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往日,我也有瞒着小悟出门的时候,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这般严肃,俨然以面对一只可恶的偷腥猫的态度来招待我。
我支支吾吾,最终在小悟严厉的眼神下选择坦白从宽。
“就是那个,”我说,“羂索今天请我去他家吃麻婆豆腐……”
“可是小君说,你今天从上午就出门了。”
他的神色淡淡的,好似看穿了我的所有把戏:“吃一道麻婆豆腐能吃这麽久吗?我看你真是饿了!”
小悟从来都没有同我说过这麽重的话,语调里甚至还带有不同寻常的厌恶。
这仿若在看垃圾的眼神就像是一桶冰水,将我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底,我被娟娟点燃的激情瞬间被熄灭了,丝毫不剩。毕竟羂索为我描述的愿景即便再美好,那也有小悟的一份,如果我失去了小悟,那未来的一切都如同空中阁楼。
“小悟,你听我解释,我只不过是太久没有吃麻婆豆腐,所以在羂索家吃了两顿罢了!……我根本都没有把羂索的话放到心里去……他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做饭工具罢了!”
但是小悟却不管这麽多,他朝我皱了皱眉头,仿佛已经失望透顶般冷哼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打算用这种根本说不通的借口来糊弄我吗?”
“千手散云,你实在是一个过分的男人,三番五次背叛我们的友谊……口口声声说要爱我、珍惜我,重视我,结果你是一个根本就不懂人心的怪物。”
我一下就慌乱了,拼命地摇头:“小悟,你听我解释小悟……”
“吵什麽吵,你既然那麽喜欢跟羂索待在一起,那你就去跟羂索待在一起啊?你不用再回来了,说真的,我发自内心地祝福你们两个,像御三家的烂橘子一样狠狠锁死,发烂发臭!”
他一把将我抓住,刷地一下就将我推出了障子门。
徒留我在外面不停地拍打隔板,心痛地倾听他在房间内侧,无助地滑落在地板上,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不,小悟,我向你坦白,我根本就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为我们俩的友谊流过血,我为我们俩的友谊受过伤,你不能让我一句话都不能分辩!小悟,我要见你,让我见你,小悟!”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麽呢,事到如今还能说什麽呢?”
他隔着门板朝我哀怨地摇了摇头:“等闲变却故人心……我还要被你蒙在鼓里,还要被你欺骗到什麽时候?千手散云,早知他在这个时代,我便不来了——难为你还记得回菅原家,哪里就能让我孤单死了呢?”
在那一刻,想要保护小悟的千手散云,瞬间就打倒了想要狡辩的千手散云。
铺天盖地的自责如同洪流一般压垮了原本冷酷无情的我。
我也跟着绝望地跪倒在地板上,如同向神父忏悔般阐述我的罪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小悟,是我在这方面太过于自我,今天上午你走以后,羂索就来了,我本来打算吃完麻婆豆腐就走,但是他说,他要给我看一个好看的东西……”
我一边说话,一边哽咽,讲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我真的很信赖他,他、他说要给我好看的东西,我就信了,还以为是什麽好玩的新游戏。结果到了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羂索就说……”
小悟逼问道:“说什麽?”
“他说他要带我做超级无敌咒术王!”
眼前的障子门刷拉一下就开了,小悟气势汹汹地一把将我拽了进去。
与此同时,他朝我低喝道:“低声些,这难道很光彩吗?”
我顿时哭了,哭得很伤心。
小悟向来对我的梦想都持着支持的态度,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跟小悟的友谊会以这麽惨淡的方式迎来结局。
他甚至还在旁边对我冷嘲热讽道:“你哭什麽,千手散云?”
我嚅嗫道:“哭我们之间死去的友谊……”
“我们之间的友谊什麽时候死了!”
“一个意思,不然你为什麽嘲笑我想当超级无敌咒术王!”
我坐在地上无助地抹着眼泪,小悟也在旁边烦闷地叹着气,过了两分钟,他伸手戳了戳我:
“要长蘑菇了吗?散云?”
同为木遁使,我毕竟是由扉间哥培育出来的热血男儿,怎麽可能像柱间大哥那样在消沉的时候长蘑菇?
顶多我高兴的时候天上会下各种各样的花瓣,不高兴的时候眼睛会切换各种颜色。
想到小悟作为我多年的挚友,对我的为人竟然如此不了解,竟然能问出这麽有失水准的问题,我便感到闷闷不乐,一时间哭得更凶了。
“散云,为什麽你总是要这麽严肃?为什麽你总是要这样上升问题?”
小悟见安慰我的效果适得其反,神色中不由得增添了几分恼火,在旁边大声责怪我道:“为什麽你总是这麽不成熟?”
“千手散云,这个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我跟你说过了多少遍我很关心你,结果你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的关心?你拒绝的菅原家神子的关心!他背弃了御三家的利益来关心你,想你所想,急你所及。然而你却根本没有将他的爱放在内心半点,你这个人呐,真是只想到了自己!”
是了,平安京也是京,从出生起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神子,何尝不是一种佛子?
所以小悟也算得上是真正的京圈佛子了。
想到我和小悟之间的身份差距,我便更加心如刀割,泪如泉涌:“原是我不配了……小悟,你对我的关心固然温暖,但是羂索,羂索这段时间来家里了,他给我做了麻婆豆腐,在这偌大的平安京,我一个人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悟立刻火冒三丈,暴怒如雷:“我说这个不怀好意的家夥怎麽天天往菅原家跑,原来是有你这个家夥跟他暗通款曲!你们瞒得我好苦啊!千手散云,你这个大胆狂徒,事到如今证据摆在这里,还安敢在我面前这样饶舌?”
“我已经死了,我已经心如死灰了!一个心死的人又哪里可能在你面前饶舌?”
我以更大的声音覆盖了回去,换来的只是小悟的一声冷笑:
“那不见得,你的心虽然已经死了,可是你的嘴巴生命力顽强到天塌下来还能活着!我每说一句话,你的嘴巴就能犟上好几句,真是可怕得很!”
我瞬间哑口无言,不知道为什麽刚刚我还站优势的局面,竟然在此刻攻势一转。
怎料小悟直接抓住了我霎那间出神的失误,乘胜追击道:
“散云,我问你一句话,只要从你口中得到这个答案,那我就二话不说,完全死心了!我问你,你把羂索当成什麽了,你把我们的友谊当成什麽了?你既然那麽在乎他的麻婆豆腐,为什麽不直接留在贺茂家?”
“我只把他当成厨子啊。”
“你把他当厨子,那你把我当成什麽了?”
“挚友啊。”
我说:“我不太会说话,也不太擅长说教,但是我知道,小悟是绝对不会让我失望,永远让我怀揣着希望的挚友,I never gonna give you up。”
小悟抿着嘴唇,看了我一眼,又别过头去,似乎有些绷不住笑意。
最后,他仍旧坚持严肃的转过脸来,对着我痛心疾首地呵斥道:“那就对了!你心里明白这件事就好!况且你对羂索那是喜欢吗?你对羂索那是有家的感觉吗?你分明是馋人家的麻婆豆腐,你下贱!”
“对,我就是下贱!”
我直接了当地承认了小悟的指控:“我就是个下贱的男人,我是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男人。一无所有难道不好吗?我却贪心到想要和小悟做一辈子的挚友,甚至于一辈子不够,下辈子还想喝你和结拜的交杯酒!我还想要做超级无敌咒术王,想要跟小悟的友谊在书上名垂千古……”
“散云……”
小悟瞬间就感动了,他冲着我缓缓摇头,徐徐说道:“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又哪里用得上有敌人?……我收回原本说你只想着自己的话,你可真是个笨蛋啊!想要跟我的友谊地久天长,这种事情又哪里称得上是贪心呢?”
我跟小悟的别扭永远都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四密马赛。
所以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方式和好,我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我也同样温柔地注视他,回应道:“小悟,我哪里会把你的气话当真呢?眼神是从来骗不了人的,你在乎我,你关注我,你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只要你对我的爱意没有改变,我都只会把你任何的指控都当做嘴硬。”
这句话落音,他感动了,我也感动了。
“散云!”
“小悟!”
我们俩人的手再度交叠,于是我顺势谈起正事,说起羂索打算推荐我出仕,引荐我做殿上人,还给我画了一个名叫‘征东大将军’的大饼。
“所以小悟,你怎麽看?”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朝我说道:“他既然推荐你出仕,那你便答应吧。”
“怎麽说?”
“你确实有些心动,对吧?以我们俩人的实力,对他的诡计,又有什麽可担忧的?再说,即便征东大将军只是一个大饼,我也会用菅原家的势力将你推上去的。没有关系,散云,你想做,就去做。如果你在这事拒绝,以羂索的风格,他恐怕还会找其他机会伺机接近你,以求到达他的目的。”
小悟这话,毫无疑问属于他的肺腑之言。
我为此感到了困惑:“你不是不喜欢羂索和我接触吗?小悟……为何,为什麽偏偏这个时候对我放手了?”
“挚友之间重要的是信任!不是吗?”
他洒脱一笑:“我相信你,散云,我相信你的聪慧和能力,绝不至于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行差踏错。正是因为这种信任,才催生出来我对你的放任——我不介意再重申一遍。”
“散云,我相信你,我的同期冰清玉洁,我的挚友刚正不阿!”
“小悟!”
“散云!”
正当我们俩呼唤着彼此名字的时候,房间外传来了’哐当’一声铜盆落地的闷响。
只见小君站在门外,张着嘴巴,盆里的水撒了一地,因为我和小悟太过投入,不知道他站在外面看了几时了。
第52章 你说气话,我不信
就这样,我在菅原家和贺茂家的助力下走上了仕途。
继成为咒术界领袖以后,热门番剧《千手云の野望》再度堂堂放送。
等我成为征东大将军以后——
第一,绝不意气用事!
第二,绝对公平公正!
第三,绝不放任何一件坏事!
千手散云来了,平安京便太平了。千手散云来了,青天就有了。
即便人间又污秽了,那也没有关系,
因为我的眼睛就是尺!我将成为衡量善恶的标准,正义的夥伴,邪恶的克星!
但是仕途的开端委实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不像小悟开局捡了一个身份,我在平安京是实打实的黑户,甚至在乡野里都没有任何的名声。
原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遭到非议,去上班的第一天,这群人会像是禅院家的那群人那样不知好歹,对我冷嘲热讽,然后我千手散云会舌战群雄,把他们喷得颜面扫地,最后发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名言,震惊四座。
谁料羂索非常平淡地告诉我他已经为我疏通好所有的人脉,也跟藤原家打好了招呼,然后非常平淡地带我入宫见了天皇那个老小子——
十分病重,藏在重重的帷幕之后,从声音来说有些苍老。说一句话要咳三声嗽。
在羂索非常有条理地介绍完我的才能和履历,力证我是天底下不可多得的人杰以后——才能是真的,履历是编的,天知道他哪里编出这麽多事迹给我冒认。
左右坐着的大臣也跟着一唱一和,以从未见过人类似的夸张语气,对我发出了浮夸的惊叹声:
“啊呀,确实一表人才!”
“原来退治海龙的那位人杰是阁下,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陛下,千手君能力非凡,朝廷正值用人之际……”
那垂垂老矣的皇帝听了他们的话,便让我‘近う寄れ(即近身上前)’,用他那昏黄的眼珠端详了我几眼,便肯定道:
“确实不差。”
然后他便让出了自己的所有主动权,任由那群藤原氏的大臣们说话,他们三言两语便定下了我的去处——
授予从四位上的官职。
和羂索离开宫廷以后,我便不发一言。他见我的模样似乎不太高兴,便有意回转氛围,跟我说起一些宫闺秘事:
“现如今的陛下看起来真是衰老的厉害,实际上他本身非常年轻……藤原家的人说是宫中有妖祟作乱,召集僧侣和神官日日在宫廷中诵法祈福,又以有不祥之人的名号遣散了皇帝的妃嫔。”
“依我看,他苍老的缘故不一定是邪祟。宫里的皇子,唯有藤原妃子所出的仍然在世……说不准是女御的母家给予了他太大的压力。”
羂索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对藤原家的所作所为啧啧称奇。
我没管他话语中的明褒暗贬,而是直接道:“这不是很明显,早就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打算腾笼换鸟吗?”
“不错,这确实是藤原家的惯有操作。”
羂索见我终于回应了他的话,随即笑眯眯地靠近我:“等到少不经事的皇帝继位,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云君可以在其中大展身手,如今已经有藤原家摄政的先例,您必然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名声这种东西怎麽样都好。”
“那莫非是烦心在下上奏的引荐词?如果换作云君来做的话,我认为会做得更好。不过因为时间仓促,只能选取我之前做过的事情上书……”
我没有搭理他。
羂索什麽都好,就是太喜欢通过他人的一言一行来揣测别人的心思。
我有心应付的时候还好,由他经手的事情件件周到,样样妥帖。但一旦我不想说话的时候,他便开始不断旁敲侧击来推断我不高兴的原因。
……老实说,他是不是对我有点太过于关注了?还是说,伯乐和千里马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感觉?
