服。衣领随着他趴伏在羽绒枕上的动作,松散地滑向一侧,露出一段线条明晰的锁骨,在昏黄壁灯下泛着温润莹泽。
蓬顺柔软的碎发落在眉前,稍稍柔和了骨相带来的锋利感。他侧着脸,专注地看着摊在枕边的专业书,窗外的风雨声成了最好的白噪音。
脊背到腰窝的线条在柔软的衣料下流畅地延伸,趴伏的姿势让那截腰肢显得格外清薄柔韧,凹陷的弧度在光影下似一弯柔软的月。
楚腰纤细掌中轻。
不知为何,只是不经意的一瞄,容缄脑中就不合时宜地浮现出这句诗来。
掌中轻...倒也算。容缄回想起白日在书房拦腰抱起谈箴的轻松,决定再往谈箴的身边安排一个营养师。
谈箴看书看得入神,没注意浴室门被拉开的声音很轻,蒸腾的水汽裹着清冽的没药苦香弥散开来。
直到床垫的另一侧微微下陷,一股混着微潮水汽的清苦药香无声侵袭他的感官。那气息靠得很近,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拢。
谈箴维持着趴伏的姿势,眼睫却微微颤动了一下,目光依旧胶着在书上,试图用专注隔绝那迫近的气息。
然而,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笼过来,那张无形的网,将他细密地困住,不容挣脱。
谈箴正要说话,一只手忽然覆上了他暴露在空气中的锁骨。
突如其来地触碰激得谈箴猛地一颤,像被骤然投入冷水的鱼。书本从指间滑落,无声地陷进蓬松的被褥里。
他下意识要避,下颌却被熟悉的力道置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迫使他不得不转头仰脸———
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此刻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翻涌着浓稠得化不开的暗色。带着一种极具侵略性的专注,牢牢锁在他脸上。
谈箴僵着身体,想开口和推拒,却在将要启声的前一秒被剥夺了话语权。
唇瓣被强势地碾过、吮吸,力道很重。舌尖瞬间他微启的齿关滑入,呼吸被彻底掠夺,只剩下对方的气息,占据所有感官。
窒息感伴随着唇舌间的刺痛感汹涌而来。谈箴被迫仰着头,脖颈拉出一道惊心的弧线,青蓝色的颈动脉随着呼吸细微起伏,像是冰层下蜿蜒的花枝脉络。
他双手下意识地抵在容缄胸膛上,却如同蚍蜉撼树。眼尾迅速漫上生理性的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沿着脸颊滑落,没入鬓角。
那只覆在他锁骨上的手,从胸前一路滑至腰线,急切地探向衣摆下方,意图清晰而危险。
就在指尖即将探入衣料下缘,触碰到那片敏感皮肤的瞬间——
谈箴猛地用尽全身力气,带着细微的颤意,死死按住容缄的手腕。
动作骤然停滞。
容缄退开寸许,灼热的气息落在谈箴殷红欲滴的唇上。他垂眸,看着谈箴。
那双眼睛盈着层湿漉漉的雾色,眼尾通红,长睫湿透黏连,泪水还在无声地滚落。
在那片狼狈的湿痕之下,却清晰地透出一种冰冷的、深切的、毫不掩饰的抗拒和厌恶。
空气凝固,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喘息,以及窗外愈发狂暴、如同世界末日般的雨声。
谈箴望着那双情潮未褪、同审视交织在一起的眼睛,声音黏哑,明确的排斥:“别在这。”
每一个字都像从冰水里捞出来:“我不想在这做这种事。”
他闭了下眼,一字一句:“容缄,我不喜欢容庭。”
“……”容缄没有说话,沉沉地盯着谈箴,目光像是薄而利的刀片,缓缓刮过湿漉的脸、殷红的唇、以及那双凝满冷意和抗拒的眼睛。
他眼中翻涌的浓烈欲念像是被无形的寒流冲刷,迅速冷却沉淀。浓稠的暗色并未消失,只是转化成了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幽暗。
几秒钟死寂的僵持。
容缄松开了钳制谈箴下颌的手,那只被谈箴按住的手腕,也带着几近凝滞的沉重感,极其缓慢地从谈箴腰间的衣料下抽离。
但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俯下身。
在谈箴瞬间绷紧的警惕中,容缄把手伸向他被扯得凌乱不堪、领口大敞的居家服。动作细致而利索,一颗一颗,将那几颗被蹭开的纽扣重新系好。
替谈箴理好衣服后,容缄并未就此停手,而是探手将谈箴滑落到腰际的薄被拉起,严严实实地盖过肩头,甚至将边角都细心掖好。
做完这一切,容缄的手臂才环过谈箴的腰背,将他整个人揽进自己怀里。
两个人贴得极近,谈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隔着衣料传来,沉稳而规律。
“睡吧。”从头顶传来的声音低沉平静,没有被拒绝的愠怒,好似只是睡前的惯例问候。
谈箴彻底怔住。
预想中的怒意、强迫,或者冰冷的拂袖而去都没有发生。
被拒绝后,给他的却是出乎意料的退让,和这个带着安抚意味却依旧充满掌控感的拥抱。
容缄的反应平静得近乎诡异,好像方才的激烈掠占和此刻的妥帖整理,都只是按部就班执行某个计划的一部分。
可是...为什么呢?
谈箴闭着眼,答案藏在薄薄一层白雾后,他却没有胆量穿过雾气,抓住那份明晰和确定。
他被迫靠在容缄的肩窝,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清冷苦香。身体的僵硬感在对方平稳的心跳和温暖的怀抱中,竟奇异地、一点点地松懈下来。
极度的疲惫和方才的激烈情绪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沉沉的疲倦和困意。
窗外,暴雨如注,冲洗着这座古老的宅邸。
睡意缓缓袭来,混乱的思绪沉入一片疲惫的黑暗,谈箴尚未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在容缄出乎意料的退让与怀抱中,获得了一丝诡异的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