羂索亲自将我送到了菅原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接到人的小悟看见我脸上阴云密布,顿时也感到了奇怪:“怎麽?述职不顺利?不,不对,要是真有人为难你的话,你绝对不是这种神色。况且羂索那家夥又是那麽会讨你的欢心……”
说到这里,他忽而意识到我在现代已经是咒术界的领袖,御三家的大爹,大权在握,炙手可热,堪称影皇一般的存在。
来到平安时代却要从头干起,似乎确实有些委屈。
小悟拍了拍肩膀,试图宽慰我说:“虽说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但路要一步一步地走,事到如今……”
“不,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麽?”
我愁眉不展,但还是选择向他吐露了自己的心声:“我好像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麽东西了……”
——两面宿傩,是两面宿傩!
来到菅原家打探消息之前,我跟宿傩说我去去就回,还让他给我留当天晚上的晚饭。
谁知道故友重逢的事情实在叫人开心,小悟又向我解释说,我们一时半会根本回不到原来的时空,这便导致我直接将两面宿傩这个回去的必要不充分条件抛在了脑后。
现在想起来,这麽多天过去了,宿傩也没有理由还在原地方等着我。
况且他日后的名声那麽大,想要得知他的行踪轻而易举,我不该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只是想到我跟宿傩日益缓和、开始向其乐融融转变的人际关系,我仍旧免不了为此发出一阵唏嘘——
事已至此,还是先把饭吃了,再故地重游一回罢。
出人意料的是,我跟宿傩原本的落脚点,竟然仍然有人居住的痕迹。
甚至两面宿傩的身边,这段时间还长出了跟随者,也是一位熟人。我在平安京认识的人并不太多,因此千年以后被我揍过的人也似乎变得格外的珍贵。
“你叫什麽名字?”
我闲散地将胳膊搭在窗棂上,朝屋内的妹妹头发问,然而得到的只是一串寒气刺骨的冰锥。
“从宿傩大人的宅邸中滚出去!”
妹妹头年纪不大,和多年以后一样,仍旧仅凭外观辨别不出男女,但那牛奶绵绵冰浇上点点蔓越莓果酱的头发配色让我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年轻人火气不要那麽大嘛……虽然这是宿傩的宅邸,但是我前段时间还住在里面呢!”
我不痛不痒地劝告了两句,妹妹头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朝我冲了过来。
实力怎麽样姑且不论,从态度和勇气来看,还算是担得起宿傩推这个称呼。
“你这家夥,要是再胆敢口出狂言,我就立马将你碎尸万段!”
操冰术师的手中迸发出强烈的冻气,庭院瞬间被冰冻成了一片皑皑的雪原。
我欣赏着这洁白如练、雾凇沆砀的雪景,对他的莽撞又多了几分欣赏之情,正欲反手给他一记手刀,便听见屋内传来宿傩的声音:
“里梅,你退下。”
原本在嬉戏过程中莫名陷入暴怒状态的妹妹头一下就冷静了,宛如一条被主人拉紧了绳链的狗,但仍旧不忘愤恨地看上我一眼。
“可是,宿傩大人……”
“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由此在里梅冰冷的目光下,耀武扬威地进了屋,并且把他原本烧好的茶喝了个一干二净。
从表面上看,两面宿傩对我的突然失踪和突然回归没有什麽看法。
我到来的时候,他原本坐在房间里发呆,我回来以后,他仍旧对房间里多出这麽个人熟视无睹,仿若我根本不存在似的。
但我委实不是一个喜欢相顾无言的人。
于是我便自顾自地开口说话,从来到平安京后做了什麽事情说起,说我找到了挚友小悟,说我参加了菅原的赏梅宴,说我的俳句大放光彩,说我决定制霸平安京,开启我的王道征途。
而这一切的过去和未来,都仿佛跟两面宿傩没有什麽关系。
他朝我挑起眉毛,面色却没有丁点不耐,他问我说:“那你回来什麽?”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两面宿傩?”
我挠了挠脑袋:“虽然不是直接杀进京都,夺了鸟位,但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别有一番风味嘛!到时候我坐上征东大将军的位置,我们两个的约定也照旧,周一二三四五你坐,周六周日我坐……”
“你在自顾自胡说什麽?”
宿傩的语气十分平静平和,然而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留情分:“千手云,你要一个劲拉着别人陪你玩过家家到什麽时候?约定是你自顾自定下的,事到如今,你认为我还有心思陪你继续麽?”
我挠着脑袋的手顿时顿住了:“是麽?原来宿傩你是这样想的吗?我还以为这段时间我跟你相处得非常愉快呢……”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没开心过。”
这句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顿时令我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里梅像是竖起耳朵的猫一样做出了防御姿态,似乎打算一有动静就朝着我哈气。
我不动声色,把这幅场景收进眼底,觉得十分好笑——土豆蛋子点大小的年纪,还想舍生取义来了?
但在表面上,我仍旧表示出阴沉似鬼魂的表情,对着两面宿傩说道:
“你说气话,我不信。”
如果这个时代有网络文化这个东西,相信宿傩此刻已经朝我打出个问号。
但他还是多少吃了点平安时代的亏,此刻只能沉默中带着无语看着我。
我诲人不倦,本着寓教于乐的心态向他分析道:“你之前还不是说,败在别人手里,就跟死了没什麽两样了吗?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哪里还有什麽高兴和不高兴?”
两面宿傩听了高兴极了,朝我放出他最喜欢的狠话:
“千手云……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第53章 天上的小神,你尽力了
话虽如此,但是从来到平安京一开始跟我是组队并且敌对状态的两面宿傩,最终还是选择离开我的队伍,转而去跟里梅搭夥过日子。
我并没有为此感到有多麽的不高兴。
毕竟挚友是挚友,无论什麽情况下,我一眼就能知道那人是否愿意做我的挚友。敌人是可以变成挚友的,同伴是可以成为挚友的,对手也是可以成为挚友的。
但是两面宿傩显然不在这个情况之中,因为他根本就不曾想要分清什麽敌我,他只想随心所欲地大开杀戒。
里梅对宿傩的崇敬,跟宿傩对里梅的回馈,是非常不公平的。而宿傩对于我的态度,和我对宿傩的看法,也是非常不公平的。
因为上位者可以予取予求,因为强者可以予取予求。有人愿意把心交给上位者,那固然很好,但是如果强者想要,也可以随时自己去拿。
两面宿傩就算离开了我的队伍,那他最终还会回来,因为他想要杀了我,他执着于想要杀死我……于是在这段关系里,他成为了挑战者,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想要表达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在知道两面宿傩一定会回来找我这个前提下,他的一切叛逆行为就像是旅行青蛙。
我姑且怀着慈爱的心情,在暮色下目送他和里梅远去,羂索安慰我说:
“做长辈的,总是要面临这一天的。离开你,他才可能闯出一片新天地。从今往后,他也许会找到自己的责任、使命,重要的事业和工作。这对宿傩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不吃羂索这一套,只是挥舞着自己的手绢,直到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看上我们一眼的宿傩变成视线中的一颗小小沙砾,才平淡道:
“工作?宿傩他不需要工作,他的工作就是给我当狗!”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了制霸平安京的征程。
平安京的鬼物和咒灵颇多,大概也因为世道不太平的缘故,咒术师平均的水平要比现代那些费拉不堪的御三家要好上一些。
到在我眼中,他们的力量水平不过是从平均战斗力为5的程度,进化到了平均战斗力为10的渣渣,解决掉他们只需一个神罗天征。
当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相对于如山如海的怪物,平安京的咒术师们确实不太够用,以至于我一走马上任,就有了许多任务要做。
不过,事先已经说过了,我‘千手云’的名字,在平安京称不上赫赫有名,也可以说是查无此人。
这就导致了无论是什麽样的臭鱼烂虾都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我很不高兴,我很不满意,我为此皱起眉头。
在我有一次随手刷掉一个事先将我的期待值拉满,号称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的魔头,似乎叫做波旬的家夥时候以后,我对这种打架前要聊上好几句的惯例表示深恶痛绝。
反正我的轮回眼可以用‘阎王判决’来分辨敌我。
在那以后,我便像是一键跳过开场动画的玩家,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该干什麽,索性只要视野里的角色亮了红名,就直接先打至跪地再谈——
怨灵妖孽,杀!
夜叉修罗,杀!
般若诸魔,杀!
我将斩妖除魔,拯救苍生,任何罪恶都将绳之以法!
自然,就像是精神病患者通常会说自己没病,喝醉的人都会坚称自己没醉。
一些妖魔也会在我打倒他们以后,言之凿凿地狡辩自己根本不是妖魔。
就像是我眼前这个跪地求饶的家夥——
“什麽?你说你不是咒灵也不是妖怪,而且还是什麽正儿八经的神明?只是因为当地人不思祭祀,对你有怠慢之心,才降下旱灾略施惩戒?”
我拎起那神明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正如每一个试图在我面前狡辩的杂鱼一样,他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但当我质问他的时候,姿态仍然色厉内荏:
“我可是高皇产灵尊的子嗣!血统高贵的天津神!你这该死的人类,打从前段时间起,就丧心病狂地猎杀了不少神明!琼琼杵尊的后裔怎麽想的?难道要撕毁原来的约定吗?!”
我名义上的上司宣称自己是天照的后裔,而琼琼杵尊正是天照的孙子。他曾在许多年前降临大地、给皇室带来了神明的血统,是神明眼里能代指凡间天皇的直系祖先。
我为他这阴谋论感到些许的惊讶,又为他正在使用的2G网络忍俊不禁:
“你在说什麽胡话?我做什麽事情,难道非要有人指使不可?而你所谓的天皇早就成了贵族的傀儡……况且你认为自己的行为很无辜吗?今日的下场,可算是你罪有应得!”
“你这人类!”
看他气急败坏,我把他又往更高处提了提,让他好呼吸到一点吸鲜空气,从而冷静下来。
说起来正是十分奇怪,这家夥在开打之前,身高约有三米,扮相可谓是宝相庄严。
但等我用须佐能乎踩了好几脚以后,他就像是被烟头戳破的氢气球般,一下子就缩了水——
感觉不如两面宿傩。
“中气十足啊!你今天吃了吗?没吃的话就再吃我一拳……”
如此恐吓以后,终于饱腹的他,已经变得如同越来越会炒菜的禅院直哉那般彻底温顺了。
“我承认你有几分本事,人类……”天津神的声音骤然小了下去,“但如果你做这件事,是出于自我意志……那你究竟是出于什麽图谋,这对你又有什麽好处?”
“你猎杀这麽多神明是为了干什麽?你想要长生吗?你想要力量吗?……还是说,你想要成为真正的神?”
我为他的絮絮叨叨感到不耐烦,作势又打,手底下的神眼尖地察觉这个征兆,发出不成体统的尖叫:
“——别杀我!别杀我!如果你要不老不死,我可以帮你!如果你要成为真正的神,那我同样可以帮你!”
“成为像你这样弱小的神?成为像你这样还需要人类供奉的神?”
“不不不!天津神和国津神不一样,真正的神明是不需要人类供奉的!我只是想追求更强的力量才这样做!求您了……真的求您了。”
他接连不断地告饶着,从眼眶处流下两行清泪:“像您这样强大的存在,除了不老不死还有什麽遗憾呢?我能帮您解决这件事的,我一定能帮您解决这件事的!长生不老的方法有很多种,高天原一定非常乐意接纳您,到时候,您就是货真价实的别天神……!”
“哦,你倒是很会察言观色嘛。”
我朝他轻轻挑眉,神明的脸上顿时涌现出看见曙光的希望。
“人类的生命短暂,难道您不想把目前的威势持续到永永远远吗……成为神明,多是一件美事啊!”
“你说的确实不错,我们木遁使生命力顽强,究其一生都是全盛期,如果再续上一波性命。哼哼,不老不死,不灭之身,再加上我所拥有的力量!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我千手云了!”
说罢,我朝着他咧开嘴,他以为情况有所缓和,也朝着我咧开嘴。
紧接着我阳光开朗的笑容瞬间转变得冰冷,转手抽了他一个耳光:
“但是,我拒绝!”
天津神捂着自己的脸,忍着剧痛的同时又带着不可置信:“你说什麽?怎麽可能会有人拒绝永生!世界上怎麽可能有人抵挡得住永生的诱惑?”
“真是不知所谓!你也知道被我杀了的神不会下黄泉,才会抛弃自尊向我求饶的吧!以后给我当帕鲁的时候,再在我面前说这种侮辱我惊世智慧的东西,就给你碾成灰!”
我朝着他不耐烦道:
“就是你们这群压在人类头顶上作威作福的神太多了,还全部都超级能活,凡人的生活才过得那麽悲哀!高兴了就风调雨顺,不高兴了就降下灾祸,是福是祸都在神明的一念之间。人类如同牛羊一般,只知道听天由命,求神拜佛!”
“被圈养难道不好吗?有主人难道不好吗?你知不知道那些不被神明眷顾的忌子活着的是什麽日子?你知不知道那些野外生存的动物遭到的什麽样的丛林法则?没有我们,人类重病的时候就只能等死,没有我们,人类被妖怪缠上也只能等死,没有我们,人类遭到了灾祸……”
“人没你想的那麽脆弱。况且圈中牛羊是活得安逸了,但那也只是牛羊。”
我无慈悲道:“高天原的小神,你尽力了。要是神明恪守职责,我绝对不会多说一句。但是,你们插手凡间太多了。而且还一个比一个能生……光是你老爹都生了一千五百个,要是一个两个都在人间蹦那还了得?是时候到诀别神代的时候了!给我消失!”
“你不能这样!我是天津神!是造化三神高皇产灵尊的儿子!你这样是在跟高天原宣战!天照大御尊是不会放过你的!”
“以为我千手云是那麽好糊弄的吗?你要真是那麽重要,就绝不会是无名之辈。你要不是无名之辈,怎麽会死在我的手里?哼,鼠雀之辈,胆敢冒充神明,杀!”
逻辑一下就畅通了,我用须佐拔剑,向眼前的妖孽砸下几刀,又一把攥出他的灵魂。
因为事先辩论了几句,导致动手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他有几分成色,巨剑一扫,如同推土机般轰隆隆将山岳削倒一片。
我只好手忙脚乱地抓起一些泥土,重新垒在山的半腰,试图堆出个高高的土包,还原出这座山本身的风貌。
等到下了山,去了附近的城镇,便见到当地的居民用崇敬地目光看着我——
想也不用想这是羂索的安排,他不仅情报工作到位,造势的手段也非常到位。但凡我要做点什麽了不起的事,便一定有人亲眼目睹,并且一定要宣扬出去,不忘把我使出的三分的力量说成十分。
唯恐把我的强大渲染得不够到位。
而这回,不出意外,我的存在也被羂索事先安排好的托告知给城中居民。
而且以我日渐增长的名气,也不愁我的手笔和外貌不会被人给认出来。
“从伪神手底下救出我们的人原来是您啊!”
“移山填海,多麽强大的力量啊!有您的存在,想必再也不敢有谁擅自带来天灾了!”
“我听说平安京来了一位举世无双的将领来讨伐妖孽,原来是您吗?”
人群簇拥着我。
我朝着他们点点头,心想正好借此机会告诉他们我真正的名号:
“——没错,我就是传说中的超级无敌咒术王!”
原本欢呼庆祝的当地居民们顿时静了下来,一种莫名其妙的沉默在人群中蔓延开,直到他们面面相觑,选出一个人站出来对我说道:
“这是神明的力量!想必您就是传说中的咒术之神,千手云大人是吧!”
“对,没错,我是叫做千手云,但是……”
“咒术之神!”
“赞美咒术之神!”
“咒术之神万岁!”
还没等我再多说什麽,人们就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始敲锣打鼓,挥洒花瓣,呼喊着“咒术之神”的名号,簇拥着我向前走,自顾自地举行起节日庆典的仪式。
这群人给人取外号怎麽不通过本人同意啊?
话说打败神就能被称为神,打败诅咒之王是不是能被称为王了?
……宿傩,你才走我就想你了。
你可一定要在外面混出头啊!
第54章 天下无敌
我是那麽地思念宿傩,每时每刻。
然而寒夜飘零洒满我脸,养崽方知父母心,现如今我才意识到当年扉间哥和甚尔将我带大的不容易——
不过我在小时候向来是人见人爱的乖宝,反观宿傩,他出去闯荡那麽久,竟然连一封信都不肯写给我……
“他给你写什麽信?恐吓信吗?”
彼时我正和小悟并排出席宫廷的赏菊会——没错,宫廷的宴会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以身份的贵重程度来排座序,而我只花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通过菅原和贺茂的支持,以及格外出众的工作能力,很快跃升到了公卿们的席位中。
由于这段传奇般的履历和传奇般的力量,千手云的名字在这片土地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成为了平安京烜赫一时的人物。
无数人都想要摸清楚我的真实背景和来历,但是溯其根源,他们也只能找到同我一起来到平安京的两面宿傩。
他那喜欢快刀斩乱麻的性格,帮我挡了许多麻烦、处理了许多眼线。
在从属下的汇报中得知这些消息以后,我的心顿时为此大感欣慰,又为他如此关心我,却一个字都不肯告知我的别扭性格,觉得非常惋惜。
“这是什麽话?寄恐吓信也未尝不可。”
赏菊会上没什麽吃的,我不耐烦用碟子旁的小杓一点点取用点心,直接上手拿起了一整个牡丹饼,然后大嚼特嚼,咽下去以后,才继续同小悟说道:
“我的挚友啊,不是所有人都想像我们这样坦率、开朗、热情。日本人天性内敛,压根不习惯直接向别人表达爱意,像七海那样压抑着对我俩憧憬的家夥,都只能算得上是普通的别扭!”
“众所周知,评价一个人不能看他说了什麽话,而是应该看他做了什麽事。而宿傩很显然也是个典型的内敛之人,因为没有感受过爱,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爱……只能将蕴含在内心的关心,以一种有毒的方式表达出来。这家夥对我的爱其实一点都不少于羂索呢!”
“散云你……”
小悟似懂非懂地朝我眨了眨眼睛,神态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是打算动笔写什麽魔幻小说吗?”
“真过分,你的意思是我在打胡乱说?其实七海他根本就不仰慕我们两个?”
“这倒不是,在这一点上,我绝对跟你持相同的意见。七海他,肯定如同仰慕杰一样、不,比仰慕杰还要仰慕我们两个。不然那要怎麽样才能解释他独独对我们这麽不同?”
我无比肯定地点点头,举一反三道:“所以,宿傩他也是对我非常不同的呀!你看,他一直说要杀了我,却一直没有杀了我,这不是不同还算什麽?早知道,宿傩他可从来没有想杀而没有杀掉的人,而我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独一份!”
“……那麽说,你对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开天辟地的独一份了。”
小悟嘟哝了一声,而我朝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过,我就算是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特殊的存在,但只有小悟对我来说是最特殊的存在!你是我的超人,是我的明星,我的one and only。在南贺川的时候,you jump,i jump……心之所向,虽九死其犹未悔!”
他闻言怔了一下,又缓缓一笑,声音有些颤抖:“小云,你想表达的是和我同样类型的心情呢!会随时随地说这句话的你,真是笨蛋,会被你这种话感到幸福的我,也是笨蛋……如果跟你做挚友是一种过错,我愿意永远错上加错。说真的,有你这句话,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就算是神,也能杀给你看!”
我点点头,也随之无比笃信地说道:
“说真的,在我们俩人的面前,神又算得了什麽呢?神又能做什麽呢?吾等前方,绝无敌手!小悟,这天,根本遮不了我们的眼,这地,根本逆不了我的心!众生万物,都将赋予我们两人雷鸣般的喝彩,那漫天伪神,都将烟消云散!”
“小云!”
“小悟!”
羂索在旁边握着筷子,眯着的丹凤眼也掩盖不住他实打实的困惑。
而我们的下首处,则有人不断嘟哝道:
“戏台都没搭好,两位竟然已经戏瘾大发……”
“陛下究竟什麽时候来啊?我们每次就一定要看点这个吗?这东西我根本欣赏不来。”
“好看、爱看,你不想看可以不看。”
“他们的位置那麽显眼,你认为是我不想看就能不看的吗?”
“男人就要是雄性的,男人就要血气方刚!你们可以对他们熟视无睹、置若罔闻,但我要向陛下告发这两个颠公,真是脸都不要了!”
我跟小悟意犹未尽地握着对方的手,这时候才意识到皇帝缺席的时间确实过长。
为了提现一国之主的尊贵性,天皇每回都要等人齐以后,才会最后一个缓缓出场。但如今藤原氏当政,像如今这般把群臣晾在会场足足一个小时的情况委实少有。
仿佛是瞧见了我的困惑,羂索用折扇虚掩着脸,凑过来跟我们说起了悄悄话:
“陛下的身体近期以来简直越发不好了……”
“不好?如果生病,应当派宫人前来告知在座诸位才对。”
“那是普通的情况。”
他装模作样地叹气:“但如果这回的情况当真非常特殊呢?”
“谜语人滚出平安京。”
“好绝情啊,云君……”羂索收拢白纸扇,长吁短叹了两声,“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我用郁紫色的眼睛扫了他一眼:“当今皇帝的兄弟有四位,藤原家就废掉了三位,五个皇子中,夭折的便足足有三位……”
他微微一笑:“梨壶更衣所生的皇子,前些日子不是找您讨要了些漂亮的梅花送给自己的母亲吗?虽然说,他的母亲也是藤原氏的女儿,但却不是显赫的北家,而是衰退的南家——否则不会只是一位小小的更衣。”
“他比他的哥哥更聪明。”
羂索肯定道:“他看得出来云君是他的机会,真是天资聪颖!只不过藤原北家的眼线在宫廷里到处都是……”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忽而问道:“天皇那老小子不行了?”
羂索张口欲答,宫廷里便响起悠远的钟声,许多大臣都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钟声?这个时间点为何鸣钟?……究竟有几声?”
“——陛下!是陛下仙逝了!”
仙逝?
仙逝得好啊。
哪怕只是傀儡,皇帝这种东西还是要年轻点更加赏心悦目。
众人惊慌失措地前去清凉殿外请求朝见,我跟小悟也无所事事地随波逐流。
等待了莫约一刻钟,藤原氏的太政官便领着藤原女御所出的皇子,走出来念了遗命:
“……上皇仙逝,传位于三皇子……”
先皇竟然就这麽无声无息地病逝了,甚至在生前都未立有皇太子,藤原家在这件事上做得非常粗糙,在场许多人都认为非常不成体统。
“陛下还在时,曾经不止一次提过想要遁入空门,行幸别院,让位于皇子……何以又拖到今日才肯定下继承人呢?”
有人当即便抱怨道:“怕不是宫中沾染了邪祟,才导致有这种不祥之事的发生!”
他的话拐弯抹角,指控着实不痛不痒。但大抵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太政官冷笑了一声,便道:“可不是有邪祟吗?”
“陛下久病不愈,宫城黑云压顶,僧侣日益诵经祈福都不见有丝毫成效,我看,宫中不仅有邪祟,而且这邪祟的来头还不小!”
他伸手一指,便指中了人群里一脸‘无聊,我要看到血流成河’的我。
当即便厉声指控道:“我们之中来历最为不明的人,想来就是千手了!自打他来到平安京起,我行我素,毫不知礼,和那乡野村夫无异!然而他却在短短时间跻身公卿之列,朝堂诸公竟然无一人提出异议,这你们难道不感到意外吗?”
……什麽?怎麽回事?
乡野村夫也就算了,毕竟我的老家确实也不发达,但是你要说我为什麽升职升的这麽快,那不是我们几个人早就串通好的地下交易?
这下吃瓜吃到我自己身上了。
除了小悟和羂索,我的身边立马真空一片——当然,这群人原本的站位也离我比较远。
“原本以为只是乡野村夫不讲礼数,结果,倘若是精怪的话。那也说的通了!”
“难怪他可以动用如此强大的力量,莫非是自然的精怪吗?”
“什麽样的树精这麽强?竟然连菅原家的六眼都能迷惑?”
我:?
我:“要不听听你们在说什麽猪话,虽然我经常开玩笑说自己是植物人,但是,这也不代表我是真正的植物人……”
然而我的狡辩根本不曾被这群人听在耳里。
“千手云罪大滔天,惹得百姓怨声载道!”
随着太政官的长袖一挥,一副极度熟悉的场面又再度在我的面前复刻——
【日月星进队】与【五虚将】冲了进来。
这不出我意料,毕竟这两者都是藤原北家的直属部队……但是这其中多出的另外一支部队,【涅漆镇抚队】,让我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
——【涅漆镇抚队】是安倍与贺茂的私兵。
羂索怎麽可能没有收到消息!
只见那惹人讨厌的家夥再次远离了我,朝我加油打气:“云君!小心一点!那个长着翅膀的姑娘的术式是【消灭一切术式】!”
我闻言转过头,看见那个被部队牢牢护在人群中的【天使】,赧然一笑:
“虽然说我平生不好斗,唯好解斗,但克服恐惧的最好方法是面对恐惧。我可以免费给你们上一门这课。”
众所周知,在前世,我三岁就觉醒了木遁,五六岁就开始杀人,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杀神。
正义的夥伴当久了,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忘记自己是出生于乱世的忍者。
忍者是什麽?
战争兵器,杀戮机器。
对待自己的敌人不会留有任何慈悲之心。
我活动手腕,对着敌人发出最后通告:
“如果你们的舞姿可以取悦我的话,我不介意留上你们一命,但是如果让我失望的话……我会让你们领会什麽叫做真正的痛苦。”
又想排队刷我千手散云?
不可能的,那必然是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轻易不可以!
请看下一集:
《天使领域vs杀神领域》堂堂放送!
第55章 天上来敌、天上无敌
对付这种战10渣,多描述两句,都是对我千手散云能力的强烈侮辱。
清凉殿顿时化为灰烬,巨龙在皇居上空盘旋,地面生出茫茫林海,绿波翻涌、硕木参天,粗壮的枝干缠绕着无数被击败的咒术师,源源不断地抽取他们的咒力。
“谁教你这麽用自己的术式的?”
天使没有回答我的话。树界降诞的时候,唯有她与机动性高的天空女反应迅速,敏捷升空,没有和同伴一起被树藤包成一道木茧。
但这两人在下一秒仍旧被皆布袋之术的木手攥在了手心。
我细细感受体内咒力正常流动的迹象,心中顿时生出说不清的失望。
“别挣扎,说真的,有些大材小用了……本来见羂索隆重地介绍你,还以为你是什麽压轴登场的重要人物。”
而发现自己正随时间飞速虚弱的天使,则立刻放弃挣扎,在此刻猛然抬起头看我:“为什麽不管用?为什麽你还能使用术式?我的术式不是早就生效了吗?”
“这就是你们咒术大陆的局限性了啊。”
因为胜负已定,我不介意向她指点一下战败的缘由:“说到底,你们咒术大陆的人就是太依赖自己的生得术式了。只会用生得术式提供的那麽几个技能战斗。对于你们来说,只要禁用了术式,哪怕还有咒力,也会变得弱小无比,至少可以说是实力大不如前……”
而对忍者来说,查克拉是力量的基础,是术的基础。
有没有生得术式,和有没有强大的生得术式,可以说是百分百决定了一位咒术师的强弱。这里的术式对标血继,但哪怕是没有血继的忍者,也可以成为万中无一的强者……
就像扉间哥那样,他研发了各种各样的忍术,大大拓宽了忍者们的技能池,以至于他无论什麽情况都能拿出相映射的忍术。
想到这一点,我就语重心长地朝着天使教训道:“说到底,强者可以依靠天赋,但也不能完全依赖天赋。你们咒术大陆的术式确实有很多了不起的概念,什麽‘重力’、‘无效化’,‘空间操纵’……但是自创技能就【黑闪】跟【简易领域】这麽几个……着实少得可怜啊!”
“你说这种话是想表达什麽意思?”她顿时质疑道,“口口声声说着自创技能,可是刚才那个——确实是你的生得术式吧?这跟我为什麽消灭不了你的术式有什麽关联吗?”
……
情商太低了。
要知道反派都是死于话多,我给你讲解这麽多纯属于给你们一方翻盘的机会。哪怕讲得牛头不对马嘴,你们这群家夥也该好好地听着!
我霎时间就没了继续说话的欲望:“没什麽……有感而发罢了。”
“不过,这个答案我还是告诉你吧——因为你消灭的仅仅是术式罢了。咒术师的力量是有极限的,越是追求花里胡哨的极致,就是越会被花里胡哨的机制给打败,除非超越咒术师!”
“所以我不做咒术师,改用查克拉了!天使,你难道还想用咒术大陆的术式,来斩忍界的血继麽?”
言尽于此,我双手一拍,巨大的木手直接合十,将天使给直接拍晕。紧接着轻飘飘地松手,这姑娘就像是风干了的树叶一样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被扡插之术牢牢钉在土中。
旁边隶属于藤原家的乌鹭亨子看了这一幕,惊得立马汗毛倒竖。
“云大人!千手大人!”
这句同千年以后如出一辙的求饶句式直接将我逗笑了,似乎有些明白她在涩谷之战时为何毫无战意的缘由。
“饶我一命吧,我绝对不会再反抗您!”
“不错,我确实可以不杀你。但是,你要怎麽证明你的价值呢?”
“答案只有一个,我会向您献上忠诚!”乌鹭亨子立马大声说道,似乎想要急切地向我证明她的作用,“我是日月星进队的队长,所以清楚藤原家的内幕……”
“一号!你在做什麽!你这家夥是背弃藤原家,卖主求荣吗?是藤原家收养了你,是藤原家教你礼仪廉耻!”
被困在藤蔓中的藤原家的大臣顿时叫嚷了起来:“为人臣而不忠!你以为自己会有什麽好下场吗?你以为千手云会接纳你吗?”
“——你闭嘴,你闭嘴!”
‘一号’这个词语一出,乌鹭亨子就像是受刺激般开始尖叫:“你以为你们这种把人当狗的烂货会有什麽好下场吗?我在日月星进队服役了这麽多年,什麽脏活累活没有替你们干过!到头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拥有!【一号】、【一号】,你们这群世家子弟究竟懂什麽啊!要死的话大家干脆一起死算了!”
“千手大人,我要向你告发藤原家的此举目的,”发泄了一通以后,她将脸转向我,心情似乎平复了许多,“我们日月星队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哪怕加上安倍家的队伍也绝对如此……藤原家早就知道这点,他们这麽做,是有人给他们许诺了好处!”
“好处?”
我用耐人寻味的语气重复了这个词语:“我原本以为藤原家就是平安京的巅峰了,还有谁的部队打算向我发起进?竟然这麽勇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乌鹭亨子朝我低下头,面上有一些冷汗,又担心我认为她没有价值,连忙补充道:
“藤原家的大事从来都不让我们这些死士在场,但是,如果说能超越藤原家的势力……那恐怕就是。”
说道这里,一滴雨水忽而落在了她的脸上,乌鹭亨子抬起头,便见到原本还算风和日丽的天空此刻布满了滚滚的雷云,宛如一头可怖的巨兽正藏在密布的黑云里。
我站在高高的龙首上对这变化仿若未觉,而是朝她继续问道:“是什麽?”
“云大人……”
“无需忧虑,狂妄需要资本,而我恰好有那个资格。普天之下,我恰好是无敌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远处的藤原氏大臣骤然爆发出一阵惊天爆笑。
我跟乌鹭亨子无一例外都停下了对话,朝他看了过去。
“太政官何故发笑?”
他意犹未尽地收了笑容,带着高傲地神色瞥了我一眼:“我笑你千手云无谋,一号又少智。你这坐井观天的匹夫,击败了藤原家就沾沾自喜、顾盼自雄,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麽?”
“你总说你天下无敌,那麽天上来敌又能如何呢?千手云!你在平安京横行霸道的日子结束了,你不敬天地,不敬神明,罪大恶极,高天原就要派出建御雷神对你施以神罚!还不速速伏诛!”
不是,兄弟?
你是怎麽会觉得事到如今,大家把脸皮都扯破了,还觉得我会乖乖伏诛的?
我也大致知道高天原为什麽会忽然找上门来,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我没有少祓除冒充神明的妖孽——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种展开也正合我意。
“你先走吧,乌鹭。”
我看着乌鹭,她呆怔了有两秒以后,才意识到我是在叫她:“千手大人……?”
“你不是要向我效忠吗?第一个任务,就是把地面上的这些咒术师,噢,就是那些你觉得你可以策反的,都带走。还有那些大臣,我留了一命,自然要找他们家族要赎金。乌鹭,你会飞吧?通知见到的人赶紧逃跑,能带上的全部带上,逃得远远的,后面我会来叫你回来——”
她看了看我,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纠结:“我不叫乌鹭。”
“我的未来视看到你的同伴叫你乌鹭,”我直接道,“或者说你觉得‘甘文崔’这个名字更不错?”
“我觉得乌鹭真的挺好的,大人!”
乌鹭亨子立马神色一肃,用术式捎起木遁松开的人就直接朝着皇居外的方向冲去。
藤原氏大臣被留在了原地。
“好好看看吧。”
我对他说道:“天上地下,世间的王唯有我一人——”
雷声轰鸣,乌云滚滚间,那硕大威武的神明手持法器,露出了他尊严辉煌的本相。
我没有看向自己的对手,而是如同长辈训斥牙牙学语的幼子般,继续朝着男人说道:
“太让人失望了,要说我感兴趣的对手,若是摇来须佐之男,那还差不多呢!”
“你不去吗?”
“什麽?”
在平安京外实行追逐战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看着天穹黑云翻墨、乌云压顶的状况。
羂索忽然发问:“当然是去云君的身边,你之前不是说,为了云君,就算是神也要杀给他看吗?为什麽在此刻就在一旁看着呢?难道你也要背叛了吗?”
“所以说,你才对真正的力量一无所知啊……”
五条悟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s——云,为什麽会对你这麽感兴趣,但是相比我去帮忙,他还是更希望打完以后,自己想算账的人就在身边吧。搞出这场面的你,不就是想要试探他的极限在哪里吗?我不想说得太失礼,但那家夥,只要他想赢就绝对会赢的,只是可怜他又要斩一些无聊的东西了!”
他开始结印,俨然是领域展开的手势:“至于你,记得待会多想点好话哄得那家夥回心转意。”
惹我咒术王,神神变绵羊。
我和建御雷神的战斗又有什麽好说的,我不想将自己的对手贬损得太低,但是表现效果无非就是那样的场景——
天地轰鸣,大地震颤,布满疮痍,此刻的平安京城内已经在他那劈下的神雷和神器之下化为炼狱。
失望、有些失望。
并不是为建御雷神的实力感到失望,而是为所谓神明,一言不合动手,为了排除异己,全然不顾平安京内人类的死活而感到失望。
能将大地都崩毁的雷霆,可以接连掀起无数海啸的冲击,须佐能乎的不灭之刃与建御雷神的布都御魂撞在一起,光是发出的交鸣声都能让方圆数公里的人从口鼻耳中冒出鲜血。
我游刃有余,但哀鸣声不绝于耳,使我不得不皱起眉头:
“建御雷神,你难道不可以同我去换一个地方再开打吗?
“那是你的错,凡人。”
发现一时半会拿我无可奈何后,他才回应了,应答的嗡嗡声响亮有如雷鸣:“是你犯下罪孽,才招致这片土地迎来神的怒火。以凡人之身行弑神之事,莫过于欺天!”
“你真敢说啊!做这事的是我,和其他人又有什麽关系?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惩罚,我看跟妖魔的作风没有两样!”
“神明既有慈爱,亦有威严,雷霆雨露俱是神恩。以儆效尤,方能让凡人心生敬畏,这是必要的牺牲!”
我被他这话彻底逗笑了,终于放开了原本收束的手脚——
实际上哪怕我有所收敛,但建御雷神造成的破坏就足够我们所到之处的所有文明痕迹,两个人轰出的能量、力量的余波,对撞时的冲击,就能让这遍布疮痍的大地产生无数深重的沟壑。
事到如今,不仅平安京在哀鸣,奈良也在哀鸣,武藏国也在哀鸣,无数的人类因为地震和海啸而深深哀鸣着。
“你这不知所谓的狗种!随便牺牲他人这种事,是你这不知所谓的家夥能够定下来的吗?你把生命当成什麽了?如果还有牺牲的必要,那就让你们来做一次牺牲品吧!”
须佐套大佛!
友谊就是power!
在我和小悟的羁绊组成最强血继融合技,在我沸腾心绪的加持下,力量劲增、猛增、暴增、霸增,区区一个天上的小神,又怎麽能抵挡得了我?高天原的一种小神又有什麽能抵挡了?
或许在那之后,他们又会像涩谷之战那样来刷我千手散云,打了建御雷神来须佐之男,打了须佐之男又来月读,打了月读又来伊邪那岐——但是那又如何?这种让大地生灵涂炭的神明又要他有何用?
“天生万物以养神,神无一物以报天!踏破天地灭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哪怕历经千难万阻,这诸神黄昏,我必击而铸之!”
“——仙法·木遁·真数千手!建御雷神,你已经死了!”
纵然我的轮回眼觉醒,让我从数值怪一跃进入了机制怪的行列。
但是写轮眼是映照心灵之眼,我的万花筒写轮眼能力又将我拉进了简单粗暴、力大砖飞的行列。
淤母陀流:能力是加强我由木遁和千手一族体质强化过的身体,使我的生命力和肉、体强度再进一步,从而也强化了我的全方位数值和所有的术,使得我成为更了不起的六边形战士。
这是在目睹甚尔杀死小悟时,怨恨自己不够强大,无法在前一刻察觉、阻止这件事而产生的能力。
阿夜诃志:更能简单,就是强化般伊邪那岐。使自身的伤势变成虚幻,选择的时间更加灵活。比起普通的伊邪那岐消耗更小。两者相辅相成,我甚至能化身砍不死的拼多多战士,在战斗中无缝使用。
这是在目睹小悟死亡以后,对于冰冷无情的现实感到痛恨而觉醒的能力。
再兼之我还肩负着友谊的魔法,友谊的power:
“建御雷神,你不是我的敌人!现在还有谁配做我超级无敌咒术王的敌人了?还有谁配死在我超级无敌咒术王的手下了?所谓的高天原唯一的意义就是被我超级无敌咒术王狠狠轰下,狠狠轰散!而我决定绝地天通,使神代诀别,赐予诸神黄昏,又有谁能阻止我这个超级无敌咒术王了!”
我用明神门将建御雷神定住,决定用轮回眼将他的灵魂收走——神明的死亡往往不是真的死亡,我将他收走,他就成为了我帕鲁,帕鲁帮主人支付代价是多麽正常的事情啊!
然后我寻思,这不就可以用轮回天生之术,强迫这个神看广告,把死于这场战斗的人类统统复活了吗?
这就是我千手散云花一秒钟飞快想到解决方案的惊世智慧!
谁料我才打算用他的剑来切下他的头。
建御雷神就在大地上发出一阵哀鸣:“天照救我!”
轰隆隆的雷云消散了,太阳金灿灿的光芒撒在地面之上,一位金灿灿的女神在诸多神明的簇拥中从云中走出。
只可惜地面上的人类死得的太多,致使根本无人顶礼膜拜这一刻。
她开口说道:“受百祭者啊……”
建御雷神被我踩在脚下,看到熟人以后似乎又找回了自信:“天照大御神啊!我技不如人,请您派出须佐之男命来迎战——”
我稍微用了点力,再次将他的脸摁回地面:“强者面前没有弱者的席位,你以为我为什麽跟你打这麽久?人既然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那我也没有跟你们这些插标卖首的家夥客气的道理了。须佐?哼,定让他有来无回。”
天照的脸色仍旧如常,仿佛没有听到我的挑衅:
“既然如此,我会向黄泉打招呼,使今日的死者都在三日以内重返阳间。”
“哦?”
“从今以后,强大的神明不再允许直接降临人间。”
建御雷神立马颇为不忿:“天照大神啊,您为何要向这个人类妥协……”
“那不是人类。”
女神充满光辉的眼睛看向我:“凡人不会拥有神世七代的力量,既然您想约束不成器的后辈——”
“我要杀了建御雷神。”
我说:“经历了这事,他恐怕对凡人会抱有仇恨心了罢。我要杀了他,带走他的灵魂,然后,你们可以再创作一个建御雷神。”
高天原的妥协是有道理的。
神明不害怕死亡,那是因为他们死亡后回去黄泉国,但倘若被我杀死,魂魄归于何处、又是否存在就极为难说。
比建御雷神更弱的神比比皆是,比建御雷神强的人恐怕也大不如我。
神的福报远胜于人类,于是没有神明去做那种炮灰。
一旦意识到死后是真正的虚无,神明们的勇气甚至比不过御三家的杂鱼:
他们享受的一切都令人恋恋不舍,使他们愿意割让出一些没那麽喜欢的享受。
总而言之,地上的神明从此不说完全销声匿迹,但是神明的数量从此以后会逐渐少许多。
死者返回人间以后,高天原的神又帮忙把大地恢复了原样,平安京又开始回到了一片歌舞升平中。
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我做了东征大将军,新上位的五皇子对我言听计从,朝廷里的大臣们也开始听命于我,带着非同寻常的敬畏。
灾害过后,人们有了更好的房子,更好的田地,更充足的粮食,和更少的税收。
闲暇之余的人们又开始欢欣雀跃地筹备祭典,因为那日晚上的异相,信徒们对于佛教更加炽热,他们开始发挥裁缝应有的技巧,开始引经据典,一会儿说我是佛陀,一会儿又说我是咒术之神,一会儿又发挥‘神佛习合’的传统,说我既是佛陀又是咒术之神。
扉间哥,你的弟弟在咒术大陆混出头了。
我现在没有拿到双学位,但是拿到了双神位!
第56章 你想驾驶我?
小悟将羂索带了回来。
彼时的我已经坐在东征大将军的宅邸里,接见熙熙攘攘的各种宾客。
他们一部分是来交钱赎人的,我根据那一日官员们对我出言不逊的程度定下了不同份额的赎金;另外一部分是瞧见了自己的前途,急急忙忙地来表达自己可堪一用的忠心。
对于表达出能力的人,我照单全收,但也并不十分用心,三言两语地送客以后,便让乌鹭亨子记下我对此人的评价——日月星进队的队长在藤原家被打败以后,顺理成章地投靠了我,现如今俨然成为我的秘书。
藤原家的残党此事听闻此事以后,便感觉大为差异:“像这样随便背主之人,你怎麽敢用她呢?今日她会因为惧怕您而出卖藤原家,而明日,她就会因为因为惧怕其他人而出卖您。”
“乌鹭,你会出卖我吗?”
被点到名字的女人连忙争辩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无二日,人无二心,我的心中只有千手云大人一个太阳!如果不是您的收留,我怎麽能逃出藤原家的火坑,还能拥有自己的名字……”
我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停下表忠心的举动:“不必说了。乌鹭,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
“千手大人……!”
“因为你很聪明,在曾经和我为敌的人中,你是最聪明的一个。最聪明的你,怎麽可能不会明白,我是最强的呢?犹大为了三十块银币就出卖耶稣,你决计不可能那麽蠢,你很明白待在我的身边会收获更多……”
说到一半,我忽然又意识到这个时代的人根本听不懂这个典故,不禁想念起落在现代的小杰和硝子——
说到底,硝子是辅助,固然受到上场的限制。但要是小杰当时同意和我们组成黄金三镖客就好了。
否则的话,杀戮之都之旅还可以再添上一人。
“你想要出人头地,是吧,乌鹭?”
乌鹭亨子吞吞吐吐,神情闪烁地低下头:“不、不……”
“你对宾客的艳羡之情都快写到脸上了。”
我用手背支撑着脸颊,继续朝她说道:“没问题的,乌鹭,有远大的理想是一件好事。人活着就是在不停地追逐自己的理想和欲望,欲望和理想并没有高下之分,有高下之分的是取得它们、达成它们的手段。”
“追求地位、追求金钱、追求名利,只要通过问心无愧的方式都并不可耻。而与之相反的,哪怕有着崇高的名头,但采用着龌龊下作的手段,让别人为自己的目的买账,那不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支配他人的欲望而已。”
“理想和欲望,你的出人头地是其中的哪一个呢?如果你的诉求是前者,那请你来到我的身边,我们两个人的道路并不冲突——待在我的身边,我会实现你的理想,让你得到永恒的安心。”
乌鹭亨子对藤原家如此仇视,无非是打工人当牛做马吃了无数年大饼,却没有得到自己应得的那份待遇,转而对原公司生出怨恨的状况。
说真的,她是掌握了领域展开的咒术师,放在现在多少能考虑评特级,放在平安京里也能称得上是一流高手——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宿傩这种绝顶高手,还有我跟小悟这种超绝顶高手。
高天原的神就不能再加进去了,否则的话,什麽‘一流强、一流弱,顶级强,顶级弱’的名词就会立马蹦出来,场面会瞬间变成论坛拼战斗力玩家最喜欢的环节,赛博斗蛐蛐。
一流高手之所以叫一流高手,就代表同一时代,再怎麽找也只有十几、二十个这样的人物。这种角色无论放在哪个势力里,都可以得到一个相当不错的待遇。
但是乌鹭亨子由于藤原氏家仆的定位,在这个地方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我们时常调侃小杰是帕鲁,可是总监部再怎麽样都要承认他作为特级的权利和身份,但乌鹭亨子简直就是黑奴。到目前为止,我不认为她不想做奴隶的抗争有什麽错误。
“你怎麽想呢,乌鹭,我给你一个自由决定去留的机会。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不会杀了你,只要你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你选择留下来……”
我说:“就不能再如此立场不坚了。”
她颤颤巍巍,看上去似乎为我的话所打动。
“感谢您的仁慈,千手大人,真的,由衷地感谢你给予我新生的机会,我的答案仍旧只有一个——”
“千手大人!”藤原氏的余党在旁边大声叫道,“您难道没有看到藤原一族的下场吗?千万不要给这巧言令色的女人背叛您的机会!”
“你弄错因果了,”我答道,“藤原家落到这个份上,不是因为某个人的背叛。而是你们的心胸太过狭隘,容不下我,也容不下不姓藤原的任何人。至于背叛,你真认为有谁有那个资格背叛我麽?你们所弄出的动静,于我,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我接受了乌鹭亨子的忠诚。
又对她和羂索为什麽出现在涩谷之战上有了一丝明悟。
不过,当小悟像是只打猎归来的西伯利亚缅因猫,得意地叼回一只死老鼠那般,将叛徒带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仍旧决定让羂索多吃一点教训。
“咬住石阶,把你的下颚踢烂,再给你三枪如何?”
“云君又在开玩笑了……这种死法可不美观。”
“那把你填进地爆天星里,再扔到太空里跟垃圾同眠,又如何?”
“那我还是选择第一种死法吧。”
羂索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触地,朝着我弯腰鞠躬,温驯地露出脖颈:“虽然不懂铳是什麽手段,只求云君到时候对准我的脑袋,好让我走得比较干净利落。”
“这时候又很识时务了嘛。”
我捋起他额前的碎发,用指甲刮动他的缝合线:“说真的,羂索,我有的时候真想不明白你在想什麽。”
“我了解,以你的长袖善舞,无论在哪里都混得如鱼得水。你搭上那群神明的线了,高天原的那些人给你许诺了好处,你不需要再做我的伯乐、讨我开心了。但是现在,你的那些新朋友们都落败了,所以你被抓到我的面前,说:‘千手君,请帮帮我’。”
羂索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你让我给你个痛快,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你的那些把戏,我向来是知道的,你对我别有用心,我向来也是知道的。但是你只要肯对给我的麻婆豆腐花上点心思就好。”
“我宽容你,纵容你,为你忍受一切诘难,为你带来欢乐!然而你是怎麽报答我的?你对我没有丝毫的尊重,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超级无敌咒术王,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征东大将军!”
“云君,原来已经当上大将军了啊?”他抬起脸,对我灿然一笑,“云君聪慧,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也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只希望我的所作所为,没有为云君带来多大的困扰……”
羂索说:“我的生得术式是可以更换大脑,掌控别人的肉/体和术式。觉醒了这个术式以后,我真的很担心别人知道我的能力而远离我,只有云君是不同的……所以我想,如果你得知这个真相的话,不会拿这种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你想驾驶我?”我问。
“怎麽可能呢?云君,你是我阴暗世界里的小太阳,你是我的光,温暖着我,温暖着我的四季,我怎麽可能去消灭我的太阳呢?如果没了云君,我的生活就失去了光明。之所以告诉云君这件事,只是想要让云君在杀了我的过程中,少一些麻烦……”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用平稳的声线缓缓说道:“云君,如果以后再也看不到你了,祝你早午晚,都安,一定要按时吃饭。”
羂索的话一个字都不可信。
他不过是能屈能伸,又恰巧我战胜了高天原,索性进行一个娴熟无比的滑跪操作罢了。
我收回放在他额头上摩挲缝合线的手,又问:“缝合线底下是长什麽样的?”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撬开了自己的颅顶,露出了其中粉嫩脆弱的脑仁。
“可以玩吗?”
还没待羂索说‘可以’,我便捞起他的本体,以平时快速捏瘪小杰的面包的手法,接连捏了好几下,手感有些恶心。
——千手云强大,但是实在难以用常理揣摩。
等到自己差点被捏到爆浆,羂索这才明白,千手云确实没把他有威胁的人,但同时也根本没有把他当人。
为了防止被青年当成害虫捏死,他又不得不搬出自己的杀手锏:
“云君不好奇我跟高天原做了什麽交易吗?”
“什麽?”
“我找他们索要了能再现云君曾经吃过食物味道的神器……虽然只是幻觉,但是我要是体验过一次,大概就能完全复刻出云君想要的完美麻婆豆腐了……”
我:“!!!”
“羂索,你就拿这种东西来考验我超级无敌咒术王吗?你难道觉得我超级无敌咒术王会经不起区区一道麻婆豆腐的考验吗?我告诉你,你真的……”
“看人的眼光确实有些准。”
我在羂索的脑袋上留下一个飞雷神的术式,又重新把他的脑仁塞回他的头颅里去,还没等羂索晃晃脑袋,便迫不及待地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又连忙招呼小悟道:
“走走走,小悟,三点几了,饮茶先啦!工作这麽久了,还是先奖励自己吃点麻婆豆腐吧……”
面对我的邀约,小悟没有体现出以往的配合,而是站在原地不动,反问道:“小云,你就这麽放过羂索了?你就这样原谅这个背叛我们俩的家夥了?”
“不然呢,平安京里也没什麽有趣的东西了!说真的,在这个时代里无论干多少事,也没有自己的开心最重要,做人麽,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不然做再多事,也没有人愿意心疼你的!”
我热情地拉着小悟的手,把不情愿的他往厨房的方向拽:“我是超级无敌咒术王,你是开了挂的最强,我们两个是世界上的最佳搭档,安心啦,小悟!你开我超,他跟我走,啥事没有,羂索这家夥啊,在我们手里是翻不起什麽大风浪来的!”
五条悟在前行的时候警告地瞪了左手侧的人一眼:“羂索,你给我小心一点!”
而羂索笑眯眯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菅原君,下次可以不要这麽亲密地叫我名字吗?我怕云君误会。”
而我对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仿若未觉。
第57章 两京十几国的重担全在我肩上扛着
虽说我和小悟都有明里暗里注意羂索的小动作,但是自那以后,这个家夥一直兢兢业业地替我打工,似乎早已经痛改前非,根本找不到他一点错漏和马脚。
“搞不懂他在想什麽,要不然还是把他杀了吧。”
有一天我吃着羂索做的米花糖,忽然抬起头对身边的小悟这样说道。
“你会杀了他吗?”
小悟朝我挑起眉,语调中带着调侃:“他那麽懂事,又那麽会讨你开心,就连帮你处理公务的时候都任劳任怨……还能接住你那麽多梗,我看你跟他玩得那麽开心,还以为你根本舍不得呢。”
“怎麽可能!”我立马为自己辩解,“在你眼里,难道我千手散云就是那麽一个没有品味的男人?”
“拜托,不是别人可以接住我的梗,我就会喜欢那个人……只是因为那个人恰好是我喜欢的人,我才会对着他抛出梗好吧!而羂索,他的表演太用力了,还带着一点讨好的感觉,正因为这种别有用心的刻意感,导致我的乐趣直接减半了。”
我倚在案几前挥了挥手,抱怨道:“没意思得很啊。”
“你看过了吧?”小悟说。
“什麽?”
“就是你捏着他的脑袋的时候,湿漉漉滑溜溜,真的——超——恶心的,别告诉我那时候你什麽都没干。”
“嗯嗯,看是看过了……羂索在术式方面确实对我没有说谎,确实可以通过更换大脑的方式更换身体,但是我更情愿他在说谎。”
我跟小悟对视,能瞧见彼此的眼神中都带着无语。
“就是这种家夥,真的是虎杖的母亲啊。”
所以我姑且没有直接杀掉羂索。
同为向我效力的人,如果说乌鹭亨子的诀窍在于听话,那麽羂索的优点在于曲意逢迎。
哪怕他不是一个能和我称得上志同道合的家夥,但是为了办好我想要办的事情,那他也会在行为上尽可能地使用我欣赏的风格。
我做了征东大将军以后,就把绝大多数不耐烦亲自处理的人情世故扔给他去处理。
臣下的升降任免、落实决定的政策,和他人往来的各种礼节琐事——
这时候,距离天上来敌一事已经过去好几年,我的势力、亦或者说是幕府,可以称得上是国中之国。
每逢宫宴的时候,小皇帝要第一个带着群臣向我祝酒,向我发出关怀备至的问候。
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于我不过是最为普通的基础待遇,有关于朝廷,有关于皇帝,哪怕就连曾经不可一世的摄政关白也是被我捏在手里的傀儡。
从长冈京到平安京,从陆奥国到出云国,这两京十几国的重担全在我肩上扛着。
可以说做到了真正的国家大事皆自我出。
但是我却并不为此感到多麽自得。
无他,我在现代也是影皇一般大权在握的存在。
等到重开以后,在平安京里从零开始升级打怪的体验确实挺爽,但功成名就后便能感到明显的落差感——
在现代随便拿出一个普通人,他的生活就能比我这个古代权力巅峰的大将军丰富得多得多。一想到这点,无论这个时代被后人描述得有多麽风雅,我仍旧顿时变得萎靡不振、兴趣缺缺起来。
“臣谨探得春韵。”
适逢宫廷的春日宴会,宴会中的大臣根据官位各取一纸,根据纸条上的韵字赋作汉诗。
我和皇帝都坐在高处,有一位公卿探得一字,便从容上前,向我跟皇帝分别行礼,开始诵读自己的诗作,声音清朗、落落大方,引得众人大为赞叹。
然而天皇却注意到我面上的倦色,朝我恭敬致意道:“将军面露倦色,可是因国事而太过操劳的缘故麽?还望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的年纪尚轻,资历不足,将军于我便如同仲父一样的存在,我还需要您作为保护人,时刻给予我谆谆的教诲……”
当年的五皇子已经长成翩翩青年,数年前在羂索的提议下迎娶正室,已经是三个儿女的父亲。
但他说这话时,言辞委婉,对我把持朝政多年的事实,看上去并无丝毫怨恨之色。
这固然有一部分藤原家当道多年,天皇习惯于被外戚把持的因素。
可坐在右方上首的羂索见了,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礼数周全地上奏道:“陛下何出此言,征东将军乃是咒术之神,神明又怎麽可能觉得劳累呢?只是将军见世间多苦,一时间生出诸多叹谓。另还望陛下切勿妄自菲薄,将自己比作蜀汉后主……”
羂索的语气十分恭敬,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太过离谱。
他虽然劝谏皇帝不要将自己看得太轻,但又在前言自顾自地反驳了皇帝的意思。他把我比作神明,又让皇帝不要视我为仲父,无非是说这段关系不太般配,拒绝了天皇亲近的意思。
换做十几年前,有人这样含沙射影地说话,哪怕御座上的只是一个傀儡,也会有忠肝义胆的人站出来为他辩驳。但是在此刻,大臣们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皆是未有觉得羂索此言有何不对——
这就是我觉得平安京更没有意思的另外一个缘由。
驱赶了神以后,这群人又如同神一样那般崇拜我。
京都内的祭典十有八九都会打上我的名号,他们唱着我的赞歌,四处铺撒鲜花,在寺庙和神社中为我铸造金身。
“我不是神。”
这种话说了太多,然而民众们却对此仿若未闻:
“你击杀了妖魔,疏通了河流,劈开那坚实的山峦。举世无双,日夜无间,护佑大地!你是慷慨的,给予我们宅舍和作物,你是仁慈的,在恶鬼和妖邪之下保护我们,这如果还不是神,那谁还是神呢?天地之间,当受百祭者,唯此咒术之神!”
或许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活生生,又确实没有架子的强者。
又或许是这片土地上的人委实太过于慕强。
当一个人强到特级咒术师这种程度,他们或许会害怕,亦或许有些人会生出嫉妒。可是当知道我战胜了许多高天原的神明后,他们又开始热衷于将我推上神坛,热衷于开除我的人籍了。
事到如今,我走在外面,甚至有些人还会主动拉着我的袖子试图向我布道:“这位大人,能占用你稍微一点时间吗?我希望能跟你讲一下我们的觉者和救主,咒术之神……”
我一把将袖子从他的手里扯了回去,大声抗议道:“千手云他明明是超级无敌咒术王哇!你这没品的家夥!”
可惜我的声音在洪水般的潮流中如同一叶扁舟,事到如今,对于咒术之神的崇拜,在这片土地上越演越烈。
这麽多年来,他们还开发出关于我谣言的许多版本。
人的想象力唯有在求神拜佛这一层上如此跃进——
他们说,咒术之神千手云只用数十声就能击败建御雷神,其中九声是在等建御雷神鼓起勇气冲向自己。
他们说,咒术之神千手云其实根本不会走路,是大地和天空在驮动着他前行,或者那个地方它会主动向千手云靠近。
他们还说,千手云的眼泪可以让死者复活,让普通人变成特级咒术师,让人类成为真正的神,但是在鸡吃完米、狗舔完面、火烧断锁之前,他绝对都不会哭。
千手云从来都不会躲避伤害,是那些刀刃和箭矢因为害怕他而避开了他。千手云其实已经死了,但是死神从来都不敢告诉他这个事实。千手云从来都不主动处理政务,因为他的政务会主动在他的目光下变成自动完成的样子。
当然,他们说的也不一定都是谎话。
至少此事在《古事记》/《日本书纪》/《地狱道》/《侠客行》/《圣经》/《弱智吧》/《少年jump》上均有记载。
我:(地铁老人看手机)(缓缓合眼)(缓缓摇头).jpg
是他,是他,就是他。
那背负着超级无敌咒术王的名义,舍弃了一切去战斗的男人。
千手云的目光是透视光线,千手云的吐息是原子吐息,千手云的翅膀可以飞翔天空——
恶魔的力量聚集于全身,正义的英雄,咒术之神!
散会以后,我便打算回到自己的将军府继续睡觉。
然而小悟却在家门口堵住了我:“散云,你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我打了个哈欠,绕开他,继续朝着自己的房间走:“怎麽了?有哪里不对劲?”
“你有多久没有亲自去外面看一看了?”他以严厉的目光看着我,“你有多久没有亲自过问自己的政务了?你知道外面发生什麽事了吗?你每天都在家里睡觉,有多久没有关心过窗外事了?”
“无非就是那麽几样罢了,再变能变成什麽样子?”
我平淡地回答到,并且不将他的质问放在心上:“平安京吗?无聊得很,说到底会有什麽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呢?把事情全部交给羂索,确实是我的错,但是他不敢违抗我,也不能违抗我,这难道不是我们俩公认的事实?在自己的能力之内偷一点小懒,又有什麽不好呢?”
“有什麽不好?你到现在还在问有什麽不好?”
小悟咬牙切齿,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用脑袋抵着我的额头,恨恨道:“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麽样子了?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散云究竟哪里去了?你不是要做匡扶正义的雷霆吗?你不是要成为超级无敌咒术王吗?你现在看看你自己,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究竟颓废成了什麽样!”
他说完这句话,一把将我拽到了房间里的镜子之前,强迫我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在错误的时空里,我跟小悟的年龄根本不会发生变化,因此,我们俩人还是原来那副相貌。
但是小悟朝气蓬勃,意气风发,仍旧是原来那个被整个平安京赞颂的光源氏公子,而我瘫坐在地上,神情恹恹,精神不振,带着一种颓败的萎靡。
我喃喃说道:“我被死宅所伤,竟如此憔悴……”
小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你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吗?”
“……不了。”
“跟我出门,”他说,“两面宿傩到平安京了,你不是最想要得知他的消息吗?朝廷的军队败给了他,这时候应该换你这个征东大将军挺身而出了。”
“已经打进城了?”
“不,你要出城迎战去。”
“太远了……”
我把头撇了过去,厌倦似的往下缩了缩:“太远了,我不想出那麽远的门。让羂索去处理这件事吧。”
五条悟顿时被我的话给气笑了:“你认为他会去打宿傩吗?千手散云,你可别忘了,当年究竟是谁和宿傩来一起打你!”
“又不一定要靠武力来解决这件事。”
我疲惫地合上眼睛:“怎麽样都好,让朝廷跟他谈条件吧,最近不是有新尝祭吗?为了表示诚意,到时候祭典就让他坐主位,让群臣向他祈求五谷丰登吧!”
“这种耻辱的条件你也说的下去!”
“我怎麽说不下去了?倒是你,不要太真情实意了吧,菅原,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平安京的过客。不要太将自己带入这个角色——”
“散云,你变了。我发现你变了很多,”小悟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仿若看见什麽不可理喻的怪物,连连摇头,“你忘了你的初心了吗?你忘了你曾经说想要做正义的夥伴,邪恶的克星了吗?”
“变的是你吧,小悟!我们两个来到平安京这麽多年,我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夥伴,我们两个才最应该是同心同德、同舟共济的人才对,而你,却因为别人来指责我!”
我大声朝他嚷嚷道,试图唤醒走入歧途的小悟,然而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松开揪着我的手。
“如果你不去迎战,你会后悔的。至少我认识的那个千手散云,绝对会后悔。如果你不后悔,那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千手散云。”
他那指责的语气将我弄得火冒三丈——
多少年,有多少年……没有人敢用这样的态度朝我说话了。
“我绝对不会后悔,小悟。你要学会尊重别人的命运,看看我们现在干了什麽吧,架空朝廷、开启幕府,还弄出了一个不应该存在于历史上的咒术之神。一个蝴蝶尚且能引发那麽大的连锁反应,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现代会变成什麽样子——或许,我们回不去了,又或许,我们回去以后也不再是我们的世界,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我恼火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回家,除此之外,一切的目的都是为此而服务的。更改已有的现实,你才会后悔!”
“不,我问心无愧。”
“不,你后悔。”
“你才后悔。”
“反弹后悔。”
“反弹你的反弹。”
五条悟不耐烦地宣告:“千手云,反弹无效,你会是最后那个肠子悔青的人!”
我不甘示弱:“菅原觉,你要记住,我才是东征大将军!”
小悟气冲冲地来,气冲冲地走了,把门狠狠一带,发出了‘砰’的声响。
过了莫约五分钟以后,羂索端着茶走了进来,看着趴在茶几上的我,怕我就这样睡觉着凉,轻声细语说着话,将我扶了起来,问我要不要吃一些点心,或者吃点麻婆豆腐。
第58章 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言
许多年以后,面对宇智波警备队,千手一族的大家长、总监部领袖、征东大将军、咒术之神千手散云依旧会想起和挚友决裂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那时候的平安宫城还沉浸在新尝祭的节日氛围中。
每年秋收以后,天皇都会将新收获的稻米献给天地神明,祈求保佑来年的五谷丰登。
这在古代算得上是极为隆重的节日,规模盛大,热闹异常。
神宫外的整条大道上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道路两旁搭满了临时建起来的各种看台。
无论是乡野的农夫、还是看破世俗的出家人,都出现在此处,对新尝祭的仪式翘首以待,如此热闹的场景便如同新年一般,仿佛能将一年的辛劳都冲淡。
有资格参与这等场面的公卿、大臣本身就有定数,然而我与小悟必定位列其中。
由于这回献礼的神明中,添上了两面宿傩的名字,因此跟平民们的兴高采烈不同,许多大臣们面色上都添了几分勉强之意。
“怎麽会邀请这种人来到宫中?”
“没办法,朝廷能派出的所有咒术师部队都被他打败了,大卸八块!惨不忍睹!”
“大将军那边怎麽说……?只要幕府的部队肯发起进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妖怪和咒灵太多,幕府的人管不过来。照我说,朝廷也不该想在将军面前留点尊严,索性直接摊牌,一切向他恳求就好了!——看看现在的状况吧,自从开了录用作乱之人的先例,这下场面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我们向魔鬼祈求五谷丰登,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言,还有尊严这种玩意吗?”
“谁说不是,谁说不是!‘杀人放火受招安’,现在的世道真是前途难料啊——话说,大将军今日来了吗?有那麽大一个魔头在,没有瞧见他,我心中实在难安。”
“到现在还没有现身,不过,这个倒很好判断。既然觉大人既然在这里,大将军就一定会来的。”
我在帷帘内看着公卿中的小悟。
自那一天闹掰以后,我们俩人都再也没有见过面。
此刻瞧见他的神色安然如常,似乎没有为我们的争吵有过任何挂怀,不知为何,我心中生出了许多怅然若失——
小悟啊小悟,你总说变的人是我,可是你又何尝没有过改变呢?
曾经我们两个人是最好的朋友,将彼此视为最重要的人。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当激情散去,他最终还是忘了我们的那些诺言,我们的那些曾经。
我成为了他墙上的一抹蚊子血,也成为了他衣服上的一颗饭粒。
他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他已经变得成熟,小王子和玫瑰的约定只是一个童话,我就像是被留在原地、永远长不大的彼得潘……尘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杀我,小悟他用了最钝的刀。
我将手放在窗棂之上,顿感失魂落魄。
而小悟也在此刻若有所感,回过头看向我的方向,直接不顾其他人惊诧的目光,走到了我面前:“千手云,你刚刚,在看着我吧!”
小悟从来没有跟我用这麽重的语气说过话,因此让我感到无比凄然:“小悟……”
“你不是该叫我菅原觉吗?征东大将军。”
这话将我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使我不得开心颜:“我没有在看你。”
“你的目光那麽明显,不要狡辩。”
他摇了摇头,对我毫不客气道:“我有没有说过你下次再整这死出会有什麽下场?”
“你会继续在夕阳下和我一起奔跑,然后继续跟我一起整这死出?”
“千手云,别在这里许愿。”
“那你就别再说我是狡辩。”
我顺势摆出了一副‘想看就看’的无赖模样。
一番交涉以后,小悟发现他根本拿我没有什麽办法,最终还是无奈地回到了公卿的队列之中。
新尝祭果然如众人所预料的那般并不顺利。
倒不是说宿傩无缘无故发难,破坏了这场祭祀。他虽然看起来很粗野,但在我眼里,并不是那种会大煞风景的家夥。
只是在当神官打算向两面宿傩献上五谷的关键点——本来新尝祭的主持人应该是天皇,但他在前日已然告病。
突然跑出一个只穿了单衣的妙龄女人,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扑向了两面宿傩的胸膛——
自然,没有成功。
里梅顿时承担起了两面宿傩单推人的职责,用寒气将她击退,柳眉倒竖,大声呵斥:“退下,你这下贱的东西!”
然后两人剑拔弩张,在新尝祭的中心‘叮叮当当’地打了起来。
平时身娇体贵的一众公卿顿时大骇,连忙在随从的掩护下想要撤退。
谁知还未行至门口,眼前的鸟居和墙垣都被切得寸寸断裂,在地面之上裸露出一道深刻又丑陋的沟壑。
那高台上的鬼神,颇有闲情逸致地用手支颐着面颊,好整以暇道:“叫千手云出来。”
众人顿时将小悟护在身前,
而小悟也不负他们的期望,光明磊落地站出来:“他不想和你打,我来。”
“不,我只要千手云。”
两面宿傩淡然地宣告道:“如果他没来,告诉他我在这里。如果他不来,每隔五分钟,我就杀二十个人……六眼也不能保下所有人吧?”
畏缩在高台下的神官应声倒地,胸膛立马破开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原本还算平静的公卿们,顿时如同菜市场里的鸭子般炸了开来:“觉大人,千手大人究竟有没有来现场啊?”
“将军大人,求您赶快出来吧!”
“收手吧,两面宿傩,千手大人就在神宫之中!”
那人的话一出,两面宿傩便轻蔑一笑,我暗道不妙,果不其然,一道斩击下一秒便浮现在那人的身前,俨然要将选定的目标细细切成臊子。
我用瞬身术飞快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当!】
金铁交击的声音。
我站在小悟的身前,取消了须佐能乎:“好久不见,两面宿傩。以我们两人这麽亲厚的关系,这麽多年来,竟然连一封信都不肯寄给我,委实令人伤心。”
“【这麽亲厚的关系】是什麽意思?你还有什麽亲厚的关系?”
跟里梅周旋的万立马发现了其中的盲点:“宿傩,你的眼神那麽孤独,怎麽可能拥有亲近的人!你应该是绝对孤高的强者,你的孤独应该属于我才是!”
为了不让场面变得越发混乱,两面宿傩抬了抬手指,那不穿衣服的女人瞬间倒地。
他对着我笑了,带着嗜血的战意,一字一顿道:“千手云,我来杀你。”
我也跟着阳光开朗地给了他一个wink,笑眯眯道:“是吗?宿傩,如果你想要拿到灰色徽章,就来试试击败我的大……”
“大、岩蛇……吧。”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浮现在我的胸口。
我目光呆滞,过了半晌,才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我胸前冒出,那沾满了猩红色彩的刀刃。
——那麽痛、那麽冷。
带着金属利器特有的光芒,在明晃晃的太阳照射下,几近晃得我的眼睛掉下眼泪。
但是我最终还是没有哭,我已经无泪可哭了,哪怕我对小悟的爱是那麽的深沉。
“……为什麽?小悟?为什麽?”
“为什麽。”
小悟闻言干净利落地拔出了自己的刀,惨然一笑:“你还问为什麽……千手云,你有没有想过,该问为什麽的那个人其实是我。”
第59章 演的怎麽了,演的又怎麽你了?
“你变得太多了,”他扶住因为无力跌倒的我,然后再轻轻地将我扔在了地上,宛如在扔一张不想亲自垃圾分类的雪糕包装纸那样随便,“我想了很久,想了许多曾经我们的日日夜夜,最终才得出一个结论。”
“……什麽?”
“你不再是以前那个千手云了。你变得冷血,你变得冷漠,你变得冷酷。我注视着你变成了现在这样自己,我看着你就这样走上了歧途。”
小悟的声音略略停了一下,紧接着变得更加坚定带至于无情:“在我的设想里,我的挚友应该是一个正直、开朗且热情的人,‘羁绊’二字,他年少时最爱,现在也不应该更改。”
“而现在,我只看到一个铁石心肠的家夥,一个少年人的行尸走肉,你的那些可贵又美好的品质完全不见了。以前的千手云,可是会质问神明将生命当成什麽了的豪杰。我心目中驾着五彩祥云的大英雄,作为屠龙的勇者却变成了恶龙。”
——原来小悟是这样想的吗?原来小悟是这样看我的吗?
倒在地上,我的视野逐渐模糊了,只觉得无限的悲哀:“我做错了什麽,小悟?让你用这样的目光来看我,我只是想和你回去……回到原本我们两人的家人和朋友身边去。”
“我只是选择让平安京的人自己对抗两面宿傩罢了。为了回去,这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牺牲罢了,他们难道不能当自己是被大风刮走了吗?只要能见到我的兄弟,我的朋友,还有我的儿女……无论什麽挡在我的面前,我都不会放过!”
“所以你才变了,你本末倒置了。你错得很离谱。”
小悟冲着我摇摇头,语调同样带着沉重:“你时常说,你要干大事,但是干完大事,你口中的公平正义却不见了,你口中的‘英雄不能临阵逃脱’也不见了,你难道没有发现,迄今为止,你一直都在意气用事吗?”
“以前的千手云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语……我的良心不能放任你这麽做。哪怕你的人回去了,你的心也回不去了。抱歉了散云,我辜负你的信任,但我也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你回到现代。那样的话,对整个世界都是灾难……”
“可我不过是为了我们的羁绊罢了!”
听到这里,我心中大恸,撕心裂肺、声嘶力竭地反驳道:“我只是想要回到甚尔的身边,我只是想要在看到小杰和硝子一眼,为了这份羁绊、为了不让我们的友谊化为泡影幻梦,我有错吗?!”
“你没有错,错的是你做事情的方法。”
在我的质问下,小悟甚至不敢低头注视着我的脸:“为了守护住羁绊,你不择手段,因为你这份不择手段,一定会滋生许多黑暗。到头来你什麽都守护不住……”
“你是这样想的吗?你原来这样用心良苦吗?”
我肝肠寸断,不为肉/体的痛苦,而是为小悟的背叛:“你才变了,你变了很多。以前的小悟,可是说过,无论我做了什麽事,你都会宽容我、赦免我、包庇我——”
小悟闻言低头呢喃了几个字,他的声音太轻,落在我的耳边微不可查,倏而,他又苦笑般地看向我:
“我又何尝不想包庇你,小云,我又何尝不想做一个坏朋友?我的心已如同朽木,也曾想要与你一同堕入地狱。但是你曾经的信念,我那真正的挚友,站在光明的尽头亭亭而立。永失吾爱,举目破败!在失去你的每一个日子里不曾起舞,都是对我们友谊的一种辜负。”
他的神色变得坚毅,说话也顿时变得掷地有声,他朝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是的!你说我变了,我的确变了,因为我已经走上了一条真正的道路——我决定贯彻你的意志,追寻你的道路,只要不停下脚步,道路就会不断延伸——小云,如果你不能一直走下去,就让我代替你走下去。”
“小云,曾经你是沐浴光明的叶,而我是潜藏在黑暗里的根。现如今,我要活成你曾经想要的样子,哪怕我要一直活在你的影子之中!”
我哭了。
豆大的眼泪顿时劈里啪啦落了下来。
在小悟捅我的时候,我没有哭,在小悟指责我的时候,我也没有哭。
但是在小悟说要延续着我的信念继续走下去的时候,我瞬间椎心泣血、声泪俱下。
由于‘咒术之神的眼泪可治百病’的传言,缩在角落里的大臣们顿时开始窃窃私语,但碍于危机并没有解除,一个人也不敢上前验证。
“是这样吗?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小悟,我错怪你了,原来你根本没有背弃我们之间的友谊,你根本不曾忘怀我们的约定……是你太坚定了,太爱我了,才做出这种事情。我一直以为我天下无敌,便顾盼自雄,没想到我是假霸王……而你,我的朋友,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小云!”
听到这句话以后,小悟原本伪装出来高傲的假面顿时破碎,跪倒在我的面前,握住我的手:
“你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你终于体会到我的苦心了,这样也好——只要你回心转意,一切都来得及的!我们继续做生生世世爱的绝佳拍档,我们继续做彼此的翅膀,好麽?”
他的眼睛中泛着泪光,宛如波光粼粼的蓝色海面,宛如一位稚童般小心翼翼地像我发出请求,害怕我的拒绝。
我朝着他摇了摇头,语调相比于一开始中气十足的质问,充满了无力:
“小悟,你还是这麽天真啊。”
“小云,你这话什麽意思?”
“你这麽可爱,真不知道该如何放弃你啊!但我的心愿已了……也就没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我凝视着他,带着刻骨铭心的痛苦:“回想这一生,我这辈子十恶不赦,十罪俱全。我一罪,遇见你;我二罪,认识你;我三罪,记住你;我四罪,关心你;我五罪,爱上你;我六罪,挽留你;我七罪,怀念你;我八罪,信任你;我九罪,回顾你;我十罪,舍不得你。”
“十罪俱全,罄竹难书,罪该万死。小悟,我的挚友,我退了,这一退,可能是一辈子!”
“不,小云!”
他大声呼喊道,带着斑驳的泪痕,紧紧地抱住我,仿佛要把我融入他的生命之中:“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小云,小云,你那麽强大,快用你无敌的仙人体想一想办法啊!平时我们俩战斗,哪一次不是以性命相搏?你只需要呼吸,就可以让伤口痊愈……”
我在他的怀里拼命摇头:“不,太晚了,太晚了!哀莫大于心死,小悟,你要记住,我不能同时当你的宿敌、挚友、家人、心理医生、导演、道具,还有迫害对象……”
五条悟顿时压着我的脑袋,强迫我去看他,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笑意:“难道不可以吗?难道你不是这样干的吗?”
“可以,当然可以!”
我饮恨吞声,低低地啜泣道:“既然如此,我希望你带着我的眼睛活下去,好麽?小悟。”
“不要拒绝,这个世界是地狱……我就这麽一颗心,请你省着点伤。”
我把手伸进怀里,掏了掏,然后把一个沾满了猩红汁液的物体递给了小悟,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这时候,在旁边看了半天的羂索眼神瞬间变得犀利:“那是火龙果吧!”
“不,那是我的心,我破碎的心。我的心已经空了,已经什麽都没有了……”
“是火龙果,”和我有过一起生活经验的两面宿傩无比笃定道,“菅原觉那一刀从胳膊穿过去的,甚至都没有劈到他本人。”
我仰卧起坐,恨恨地看了两面宿傩一眼,他面带讽刺,朝我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小丑。”
怎会如此!
——这个家夥以为戳破了真相,就能限制我跟小悟的戏路了吗?
我瞬间又躺了回去,捂住自己的脑袋,无比痛苦地啜泣道:“我明白,被世人排挤是我的命运我了解。可是两面宿傩,你那冰冷的语言是对的吗?我本来以为我的内心十分坚韧,已经筑起了牢不可破的长城,但是你的嘴巴嘚吧嘚吧两句,就直接给我的心捅出一个大洞!”
“我累了,我倦了,我乏了,我佛了!我要化身一缕青烟,我要抨击这个丑恶的世界,我要如同水母一样喷干我所有的眼泪!现在好了吧,现在你满意了吧,现在你高兴了吧!”
“我就像是下水道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在太阳底下耕了几百亩地发现走错地的黄牛,我这辈子都不会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阳光开朗了,我这辈子都不会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了!……小悟,我的头好痛,我的头好痛啊!”
瞧见挚友的痛苦,小悟立马出奇地愤怒了:“演的怎麽了,演的又怎麽你了?两面宿傩,抛开事实不谈,你难道一点错误都没有吗?他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让让他吗?俗话说得好,开演时刻已至,此处应有雷鸣般的喝彩!”
“人生如戏,我们家小云燃烧自己,照亮你们,给你们匮乏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娱乐!结果你们不仅不给我们家孩子亮灯,还要嘲讽我们家小云!真是欺人太甚啊!”
“你们才欺人太甚吧!”
心爱的宿傩大人被两个人攻讦,里梅顿时就红温了:“要打就打,何苦耍这种花招来羞辱别人!千手云,你非正非邪,又跟我们无冤无仇,为什麽老是揪着宿傩大人不放,为什麽要老是站出来妨碍我们?”
……我哪里有站出来妨碍你们啊?
难道不是两面宿傩刚刚非要拿人质站出来要我跟他打的吗?
既然挑战我,那也应该知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吧?
面对宿傩激推人的质问,我眨了眨眼睛,也没有想要在这个舞台上跟他争辩的意思,而是朝他作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八颗的洁白牙齿,和一个大拇指:
“因为爽。”
第60章 Iamyourfather
“太烂了……”
“品行好糟糕啊。”
“我去,恶俗啊!传说中的咒术之神,竟然威严扫地!”
“你是才刚刚出仕吗?他们两个基本上隔三差五就要整这一出……好肉麻的两个癫公,竟然是我的上司,这下真的样衰了。 ”
瞧见我的豪言壮语,群臣原本还算收敛的窃窃私语瞬间变成了议论纷纷。
其中不乏借题发挥,表达对我和小悟多年不满的言论。
我眉头一蹙,忧心忡忡地朝挚友发问:“你也是这麽想的吗?小悟,你也会像大家那样认为的品行糟糕吗?”
小悟向来是个磊落之人,当即便掷地有声地朝着我表态道:“怎麽可能,小云!我知道你大脑空空,幼稚又轻浮,但是我爱你。我知道你的理想和信念都太过天真,难以实现,但是我爱你。我知道你想要做超级无敌咒术王,但是我爱你。”
“我对你向来不抱有什麽幻想,我看见的是真实的你……但,我说真的啦,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这话说出来,我简直是不知道该落泪还是该感动了。
但是‘知道我想做超级无敌咒术王还爱我’……
这话是什麽意思,难道想做超级无敌咒术王是什麽让人难以启齿的缺点吗?
我掏出手帕,摁了摁眼角,有些伤感,又有些失落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信口胡诌,不过哄我开心罢了。”
小悟立马不满地抓住了我的胳膊,脸色严厉:“小云,你是我的挚友,我不允许你这麽说自己!别低头,王冠会掉,别落泪,贱人会笑!”
“可是,可是我是一个庸俗又低劣的男人。你是那麽的纯洁美好,就像奶香味的糖果,是我内心最柔软的一处地方。一身烟味(麻婆豆腐的油烟味)的我,又怎麽能靠近一身奶味的你呢?”
我感觉肩膀上的手劲骤然变大了一点,然后又听见小悟面带痛惜地朝我说道:
“你怎麽能这麽想,你以为我对你的爱会逊色你半点吗?看着你这样垂头丧气,我真想拿一个熨斗,把你的眉头给熨平!你知道吗,曾经你告诉我,你不敢让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因为怕我知道你是一个孤儿……其实我的身世也不惶多让,我的父母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死了!”
“那一天你和小杰,还有硝子带我一起去游乐园,你给我买了米奇妙妙发箍,照镜子的时候,我简直认不出镜子里面的那个小男孩是我自己!”
我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睛,心中翻涌着无限的痛苦:“我哪里有你说得那麽好,我只是做了一些朋友该做的事情罢了。小悟,我们从很早很早就认识了,你是我养大的玫瑰,是时候让你离开这个温室了。你知道吗?鱼和鸟,是不可能的……”
“你又忘记我说的话了,小云,鱼哭了海知道,你哭了,我知道!鱼之所以跃出水面,是因为他爱上了渔夫,想要博他一笑,而你说鱼和鸟是不可能交朋友的,但若是我偏要勉强呢?我的挚友啊,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想要和我变成蝴蝶一起飞走,但是我更希望你记住,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当他说到这个字的时候,我黯然神伤地闭上眼睛:“小悟,收手吧,(友)情是这世上最毒的东西。”
他立刻大声回应道:“可爱也是世界上最扭曲的诅咒!”
“是啊,正是因为爱是世界上最扭曲的诅咒,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才会变得如此残破不堪……”
“我不信!你不爱我了吗?我要从你口中亲自听到这两个字,”他抓住我的肩膀,开始报复性地疯狂摇晃,“小云,你说句话啊!你说句话啊!你根本不可能不爱我的对不对?”
“So ?You will be like them abandon me?千手云,你这不知所谓、自我感动的家夥,你感觉如何了?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感觉有点想吐。
……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被晃得实在没办法,牵强一笑,宠溺地看他:“真拿你没有办法。”
“你只管爱我,办法由我来想。”
还没待说出下一句话,小悟便干净利落地抢了我接下来的表演空间:“我们爷俩就在一块好好活,好吗?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记住,你是我的超级无敌咒术王陛下,你要是受伤了,他们都得死……”
他举着我的手,就像是裁判举着拳击冠军的手宣布胜利般,环顾了四周一圈:“全体目光向我看齐,这是我的挚友,我的散云,我的灵魂之光,我的友谊之火,my pain,my gain!”
“别动,别碰,别招惹!你若伤害了他,巡逻的带我走,收尸的带你走。你下地狱,我进监狱!白布一盖,全村吃菜!”
照理来说,友谊要是双向奔赴的才叫人痛快。
人类的悲欢、人类的审美情趣都在这一刻,因为我们感天动地的绝美友谊而变得相通。
证据就是,小悟这豪情万千的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炸了——
“千手云,菅原觉,你觉得这话好笑吗?”
“嗯,怎麽才算不好笑呢?”
“就是就是,相信我和小云无论做什麽,大家都会原谅我们,因为我和小云实在太帅了!”
在我和五条悟的坦言相待之下,换来了里梅如同炸开的棉花糖色博美的暴怒:“你们这两个下贱的东西,胆敢对宿傩大人如此不敬!”
我没有行动,五条悟在此刻出了手,【苍】的光芒瞬间覆盖了整个神宫。
身后原本因为眼睛胀痛而捂着脸的那群公卿,见到己方选手大发神威的模样,瞬间腰不酸了,腿不痛了,欢呼的声音也变得中气十足了:
“菅原觉大人把那妖魔一行人狠狠侮辱,菅原觉大人天下无敌啊!”
“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小小妖魔,可笑可笑! ”
“刺激刺激,这回有菅原觉大人和千手云大人,这种规模比得上任何一次御前演武了吧?能看到这种强者的对决,就算是马上死也值得上票价了吧!”
然而又是一回有烟无伤的环节。
等烟波散去,里梅正规规矩矩地被两面宿傩护在了身后。
该说不说,虽然这小子平时对待别人挺不通人性的,但是对待自己的小弟是真心的好啊。
至少算上在涩谷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为手下挡了有好几次了。
此子类我。
“宿傩大人!”
“到一边去,这是我的战斗。”
或许为拖累领导而生出许多羞耻,里梅的神色远没有之前放狠话时的那麽有精神。
等里梅退下以后,场内正中央就只剩下他、小悟,还有我三人。
我站在小悟身后对宿傩咧嘴一笑:“你要打两个吗?太狂妄了……”
“——那麽来选选吧,你是想要小悟,还是想要我?”
两面宿傩不答话,直接朝我冲了过来。
以前在殴打他的时候,我总说他对我的憎恨还不够,现在一看,这家夥对我的执念明显到了可以无视五条悟的地步……分明就是太爱我了!
我一面躲闪,一面又时不时地八坂之勾玉抵消两面宿傩的术式。
他的力量已经是完全体了,已经是击败了朝廷所有部队的诅咒之王了,我作为他的老师,很有成就感。
又觉得是时候到了丰收的时刻。
“两↗面↘宿↗傩↘!”
我虚晃一招,又一拳轰下,到了我千手散云这种强者的境界,咒力化马,诸天万道都已经被我踩在脚下。无论是天空、大地、神明还是什麽样的对手,都会被我狠狠轰下,狠狠轰散,狠狠侮辱。
而那两面宿傩在千年之后抵挡不住我的分身,现在仅仅是完全体的他又怎麽能抵挡得住我的完全体呢?
自然是被这撕裂的空间一起,被我狠狠地碾压、镇压进这这破碎的大地之中。
被我毫不留情地打败,被我毫不留情地侮辱!
“两面宿傩,为什麽你生来就有四手双脸?为什麽你生来就有两个术式?为什麽你和普通咒术师相比这麽强大?为什麽你的身体机能如此完美无缺,生来就是如此强大的强者!”
里梅被我攻击产生的气浪弄得睁不开眼睛,仍旧不忘大声喊道:“千手云,你不要再说了!”
我在风波中朝着小悟招了招手,小悟立马瞬移到了我的身侧。
他也跟着喊道:“答案只有一个——”
见心爱的宿傩大人即将名誉不保,里梅的神色近乎要崩溃了:“闭嘴啊!你们又要妖言惑众说些什麽!”
“两↗面↘宿↗傩↘!爸爸妈妈给你的不少不多,而我,I am your father!”
我跟小悟的查克拉交融在一起,和两面宿傩的空间斩相撞。
在身影消逝之前,我用手抹了一把额前的头发,做足了反派的姿态,桀桀桀笑道:“你是我的儿子,你要做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儿子!没关系的,两面宿傩,在我的手下,一分钟已经很厉害了!”
“总有一天,我的生命终将散去,而你!宿傩,我的孩子,你将加冕为王!”
深坑中宿傩憎恶的目光和我在空中交汇,我突然想到了一点,在彻底消失之前朝着他走了过去:“算了,临走之前,还是把你给杀了吧。原谅我,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手起刀落。
只听见里梅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不——!!!”
听见这声音,回收了flag的我顿时心满意足。
